《目送》全文散文

时间:2022-09-26 08:03:09 其他范文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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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全文散文

篇1:目送优美散文

目送优美散文

从早上到中午,由中午及晚上,已经连续三天,这雨似乎并没有停的意思。窗外飘着朦朦胧胧的细雨,摘掉眼镜,放眼望去,整栋楼房似乎也被这白雾所吞噬。此刻,风哥儿应该和美女一起在约会,怎想错了时间,这不,一个人正在外发着牢骚。

不知是谁敲响了乐章(是不经意间还是有意,也已不重要)一唱一和着,轻轻地,亲吻自然的芳香。我倚在窗前,静静地,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这时候的我本该趴在书桌前去写那未完成的'作业或是下一轮单词的听写。可我啊,竟跟着风哥儿逍遥去了。街上只剩有几盏亮着的孤独的霓虹灯,我逆着光,在马路边踱步。我喜欢这夜,尤其是这样的夜晚,这一手寂寞的晚风,这几张清冷的嫩叶,无人打扰,享受雨的调戏。突然间想起昨日友问我:“白狼多好看,非要是灰狼,就算做狼也要做个有志气的不是?我估计是吃错药了。”可“它也许不是志气,而是一种不合群,一种孤僻,孤立于狼群的外形。”我还是喜欢这一回答。

视线已经没了行人,只是偶尔有辆车驰过。正在往前走,忽然看见了一个女孩,印象中的她戴是红框眼镜,高高的个子,却觅不到她的眼眸。她也在享受。她心中一定在想:雨天,别跑。不然,怎么这般悠闲。我跟在她的后面,因为我喜欢冷清,可是我并不愿意与人分享这一刻。于是,我一直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回了家。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非要告白对方呢?”我一直在想。当我们无法再见那个心中爱慕的女孩或是男孩的时候,总会觉得生活似乎太乏味,更甚者饱尝相思之苦。换而言之,当我们告白对方时,或许会惨遭拒绝,可心中的爱慕之情并未因此就消失。这时,我不禁会想起这个问题来,一直被困扰。我很清楚自己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一直在思考。但又很怕会想通它,因为想通之后,会不会脱六俗,遁空门呢?

愿每个男孩都会遇到这么一个女生: 她笑起来像夏日的清风,她有一双皓齿明眸,可以为你抚平伤痕,她的笑声悦耳,她能让你为她着迷,就算遇到比她再迷人的人,也还是觉得谁都不如她。愿每个女孩都会遇到这么一个男孩:他笑起来像冬日里的阳光,他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可以为你擦去泪滴;他的轮廓温和,他能让你为他着迷,就算遇到比他再迷人的人,也还是觉得谁都不如他。

--.04.06河南固始

篇2: 目送散文读后感

如今的龙应台,在《目送》中,有了更加丰富多变的内涵。

读完《目送》,忽然想起几天前车站的`一件小事。我在车站等车,身旁是一对等着过马路的母子。母亲在起步的一瞬间握住儿子的手,儿子却不动,转头看她,眉一皱,正要说什么,不料他此刻的神情被母亲尽收眼底,儿子转过头,撇撇嘴,轻轻把手从母亲手中挣脱,大步向前。母亲的身躯一怔,随即上前。我看到的是,她眸中掩不住的失落。

回想着他们的背影,思绪纷飞。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也像那个儿子一样,不屑父母递过来的关心。一件外衣是“不冷,拿走拿走”,一杯牛奶是“难喝,不要”,一只关怀的手,也是不着痕迹地挣开。即使是一个关切的眼神,一句询问的话语,也总是以无所谓的视线,不耐烦的神情挡回。

也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捧着书跑来跑去问东问西的身影被时光冲淡,支离破碎,渐渐清晰的是一个人翻书寻求答案的背影。也不再是那个在商店里一手拿一个颜色的发夹,欢快地跑到母亲身旁询问哪个漂亮的孩子,在母亲给出建议后,仍然犹豫地左看看,右摸摸,狠不下心,抬起一张哭丧的脸请求“妈妈,我选不好,两个都要行不行?”而是习惯一个人作出抉择,再一个人承受。也不像儿时受了委屈跑到父亲怀中大声哭泣并且寻求安慰,则一个人辩解,一个人反击。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也许是岁月增长,人的心也越来越容易忧伤。曾经视若无睹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也在心中烙下了深深印迹。开始在乎起父母越来越多的皱纹,在乎他们的点点滴滴。这是关于光阴的故事,我们每个人都在时光的洪流中渐渐长大,我们眼前的背影从高大到佝偻,自己也就慢慢成了别人眼里的背影。当我们再不能为过往的遗憾一一买单的时候,彼时的目送就成了眼下的悲凉。

