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二幕(共7篇)由网友“William”投稿提供,以下文章小编为您整理的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二幕,供大家阅读。
篇1: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二幕
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二幕
第二幕
第一场
时间 又过了些日子,水落下去,王家回到故乡。夏日午后。
地点 王家。
人物
张不三
大白猫
仙 鹤
蜂 王
大蚂蚁
王小二
王妈妈
〔幕启:大水已落。王家的磨盘并没被冲走。大柳树也没倒,蝉又回来歌唱。冲坏了的房子已修好多半,还在加紧施工。张不三不干活儿,独坐在磨盘上,自言自语。
张不三 这群好心眼的傻蛋,我说什么,他们都信!我说我不是张财主的儿子,他们也信以为真!就是那个老太婆聪明点,可是我一叫她亲妈妈,她就不再疑心我!我得赶快想主意,把那个宝船拿到手。宝贝到手,我准升官发财,多么美呀!
〔大白猫背着一小筐土,还用尾巴在下面支着,慢慢地走来。
大白猫 哎呀,哎呀,了不得!压得我成了个小锣锅!
张不三 大白猫,大乖猫!快着点,别哎呀哎呀的!
大白猫 是呀,我要是在磨盘上坐着,干吗哎呀哎呀的呢!
张不三 大乖猫,看明白点,我是监工的,应当坐在磨盘上!
大白猫 你呀,监工的,一肚子坏!
张不三 这是什么话呢?我是天下第一的好人!
大白猫 昨天你偷吃了王妈妈的鱼,反倒说我爱偷嘴!(把土倒下,又往回走)你呀,不是不馋、不懒、不偷;是又馋、又懒、又偷,还又坏!(下)
张不三 哎呀,我得快点动手,别叫他们大家都看出我的原形来。
〔仙鹤与蜂王同挑着砖走来,边走边唱。
仙鹤
蜂王 (唱)哼,嗨!哼,嗨!
我们的活儿作得快!
嗨,哟!嗨,哟!
房子一会儿比一会儿高!
哟,喝!哟,喝!
人多好干活,人多好干活!
张不三 (从磨盘上下来)亲爱的好仙鹤!亲爱的好蜜蜂!我没在这儿坐着偷懒,我是动脑筋,想好主意呢!
仙 鹤 想什么好主意?
张不三 你们看,咱们哪,是有福不会享!
蜂王 怎么?
张不三 咱们有宝贝,为什么不用它呢?
仙鹤 你说的是那个宝船?
张不三 对呀!
蜂王 发大水才用它呢,不是吗?
张不三 它现在就可以有用!
大蚂蚁 (独自挑着很重的`两筐土)走!走!挑土一大堆,快步走如飞!
张不三 大蚂蚁,亲爱的!你这么小的个子,挑那么多的土,快放下歇歇吧!
大蚂蚁 别看身量矮,志气比天高!别看个子小,要把日月挑!
张不三 放下,歇歇!(蚁放下筐子)我正在这儿要说,咱们要是把宝船献给皇上去,皇上必给咱们一大堆金子,一大堆银子,玛瑙的水桶,翡翠的磨盘,咱们何必再受累,又搬砖,又挑土的呢?
仙鹤 我们爱挑土,爱搬砖!多么有意思呀!
蜂 王 宝船是小二哥的,我们不能作主!
大蚂蚁 你要敢动那个宝贝,我打死你!
张不三 谁说我要动它呀,大家伙儿商量嘛!你们愿意了,我再跟小二哥商量。
大家 我们听小二哥的,不听你的!(都抬起砖,挑起土,走向工地)
张不三 这就算大家同意了?好!(给自己鼓掌)
〔大家又去挑土抬砖,没理他。王小二扛着根柱子,上。
王小二 (唱)又是泥水匠,又把木匠当!
墙厚二尺五,
松木柱子柏木梁!
水冲不倒,风吹不透,盖起来结结实实的房!
张不三 (忙去接柱子,放地上)小二哥,小二哥,告诉你,他们都同意了!
王小二 同意了什么呀?
张不三 不是我,是他们大伙儿说的,这么干活儿太累了!何不把那个宝船献给皇上去?
王小二 献给皇上?要是再发了大水,怎么办呢?
张不三 这样的大水,一万年才发一次,把宝船放一万年,多么可惜!咱们要是把它交给皇上,跟皇上要金子,银子,珍珠,玛瑙,咱们不就阔起来,不必受累,也天天大碗喝香油吗?
