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作品中的和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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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作品中的和谐美

篇1:汪曾祺作品中的和谐美

汪曾祺作品中的和谐美

一 、以轻淡文笔写平常人事

汪曾祺出生于江苏高邮的一个士大夫家庭,“我的祖父是清朝末科的拔贡”,[1]教导汪曾祺读《论语》,写初步的八股文,这位祖父非常疼爱这位三房的长孙,“他赏给我一块紫色的端砚,好几本很名贵的原拓本字帖。一个封建家庭的祖父对孙子的偏爱,也仅仅能表现到这个程度”。[2]

汪曾祺的父亲王菊生,“是我所知道的一个最聪明的人,多才多艺”,[3]而且“我的父亲是个随便的人,比较有同情心,能平等待人。我十几岁时就和他对坐饮酒,一起抽烟。他说:‘我们十多年父子成兄弟。’他的这种脾气也传给了我,不但影响了我和家人子女、朋友后辈的关系,而且影响了我对我所写的人物的态度以及对读者的态度。”[4]

在这样一个幸福的童年里,汪曾祺的每一寸时光都是柔软的。大运河穿城而过,他尽情地欣赏着河里的渔舟、大淖的岚烟、大堤下的鸽背、菩提庵的法事、戴车匠的车床、小锡匠的锤声……在这个纯朴、褪色的小城里,汪曾祺闻到了一种辛苦、笃实、清甜、微苦的生活气息。

汪曾祺从小学五年级到初中毕业,教他国文的都是一位姓高的先生,在高先生所授的古文中,“我受影响最深的是明代大散文家归有光的几篇代表作。归有光以轻淡得文笔写平常人事,亲切而凄婉。这和我的气质很相近,我现在的小说里还时时回响着归有光的余韵。”[5]

如此的环境直接影响了汪曾祺的写作风格,在他的作品中不会有金刚怒目似的愤恨之笔,只会充满菩萨低眉似的轻淡之文。然而这种轻淡之笔并不是对世事的冷漠,漠不关心,恰恰相反,汪曾祺的轻淡之笔下蕴含的是对这个轻甜、微苦的世界及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的深沉的爱,这种轻淡是绚丽之极的轻淡,是融入丰腴的轻淡,也只有在这种轻淡之笔下,平常的人事才会显现出和谐之美。汪曾祺的作品中塑造了各式各样的任务,在他的笔下,有贩水果的叶三们,有画画的季匋民们,有走码头卖艺的王四海们,有开炮仗店的陶虎臣们,有医病的王淡人们……他们是那么的平常,如沧海一粟,在世界三千,众生芸芸之中,不辨你我。作为一个单独的生命个体,他们身上又透露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他们都有着一颗仁爱的心,善良正直,热情诚挚,多情重义,舍己为人,颇有上古之风,又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二、结构的大巧若拙

《老子》中提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用这句话来形容汪曾祺作品的结构再适合不过。“我的小说似乎不讲究结构。我在一篇谈小说的短文中,说结构的原则是:随便。”[6]但这是一种“苦心经营得随便”,看似闲笔实为不可或缺,就像周作人对废名的评价:“行文好比一溪流水,遇到一片草叶都要抚摸一下,然后又汪汪地向前流去”,汪曾祺总是顺着人事的自然发展,娓娓道来,安静妥贴。

《星期天》中,一个人物接一个人物,先为单独叙述,最后一件小事,水到渠成,从容自然。《八千岁》中人物众多,八千岁、宋侉子、虞小兰、赵厨房,一个人物牵出一个人物,八千岁谈到他“花了八百现大洋从宋侉子手里买下来的两匹大黑骡子”,于是介绍宋侉子能挣钱也能花钱,一旦手里有了钱,就都花在虞小兰家里,虞氏母女出场,由写虞小兰的美貌又回到了八千岁,又有其生活节俭引出赵厨房,最后写到八舅太爷。《异秉》更是这类结构的'代表,小说先写王二的薰烤摊,继写源昌烟店,继写保全堂,洋洋洒洒,枝枝蔓蔓,但由于王二的穿插,所有的枝蔓又回到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艺术,若非成竹在胸,那得和谐自然。

三 、语言流动不拘

汪曾祺十分重视语言,“我以为语言具有内容性,语言是小说的本质,不是外部的,不只是形式,技巧……语言像树,枝干内部汁液流转,一枝摇,百枝摇。语言像水,是不能切割的。一篇作品的语言,是一个有机整体。[7]”

汪曾祺还认为语言的使用也是一门艺术,“使用语言,譬如揉面,面要揉到了,才软熟,筋道,有劲。水和面粉,本是两不相干,多揉揉,水和面的分子发生里变化。写作也是这样,下笔之前,要把语言在手里反复抟弄.”[8]

汪曾祺的语言首先表现为流动的美,句式干净,极少枝叶,读来清清爽爽,极赋韵味。如《葡萄月令》,“一月,下大雪……二月,刮春风……三月葡萄上架……”更是一曲生命的浅吟低唱。

汪曾祺的语言其次表现为一种静止的美,用白描的语言,近乎临摹写生,鲜少冗长、累赘的描写,将一幅幅景象展现在读者面前,语句简短,节奏明快。如《岁寒三友》,“到处是坟头、野树、荒草、芦荻。草地里有蛤蟆、野兔子、大极了的蚂蚱、油葫芦、蟋蟀、早晨和黄昏,有许多白颈老鸦,人走过,就哑哑地叫着飞起来。不一会,都纷纷地落下”。汪曾祺通过几种景物的介绍,“阴城”景象已了然于心,虽荒凉但不凄凉。

再次,汪曾祺的语言表现为一种生活的美,如《受戒》中明海与小英子的对话。

“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的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篇2:汪曾祺作品

汪曾祺作品

汪曾祺(1903月05日——05月16日),江苏高邮人,现代作家、散文家、文体家。著有小说集《邂逅集》,散文集《蒲桥集》,大部分作品,收录在《汪曾祺全集》中。

小时候受过正规的传统教育。1939年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1940年开始写小说,受到当时为中文系教授的沈从文的指导。1943年毕业后在昆明、上海执教于中学,出版了小说集《邂逅集》。1948年到北平,任职历史博物馆,不久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南下工作团,行至武汉被留下接管文教单位,1950年调回北京,在文艺团体、文艺刊物工作。1956年发表京剧剧本《范进中举》。1958年被划成右派,下放张家口的农业研究所。1962年调北京市京剧团任编剧。1963年出版儿童小说集《羊舍的夜晚》。“文革”中参与样板戏《沙家浜》的定稿。1979年重新开始创作。80年代以后写了许多描写民国时代风俗人情的小说,受到很高的赞誉。出版了小说集《晚饭花集》、《汪曾祺短篇小说选》,论文集《晚翠文谈》等。所作《大淖记事》获1981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比较有影响的作品还有《受戒》、《异秉》等。所作小说多写童年、故乡,写记忆里的人和事,在浑朴自然。清淡委婉中表现和谐的意趣。他力求淡泊,脱离外界的喧哗和干扰,精心营构自己的艺术世界。自觉吸收传统文化,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显示出沈从文的师承。在小说散文化方面,开风气之先。

汪曾祺同别人不一样之处,在于他接受过西南联大正规的高等教育,当属科班出身。他虽也喜欢做学问,但同那些大学者不同的是,他多半陶醉于辞章考辨之类的“小学”,做的是阐幽发微的工作。他喜爱《世说新语》和宋人笔记,继承明清散文传统和五四散文传统,倾心晚明小品集大成者张岱的文章,同晚明公安派“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文学主张也息息相通。中国传统文化修养深厚、从事过京剧编剧的汪曾祺,深谙“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的东方古训和布莱希特标榜的“间离效果”的西方现代理论,加上个人身世浮沉的沧桑之感,促使他不去追求反映时代精神的最强音,而是以含蓄、空灵、淡远的风格,去努力建构作品的深厚的文化意蕴和永恒美学价值。他长于江南,定居于京城。翻阅他的作品,不乏风和日丽、小桥流水的江南秀色和小四合院、小胡同的京城一景,极少见到雷霆怒吼、阔大无比的壮观场景。汪曾祺凭着对事物的独到颖悟和审美发现,从小的视角楔入,写凡人小事,记乡情民俗,谈花鸟虫鱼,考辞章典故,即兴偶感,娓娓道来,于不经心、不刻意中设传神妙笔,成就了当代小品文的经典和高峰。

汪曾祺博学多识,情趣广泛,爱好书画,乐谈医道,对戏剧与民间文艺也有深入钻研。他一生所经历的轰轰烈烈的大事可谓多矣,例如启蒙救亡、夺取政权、“文革”、改革开放等等。但他深感现代社会生活的喧嚣和紧张,使读者形成了向往宁静、闲适、恬淡的心理定势,追求心灵的愉悦、净化和升华。人们都有这样的体验:狂泻喧腾的大瀑布之美固然可敬可畏,然而置身清丽澄明的小溪边,观鱼游虾戏,听流水潺潺,不是让人忘掉精神疲惫而顿感其乐融融吗?汪曾祺把自己的散文定位于写凡人小事的小品,正是适应了中国读者文化心态和期待视野的调整。

当今社会,由于复制技术造成的那种虚拟幻化的“大文化”、“大话语”、“大叙事”,因为它们的虚幻和刻板,已经不再具备可体验的审美特征。真正具有可体验的美的特征的,恰好是真实的个体生存中的无时无刻不在的“小文化”“小话语”“小叙事”。汪曾祺在中国当代文坛上的贡献,就在于他对“大文化”“大话语”“大叙事”的解构,在于他对个体生存的富有人情味的真境界的昭示和呼唤,在于他帮助人们发现了就在自己身边的“凡人小事”之美。美在身边,美在本分。汪曾祺散文的精神气质和艺术神韵之所以能对读者产生强大的魅力,就在于他对“凡人小事”的审视,能做到自小其“小”,以小见大,而不是自大其“小”,以小媚“大”。

必须指出,汪曾祺写“凡人小事”的小品文深蕴着他独特的人生体验,但其效用并不只是自娱一己的性情,他强调自己的作品还应于世道人心有补,于社会人生有益,决不是要把个人与社会隔离开来,对立起来。他的作品间或也流露出道家主张的随缘自适、自足自保的悠然任化的意趣,但断然有别于魏晋文人的清谈和颓废,在本质上他对人生的理解和描绘是乐观向上的,相信“人类是有希望的,中国是会好起来的”。现代艺术,太多的夸饰,太多的刺激,太多的借助声光电气。汪曾祺则是要从内容到形式上建立一种原汁原味的“本色艺术”或“绿色艺术”,创造真境界,传达真感情,引领人们到达精神世界的净土。

现代人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身边的“凡人小事”还没来得及完全呈现自己的意义就被抛到记忆的背后。由此看来,人们除了被“忙”包裹、挤压之外,似乎根本体验不到人生还有什么其他乐趣。汪曾祺的散文在向人们发出这样的吁请:慢点走,欣赏你自己啊!