《目送》中的孩子告别母亲,一个人踏上那条每个人必经的道路。在告别的时候,母亲目送着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斑驳小路的这一端,看着背影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眼睛里流露的风霜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她太懂得这条路上的艰辛,当年的她也向往过,义无反顾过,然而也跌倒过,流泪过,但,不后悔。如今她只能放手,让孩子自己走,因为――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篇3:龙应台的目送散文

龙应台的目送散文

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勾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作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乎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此刻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彷佛与另一个背影有关。

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了。到大学报到第一天,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到了我才发觉,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卸下行李之后,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头伸出来说:“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然后噗噗驶出巷口,留下一团黑烟。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一口皮箱旁。

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推着他的轮椅散步,他的头低垂到胸口。有一次,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裙子也沾上了粪便,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护士接过他的轮椅,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然后没入门后。

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篇4:龙应台散文目送赏析

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勾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象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象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作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象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乎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到大学报到第一天,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到了我才发觉,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卸下行李之后,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头伸出来说:“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

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然后噗噗驶出巷口,留下一团黑烟。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一口皮箱旁。

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推着他的轮椅散步,他的头低垂到胸口。有一次,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裙子也沾上了粪便,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护士接过他的轮椅,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然后没入门后。

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目送》,龙应台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9月版

赏析

龙应台是作家,是学者,是官员,但也是女儿,是母亲,是姐妹,并未忽略女性特有的生命感悟,而且在其笔下更耐玩味。《目送》这本“献给我的父亲、母亲和兄弟们”的书,便是如此。

本书分为三辑,各辑之间有所区隔但亦不无交叉,以叙写父(母)女情为主,兼及对生死大问的体悟,也不乏对动荡世界的关切。对年迈的父母,龙应台像对孩子一样照顾和呵护,读来让人动容。她让两个孩子设法逗外公说话,寻找老人感兴趣的话题;她去医院探视父亲,推着他出来透气,为他清理失禁的屎尿;她在父亲将殁之前向喇嘛求助,以去除老人内心之中的恐惧;她与母亲和兄弟一道返乡,按照湘楚风俗安顿父亲的灵魂;她给曾经爱美的母亲染完指甲又染趾甲;她陪着失眠的母亲深夜去街头吃东西;她因为要离开而提前二十四小时开始耐心安慰失忆的母亲……只是些庸常的碎屑,却闪耀着爱的光辉。

因为父母,她与哥哥弟弟经常聚首,但“不会跟好友一样殷勤探问,不会跟情人一样常相厮磨,不会跟夫妇一样同船共渡”,因此不禁疑惑:“母亲也走了以后,你我还会这样相聚吗?我们会不会,像风中转蓬一样,各自滚向渺茫,相忘于人生的荒漠?”不会的。兄弟就像一株南美洲雨树的枝叶,“虽然隔开三十米,但是同树同根,日夜开合,看同一场雨直直落地,与树雨共老,挺好的”。人到中年的龙应台,对父母和兄弟,乃有这样的深情。

置于卷首的《目送》,据说是在港台和海外流传最广的一篇。此文叙写作为母亲的龙应台送儿子去上学,“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几条街”,直到“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那时的儿子一边往前走,一边不断地回头;待到华安十六岁赴美去做交换生,已是“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了,“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这次第如何教人不落寞?记得自己当年由父亲送去任教的大学报到,直到他的小货车不见了,她还站在那里,怅然若失。“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离乱来台的父亲最终魂归故土,远在异国的儿子必会独面人生,作为女儿和母亲,似乎只能把这“个人生命中最私密、最深埋、最不可言喻的‘伤逝’和‘舍’”铭刻在心,诉诸文字。

与之相比,“在大陆的集体心灵旅程里,一路走来,人们现在面对的最大关卡,是‘相信’与‘不相信’之间的困惑、犹豫,和艰难的重新寻找”,因此在内地点击率和流传率最高的.是《(不)相信》这篇。“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后来一件一件变成不相信”,这当中包括“文明的力量”、“正义”、“理想主义者”、“爱情”以及“海枯石烂作为永恒不灭的表征”。不过,“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有些其实到今天也还相信”。“譬如文明也许脆弱不堪,但是除文明外我们其实别无依靠。譬如正义也许极为可疑,但是在乎正义比不在乎要安全。譬如理想主义者也许成就不了大事大业,但是没有他们社会一定不一样。”此外,也有“二十岁前不相信的,现在却信了”,“不过都是些最平凡的老生常谈”,比如“性格决定命运”、“色即是空”、“船到桥头自然直”。大陆的人们确乎在犬儒与理想之间徘徊,现实让人失望,但希望亦非绝无。正如鲁迅所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希望来自于行动,为了行动必须相信。