王小二 坐着喝香油,我不干!我愿意干活儿!
张不三 是呀,有了钱,多买地,种一百亩高粱,一百亩玉米,一百棵玫瑰花,一百棵茉莉花,养活一百头猪,一百头牛,一百只鸡,一百只大肥鸭,不是有干不完的活儿吗?
王小二 要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呢?
张不三 小二哥,你爱妈妈不爱?你孝顺不孝顺?
王小二 我顶爱妈妈!顶孝顺妈妈!
张不三 可是,你看看,妈妈穿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戴的是什么?我都替她难受啊!咱们要是有了钱,妈妈不就能吃点好的,穿点好的,戴上金簪子,银环子,宝石戒指,多么好啊!那才见出你的孝心啊!再说,反正那个宝船放着也是放着,为什么不叫它有点用呢?你想想!
王小二 对,你说的有道理!妈妈实在太苦!我跟她商量商量去!
张不三 别跟她老人家商量,她老人家爱勤俭,自己吃苦,可不肯说!跟她一商量,她必定说,我不苦!我不苦!
王小二 嗯!妈妈是那样!
张不三 所以呀!你快把宝船拿来,别叫妈妈知道!等到把它献给了皇上,咱们得了金银财宝,马上就带回来猪羊牛马,绫罗绸缎,叫妈妈吃上好的,穿上好的,妈妈也就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可顶高兴,说你是个大孝子!
王小二 好!咱们俩马上走!
张不三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要一去,妈妈必定盘问你,谁可也去不成了!快去,拿宝船去!我不怕见皇上,又会买东西,我雇一匹快马,很快就到了京城。得了金子银子,赶快就把妈妈心爱的东西都买回来!快去,拿宝船去!
王小二 好!你等着,别动啊!我马上回来!(下)
张不三 行了!行了!张不三,三不张,真真是个百宝箱!心眼快,嘴又强,神仙见我也遭殃!
王小二 (跑回来,拿着小盒)给你,好好拿着!
张不三 小二哥,你放心我呀?
王小二 什么话呢?咱们是大水冲不散的朋友啊!你快去,快回来!
张不三 一定快回来!一天不见,我就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去呀!唉,我真舍不得你!(抹泪)
王小二 快走吧!反正你回来得快,何必伤心呢?
张不三 对!你们好好地盖房,我快快地回来!再见!(匆下)
〔王小二扛起柱子。鹤等又都抬着砖,挑着土,一块儿回来。
仙鹤 小二哥,土够了,砖也够了,好不好再给外面的墙基砸砸夯啊?
王小二 对,等我放下柱子,就砸夯。根基不砸结实了,墙厚也不牢靠!
大白猫 唱夯歌不唱?
蜂王 当然要唱!小二哥,你领唱!
〔大家各拉一绳,王小二领唱。
王小二 (唱)大水下去,回到家乡。
大家 夯来(“来”读如“赖”)!(砸)
王小二 (唱)又种庄稼又修房!
大家 夯来!
王小二 (唱)蚂蚁浑身是力量!
大家 夯来!
王小二 (唱)蜜蜂儿事事爱帮忙!
大家 夯来!
王小二 (唱)仙鹤干活儿真稳当!
大家 夯来!
王小二 (唱)大白猫背土啊,那么一小筐!
大家 夯来!哈哈哈!
大白猫 我不干了,不干了!我这么卖力气,还拿我当笑话说呀?不干了!
王小二 说着玩儿哪,着什么急呢?
〔王妈妈提着一桶水,一桶饭,笑着走来。
王妈妈 孩子们,洗手去,吃东西啦!哎?怎么少了一个人?张不三呢?
王小二 他,他走啦!
王妈妈 走啦?上哪儿了?
王小二 他进京了!
王妈妈 进京干什么去?
王小二 去见皇上!
王妈妈 见皇上干吗?
王小二 去,去……
仙鹤 去献宝船吧?
大家 去献宝船?
王小二 他说,那是你们大家的主意!
大白猫 我一点也不知道!船能大能小,我的眼珠也能大能小,都是宝贝,我怎会叫他拿走呢?
仙鹤 我们没出主意,张不三骗你呢!
大蚂蚁 追他去,把宝船要回来!
大家 对!对!追他去!
王妈妈 孩子们,听我说!自从张不三一露面,我就有点疑心。可是,咱们都太实在,就难免有点马马虎虎。我比你们都多知多懂,因为我的岁数大呀。可是,连我也一听见他叫我妈妈,就动了心,不再提防他。我还这样呢,何况王小二呢!小二,你甭难过,这回有了经验,以后就会多留神,不上坏人的当了!