汪曾祺散文的.特色

汪曾祺的散文没有结构的苦心经营,也不追求题旨的玄奥深奇,平淡质朴,娓娓道来,如话家常。汪曾祺曾说过:“我觉得伤感主义是散文的大敌。挺大的人,说些姑娘似的话……我是希望把散文写得平淡一点,自然一点,家常一点的。”因此品读汪曾祺的散文好像聆听一位性情和蔼、见识广博的老者谈话,虽然话语平常,但饶有趣味。如《葡萄月令》

汪曾祺的散文写风俗,谈文化,忆旧闻,述掌故,寄乡情,花鸟鱼虫,瓜果食物,无所不涉。在《夏天的昆虫》中,他向读者介绍了蝈蝈、蝉、蜻蜓、螳螂的品种、习性和孩童捕捉昆虫的情形。如他说:“叫蚰子(蝈蝈的俗称)是可以吃的。得是三尾的,腹大多子。扔在枯树枝火中,一会儿就熟了。味极似虾”。说北京的孩子在竹竿上涂上黏胶捉蝉。作者小时候用蜘蛛网捉蝉。选一根结实的长芦苇,一头撅成三角形,用线缚住,看见有大蜘蛛网就一绞,三角里络满了蜘蛛网。瞅准了一只蝉,轻轻一捂,蝉就被黏住了。读到此处,不觉会心一笑,好像说的就是我自己童年的情形。

文如其人,汪曾祺散文的平淡质朴,不事雕琢,缘于他心地的淡泊和对人情世物的达观与超脱,即使身处逆境,也心境释然。在被打为右派下放劳动的日子里,他奉命画出了一套马铃薯图谱。他认为在马铃薯研究站画图谱是“神仙过的日子”,画完一个整薯,还要切开来画一个剖面,画完了,“薯块就再无用处,我于是随手埋进牛粪火里,烤烤,吃掉。我敢说,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品种的马铃薯,全国盖无二人。”

汪曾祺的散文不注重观念的灌输,但发人深思。如《吃食的文学》和《苦瓜是瓜吗》,其中谈到苦瓜的历史,人对苦瓜的喜恶,北京人由不接受苦瓜到接受,最后谈到文学创作问题:“不要对自己没有看惯的作品轻易地否定、排斥”“一个作品算是现实主义的也可以,算是现代主义的也可以,只要它真是一个作品。作品就是作品。正如苦瓜,说它是瓜也行,说它是葫芦也行,只要它是可吃的。”

代表作:

《人间草木》、《邂逅集》、《羊舍的夜晚》、《晚饭花集》、《汪曾祺短篇小说选》、《晚翠文谈》、《大淖记事》、《受戒》、《异秉》等。

篇3:汪曾祺作品《牙疼》

汪曾祺作品《牙疼》

我的牙齿好几年前就开始龋蛀了。我知道它真的不一点都没有坏,是因为它时常要发炎作痛。“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说得一点不错。好家伙,真够瞧的。一直懒得去看医生,因为怕麻烦。说老实活,我这人胆子小,甚么事都怯得很。医牙,我没有经验,完全外行。这想必有许多邮局银行一样的极难搞得明白的手续吧。一临到这种现代文明的杰作的手续,我张皇失措,窘态毕露,十分可笑,无法遮掩。而且我从来没有对牙医院牙医士有过一分想像。他们用甚么样的眼睛看人?那个房间里飘忽着一种甚么感觉?我并不“怕”,我小时候生过一次对口,一个近视得很厉害的老医生给我开刀,他眼镜丢了好几年,眯朦胧之中,颤颤巍巍为我画了个口子;我不骗你,骗你干甚么,他没用麻药;我哼都没哼一声,只把口袋里带的大蜜枣赶紧塞一个到口里去,抬一抬头看看正用微湿泪光的眼睛看我的父亲。我不去医牙完全是不习惯,不惯到一个生地方,不惯去见一丝毫不清楚他底细的人。——这跟我不嫖妓实出于同一心理。我太拘谨,缺少一点产生一切浪漫故事的闯劲。轻重得失那么一权衡,我怎么样都还是宁愿一次又一次的让它疼下去。

初初几次,沉不住气,颇严重了一下。因为看样子,一点把握都没有,不知道一疼要疼多少时候,疼到一个甚么程度。慢慢经过仗阵,觉得也不过如此。“既有价钱,总好讲话。”牙是生出来的,疼的是我自己,又不是我要它疼的,似乎无庸对任何人负责,因此心安理得。既然心安理得,就无所谓了。——我也还有几个熟人朋友,虽未必痛痒相关,眼看着我挤眼裂嘴,不能一点无动于衷。这容易,我不在他们面前,在他们面前少挤挤裂裂就是了。单就这点说,我很有绅士风度。事实上连这都不必。朋友中有的无牙疼经验,子非鱼他不明白其中滋味,看到的不过是我的眼睛在那儿挤,嘴在那儿裂而已,自无所用其恻隐之心。多数牙也疼过,(我们那两年吃的全差不多)则大半也是用跟我一样的方法对付过去。忍过事则喜,于此有明证焉。他们自己也从未严重,当然不必婆婆妈妈的来同情慰问我。想来极为惋惜,那时为甚么不成立一个牙疼俱乐部,没事儿三数人聚一聚,集体牙疼一下呢,该是多好玩的事?当时也计划过,认为有事实上的困难。(牙疼呀,你是我们的誓约,我们的纹徽,我们的国,我们的城。)慰情聊胜无,我们就不时谈谈各人牙疼的风格。这也难得很。说来说去,不外是从发痒的小腹下升起一种狠,足够把桌上的砚台,自己的手指咬下一段来;腿那么蜷曲起来,想起弟弟生下来几天被捺下澡盆洗身子,想起自己也那么着过;牙疼若是画出来,一个人头,半边惨绿,半爿炽红,头上密布古象牙的细裂纹,从脖子到太阳穴扭动一条斑斓的小蛇,蛇尾开一朵(甚么颜色好呢)的大花,牙疼可创为舞,以黑人祭天的音乐伴奏,哀楚欲绝,低抑之中透出狂野无可形容。……以此为题,谈话不够支持两小时。此可见我们既缺乏自我观照,又复拙于言词,不会表现。至于牙疼之饶有诗意,则同人等皆深领默会的。曾经写过两行,写的是春天:

看一个孩子放也放不上他的风筝,

独自玩弄着一半天的比喻和牙疼。

诗写得极坏,唯可作死心塌地的承认牙疼的艺术价值的明证耳。我们接受上天那么多东西,难道不能尽量学习欣赏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奇境吗?吓。

但人不能尽在艺术中呼吸,也还有许多实际问题。首先,牙一疼影响作事。这个东西解又解不下来,摔又摔不掉,赶又赶不走像夏天粘在耳根的营营的蚊雷,有时会教人失去平和宁静的;想不得,坐不住,半天写不出两行。有一回一个先生教我做一篇文章,到了交卷限期,没有办法,我只有很惭愧的把一堆断稿和一个肿得不低的腮拿给他看。他一句话不说,出去为我买了四个大黄果,令我感动得像个小姑娘,想哭——这回事情我那先生不知还记不记得?再有,牙疼了不好吃东西,要喝牛奶,买一点软和的点心,又颇有困难。顾此失彼,弄得半饱半饥,不大愉快。而且这也影响工作。最重要的,后来一到牙疼,我就不复心安理得,老是很抱歉似的了。因为这不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有一个人要来干涉我的生活,我一疼,她好像比我还难过。她跟我那位先生一样好几个牙都是拔了又装过的。于是就老想,那一天一定去拔,去医。

这时两边的牙多已次第表演过,而左下第二血齿则完全成了一口井。不时缤纷的崩下一片来,有的半透明,有的枯白色,有的发灰,吃汤团时常裹在米粉馅心之间,吐出来实不大雅观。而且因为一直不用左边的牙,右边嚼东西就格外著力,日子久了,我的脸慢慢显得歪起来。天天看见的不大觉着,我自己偶尔照镜,明白有数。到了有一次去照相馆拍照,照相技师让我偏一点坐,说明因为我的脸两边不大一样。我当时一想,这家伙不愧是个照相技师,对于脸有研究,有经验!而我的脸一定也歪到一个不容忽视的地步了。我真不愿意脸上有特色引人注意,而且也还有点爱漂亮的,这个牙既然总要收拾的,就早点吧。——当然我的脸歪或许另有原因。但我找得出来的“借口”是牙。