在《(不)相信》的文末,龙应台引述了弘一法师圆寂前最后的手书,“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而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说她明白了“有些无关实证的感觉”。这其实是对生命体验的直观与体悟,难以实证于人,只能自了于心。龙应台在行文中经常提到诗词,却不是为了装饰,而是因为彼时彼地让她跨越时空与古人心有灵犀了。“文章憎命达”,“词穷而后工”,没有相当的阅历固然写不出动人心魄的诗词,甚至也难以明了诗词中蕴涵的意味。

龙应台寄住在香港一个岛上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比一声紧迫,一声比一声凄厉”的鸟啼:苦啊,苦啊……“它使我紧张、心悸,使我怔忡不安,使我万念俱灰,使我想出家坐禅”。朋友告知这是杜鹃的声音,于是她从白居易、杜牧、木公、秦观、朱熹等人的诗词中找到了知音:“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却知夜夜愁相似,尔正啼时我正吟”;“肠断声声血,即行何日回”……如果不是身临其境,这纸上的声音怎会穿透千百年直抵人心最柔软的部分?龙应台的父亲经常念古文和诗词,特别是《陈情表》,每每念着念着便泣不成声。这是因为自他十六岁离家从军便再也没有见到老母亲,想到李密为奉养祖母而拒绝征召,如何不伤感不愧疚?“臣密言”也正是他想说的话。“事非经过不知难”,人生的诸般次第也只有经过了才有质感。

叙写亲情之外,还有一些悲悯天下忧思历史的文字。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当年一个八岁孩子经历过的历史:“日本人走了,苏联人来了,苏联兵家家户户找女人。我妈和邻居的女人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从后门逃窜,抱着我们躲到高粱田里去,一整夜都躲在里面,很冷。”这样的图景当然进入不了历史,历史中记载的只有胜负的盘点。不过慑人心魄的杀戮在我们的历史上从来不缺。

书名“目送”,目送亲人远去,目送时间流逝,目送历史苍茫,而读者痴对此书,也是目送一个个一行行一页页的文字翻过,直至最后的一纸空白……

篇5:龙应台的散文《目送》

龙应台的散文《目送》

目送

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勾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十六岁,他到美国作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乎不见。

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篇6:目送的优美散文

目送的优美散文

元治元年六月五日的黄昏,冲田君牵着我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回到新选组屯所。夏日的气温一向非常高,热的我汗水湿了脊背。

那么晚上就清光和我一块去吧,辛苦了安定。冲田君笑着说。

你这家伙一定给我保护好冲田君啊——依稀记得当时这样说的。当时那赤红眼瞳的付丧神嘴角美人痣翘得老高,声调携杂着与生俱来的傲气。那是、当然的咯——听近藤先生说今天的战斗可重要了呢,我回来之后给你描述我们的英姿时你可不要太羡慕。他是这么回答我的。那我当然就立刻炸毛啦,我扑上去和他撕做一团,直到冲田君把我们俩分开。

出阵的时候,我站在大门口抱着本体看着他们。清光跟在冲田君后头,披着浅葱色的羽织,倒是有几分英姿飒爽。他手指轻扣本体,抬着头向前走去。我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街角的路口,我也没有动弹——这次的'战斗重要,可想而知敌人也强。我不担心可信可靠有如神祗的冲田君,我担心那个傻瓜清光不小心——

我一直期盼着他能回过头,哪怕像平日一样做个鬼脸,或者对我自信的笑笑也好——但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呀。

这是我第一次目送加州清光。

这是我最后一次目送加州清光。

劝冲田君喝过药,我走出去把药碗端给看护的阿妈,回来之后发现冲田君坐了起来。我害怕极了,忙跑过去。冲田君,冲田君,您怎么坐起来了——

他突然笑了,他说对不起啊安定,我应该,再也做不到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我抬起头,我发现冲田君是逆光而坐的,明媚的光线从他身体里透过,他仿佛要于光海里溺毙——或者说要融进去了更恰当一些呢?