王小二 妈,我追他去,把宝船要回来!
王妈妈 一定得把宝船要回来!宝船在咱们手里,不但能够救咱们自己的命,也能救别人!
王小二 现在我想明白了,宝船落在皇上手里就成了废物!皇上只会拿着它玩儿,想不到用它救人!好,我马上走!
仙鹤 要去,大家一齐去;小二哥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
王小二 我一个人去,行!我有理,再留点神,还怕什么呢!
大白猫 都听妈妈的吧!妈妈怎说,咱们怎么办!大家去,我也去!可是,道儿远,在路上吃什么呢?
蜂王 你呀,大白猫,老先想吃!
仙鹤 不要紧,我天天捉一条大鱼喂你,还不行吗?
大白猫 顶好是鳜鱼,肉多,刺少!老太太,你说吧!
王妈妈 这么办:叫小二先走,咱们赶快盖房,省得叫雨水冲坏了!一完工,要是小二还不回来,你们就都去找他,好不好?
大家 好!好!加把劲儿,快盖好了房!
王小二 仙鹤,你得给自己在树上搭个窝。蜂王、大蚂蚁,你们也得安好了家!大白猫,找点草,给你自己编个过冬住的小篮子!
大白猫 我这小肉包子似的手,编不上来呀!
大家 我们帮着你!
王小二 妈,我走啦!
王妈妈 带上干粮啊!(给他预备)
仙鹤 带上你的斧子!(递斧)
蜂王 顺着大道走,迷不了路!
大蚂蚁 快去快回来!
大白猫 晚上睡觉,多打咕噜,小虫儿什么的不敢过来!咕噜,咕噜……
王小二 (提着干粮,插好斧子)再见!再见!
大 家 (送他)再见!快回来!
(幕)
篇2: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三幕
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三幕
第三幕
时间 前场后片刻。
地点 皇宫。
人物 皇 上 内侍甲、乙 卫 兵
王小二
仙 鹤
蜂 王
大蚂蚁
大白猫
张不三 公 主 宫娥数人 李八十
〔幕启:金殿内,皇上坐当中,二内侍两旁侍立。龙案上摆着一大堆葱花烙饼,一大盘子煮鸡蛋。他正在摆弄宝船。袭宝船的小盒在案上放着。
皇上 快长快长,乘风破浪!(船变大)好玩!好玩!哈哈哈!(拿起一个鸡蛋,在脑门上碰,蛋碰破了,即蘸点盐花,吃着)水落收船,快快还原!(船变小)好玩!好玩!哈哈哈!(又在脑门上碰一蛋,吃着)什么宝贝也没有这个好玩!
〔卫兵上。
卫兵 启万岁,有个王小二求见!
皇上 没工夫!我这儿正玩得怪高兴!
卫兵 他说,他会治公主的病。
皇上 会治病啊?进来吧!(忙将宝船藏入怀里)卫 兵 领旨!(喊)王小二上殿!(下)
王小二 (应声)来喽!(领仙鹤等同上,一齐说)皇上,皇上,你好啊?
皇上 废话!我是皇上,有什么不好?来呀,把他们推出午门斩首!
仙鹤 你斩不了我,我会飞!
蜂王 我也会飞!
大蚂蚁 我会地遁!
大白猫 我会上房!
王小二 你瞎扯!凭什么要斩我们呢?
皇上 见了皇上,不下跪磕头,还不该斩首吗?
王小二 你派人去请大夫,大夫来了,谁该给谁磕头啊?皇 上 这个……(问内侍)该怎么办?
二内侍 一点办法没有!
皇上 请宰相,商议大事!
二内侍 宰相上殿哪!
〔蚂蚁等要动手迎击张不三,王小二阻止。
〔张不三上。
张不三 (念)宰相上金殿,没事瞎捣乱。臣张不三见驾,吾皇万岁!(连连磕头)
王小二 (对鹤等)就是这样的人才爱磕头!
皇上 (对小二)你看,宰相多么有礼貌!
王小二 这会儿有礼貌,待会儿会把你害死!
大白猫 他还会偷吃的!皇上,留神你的烙饼!
张不三 (立,看见小二,惊异)啊?是你?
王小二 是我!还活着呢,没叫你给打死!
张小三 (旁白)哎呀,怪呀!他怎么还活着呢?(向皇上)万岁,这是一群野孩子,把他们打出去!