那个时候,我在昆明。昆明有个三一圣堂,三一圣堂有个修女,为人看牙。都说她治得很好,不敲钉锤,人还满可爱的;联大同学去,她喜欢跟你聊,聊得很有意思。多有人劝我一试。我除了这里不晓得有别的地方,颇想去看看那个修女去了。不过我总觉得牙医不像别的医生。我很愿意我父亲或儿子是个医士,我喜欢医生的职业风度。可我不大愿意他们是牙医。一则医生有老的,有年轻的,而我所见的牙医好像总是那么大年纪,仿佛既不会大起来,也没有小过,富有矿物性。牙医生我总还以为不要学问,就动动家伙,是一种手艺人。我总忘不了撑个大布伞,挂个大葫芦,以一串血渍淋漓的(我小时疑心是从死人口里拔下来的)特别长大牙齿作招牌的江湖郎中。一个女的,尤其一个修道女做这种拿刀动钳子事情,我以为不大合适。“拔”,这是个多厉害的字!但这是她的事,我管不了。有时我脑子清醒,也把医牙与宗教放在一起想过,以为可以有连通地方。我记得很清楚,我曾经三次有叩那个颇为熟习的小门的可能。第一次,我痛了好几天,到了晚上,S陪着我,几乎是央求了,让我明天一定去看。我也下了决心。可第二天,天一亮,她来找我,我已经披了衣服坐在床上给她写信了。信里第一句是:

“赞美呀,一夜之间消褪于无形的牙疼。”

她知道我脾气,既不疼了,决不肯再去医的,还是打主意给我弄点甚么喜欢吃的东西去。第二次,又疼了,肿得更高,那一块肉成了一粒樱樱色的葡萄。不等她说,我先开口,“去,一定去。”可是去了,门上一把锁,是个礼拜天。礼拜天照例不应诊。我拍掌而叫,“顶好!”吃了许多舒发药片,也逐渐落了下去如潮,那个疼。我们那时住在乡下,进城一趟不容易,趁便把准备医牙的钱去看了一场电影。我向她保证,一定看得很舒服,比医医牙更有益,果然。第三次,则教我决定了不再去了,那位修道女回了国,换了另一个人在那里挂牌。不单是我,S也是,一阵子惆怅。她比我还甚,因为修女给她看过牙,她们认得。她一直想去看看她,有一个小纪念礼物想在她临走之前送她带去的。人走了,只有回去了。回去第一件事是在许多书里翻出那个修女所送的法文书简集,想找出夹在里头的她的本国地址。可是找来,找去,找不着。这本书曾经教一个人拿去看过,想是那时遗落了。这比牙疼令人难过得多。我们说,一本精致一点的通讯册是不可少的,将来一定要买。战争已经结束了,人家都已返国了,我们也有一个时候会回乡的吧。

还好,又陆陆续续疼了半年,疼得没有超过记录,我们当真有机会离开云南了。S回福建省亲,我只身来到上海。上海既不是我的家乡,而且与我呆了前后七年的昆明不同。到上海来干甚么呢?你问我,我问谁去!找得出的理由是来医牙齿了。S临别,满目含泪从船上扔下一本书来,书里夹一纸条,写的是

“这一去,可该好好照顾自己了。找到事,借点薪水,第一是把牙治一治去。”

感激我的师友,他们奔走托付,(还不告诉我,)为我找到一个事。我已经做了半年多,而且我一个牙齿也拔掉了。

轻慢拨了几回,终于来了一个暴风式的旋律。我用舌头舔舔我那块肉,我摸不到我自己,肿把我自己跟自己隔开了。我看别人工作那么紧张,那么对得起那份薪水,我不好意思请假。我跟学生说,因为牙不大舒服,说话不大清楚,脑子也不顶灵活,请他们原谅我。下了课,想想,还是看医生。前些时我跟一个朋友的母亲谈起过我的牙疼,她说她认得个牙医,去年给她治了好几回,人满好的,我想请她为我介绍一下。我支了二十万块钱理直气壮的去了。

哈,我终于正式做了个牙齿病人!也怪,怎么牙医都是广东人,不是姓梁就是姓麦,再不就姓甘!我这位姓梁。他虽然有一种职业的关心,职业的温和,职业的安静谦虚,职业的笑,但是人入世不很深,简直似乎比我还年轻些,一个小孩子。候诊室里挂几张画,看得过去。!有一本纪德的书呢。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了几页书,叫我了。进去,首先我对那张披挂穿插得极其幽默的椅子有兴趣。我看他拉拉这,动动那,谨慎而“率”,我信任他。我才一点都不紧张。我告诉他我这个牙有多少年历史,现在已残败不可收拾,得一片一片的拈出来,恐怕相当麻烦吧。我微有歉意,仿佛我早该来让他医,就省事多了。他唯唯答应,细心的检视一遍之后,说“要拔,没有别的办法了”。那还用说!给我用药棉洗了洗,又说一句,两万块。别人要两万五,×老太太介绍,少一点。我简直有点欢喜又有点失望了,就这么点数目。我真想装得老一点,说“孩子,拔吧”。打了麻药针,他问我麻不麻。甚么叫“麻”呢,我没有麻过的经验,但觉得隔了一层,我就点头。他俐俐落落的动钳子了。没有费甚么事,一会儿工夫牙离了我,掉在盘子里。分两块,还相当大,看样子傻里瓜几,好像没睡醒。我看不出它有甚么调皮刁钻。我猜它已经一根一根的如为水腐蚀得精瘦的桥桩,是完全错误。于此种种,得一教训,即凡事不可全凭想像。梁医生让我看了牙,问我“要不要?”唔?要它干甚么?我笑了笑。我想起一个朋友在昆明医院割去盲肠,医生用个小玻璃瓶子装了酒精把割下来的一段东西养在里头,也问他“要不要?”他斜目一看,问医生“可以不可以炒了吃?”我这两块牙不见得可以装在锦盒里当摆设吧,我摇摇头。当的一声,牙扔在痰盂里了。我知道,这表示我身体中少了一点东西了,这是无法复原的。有人应当很痛惜,很有感触。我没有,我只觉得轻松。稍为优待自己一下,我坐了三轮车回来。车上我想,一切如此简单,下回再有人拔牙,我愿意为他去“把场”。

第二天第三天我又去换了换药,梁医生说,很好,没有事了。原来有点零碎牙的地方,用舌尖探了探,空空的,不大习惯。长出一块新肉,肉很软,很嫩,有如蛤蜊。肉长得那么快,我有点惊奇。我这个身体里还积蓄不少机能,可以供我挥霍,神妙不可思议,多美!我好像还舍不得离开那张躺着很舒服的椅子,这比理发店的椅子合乎理想得多。他这屋里的阳光真好,亮得很。我半年没见过好好的太阳,我那间屋子整天都是黄昏。看一看没有别的病人,静静的,瓶里花香,我问梁医生“你没有甚么事吧?我可以不可以抽一支烟?”他不抽烟,给我找了个火。我点着烟,才抽了一口,我决不定是跟他谈纪德的地粮对于病人的影响还是问问他到上海来多少时候,有时是不是寂寞。而梁开口了:“你牙齿坏了不少,我给你检查检查看。”好。他用一根长扦子拨拨弄弄,(一块不小的石粒子迸出来,)他说“你有八个牙须要收拾,一个要装,两个补;三个医一医,医了补;另外两个,因为补那个牙,须锉一锉,修一修。”他说得不错,这些牙全都表演过。他在一张纸上加加减减,改改涂涂,像个小学生做算术,凑得数凑不上来,我真想帮他一手。最后算出来了,等于24万。算着算着,我觉得真是不能再少了,而一面头皮有点痒起来。我既感激又抱歉。感激他没有用算盘,我最怕看人打算盘打得又快又准确。抱歉的是我一时没有那么多钱。我笑了笑,说“月底我再来吧。”我才抽了一口的那根香烟,因为他要检查牙,取下放在烟灰碟里的,已经全烧完了。看了它一眼,我可该走了。

出了门,我另外抽了根烟。梁说那个牙要是不装,两边的牙要松,要往缺口这儿倒;上头那个牙要长长。长长,唔,我想起小时看过些老太婆,一嘴牙落完了,留得孤仃仃的一个,长得伸出嘴唇外头,觉得又好玩又可怕。唔,我这个牙?……不致于。而且梁家孩子安慰我说短时间没有关系。我要是会吹口哨,这时我想一路吹回去。八年抗战,八颗牙齿,怎么这么巧!