我已经斩不动啦,黑猫喵喵叫着。

所以冲田君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太惊讶,我甚至一时间没有哭出来。

我怔愣着、捞上本体连滚带爬窝在墙角。我看见看护的阿妈哭的撕心裂肺,周围的人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都在哀叹或蹙眉摇首。冲田君的头歪向一边,睡得很沉。

后来他们把冲田君的身体往外抬。好轻啊,不知道谁这样感叹。我透过乱糟糟的头发向外窥视,一点一点看着冲田君消失在我的视线。然后、我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棺木是一只深沉而巨大的抽屉。

我静静地想,深深、深深地凝望。

主上退役时,全本丸的人都挤在近侍房。有的刃哭了,和主上一起。

我蹲下来,用围巾给主上擦脸。鼻涕眼泪沾了我一围巾,但是这没关系。我揉了揉她的额发,她的脸垂到胸口。

她给我们读了篇文章。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是声音好听得不得了

主上走之前,把景趣换成了大家最喜欢的梅雨景趣。再见啦,我最喜欢大家了,再见啦。他一边说着踏进了传送阵,背对着我们,没有回一次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雨丝被风吹斜,打上我的刘海。我把头发撩开,一言不发地注视着。

于是我突然了解到了,主上读那篇文章的用意。

于是,我渐渐,渐渐的就明白了。所谓离别啊,就是你站在这头,他站在那头。他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你不能跟上去,也不能挽留。因为,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篇7:龙应台散文《目送》:魂归

龙应台散文《目送》:魂归

“喂──今天好吗?心经写了吗?”

“太久没写字,很多字都不认得了。”

“试试看,妈妈,你试试看。”

这是他十六岁时离开的山沟沟里的家乡。“爱己”要他挑着两个箩筐到市场买菜,市场里刚好有人在招少年兵,他放下扁担就跟着走了。

今天带他回来,刚好是七十年后。

有两个人在门前挖井。一个人在地面上,接地面下那个人挖出来的泥土,泥土用一个辘轳拉上来,倾倒到一只竹畚箕里,两个满了,他就用扁担挑走。很重,他摇摇晃晃地走,肩头被扁担压出两条肉的深沟。地面下那个人,太深太黑了,看不见,只隐隐听见他咳嗽的声音,从井底传来。“缺水,”挑土的人气喘喘地说, “两个多月了。没水喝了。”

“你们两个人,”你问,“一天挣多少钱?”

“九十块,两个人分。”

“挖井危险啊,”你说,“有时会碰到沼气。”

那人笑笑,露出缺牙,“没办法啊。”

灰扑扑的客运车卷起一股尘土而来,停住,一个人背着一个花圈下了车。花圈都是纸扎的,金碧辉煌,艳丽无比,但是轻,背起来像个巨大的纸风车。乡人穿着洗得灰白的蓝布褂,破旧的鞋子布满尘土。

父亲的照片放在厅堂中央,苍蝇到处飞舞,粘在挽联上,猛一看以为是小楷。

大哥,那被历史绑架了的长子,唤你。“族长们,”他说,“要和你说话。”

你跟着他走到屋后,空地上已经围坐着一圈乡人。母亲也坐着,冰冷着脸。

像公审一样,一张小凳子,等着你去坐下。

女人蹲在地上洗菜,本来大声喧嚣的,现在安静下来。一种尴尬又紧张的气氛,连狗都不叫了。看起来辈分最高的乡人清清喉咙,吸了口烟,开始说话:“我们明白你们不想铺张的意思,但是我们认为既然回到家乡安葬,我们还是有我们的习俗同规矩。我们是要三天三夜的。不能没有道士道场,不能没有花鼓队,而且,家乡的习俗,儿女不能亲手埋了父母的,那骨灰要由八个人或者十二个人抬到山上去,要雇人的。不这么做就是违背家族传统。”

十几张脸孔,极其严肃地对着你,讨一个道理。十几张脸孔,黝黑的、劳苦的、满是生活磨难的脸孔,对着你。这些人,你心里说,都是他的族人。如果他十六岁那年没走,他就是这些人的伙伴了。

母亲寒着脸,说:“他也可以不回来。”你赶忙握紧她的手。

你极尽温柔地解释,佛事已在岛上做过,父亲一生反对繁文缛节,若要铺张,是违背他的意愿,你不敢相从。花鼓若是湘楚风俗,当然尊重。至于雇别人送上山,“对不起,做儿女的不舍得。我们要亲自捧着父亲的骨灰,用自己的手带他入土。”

“最后一次接触父亲的机会,我们不会以任何理由给任何别人代劳。”