皇上 对!打出去!
王小二 打出我去,谁给公主治病呢?
皇上 是呀!别打出去!
张不三 (旁白)他要是当了驸马,我这个宰相可就不好作了!(向皇上)万岁,他是打柴的,不会治病!
王小二 我不会治病,你会吗?
张不三 那……
皇上 得!又问住了一个!来呀,请公主!
内侍甲 公主上殿!
张不三 万岁,干吗请公主?
皇上 费什么话,治病嘛!
〔二宫娥引公主上。
公主 参见皇父!
皇上 罢啦!叫王小二看看你的病!
张不三 公主!公主!这个穷小子冒充大夫!
公主 我都快死啦,你怎么还拦着我治病呢?你多么坏呀!仙鹤等 他坏透了!
王小二 公主,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公主 累的!累坏啦!
大家 累坏了?累坏了?
王小二 你一天干多少活儿,累成这个样呀?
皇上 别听公主的!我叫她一天吃十五顿饭,什么也不干!公 主 是呀,吃十五顿饭还不累得慌吗?我浑身都疼!皇 上 小女孩子,没出息!我一天吃二十四顿还不累得慌呢!
王小二 公主,我能治你的病!白哥,拿灵芝草来!
张不三 公主,灵芝草不是葱,不是蒜,没地方找去!他瞎扯呢!
仙鹤 (掏出仙草)灵芝草在这里!(递给小二)
王小二 (用仙草抚擦她)怎么样?怎么样?
公主 真灵啊!身上都不疼了!
王小二 跳跳!跳高高的!
公主 (跳)咦!怪舒服!
王小二 再跑个圈儿!
大家 我们陪你跑一圈!(同公主跑)
公主 真痛快!真好!头上有点汗啦!
王小二 公主,你的病就算好啦!从今以后,你要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常跑跑跳跳的,多干点活儿,就不会再闹病了!
公主 好!我听你的话!谁不愿意结结实实的呢!
王小二 你歇会儿去吧!
公主 谢谢你!谢谢你!(向皇上)皇父,我看你也少吃点吧!
(领宫娥下)
张不三 万岁,你看,王小二刚来这么一会儿,就把公主教坏啦!还不轰出他去?
皇上 对!王小二呀,把灵芝草留下,你走吧!
王小二 给我宝船,我马上走!
皇上 宝船?那是宰相给我的!
王小二 他从我家里骗了走的!
张不三 万岁,没有这个事!快把他打出去!
王小二 好!张不三,刚才你仗着人多,打了我一顿,现在咱们单对单,(脱衣)看看谁成谁不成!接衣服!(扔衣,蚁接住)张不三,来吧!
皇上 这好玩,好玩!宰相,跟他打!
张不三 宰相是文官,不动武!
王小二 你没骨头!
张不三 我没骨头,有脑子,咱们斗斗智!万岁,我出个谜语,王小二要是猜对了,给他宝船!猜不对,打八十大板!
皇上 行啊!出个最难猜的!
张不三 王小二,听着!什么花儿热?
大白猫 瞎说八道!花儿没有热的!
王小二 红姐,听着!他难不倒咱们!
张不三 什么花儿热?什么花儿凉?什么花儿是木头?什么花儿噼哩啪啦炒的香?
蜂王 什么花儿我都认识,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些花儿!
王小二 黄弟,别说话,让我好好地想想!
张不三 内侍,预备好大板子,他猜不上来!
王小二 张不三,听着!灯花儿烫手热!
仙鹤等 对呀!对!(鼓掌)
王小二 灯花儿烫手热,雪花儿片片凉!刨花是木头,玉米花儿炒的香!
仙鹤等 好哇!好哇!(欢跳)
篇3: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一幕
老舍的作品《宝船》第一幕
第一场
时间 古时候,有那么一天的上午。
地点 山涧有一条独木桥的地方。
人物
王小二 李八十
〔幕启:一片美丽的山景,比图画还更好看。山脚有一条溪涧,很深,上边有个独木桥,极难走。林中百鸟争喧。忽然鸟声静下来,自远而近传来歌声。这是王小二唱呢。他是个爱劳动的好孩子,背着柴下山,边走边唱。
王小二 (唱)清早上山去打柴,太阳升,下山把柴卖。
早打柴,早去卖,
买盐买米,早早回家来。
盐米交给好妈妈,
妈妈夸我真可爱!(走到桥头,把柴放下,休息一下,以便聚精会神地过桥。找了块平滑的大石,坐下,向林中说)小鸟儿,我不唱了,听你们的吧!