这又早过了好几个月底了,那个缺口已经没有甚么不惯,仿佛那里从来也没有过一个甚么牙齿。我渐渐忘了我有一件很伟大的志气须完成,这些牙须要拾掇一下。我没有理由把我安排得那么精美的经济设计为此而要经过一番大修改。我不去唱戏,脸歪不歪也不顶在意。我这人真懒得可以。只是这两天一向偏劳它的右臼齿又微有老熟之意,教我不得不吃得更斯文,更秀气,肚子因而容易饿了,不禁有时心里要动一动我想起梁的话,牙齿顶好不要拔,可惜的,装上去总不是自己的了。但一切如在日光下进行的事,很平和,似有若无,不留痕迹,顺流而下。我离老还很远,不用老想到身体上有甚么东西在死去。

前天在路上碰着一个人,好面熟,我们点了点头,点得并不僵——这是谁?走过好几步,我这才恍然想起,哦,是给我看牙齿的那个梁医生。我跟他约过,……不要紧,在他的职业上,这样的失信人是常常会碰到的。

战争到甚么时候才会结束?战争如海。哼,我这是说到那里去了,殆乎篇成,半折心始,我没想到会说了这么多。真不希望这让S看见,她要难过的。

篇4:汪曾祺作品特点

汪曾祺作品特点

1、浅谈汪曾祺散文的特点

汪曾祺(193月5日—5月16日),江苏高邮人,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早年就读于西南联大,师从沈从文。1943年开始在昆明、上海任中学国文教员和历史博物馆职员。1950年后在北京文联、中国民间文学研究会工作,编辑《北京文艺》和《民间文学》等刊物。1962年调入北京京剧团(后改北京京剧院)任编剧。著有小散文集《蒲桥集》、《塔上随笔》,文学评论集《晚翠文谈》以及《汪曾祺自选集》等。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对于性灵散文在90年代的繁盛,汪曾祺的功劳是首当其冲,如孙郁所对他的评价:“他的杰出性在于,回复了传统的艺术品格,将非我的艺术,还原到真我的性灵世界。当代文学的这种精神上的调整,可以说是从他开始的。”他的散文似道实儒,他对文气的推崇,他从理论到实践对中国传统散文和现代散文的沟通,都可作为他的贡献。他在第一本散文集《蒲桥集》的封面上自述:“此集诸篇,记人事、写风景、谈文化、述掌故、兼及草木虫鱼、瓜果食物,皆有情致。间作小考证,亦可喜。娓娓而谈,态度亲切,不矜持作态。文求雅洁,少雕饰,如行云流水。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汪曾祺《蒲桥集·序》作家出版社 7月)这段自评从他的散文的题材和行文特点两方面作了印象式的评价,有益于我们对他的散文的欣赏。他的散文大致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融自我于其中,蕴浓厚个人情趣

就像他的老师沈从文教给他写小说要贴着人物来写一样,在讲求“真”的散文这一文体中,他更是紧贴着文中的人、物、景、事的,融自我于其中。无论是记人类、游记类、随笔类、还是小品类散文,他都是通过“我”的情感浸润的,有鲜明的个人特点。他说过“毕竟,人和自然的关系,人是主体”(《目看两不厌》,《汪曾祺全集》卷5,406页),他不会把自己淹没在景物和历史中。如凡到过泰山的文人在写泰山时无一不写它的雄伟浑厚,可汪曾祺在《泰山片石》中却写到:“我是写不了泰山的,因为泰山太大。我对泰山不能认同。我对一切伟大的东西总有点格格不入”,我“更进一步安于微小,安于平常”。本来是写泰山的,却在泰山之“大”中,一下子发现了小小的“我”,于是就写出了“我”眼中的泰山——担山人、石刻、所食野菜,即使写泰山的云雾,也无一句写其壮观的,反倒只写了雾所带来的麻烦。泰山的这些小而平常之处着了汪曾祺的平淡色,还着了他的文人色,一个接一个典故,说古考据,却没让人感觉到味同嚼蜡的“吊书袋”,原因即在于这些故纸堆里的考据并非死的学问的罗列,处处以“我”的眼光和心绪量之,处处显个人情趣。所以他入笔看似平淡,平淡中蕴藏的博学的、性情的自我又使他的散文在平淡中显得不同凡响,别有一番悠长滋味。

二、于俗世描摹中显不动声色的幽默

汪曾祺的幽默读起来平淡之极,却能让你在瞬间与作者对视,莞尔一笑。他对幽默的见解是:“人世间有许多事,想一想,觉得很意思。有时一个人坐着,想一想,觉得很有意思,会噗噗笑出声来。把这样的事记下来或说出来,便挺幽默。”汪曾祺的幽默是善意的微笑,无关其他什么影射、批判,他在散文中常夹杂不动声色的幽默,这使得他在说古考据中不是板起面孔的说教,而是慈眉善目的娓娓道来,时不时以幽默来调剂。《跑警报》中的“人生几何,恋爱三角”的失恋者,侯兄送伞“贵在永恒”的故事,众人皆逃难便有用不完的水,于是在警报中总是留守的煮食莲子者和洗头者,有趣,好玩,面对灾难不在乎,读者于笑中体会到我们民族生存的韧性。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和《金岳霖先生》等追忆逝者的散文,汪曾祺的幽默笔触使所记人物跃然纸上,在记忆里鲜活起来。金岳霖聚会时捉虱子的自嘲,80岁时坐三轮逛王府井的偶发童心……让我们于幽默中接近人物。

一双慧眼于世俗生活中发现乐趣,就是一种幽默。在昆明吃汽锅鸡,说成:“今天我们培养一下正气。”(《昆明菜》《汪曾祺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 349页)“一边谈着克列斯丁娜·罗塞蒂的诗,布朗底的小说,一边咯吱咯吱地咬胡萝卜”的联大女生。(《昆明的果品》359页)

三、文言与现代白话于一炉的独特语言

李陀在《道不自器,舆之圆方》中这样评价汪曾祺的语言:“把白话‘白’到了家,然后又能把充满文人雅气的文言因素融化其中,使二者在强烈的张力中达到和谐……”(《重读大师——激情的归途》人民文学出版社 第355页 第一次版)这足以概括汪曾祺的语言特色,他在语言上也显示出了俗趣和雅化结合。汪曾祺从小便接受了儒家经典的熏陶,他的祖父为他讲解《论语》,父亲请当地名流向他传授古典文学。他自己阅读甚广,中国古典文论、古代散文,尤其偏爱接近自己心性的晚明的性灵小品。深厚的古典文学功底,使他在语言方面简省、本色、平淡而又不是古得让人有隔阂之感,如素描的得其精髓,如中国画的计白当黑。对民俗的体察,对生活之平凡人平常事的关注,又使他的语言充满口语化,读来不觉俗气,反觉畅快淋漓,甚而叫绝。在《虎头鲨、昂嗤鱼、阵螯、螺蛳、蚬子》一文中说到,苏州人喜欢塘鳢鱼,上海人也是,提及此鱼更是眉飞色舞,吊了作者半天胃口,“后来我知道:塘鳢鱼就是虎头鲨,嗐!”一个“嗐”字,读来过瘾。类似的还有《故乡的食物》写到高邮咸蛋“筷子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吱”字俗白,却极精准,勾人食欲。《葡萄月令》中通篇写种葡萄的过程,“一月,下大雪……二月里刮春风……三月,葡萄上架……四月,浇水……五月,浇水,喷药,打梢,掐须……六月……”名词的罗列,一目了然,事实的陈述,简单明确,仿佛过于直白口语,但看无意,然连缀成篇,却韵味十足,汉语传递的独特魅力在这里展现出来。融文言与现代白话于一炉,汉语的表现力被展现和增强了。

汪曾祺的散文得宋明小品遗韵,看似散淡无法的结构,驳杂的文体相混,游刃有余,显出深厚老到的文学功力。对一草一木的俗世的生表达一种超然的审美,对凡俗个体显示自己的尊重,举重若轻,暗藏对理想和谐的人世和社会的召唤。他在散文中避开宏大的事物的思考、滤掉生活经历中的丑,避重就轻,使他散文中显示的人生有一种笑而却之的退缩,也缺少了一份峥嵘血性之感,这是必须承认的局限。

2、汪曾祺小说的散文化特征特点

汪曾祺的小说注重风俗民情的表现。既不特别设计情节和冲突,加强小说的故事性,着意塑造“典型人物”,但也不想把风俗民情作为推动故事和人物性格的“有机”因素。他要消除小说的“戏剧化”设计(包括对于情节和人物性格的.刻意设计),使小说呈现如日常生活的自然形态。他主张“不装假,事实都恢复原状”,展示生活的“本色”,写作“自自然然的”“散文化的小说”(或“随笔风的小说”)。在“散文化”小说的展开中,让叙述者的情致,自然地融贯、浸润在色调平淡的描述中。文字则简洁、质朴,但不缺乏幽默和典雅。他在小说文体上的创造,影响了当代一些小说和散文作家的创作。清水出芙蓉的语言。“小说作者的语言是他的人格的一部分。语言体现小说作者对生活的基本态度。”(《作为抒情诗的散文化小说》)与汪曾祺的民间叙述风格相一致,其小说语言表现为少浮辞、不渲染,质朴、洁净的艺术特点。在汪曾祺的小说中,我们几乎看不到夸张、反语、双关等修辞手法,连比喻也用得很少。这就使他的语言去掉了一切枝蔓和芜杂,清水出芙蓉般单纯、明快,细细读来似乎只剩下了语言的原味。

汪曾祺在他的《晚翠文谈》中曾说“作品的主题,作者的思想,在一个作品里必须具体化为对所写人物的态度、感情。”因此他曾将自己的文学创作称为“抒情现实主义”。他的优秀之作无不以情见长。 作为作家个人气质的折射,抒情在作品中表现的相当充分。这首先表现在作家主观情感的流露,汪曾祺作品往往具有小说情节的淡化倾向。无论是《受戒》、《大淖记事》等“高邮”系列小说,还是《安乐居》、《小芳》等现实题材小说,其故事情节都异常简单。作家承认他不善于讲故事,小说的情节发展也因此显得松散而随意。随着情节因素的渐次消失,诸多的非情节因素(如风土人情、社会背景)涌入小说,抒情功能便附着在这些非情节因素上发挥作用。在《大淖记事》中,作家在前面的三节都在讲风俗,第四节才出现人物;在《故里三陈》中写陈四也同样。对这样的情节设置有人认为有比例失重之感,而作家对此则解释为必须为人物安排一个合乎逻辑的生活环境(注:见《大淖记事是怎样写出来的》,载《晚翠文谈》)。其实作家精心描绘的水乡风俗,更多的成为一种渗透着抒情韵味的氛围,为小说中即将发生的缠绵绯恻的爱情故事提供一个充满感情色彩的背景,它具有情感规定性,并带有触发、烘托和解释作用,它浸润着创作主体的情思,比起一般以叙事为主的小说中冷静、客观的环境介绍、背景刻划而言更具感人的魅力。