你清朗地注视他们的眼睛,想从那古老的眼睛里看见父亲的神情。

这一天清晨,是他上山的日子。天灰灰的,竟然有点湿润的雨意。乡人奔走相告,苦旱之后,如望云霓。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你一滴眼泪都不掉。但是当司仪用湘音唱起“上──香”,你震惊了。那是他与“爱己”说话的声音,那是他教你念“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的腔调,那是他的湘楚之音。当司仪长长地唱“拜──”时,你深深跪下,眼泪决堤。是,千古以来,他们就一定是以这样悲怆的.楚音招魂的: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归来归来,往恐危身些……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土伯九约,其角些……归来归来,恐自遗灭些……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当他说闽南语而引得人们哈哈大笑时,当他说北京话而令人们面面相觑时,他为什么不曾为自己辩护:在这里,他的楚音与天地山川一样幽深,与苍天鬼神一样宏大?司仪的每一个音,都像父亲念《陈情表》的音,婉转凄楚,每一个音都重创你。此时此刻,你方才理解了他灵魂的漂泊,此时此刻,你方才明白他何以为《四郎探母》泪下,此时此刻你方才明白:他是真的回到家了。

花鼓队都是面带沧桑的中年妇女,一身素白,立在风中,衣袂飘扬。由远而近传来唢呐的声音,混着锣鼓。走得够近了,你看清了乐师,是十来个老人,戴着蓝布帽,穿着农民的蓝布褂,佝偻着背,铿锵铿锵吹打而来。那最老的,他们指给你看,是他的儿时玩伴。十六岁那年两个人一起去了市场,一个走了,一个回来。

天空飘起微微雨丝,湿润的空气混了泥土的气息。花鼓队开始上路,兄长捧着骨灰坛,你扶着母亲,两公里的路她坚持用走的。从很远就可以看见田埂上有人在奔跑,从红砖砌成的农舍跑出,往大路奔来,手里环抱着一大卷沉重的鞭炮。队伍经过田埂与大路的接口时,她也已跑到了路口,点起鞭炮,劈里啪啦的炮声激起一阵浓烟。长孙在路口对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妇女跪下深深一拜。你远远看见,下一个田埂上又有人在奔跑。每一个路口都响起一阵明亮的炮声,一阵烟雾弥漫。两公里的路,此起彼落的鞭炮夹杂着“咚咚”鼓声,竟像是一种喜庆。

到最后一个路口,鞭炮震耳响起,长孙跪在泥土中向村人行礼,在烟雾弥漫中,你终于知晓:对这山沟里的人而言,今天,村里走失的那个十六岁的孩子,终于回来了。七十年的天翻地覆,物换星移,不过是一个下午去市场买菜的时间。

满山遍野的茶树,盛开着花,满山遍野一片白花。你们扶着母亲走下山。她的鞋子裹了一层黄泥。“擦擦好吗?”兄弟问。“不要。”她的眼光看着远处的祝融山峰;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下山的路上你折了一支茶花,用手帕包起。泥土路上一只细长的蜥蜴正经过,你站到一边让路给它,看着它静静爬过,背上真的有一条火焰的蓝色。

二○○四年十二月十七日于香港沙湾径完稿

二○○八年五月十九日于台北阳明山修订

篇8:龙应台散文《目送》:距离

龙应台散文《目送》:距离

从泰寮边村茴塞,到寮国古城琅勃拉邦,距离有多远?

地图上的比例尺告诉你,大约两百公里。指的是,飞机在空中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直线距离。两百公里,需要多少时间去跨越?

在思考这个问题时,我已经坐在琅勃拉邦古城一个街头的小咖啡馆,街对面是旧时寮国公主的故居,现在是旅店。粉红的夹竹桃开得满树斑斓,落下的花瓣散在长廊下的红木地板上。你几乎可以想象穿着绣花鞋的婢女踮着脚尖悄悄走过长廊的姿态,她揽一揽遮住了眼睛的头发。头发有茉莉花的淡香。

寮国的天空蓝得很深,阳光金黄,一只黑丝绒色的蝴蝶正从殷红的九重葛花丛里飞出,穿过铁栏杆,一眨眼就飞到了我的咖啡杯旁。如果它必须规规矩矩从大门走,到达我的咖啡杯的距离,可不一样。

茴塞是泰寮边境湄公河畔的小村。一条泥土路,三间茅草屋,婴儿绑在背上的妇女两腿叉开蹲在地上用木柴生火。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肩上一根扁担正挑着两桶水,一步一拐举步艰难地走在泥地上;凶悍的火鸡正在啄两只打败了却又逃不走的公鸡。茴塞,没有机场,因此空中的两百公里只是理论而已。

如果有公路,那么把空中的两百公里拿下来,像直绳变丝巾一样拉长,沿着起伏的山脉贴上,变成千回百转的山路,换算下来就是四百公里。四百公里山路,从茴塞到古城,无数的九湾十八拐,需要多少时间去横过?