(鸟声又起)你们这些小家伙,老唱那一个调儿,唧咕唧,唧咕唧的!用点心思,编点新歌儿不好吗?
〔李八十老翁从对面走来。要过桥,自言自语。
李八十 这个破桥,多么难走!我老啦,怎么年轻的人不动动手,修一座宽点的,结实点的桥呢?
王小二 (立)老爷爷,你出主意,我来修!这里,石头木头都现成啊!
李八十 (望望)你呀,是个好孩子!可惜,年纪太轻,没力气呀!
王小二 说我没力气?你等等,我把你背过桥来,看看我有力气没有!这可不是逞能,是应当帮助老人!
李八十 说得好!我领情!可是,让我自己慢慢过去吧!背着我,你的腿一颤,心一慌,咱们就一齐掉下去!(开始战战兢兢地过桥)
王小二 慢着点,老爷爷!眼睛别往下看!
李八十 我知道!(可是,失足落水)哎呀!
王小二 哎呀!老爷爷!(急跳下去)
〔小梅花鹿、小狗熊等到涧边往下看,颇为着急。小二救上老人来,扶老人坐大石上。小鹿等跑开。
王小二 老爷爷!老爷爷!
李八十 哎呀呀呀!好孩子!好孩子!你救了我的老命!
王小二 快脱了这湿衣裳,晒晒吧!
李八十 不要紧,山风儿一吹,一会儿就干!你的也都湿透了啊!
王小二 不要紧,山风儿吹干了你的,也会就手儿吹干了我的,不是吗?
李八十 对呀,你简直比老人还聪明!
王小二 老爷爷,在哪儿住呀?我送你回家!
李八十 不用送!我的家呀,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连我自己也有时候找不着!
王小二 找不着自己的家,倒怪有意思儿,可就是麻烦点!
李八十 孩子,你在哪儿住呀?
王小二 就在这山下边,门口儿有个磨盘,磨盘旁边有棵大柳树,柳树上有俩“知了”儿,吱、吱、吱地唱。我妈说,那俩“知了”儿要不是哥儿俩,就是夫妻俩。
李八十 他们在冬天也唱吗?
王小二 老爷爷,你怎么了?冬天他们睡觉,不象咱们一年四季老爱干活儿!
李八十 说的好!我最喜欢爱干活儿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呀?
王小二 我叫王小二。
李八十 “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的那个王小二呀?
王小二 谁说的!我是一年比一年身量更高,力气越大,越能多干活儿的王小二!
李八十 都快结婚了吧?
王小二 还不一定!
李八十 家里还有什么人哪?
王小二 有妈妈,顶好的妈妈,最爱干活儿!所以呀,我们的门外种着吃不完的菜,缸里老存着点粮食!我们还有一只大白猫!
李八十 你爱大白猫吗?
王小二 当然喽!它会捉老鼠啊!其实呀,我也很爱老鼠!
李八十 这可就不大对了!我们爱好的,不爱坏的`!你能爱天上的九头鸟,山里的四眼狼吗?你能爱天天杀人的皇上,夜里偷吃小孩的妖精吗?不能吧?你是个有好心的孩子,要是能够分好歹,辨黑白,可就更有出息了!
王小二 好,我听你的话!老爷爷,你有妈妈没有呀?
李八十 从前有,现在我已经八十多岁,妈妈早不在了!
王小二 你都八十多岁了?
李八十 一点不假,我就叫李八十嘛!看,我的胡子不是全白了吗?
王小二 可是,我们的大白猫也有白胡子呀!
李八十 看你,怎么可以拿老爷爷比大白猫呢?
王小二 别生气,老爷爷!我也看那么比不大合适!
李八十 来吧,好孩子,我最爱好孩子!你今天作了一件好事,我得送给你一点礼物!
王小二 老爷爷,我不要!妈妈常说:帮助人是应该的,不为得礼物!
李八十 你妈妈说的对!可是,礼物要是一件宝贝,也不要吗?
王小二 也不要!我自己有宝贝!
李八十 你带着宝贝哪?叫我看看!
王小二 (从腰中掏出小板斧)看!这还不是宝贝吗?(耍斧)有它,上山能砍柴,豺狼虎豹不敢近前来!它们敢前进,嗑喳喳,一斧劈开它们的脑袋!