在创作中作家有意识地采用一种“过去时态”的写作,将绝大部分小说置于回忆笔调之中,这与小说抒情功能的需要有直接的关系。作家承认“人到晚年,往往喜欢回忆童年和青年时期的生活。”,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造成了一定的心理距离,使人能够置身事外,平心静气地以一种审美静观的态度去回顾过去。它意味着作家可以按照自己的主观审美理想,把回忆中的人物原型给予随心所欲的艺术加工,以满足自己的美学情感,因为这些原型“大都是死掉了的,怎么写都行。”但在现实生活中作家一方面“还没有找到美的心灵”另一方面又难以对现实人物进褒贬,也就无法进行艺术加工,更谈不上满足作家的审美情感并将之传达给读者了。因而作家只得把目光转向过去,在如梦似幻的记忆深处找寻自己的抒情之境。(此处引文均出自《晚翠文谈》)

作家曾说:“语言决定于作家的气质。”作家的抒情气质对其作品的风格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最明显地迹象莫过于其小说语言的“诗化”倾向。对于自称为“通俗抒情诗人”的汪曾祺而言,他对语言的“诗化”是自觉的,他认为“短篇小说应该有一点散文诗的成分”其中必然包含着语言应该诗化这一观念。

汪曾祺笔下的人物大多带有创作主体的鲜明烙印,因而体现出独特的抒情气质。他笔下挣扎于生活重负之下的主人公在单调枯寂的日常生活中表现为对美的敏感与热爱,对诗意的浪漫主义的生活的渴望,甚至敢于为此冲破世俗的规范。在他的小说里,不仅知识分子懂得在笔墨山水,梅兰竹菊之间寻找生活的情趣,便是那贩夫走卒也多有艺术爱好:严谨耿直的锡匠们爱唱“小开口”(《大淖记事》);本份老实的瓦匠们最会踩高跷(《故里三陈》);顶不济的修鞋匠,也要养几盆悬崖菊,在花影缤纷中运锉补鞋(《皮凤三楦房子》)这些凡夫俗子承受着生活的压力,却依然在忙碌奔波之余寻找着美,酿造着诗意。

篇5:汪曾祺作品读后感

汪曾祺作品读后感

又是“雾失楼台,霾迷津渡”的周末。蛰居在家,翻微信文章,看到汪曾祺先生一篇《五味》,不禁跟着先生的文字重又咂摸了一遍全国各地的“酸甜苦辣咸”。

汪老的散文,平实中带着幽默,富有浓浓的生活气息。好比一锅白菜豆腐汤,看似寻常,信手拈来,细品才发现不一般——原来是,苏北草鸡,金华火腿,太湖活虾,云南松茸……文火慢炖三四个钟头,再把这些全都捞起滤去,下入白菜豆腐吸油吸味,方得这汤清爽鲜亮,又回味无穷。倘若没有丰富的阅历和深厚的艺文底蕴,哪个作家敢在“平”字上做文章?

然而我更喜爱汪曾祺先生的小说。或许是年资尚浅,相比繁华落尽的冲淡平和,更容易对纯真唯美的东西着迷。汪曾祺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和宏大壮阔的场面,只有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在他们的家乡或旅途,在所寄身的苍茫时代的一隅,过着前接古人后续来者、悲欢离合而又平凡无奇的一生。不似西洋画法的透视深邃,一张白纸上只作闲闲几笔,勾勒出人生中昙花鬼火、秋云野鹤的几幅画面。

人生是什么?在汪曾祺笔下,是明子和英子飞桨划船的芦苇荡,是巧云织席十一子化锡的柳荫街头,是陈相公挨打后向远方母亲的呜呜哭诉,是秦老吉肩挑手摩数十年养大女儿的馄饨担子,是李小龙的晚饭花,是王四海的黄昏,是腊月三十大雪纷飞如意楼上醉一回的三个老友,是墓草萋萋斯人已逝小学校的学生们依然传唱的校歌:“西挹神山爽气,东来邻寺疏钟,看吾校巍巍峻宇,连云栉比列其中。……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毋忘化雨功!”

世俗中的优美,苦难中的坚强,趟过泥潭滚过油锅后尚存的一抹温情和纯真——这些即是汪曾祺小说里最打动人心之处。生活纵然贫苦,命运纵然颠沛,但有那么一点至纯至美的'东西照耀着,让自己的小小世界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柔的光。

在雾霾锁心的日子,捧一卷书,借一缕光,便能微笑着展望风清日朗的远方。

【汪曾祺简介】

汪曾祺,1920年3月5日生于江苏省高邮市,中国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汪曾祺在短篇小说创作上颇有成就,对戏剧与民间文艺也有深入钻研。

1935年秋,汪曾祺初中毕业考入江阴县南菁中学读高中。1939年夏,汪曾祺从上海经香港、越南到昆明,以第一志愿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1950年,任北京市文联主办的《北京文艺》编辑。1961年冬,用毛笔写出了《羊舍一夕》。1963年,发表的《羊舍的夜晚》正式出版。1981年1月,《异秉》在《雨花》发表。12月,在中国作家协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推选为顾问。

195月16日上午10点30分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享年77岁。

篇6:汪曾祺作品读后感500字

我一直讨厌散文,不止是因2113为考试要考,5261而且还因为呆板无趣,看着想让人睡觉,每4102次看着看着都1653是迷迷糊糊,让人讨厌。所以我的书架上什么书都有,就是没有散文集,。像什么朱自清、老舍、巴金等人的散文实在是除了被迫才读几篇,否则几乎不看,因为这是在太无聊了。但是,相比之下我认为汪曾祺的散文要比其他人好多了,他的散文轻松自在,而且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隐秘的幽默,让人嘴巴一咧,会心一笑。他的手法很有意思,总会在文中一些微妙的地方加上几句看似文不对题的几句话,却又在无意间把文章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有人评价:汪曾祺的散文没有结构的苦心经营,也不追求题旨的玄奥深奇,平淡质朴,娓娓道来,如话家常;汪曾祺的散文写风俗,谈文化,忆旧闻,述掌故,寄乡情,花鸟鱼虫,瓜果食物,无所不涉;汪曾祺则是要从内容到形式上建立一种原汁原味的“本色艺术”或“绿色艺术”,创造真境界,传达真情,引领人们到达精神世界的净土。在这本书中他的《跑警报》很有意思写出了西南联大在昆明时逃飞机轰炸时的许多趣事,当预行警报的灯笼挂出,人们从驿道撤入郊区的深山老林,警报响起后,男生手里提了一大袋零食在宿舍门口等人,直到女生出来了以后上去“嗨”一声以后欣然地肩走出后门带着闲适的心,嘴里啃着零食,又因为是跑警报所以不能悠哉悠哉的,得带一些危险感,但还是显得不紧不慢。让人不得不感慨道:“原来跑警报也可以这样”

又比如说《五味》他用了风趣的笔法写出了全国各地的饮食习惯以及一些趣闻,比如山西人的酸,四川人的麻辣,无锡的甜,当然包括全国各地的人都喜欢的臭豆腐。是的,中国人口味之杂也,敢说堪为世界之冠。 当我仔细回想一下后,也就发现原来《舌尖上的中国》应该是根据这篇文章改变的吧。我当然也喜欢他的《端午的鸭蛋》就连上课时也很想知道老师到底是怎样上这节课的。

我比较喜欢的还有《多年父子成兄弟》,一对父子之中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那无与伦比的“孩子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早春的时候带着一大堆孩子在田野上狂奔,“我”初恋时,父亲在旁给我出馊主意,这种父亲哪里能够看见:如此民主而且回去理解孩子,从孩子身上学会不怕担干系,只是本着同学有难就要两肋插刀的的淳朴精神而去帮助他们。儿女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他们的现在,和他们的未来,都应由他们自己来设计。

文如其人,汪曾祺散文的平淡质朴,不事雕琢,缘于他心境的淡泊和对人情世故的达观与超脱,即使身处逆境,也心境释然。

篇7:汪曾祺作品读后感500字

今年过年,由于疫情的影响,我只能呆在家里。本来计划享用的干锅牛蛙、酸辣肥牛、麻辣火锅全都泡汤了。爸爸为了安抚我失望的情绪,特地从网上买了一本《汪曾祺经典作品选》。

这本书中的第一章就是《五味》。端午鸭蛋的咸、北京豆汁的酸、炒米和焦屑的香、杨花萝卜的辣和糖炒栗子的甜,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读到书中的文字,仿佛我正在品尝这些地道的民间小食,垂涎欲滴,唇齿留香。

汪先生的散文别具一格,字里行间蕴藏着对民族文化传统的深切情感,且十分贴近生活。比如先生在描述豆汁时,就用对比的写法写出“不爱喝的人说是像泔水,酸臭;爱喝的人说别的东西不能有这个味儿——酸香!”我觉得特别真实,因为我也觉得豆汁不太好喝。还有《端午的鸭蛋》一文中,作者从儿童的视角来描述家乡高邮咸鸭蛋“除了敲去空头,不把蛋壳敲碎。蛋黄蛋白吃光了,晚上捉了萤火虫,装在蛋壳里。”我觉得这一段写得充满童真,有趣极了。我还从未这样做过,下次吃鸭蛋,一定也要捉个虫子试一试。

汪先生的文章言语自然、活泼,文风清新、质朴,从豆汁到鸭蛋,都极具美感,给我疫情期间生活带来的愉悦和享受。我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激烈的语言、情绪,只觉得特别真实、自然、有趣,仿佛就是我身边发生的事似的。我想这应该就是汪先生文字的力量吧。

篇8:汪曾祺作品读后感500字

汪老的散文,平实中带着幽默,富有浓浓的生活气息。好比一锅白菜豆腐汤,看似寻常,信手拈来,细品才发现不一般——原来是,苏北草鸡,金华火腿,太湖活虾,云南松茸……文火慢炖三四个钟头,再把这些全都捞起滤去,下入白菜豆腐吸油吸味,方得这汤清爽鲜亮,又回味无穷。倘若没有丰富的阅历和深厚的艺文底蕴,哪个作家敢在“平”字上做文章?