这个问题同样没有意义,因为,贫穷的寮国山中没有公路。从茴塞,走湄公河水路是唯一抵达古城的方法。

湄公河这条会呼吸的大地丝带,总长四千两百公里。其中一千八百六十五公里穿过山与山之间润泽了寮国干涸的土地。从茴塞到琅勃拉邦的水路,大概是三百公里。这三百公里的水路,需要多少时间去克服?

本地人说,坐船吧。每天只有一班船,趁着天光,一天行驶七###个小时,天黑了可以在一个河畔山村过一夜,第二天再走七###个小时,晚上便可以抵达古城。

我们于是上了这样一条长得像根香蕉的大木船。茴塞没有码头,船老大把一根木条搭在船身和河岸上,我们就背负着行李巍巍颤颤地走过。村民或赤足或趿塑料拖鞋,重物驮在肩上,佝偻着上船。鸡笼鸭笼米袋杂货堆上了舱顶,摩托车脚踏车拖上船头,旅客们拥挤地坐在木板凳上。木板又硬又冷,不耐艰辛时,人们干脆滑下来歪躺到地板上。没有窗,所以河风直直扑面终日冷呛,但是因为没有窗,所以湄公河三百公里的一草木一岩石、一回旋一激荡,历历在眼前。

没有人能告诉你,三百公里的湄公河水路需要多少时间,因为,湄公河两岸有村落,当船老大看见沙滩上有人等船,他就把船靠岸。从很远的地方望见船的影子,村落里的孩子们丢开手边的活或者正在玩的东西,从四面八方狂奔下来。他们狂奔的身子后面掀起一阵黄沙。

孩子们的皮肤晒得很黑,身上如果有蔽体的衣衫,大致都已磨得稀薄,或撕成碎条。比较小的男孩,几乎都光着身子,依偎在哥哥姐姐的身旁,天真地看着人。每经过一个村,就有一群孩子狂奔到水湄,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船上金发碧眼的`背包客。船上有一个欧洲的孩子,卷卷的睫毛,苹果似的脸颊,在年轻的父母身上爱娇地扭来扭去,咯咯笑个不停。讲荷兰语的父母让孩子穿上寮国的传统服装,肥肥手臂上还套着金光闪闪的手环,像个部落的王子。

每经过一个村子,就有一群孩子狂奔过来。他们不伸出手要糖果,只是站在沙上石上,大大的眼睛,深深地看。这里是寮国,几近百分之五十的人不识字。这些湄公河畔的孩子,也没有学校可去。他们只是每天在大河畔跟着父母种地、打渔,跟伙伴们在沙里踢球。然后每天经过一次的船,船上有很多外国人,是一天的重大记事。

这些孩子,距离船里那打扮得像个寮国王子的欧洲孩子又有多远?可不可测量?

篇9:龙应台散文《目送》:海伦

龙应台散文《目送》:海伦

海伦一个礼拜来帮我打扫一次。看见我成堆成堆的报纸杂志,拥挤不堪的书架,床头床边床底都是书,她认为我“很有学问。”当她看见有些书的封面或封底有我的照片,她更尊敬我了。

她一来就是五个钟头,因此有机会看见我煮稀饭──就是把一点点米放进锅里,加很多很多的水,在电炉上滚开了之后用慢火炖。

海伦边拖厨房的地边问:“你们台湾人是这样煮粥的吗?”

“我不知道台湾的别人怎么煮粥的`,”我很心虚:“我是这么煮的。”

我想了一下,问她:“你们广东人煮粥不这么煮?”

下一周,海伦就表演给我看她怎么煮粥。米加了一点点水,然后加点盐和油,浸泡一下。她还带来了鸭胗和干贝。熬出来的粥,啊,还真不一样,美味极了。当我赞不绝口时,海伦笑说:“你没学过啊?”

我是没学过。

过了两个礼拜,我决心自己试煮“海伦粥”。照着记忆中她的做法,先把米泡在盐油里。冰箱中里还有鸭胗和干贝,取出一摸,那鸭胗硬得像块塑料鞋底。打电话找到海伦──那一头轰隆轰隆的,海伦正在地铁里。我用吼的音量问她:“鸭胗和干贝要先泡吗?”