然而我更喜爱汪曾祺先生的小说。或许是年资尚浅,相比繁华落尽的冲淡平和,更容易对纯真唯美的东西着迷。汪曾祺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和宏大壮阔的`场面,只有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在他们的家乡或旅途,在所寄身的苍茫时代的一隅,过着前接古人后续来者、悲欢离合而又平凡无奇的一生。不似西洋画法的透视深邃,一张白纸上只作闲闲几笔,勾勒出人生中昙花鬼火、秋云野鹤的几幅画面。

人生是什么?在汪曾祺笔下,是明子和英子飞桨划船的芦苇荡,是巧云织席十一子化锡的柳荫街头,是陈相公挨打后向远方母亲的呜呜哭诉,是秦老吉肩挑手摩数十年养大女儿的馄饨担子,是李小龙的晚饭花,是王四海的黄昏,是腊月三十大雪纷飞如意楼上醉一回的三个老友,是墓草萋萋斯人已逝小学校的学生们依然传唱的校歌:“西挹神山爽气,东来邻寺疏钟,看吾校巍巍峻宇,连云栉比列其中。……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毋忘化雨功!”

世俗中的优美,苦难中的坚强,趟过泥潭滚过油锅后尚存的一抹温情和纯真——这些即是汪曾祺小说里最打动人心之处。生活纵然贫苦,命运纵然颠沛,但有那么一点至纯至美的东西照耀着,让自己的小小世界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柔的光。

在雾霾锁心的日子,捧一卷书,借一缕光,便能微笑着展望风清日朗的远方。

篇9:汪曾祺作品《异秉》

汪曾祺作品《异秉》

王二是这条街的人看着他发达起来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在保全堂药店廊檐下摆一个熏烧摊子。“熏烧”就是卤味。他下午来,上午在家里。

他家在后街濒河的高坡上,四面不挨人家。房子很旧了,碎砖墙,草顶泥地,倒是不仄逼,也很干净,夏天很凉快。一共三间。正中是堂屋,在“天地君亲师”的下面便是一具石磨。一边是厨房,也就是作坊。一边是卧房,住着王二的一家。他上无父母,嫡亲的只有四口人,一个媳妇,一儿一女。这家总是那么安静,从外面听不到什么声音。后街的人家总是吵吵闹闹的。男人揪着头发打老婆,女人拿火叉打孩子,老太婆用菜刀剁着砧板诅咒偷了她的下蛋鸡的贼。王家从来没有这些声音。他们家起得很早。天不亮王二就起来备料,然后就烧煮。他媳妇梳好头就推磨磨豆腐。——王二的熏烧摊每天要卖出很多回卤豆腐干,这豆腐干是自家做的。磨得了豆腐,就帮王二烧火。火光照得她的圆盘脸红红的。(附近的空气里弥漫着王二家飘出的五香味。)后来王二喂了一头小毛驴,她就不用围着磨盘转了,只要把小驴牵上磨,不时往磨眼里倒半碗豆子,注一点水就行了。省出时间,好做针线。一家四口,大裁小剪,很费功夫。两个孩子,大儿子长得像妈,圆乎乎的脸,两个眼睛笑起来一道缝。小女儿像父亲,瘦长脸,眼睛挺大。儿子念了几年私塾,能记帐了,就不念了。他一天就是牵了小驴去饮,放它到草地上去打滚。到大了一点,就帮父亲洗料备料做生意,放驴的差事就归了妹妹了。

每天下午,在上学的孩子放学,人家淘晚饭米的时候,他就来摆他的摊子。他为什么选中保全堂来摆他的摊子呢?是因为这地点好,东街西街和附近几条巷子到这里都不远;因为保全堂的廊檐宽,柜台到铺门有相当的余地;还是因为这是一家药店,药店到晚上生意就比较清淡,——很少人晚上上药铺抓药的,他摆个摊子碍不着人家的买卖,都说不清。当初还一定是请人向药店的东家说了好话,亲自登门叩谢过的。反正,有年头了。他的的摊子的全副“生财”——这地方把做买卖的用具叫做“生财”,就寄放在药店店堂的后面过道里,挨墙放着,上面就是悬在二梁上的赵公元帅的神龛,这些“生财”包括两块长板,两条三条腿的高板凳(这种高凳一边两条腿,在两头;一边一条腿在当中),以及好几个一面装了玻璃的匣子。他把板凳支好,长板放平,玻璃匣子排开。这些玻璃匣子里装的是黑瓜子、白瓜子、盐炒豌豆、油炸豌豆、兰花豆、五香花生米、长板的一头摆开“熏烧”。“熏烧”除回卤豆腐干之外,主要是牛肉、蒲包肉和猪头肉。这地方一般人家是不大吃牛肉的。吃,也极少红烧、清炖,只是到熏烧摊子去买。这种牛肉是五香加盐煮好,外面染了通红的红曲,一大块一大块的堆在那里。买多少,现切,放在送过来的盘子里,抓一把青蒜,浇一勺辣椒糊。蒲包肉似乎是这个县里特有的。用一个三寸来长直径寸半的蒲包,里面衬上豆腐皮,塞满了加了粉子的碎肉,封了口,拦腰用一道麻绳系紧,成一个葫芦形。煮熟以后,倒出来,也是一个带有蒲包印迹的葫芦。切成片,很香。猪头肉则分门别类的卖,拱嘴、耳朵、脸子,——脸子有个专门名词,叫“大肥”。要什么,切什么。到了上灯以后,王二的生意就到了高潮。只见他拿了刀不停地切,一面还忙着收钱,包油炸的、盐炒的豌豆、瓜子,很少有歇一歇的时候。一直忙到九点多钟,在他的两盏高罩的煤油灯里煤油已经点去了一多半,装熏烧的盘子和装豌豆的匣子都已经见了底的时候,他媳妇给他送饭来了,他才用热水擦一把脸,吃晚饭。吃完晚饭,总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生意,他不忙收摊子,就端了一杯热茶,坐到保全堂店堂里的椅子上,听人聊天,一面拿眼睛瞟着他的摊子,见有人走来,就起身切一盘,包两包。他的主顾都是熟人,谁什么时候来,买什么,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这一条街上的店铺、摆摊的,生意如何,彼此都很清楚。近几年,景况都不大好。有几家好一些,但也只是能维持。有的是逐渐地败落下来了。先是货架上的东西越来越空,只出不进,最后就出让“生财”,关门歇业。只有王二的生意却越做越兴旺。他的摊子越摆越大,装炒货的匣子,装熏烧的洋磁盘子,越来越多。每天晚上到了买卖高潮的时候,摊子外面有时会拥着好些人。好天气还好,遇上下雨下雪(下雨下雪买他的东西的比平常更多),叫主顾在当街打伞站着,实在很不过意。于是经人说合,出了租钱,他就把他的摊子搬到隔壁源昌烟店的店堂里去了。

源昌烟店是个老名号,专卖旱烟,做门市,也做批发。一边是柜台,一边是刨烟的作坊。这一带抽的旱烟是刨成丝的。刨烟师傅把烟叶子一张一张立着叠在一个特制的木床子上,用皮绳木楔卡紧,两腿夹着床子,用一个刨刃有半尺宽的大刨子刨。烟是黄的。他们都穿了白布套裤。这套裤也都变黄了。下了工,脱了套裤,他们身上也到处是黄的。头发也是黄的。——手艺人都带着他那个行业特有的颜色。染坊师傅的指甲缝里都是蓝的,碾米师傅的眉毛总是白蒙蒙的。原来,源昌号每天有四个师傅、四副床子刨烟。每天总有一些大人孩子站在旁边看。后来减成三个,两个,一个。最后连这一个也辞了。这家的东家就靠卖一点纸烟、火柴、零包的茶叶维持生活,也还卖一点趸来的旱烟、皮丝烟。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挺敞亮的店堂变得黑暗了,牌匾上的金字也都无精打采了。那座柜台显得特别的大。大,而空。

王二来了,就占了半边店堂,就是原来刨烟师傅刨烟的地方。他的摊子原来在保全堂廊檐是东西向横放着的,迁到源昌,就改成南北向,直放了。所以,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摊子,而是半个店铺了。他在原有的板子之外增加了一块,摆成一个曲尺形,俨然也就是一个柜台。他所卖的东西的品种也增加了。即以熏烧而论,除了原有的回卤豆腐干、牛肉、猪头肉、蒲包肉之外,春天,卖一种叫做“鵽”的野味,——这是一种候鸟,长嘴长脚,因为是桃花开时来的,不知是哪位文人雅士给它起了一个名称叫“桃花鵽”;卖鹌鹑;入冬以后,他就挂起一个长条形的玻璃镜框,里面用大红腊笺写了泥金字:“即日起新添美味羊糕五香兔肉”。这地方人没有自己家里做羊肉的,都是从熏烧摊上买。只有一种吃法:带皮白煮,冻实,切片,加青蒜、辣椒糊,还有一把必不可少的胡萝卜丝(据说这是最能解膻气的)。酱油、醋,买回来自己加。兔肉,也像牛肉似的加盐和五香煮,染了通红的红曲。

这条街上过年时的春联是各式各样的。有的是特制嵌了字号的。比如保全堂,就是由该店拔贡出身的东家拟制的“保我黎民,全登寿域”;有些大字号,比如布店,口气很大,贴的是“生涯宗子贡,贸易效陶朱”,最常见的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小本经营的买卖的则很谦虚地写出:“生意三春草,财源雨后花”。这末一副春联,用于王二的超摊子准铺子,真是再贴切不过了,虽然王二并没有想到贴这样一副春联,——他也没处贴呀,这铺面的字号还是“源昌”。他的生意真是三春草、雨后花一样的起来了。“起来”最显眼的标志是他把长罩煤油灯撤掉,挂起一盏呼呼作响的汽灯。须知,汽灯这东西只有钱庄、绸缎庄才用,而王二,居然在一个熏烧摊子的上面,挂起来了。这白亮白亮的汽灯,越显得源昌柜台里的一盏煤油灯十分的暗淡了。

王二的发达,是从他的生活也看得出来的。第一,他可以自由地去听书。王二最爱听书。走到街上,在形形色色招贴告示中间,他最注意的是说书的报条。那是三寸宽,四尺来长的一条黄颜色的纸,浓墨写道:“特聘维扬×××先生在×××(茶馆)开讲××(三国、水浒、岳传……)是月×日起风雨无阻”。以前去听书都要经过考虑。一是花钱,二是费时间,更主要的是考虑这于他的身份不大相称:一个卖熏烧的,常常听书,怕人议论。近年来,他觉得可以了,想听就去。小蓬莱、五柳园(这都是说书的茶馆),都去,三国、水浒、岳传,都听。尤其是夏天,天长,穿了竹布的或夏布的长衫,拿了一吊钱,就去了。下午的书一点开书,不到四点钟就“明日请早”了(这里说书的规矩是在说书先生说到预定的地方,留下一个扣子,跑堂的茶房高喝一声“明日请早——!”听客们就纷纷起身散场),这耽误不了他的生意。他一天忙到晚,只有这一段时间得空。第二,过年推牌九,他在下注时不犹豫。王二平常绝不赌钱,只有过年赌五天。过年赌钱不犯禁,家家店铺里都可赌钱。初一起,不做生意,铺门关起来,里面黑洞洞的。保全堂柜台里身,有一个小穿堂,是供神农祖师的地方,上面有个天窗,比较亮堂。拉开神农画像前的一张方桌,哗啦一声,骨牌和骰子就倒出来了。打麻将多是社会地位相近的,推牌九则不论。谁都可以来。保全堂的“同仁”(除了陶先生和陈相公),替人家收房钱的抡元,卖活鱼的疤眼——他曾得外症,治愈后左眼留一大疤,小学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巴颜喀拉山”,这外号竟传开了,一街人都叫他巴颜喀拉山,虽然有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王二。输赢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少。十吊钱推一庄。十吊钱相当于三块洋钱。下注稍大的是一吊钱三三四,一吊钱分三道:三百、三百、四百。七点赢一道,八点赢两道,若是抓到一副九点或是天地杠,庄家赔一吊钱。王二下“三三四”是常事。有时竟会下到五吊钱一注孤丁,把五吊钱稳稳地推出去,心不跳,手不抖。(收房钱的抡元下到五百钱一注时手就抖个不住。)赢得多了,他也能上去推两庄。推牌九这玩意,财越大,气越粗,王二输的时候竟不多。

王二把他的买卖乔迁到隔壁源昌去了,但是每天九点以后他一定还是端了一杯茶到保全堂店堂里来坐个点把钟。儿子大了,晚上再来的零星生意,他一个人就可以应付了。

且说保全堂。

这是一家门面不大的药店。不知为什么,这药店的东家用人,不用本地人,从上到下,从管事的到挑水的,一律是淮城人。他们每年有一个月的假期,轮流回家,去干传宗接代的事。其余十一个月,都住在店里。他们的老婆就守十一个月的寡。药店的“同仁”,一律称为“先生”。先生里分为几等。一等的是“管事”,即经理。当了管事就是终身职务,很少听说过有东家把管事辞了的。除非老管事病故,才会延聘一位新管事。当了管事,就有“身股”,或称“人股”,到了年底可以按股分红。因此,他对生意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东家从不到店,管事负责一切。他照例一个人单独睡在神农像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名叫“后柜”。总帐、银钱,贵重的药材如犀角、羚羊、麝香,都锁在这间屋子里,钥匙在他身上,——人参、鹿茸不算什么贵重东西。吃饭的时候,管事总是坐在横头末席,以示代表东家奉陪诸位先生。熬到“管事”能有几人?全城一共才有那么几家药店。保全堂的管事姓卢。二等的叫“刀上”,管切药和“跌”丸药。药店每天都有很多药要切“饮片”切得整齐不整齐,漂亮不漂亮,直接影响生意好坏。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药是什么人切出来的。“刀上”是个技术人员,薪金最高,在店中地位也最尊。吃饭时他照例坐在上首的二席,——除了有客,头席总是虚着的。逢年过节,药王生日(药王不是神农氏,却是孙思邈),有酒,管事的举杯,必得“刀上”先喝一口,大家才喝。保全堂的“刀上”是全县头一把刀,他要是闹脾气辞职,马上就有别家抢着请他去。好在此人虽有点高傲,有点倔,却轻易不发脾气。他姓许。其余的都叫“同事”。那读法却有点特别,重音在“同”字上。他们的职务就是抓药,写帐。“同事”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每年都有被辞退的可能。辞退时“管事”并不说话,只是在腊月有一桌辞年酒,算是东家向“同仁”道一年的辛苦,只要是把哪位“同事”请到上席去,该“同事”就二话不说,客客气气地卷起铺盖另谋高就。当然,事前就从旁漏出一点风声的,并不当真是打一闷棍。该辞退“同事”在八月节后就有预感。有的早就和别家谈好,很潇洒地走了;有的则请人斡旋,留一年再看。后一种,总要作一点“检讨”,下一点“保证”。“回炉的烧饼不香”,辞而不去,面上无光,身价就低了。保全堂的陶先生,就已经有三次要被请到上席了。他咳嗽痰喘,人也不精明。终于没有坐上席,一则是同行店伙纷纷来说情:辞了他,他上谁家去呢?谁家会要这样一个痰篓子呢?这岂非绝了他的生计?二则,他还有一点好处,即不回家。他四十多岁了,却没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因为他没有娶过亲。这样,陶先生就只有更加勤勉,更加谨慎了。每逢他的喘病发作时,有人问:“陶先生,你这两天又不大好吧?”他就一面喘嗽着一面说:“啊,不,很好,很(呼噜呼噜)好!”

以上,是“先生”一级。“先生”以下,是学生意的。药店管学生意的却有一个奇怪称呼,叫做“相公”。

因此,这药店除煮饭挑水的之外,实有四等人:“管事”、“刀上”、“同事”、“相公”。

保全堂的几位“相公”都已经过了三年零一节,满师走了。现有的“相公”姓陈。

陈相公脑袋大大的,眼睛圆圆的,嘴唇厚厚的,说话声气粗粗的——呜噜呜噜地说不清楚。

他一天的生活如下:起得比谁都早。起来就把“先生”们的尿壶都倒了涮干净控在厕所里。扫地。擦桌椅、擦柜台。到处掸土。开门。这地方的店铺大都是“铺闼子门”,——一列宽可一尺的厚厚的门板嵌在门框和门槛的槽子里。陈相公就一块一块卸出来,按“东一”、“东二”、“东三”、“东四”、“西一”、“西二”、“西三”、“西四”次序,靠墙竖好。晒药,收药。太阳出来时,把许先生切好的“饮片”、“跌”好的丸药,——都放在匾筛里,用头顶着,爬上梯子,到屋顶的晒台上放好;傍晚时再收下来。这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候。他可以登高四望。看得见许多店铺和人家的房顶,都是黑黑的。看得见远外的绿树,绿树后面缓缓移动的`帆。看得见鸽子,看得见飘动摇摆的风筝。到了七月,傍晚,还可以看巧云。七月的云多变幻,当地叫做“巧云”。那是真好看呀:灰的、白的、黄的、桔红的,镶着金边,一会一个样,像狮子的,像老虎的,像马、像狗的。此时的陈相公,真是古人所说的“心旷神怡”。其余的时候,就很刻板枯燥了。碾药。两脚踏着木板,在一个船形的铁碾槽子里碾。倘若碾的是胡椒,就要不停地打喷嚏。裁纸。用一个大弯刀,把一沓一沓的白粉连纸裁成大小不等的方块,包药用。刷印包装纸。他每天还有两项例行的公事。上午,要搓很多抽水烟用的纸枚子。把装铜钱的钱板翻过来,用“表心纸”一根一根地搓。保全堂没有人抽水烟,但不知什么道理每天都要搓许多纸枚子,谁来都可取几根,这已经成了一种“传统”。下午,擦灯罩。药店里里外外,要用十来盏煤油灯。所有灯罩,每天都要擦一遍。晚上,摊膏药。从上灯起,直到王二过店堂里来闲坐,他一直都在摊膏药。到十点多钟,把先生们的尿壶都放到他们的床下,该吹灭的灯都吹灭了,上了门,他就可以准备睡觉了。先生们都睡在后面的厢屋里,陈相公睡在店堂里。把铺板一放,铺盖摊开,这就是他一个人的天地了。临睡前他总要背两篇《汤头歌诀》,——药店的先生总要懂一点医道。小户人家有病不求医,到药店来说明病状,先生们随口就要说出:“吃一剂小柴胡汤吧”,“服三付霍香正气丸”,“上一点七厘散”。有时,坐在被窝里想一会家,想想他的多年守寡的母亲,想想他家房门背后的一张贴了多年的麒麟送子的年画。想不一会,困了,把脑袋放倒,立刻就响起了很大的鼾声。