“要啊。热水泡五分钟。”她吼回来。

“泡完要切吗?”

“要切。”

“什么时候放进粥里?”

“滚了就可以放。”

“谢谢。”

鸭胗即使泡过了,还是硬得很难切。正在使力气,电话响了,海伦在那头喊:“要先把水煮滚,然后才把米放进去。”

她显然也知道,太晚了,我的米早在锅里了。

海伦清扫的时候,总是看见我坐在计算机前专注地工作,桌上摊开来一摞又一摞的纸张书本。当我停下工作,到厨房里去做吃的,她就留了眼角余光瞄着我。我正要把一袋生米倒到垃圾桶里,被她截住。

“放太久,里头有小虫了。”我指给她看。看不见,于是我舀出一碗米,放进水里,褐色的小虫就浮到水面上来,历历在目。

“这种虫,”海伦把米接过去,“没关系的,洗一洗,虫全部就浮上来,倒掉它,米还是好的。我们从小就是这么教的。”

我站在一旁看她淘米。她边做边问:“你──没学过啊?”

我大概像个小学生似的站在那里回答:“没……没学过。”

米洗好了,她又回头去摘下一个特别肥大的蒜头,塞进米袋里。微笑着

“这样,虫就不来了。”

“好聪明。”

“你……没学过?”

嗯,没有,没学过。

从香港仔买回来的水仙球根,像个拳头那么大,外面包着一层又一层难看的黑褐色外皮,但是里头露出婴儿小腿一样的晶白肉色,姿态动人。我把球根放进蓄满了清水的白瓷盆里,自己觉得得意。

海伦来了。她先劈里啪啦横冲直撞地打扫,我的眼睛不离开计算机,但是人站起来以便她的吸尘器管子可以伸到桌下。一阵齐天大圣式的翻天覆地之后,安静下来,她看到那盆水仙,轻轻说,“你们不把水仙外面那层拿掉?”

她把整盆水仙带到厨房,拿起小刀,开始一层一层剥除球根外面那难看的外皮。我放下计算机,站到她旁边看。她说:“你……没学过?”

事实上的情况发展是,只要海伦在,我连煎个荷包蛋都有点心虚了。

篇10:龙应台散文《目送》:星夜

龙应台散文《目送》:星夜

他把好几幅画在地上摊开。小店原本就挤,三张画铺在地上,我们就不能转身,一转身就要踩到画布上了。“这一幅,”我指着凡·高的《星夜》。他说:“一百块。”我说:“六十块。”他做出夸张的痛苦的表情,指着地上的《星夜》说,“你看看你看看,画得多么好,画得多么像,就是颜料钱也不止六十块呀小姐。”我说,“那好,我们再逛逛。”他一把拉住,说,“算了算了,就六十块吧。”

油彩很浓,他用一张薄薄的塑料膜覆盖在画面上,再把画小心地卷起来。

我走出小店,踏入画家村的街,一整条街都卖画,颜色缤纷,琳琅满目,气氛像成衣市集,只是挂得满坑满谷的不是衣服,是画。据说是一个奇人在这深圳的边缘荒村专门模仿凡·高的画,画得多,画得像,以至于国际媒体都纷纷来采访这中国深圳的“凡·高”。没几年,荒村已经变成画家一条街。凡·高的画,人人能画,从这里批发到香港的小摊上,和开衩的旗袍、绣着五彩金龙的衬衫、缎料的面纸盒等等“中国风味”礼品混在一起,卖给观光客。

回到家,我把《星夜》摊开,仔细端详。从色彩和结构来说,仿得还真像,该有的笔触,显然一笔都不少。如果──我将窗户打开,让海风吹进来,因为画的油彩气味还呛鼻──如果,用科学的方法鉴定,仿画的人功夫确实好到完全逼真,好到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来,我是否能被这幅《星夜》感动呢?