陈相公已经学了一年多生意了。他已经给赵公元帅和神农爷烧了三十次香。初一、十五,都要给这二位烧香,这照例是陈相公的事。赵公元帅手执金鞭,身骑黑虎,两旁有一副八寸长的黑地金字的小对联:“手执金鞭驱宝至,身骑黑虎送财来。”神农爷虬髯披发,赤身露体,腰里围着一圈很大的树叶,手指甲、脚指甲都很长,一只手捏着一棵灵芝草,坐在一块石头上。陈相公对这二位看得很熟,烧香的时候很虔敬。

陈相公老是挨打。学生竟没有不挨打的,陈相公挨打的次数也似稍多了一点。挨打的原因大都是因为做错了事:纸裁歪了,灯罩擦破了。这孩子也好像不大聪明,记性不好,做事迟钝。打他的多是卢先生。卢先生不是暴脾气,打他是为他好,要他成人。有一次可挨了大打。他收药,下梯一脚踩空了,把一匾筛泽泻翻到了阴沟里。这回打他的是许先生。他用一根闩门的木棍没头没脑的把他痛打了一顿,打得这孩子哇哇地乱叫:“哎呀!哎呀!我下回不了!下回不了!哎呀!哎呀!我错了!哎呀!哎呀!”谁也不能去劝,因为知道许先生的脾气,越劝越打得凶,何况他这回的错是不小(泽泻不是贵药,但切起来很费工,要切成厚薄一样,状如铜钱的圆片)。后来还是煮饭的老朱来劝住了。这老朱来得比谁都早,人又出名的忠诚梗直。他从来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都是把大家吃剩的残汤剩水泡一点锅巴吃。因此,一店人都对他很敬畏。他一把夺过许先生手里的门闩,说了一句话:“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陈相公挨了打,当时没敢哭。到了晚上,上了门,一个人呜呜地哭了半天。他向他远在故乡的母亲说:“妈妈,我又挨打了!妈妈,不要紧的,再挨两年打,我就能养活你老人家了!”

王二每年到保全堂店堂里来,是因为这里热闹。别的店铺到九点多钟,就没有什么人,往往只有一个管事在算帐,一个学徒在打盹。保全堂正是高朋满座的时候。这些先生都是无家可归的光棍,这时都聚集到店堂里来。还有几个常客,收房钱的抡元,卖活鱼的巴颜喀拉山,给人家熬鸦片烟的老炳,还有一个张汉。这张汉是对门万顺酱园连家的一个亲戚兼食客,全名是张汉轩,大家却都叫他张汉。大概是觉得已经沦为食客,就不必“轩”了。此人有七十岁了,长得活脱像一个伏尔泰,一张尖脸,一个尖尖的鼻子。他年轻时在外地做过幕,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什么都知道,是个百事通。比如说抽烟,他就告诉你烟有五种:水、旱、鼻、雅、潮,“雅”是鸦片。“潮”是潮烟,这地方谁也没见过。说喝酒,他就能说出山东黄、状元红、莲花白……说喝茶,他就告诉你狮峰龙井、苏州的碧螺春,云南的“烤茶”是在怎样一个罐里烤的,福建的功夫茶的茶杯比酒盅还小,就是吃了一只炖肘子,也只能喝三杯,这茶太酽了。他熟读《子不语》、《夜雨秋灯录》,能讲许多鬼狐故事。他还知道云南怎样放蛊,湘西怎样赶尸。他还亲眼见到过旱魃、僵尸、狐狸精,有时间,有地点,有子有眼。三教九流,医卜星相,他全知道。他读过《麻衣神相》、《柳庄神相》,会算“奇门遁甲”、“六壬课”、“灵棋经”。他总要到快九点钟时才出现(白天不知道他干什么),他一来,大家精神为之一振,这一晚上就全听他一个人百刂话。他很会讲,起承转合,抑扬顿挫,有声有色。他也像说书先生一样,说到筋节处就停住了,慢慢地抽烟,急得大家一劲地催他:“后来呢?后来呢?”这也是陈相公一天比较快乐的时候。他一边摊着膏药,一边听着。有时,听得太入神了,摊膏药的扦子停留在油纸上,会废掉一张膏药。他一发现,赶紧偷偷塞进口袋里。这时也不会被发现,不会挨打。

有一天,张汉谈起人生有命。说朱洪武、沈万山、范丹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都是丑时建生,鸡鸣头遍。但是一声鸡叫,可就命分三等了:抬头朱洪武,低头沈万山,勾一勾就是穷范丹。朱洪武贵为天子,沈万山富甲天下,穷范丹冻饿而死。他又说凡是成大事业,有大作为,兴旺发达的,都有异相,或有特殊的秉赋。汉高祖刘邦,股有七十二黑子——就是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谁有过?明太祖朱元璋,生就是五岳朝天,——两额、两颧、下巴,都突出,状如五岳,谁有过?樊哙能把一个整猪腿生吃下去,燕人张翼德,睡着了也睁着眼睛。就是市井之人,凡有走了一步好运的,也莫不有与众不同之处。必有非常之人,乃成非常之事。大家听了,不禁暗暗点头。

张汉猛吸了几口旱烟,忽然话锋一转,向王二道:“即以王二而论,他这些年飞黄腾达,财源茂盛,也必有其异秉。”

“……?”

王二不解何为“异秉”。

“就是与众不同,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你说说,你说说!”

大家也都怂恿王二:“说说!说说!”

王二虽然发了一点财,却随时不忘自己的身份,从不僭越自大,在大家敦促之下,只有很诚恳地欠一欠身说:

“我呀,有那么一点:大小解分清。”他怕大家不懂,又解释道:“我解手时,总是先解小手,后解大手。”

张汉一听,拍了一下手,说:“就是说,不是屎尿一起来,难得!”

说着,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大家起身道别。该上门了。卢先生向柜台里一看,陈相公不见了,就大声喊:“陈相公!”

喊了几声,没人应声。

原来陈相公在厕所里。这是陶先生发现的。他一头走进厕所,发现陈相公已经蹲在那里。本来,这时候都不是他们俩解大手的时候。

一九四八年旧稿

一九八○年五月二十日重写

篇10:汪曾祺作品《徒》简介

汪曾祺作品《徒》简介

《徙》是汪曾祺的一篇小说。载1981年8月4日《北京文学》。

文中高北溟是一代宗师谈甓渔高徒,他一直想如北海之鹏展翅高飞,他发奋读书,准备考取功名,但是突然间时代发生了变化,废科举,兴学校,心存大志的他,忽然一下子没了前进的方向,生活的压力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他的世家朋友沈世君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考师范,去教书。这看似平坦之路,其实也荆棘丛生。

面对这样环境,高北溟试图以断绝各种社会关系来逃避---不宴请客人,不参加同学聚会,不和同事聊天,全身心地投入教学工作。当教学有成之时,他又以为自己可以展翅高飞了。

这时,他的靠山被排挤走了,理想的工作随之旁落。随着女儿、女婿的死,高北溟终于承受不了打击,郁闷的死去。

当然他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愿望,也无法实现。一是为老师出书;二是让女儿高雪上大学。

汪曾祺小说《徙》梗概

丰厚的生活积累,开辟了汪曾祺创作的`另一门径。《徙》,一改写自然风俗、民风乡俗,直写知识分子生活,换了一个世界,也看到了另外一个汪曾祺。同样的丰厚、庄重,创作的根本来源,还是生活。

对生活的体察、积累、感悟,进而表现,再现了生活的艺术,艺术的生活。读作品,让人痛感世态人情、国事家事,让人想作品中的主人公高北溟,思作者的生活经历,映自己的人生道路。好作品,给人的启迪与思考,真是一言难尽。

汪曾祺写出了一个历尽沧桑的知识分子,写了一群人,几代人。有《儒林》人物之可悲,有《围城》人物之固执,有《孔乙己》之辛酸。

写人叙事,了熟于心。文辞高雅知识密集。其文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生活载体,从中可见汪曾祺学识才华。(摘自《汪曾祺文学阅读词典》)

作者简介:

汪曾祺,1920年3月5日生于江苏省高邮市,中国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1] 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2] 汪曾祺在短篇小说创作上颇有成就,对戏剧与民间文艺也有深入钻研。

1935年秋,汪曾祺初中毕业考入江阴县南菁中学读高中。1939年夏,汪曾祺从上海经香港、越南到昆明,以第一志愿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1950年,任北京市文联主办的《北京文艺》编辑。1961年冬,用毛笔写出了《羊舍一夕》。[3] 1963年,发表的《羊舍的夜晚》正式出版。1981年1月,《异秉》在《雨花》发表。1996年12月,在中国作家协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推选为顾问。

1997年5月16日上午10点30分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享年7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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