爱上《星夜》,是有过程的。住在大海旁每天看日落月出,就发现有一颗星,总是在黄昏时就早早出场,那样大,那样亮,那样低,使我疑惑它是不是渔船顶上的一枚警示灯?是不是一架飞机停在空中探测气候的动向?是不是隐藏在山头里只有云破时才看得见的一盏隐士读书的火?那颗星,低到你觉得海面上的船桅一不小心就会钩到它。

太阳沉下去,月亮起来时,星还在那里,依傍着月亮。不管那月亮如何地艳色浓稠,这颗星还是堂堂正正地亮着。

有一天黄昏,一个天文学家在我的阳台上,我们一同看那轮绯霞绚烂的夕阳在星的陪同下,从云到山到海,冉冉层层拾级而下。他说:“海面上看金星好亮。”

我吃一惊,啊,原来它就是金星,维纳斯。无知的人,朝朝暮暮看着它,却不知它的身份。今天知道了,跟它的关系可就不一样了。

我赶忙上网去看凡·高的《星夜》,因为我记得,他画的'是金星。

凡·高在法国南部的精神疗养院里,写信给他的兄弟:“今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在窗口看了很久,窗外什么都没有,唯有一颗金星,好大的一颗星。”“夜,”他说,“比白天还要活,还要热烈。”

如果我失眠,披衣起身,走进沁凉的夜里;如果我凑巧走过一个大门深锁的精神病院,那么我一仰脸就会看见在黑沉沉的大楼上有一扇开着的窗,窗口坐着一个孤独的人,正在注视大地的荒芜和人间的荒凉,只有夜空里的星,有火。他说:“看星,总使我神驰……我问自己:我们摊开地图,指着其上一个小黑点,然后就可以搭乘火车到那个点去,为什么我们到不了那颗星呢?我们难道不可以搭乘‘死亡’到星星那一站?”

三十七岁的凡·高真的买了一张死亡的单程票,说走就走了,行囊里只有煎熬的痛苦和无可释放的热情。《星夜》,在我看来,其实是一幅地图──凡·高灵魂出走的地图,画出了他神驰的旅行路线:从教堂的尖塔到天空里一颗很大、很亮、很低的星,这颗星,又活又热烈,而且很低,低到你觉得教堂的尖塔一不小心就会钩到它。

我会被深圳画家村的《星夜》感动吗?

换一个问法:如果科学家能把一滴眼泪里所有的成分都复制了,包括水和盐和气味、温度──他所复制的,请问,能不能被称做一滴“眼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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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1:龙应台散文《目送》:幽冥

龙应台散文《目送》:幽冥

“爸爸,是我。你今天怎么样?”

“牙齿痛。不能吃东西。”

“有没有出去走路呢?昨晚睡得好不好?”

你每晚做梦,一样的梦。

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一片旷野的。天很黑,没有星,辨别不出东西南北。没有任何一点尘世的灯光能让你感觉村子的存在。夜晚的草丛里应该有虫鸣,侧耳听,却是一片死寂。你在等,看是不是会听见一双翅膀的振动,或者蚯蚓的腹部爬过草叶的声,也没有。夜雾凉凉的,试探着伸手往虚空里一抓,只感觉手臂冰冷。

一般的平原,在尽处总有森林,森林黝黑的棱线在夜空里起伏,和天空就组成有暗示意义的构图,但是今天这旷野静寂得多么蹊跷,声音消失了,线条消失了,天空的黑,像一洼不见底的深潭。范围不知有多大,延伸不知有多远,这旷野,究竟有没有边?

眼睛熟悉了黑暗,张开眼,看见的还是黑暗。于是把视线收回,开始用其他的感官去探索自己存在的位置。张开皮肤上的汗毛,等风。风,倒真的细细微微过来了。风呼吸你仰起的脸颊。紧闭着眼努力谛听:风是否也吹过远处一片玉米田,那无数的绿色阔叶在风里晃荡翻转,刷刷作响,声音会随着风的波动传来?那么玉米田至少和你同一个世代同一个空间,那么你至少不是无所依附幽荡在虚无大气之中?

可是一股森森的阴冷从脚边缭绕浮起,你不敢将脚伸出即使是一步──你强烈地感觉自己处在一种倾斜的边缘,深渊的`临界,旷野不是平面延伸出去而是陡然削面直下,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甚至退路在哪里,是否在身后,也很怀疑,突然之间,觉得地,在下陷……

你一震,醒来的时候,仍旧闭着眼,感觉光刺激着眼睑,但是神智恍惚着,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城市,自己是在生命的哪一段──二十岁?四十岁?做什么工作,跟什么人在一起?开始隐约觉得,右边,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条河,是,在一个有河的城里。你慢慢微调自己的知觉,可是,自己住过不止一个有河的城市──河,从哪里来?

意识,自遥远、遥远处一点一点回来,像一粒星子从光年以外,回来得很──慢。睁开眼睛,向有光的方向望去,看见窗上有防盗铁条,铁条外一株芒果树,上面挂满了青皮的芒果。一只长尾大鸟从窗前掠过,翅膀闪动的声音让你听见,好像默片突然有了配音。

你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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