李八十 好!好!好!可是,有朝一日发来大水,房子冲塌,树木冲倒,白茫茫一片,天连水,水连天,你的宝贝可有什么用呢?
王小二 老爷爷,会有那么一天吗?
李八十 会有,会有!你看,咱们的皇上多么懒哪!日上三竿他才起,先喝一大碗香油,然后吃好几大张葱花烙饼;吃完了就再睡,睡醒了再吃;既不修河,也不开渠,怎能不闹大水呢?
王小二 哎呀,那可怎么办呢?可恶的臭皇上,吃了睡,睡了吃,活象我家的大白猫!
李八十 大白猫还爱拿老鼠,咱们的皇上连臭虫都不肯拿!快来吧,拿去这件宝贝!(掏出一个小木盒,掀开,取出个小纸船)你看!你看!
王小二 一只小纸船儿?有什么用呢?还装不下我的一个拳头!
李八十 宝贝不一定都很大呀!你的斧子比树大吗?可是斧子能砍树,树不能砍斧子!这是宝船!
王小二 我明白了:大水来到,我拿着它,可以淹不死!可是,妈妈怎么办呢?大白猫怎么办呢?要是扔下他们不管,我一个人逃命,说什么我也不干!
李八十 你,你妈妈,大白猫,连你们家的磨盘,都装得下!
王小二 老爷爷,你是瞎说!
李八十 一点不是瞎说!你看着,听着,记着:快长快长,乘风破浪!(小船变大)你看,长大了没有?再念再长,要多大有多大!赶到不用的时候,你念:水落收船,快快还原!(船又变小)
王小二 老爷爷,这可真是个宝贝!有了它,大水来到,我可以救起许多活东西呀!
李八十 说说吧!
王小二 比如说,水上漂着一群蚂蚁,该救不该救?
李八十 该救,蚂蚁多么勇敢,多么勤劳啊!还有?
王小二 水上来了一窝蜜蜂,也得救起来呀,蜜蜂多么爱干活儿,酿的蜜又多么甜哪!
李八十 应当救,还有?
王小二 一只美丽的仙鹤,或是一只胖小狗,都该救起来呀!可是,老爷爷,第一要先救人!
李八十 是吗?连坏人也救吗?王小二,你要小心,你要是救起一条毒蛇呀,它会咬死你!坏人哪,也许比毒蛇更厉害!你记住那两句话了吗?
王小二 记住了!快长快长,乘风破浪!水落收船,快快还原!对吧?
李八十 对!好好地拿着,交给你妈妈收起来!看,太阳这么高了!
〔小二看太阳,一回头,老人不见了。
王小二 老爷爷!老爷爷!你在哪儿啦?老爷爷!老爷爷!
(只闻回响,不见人影)哎呀,奇怪呀!老头儿藏在哪儿去了?
李八十 (声音)快回家吧,王小二!再见!
王小二 再见!(四山回响)再见,再见……(幕)
第二场
时间 前场后闹大水的那一天,下午。
地点 王家门外。
人物
王小二
王妈妈
大白猫
仙 鹤
大蚂蚁 蜂 王张不三
〔幕启:天昏地暗,黄水横流。一片锣声,众人惊叫:“水来了!水来了!逃命啊!”
〔锣声呼声稍远,王小二喊叫。
王小二 (在幕后)妈!妈!别慌!咱们有宝船!宝船啊,快长快长,乘风破浪!妈,抱着大白猫,我来搬东西!
〔锣声又近,鸟儿惊飞,牛羊哀叫……宝船出来,随浪起伏。
王小二 妈,你驶舵,我划桨!大白猫,别害怕,看着水里,有什么活东西好救上来!
王妈妈 小二!小二!等等再开船!咱们的磨盘还没搬上来呀!(船停住)
王小二 来不及喽!磨盘分量重,大概冲不走!
王妈妈 (依依不舍地回顾)这是什么事哟!房倒屋塌,东西全冲走喽!这,这怎么活下去呢?
王小二 妈,别伤心!等水下去,房塌了再修,菜淹了再种!天下无难事,因为人有手,天塌用手托,水来……
王妈妈 水来怎样啊?
王小二 水来坐船走!哈哈哈!
王妈奶 小二!小二!大难临头,你怎么还有说有笑呢?
王小二 愁眉苦脸的,水也退不了啊!
大白猫 喵!喵!
王小二 什么事?大白猫!水里有老鼠吗?不管它!
大白猫 (伸一爪,指水中)不是老鼠!
王小二 不是老鼠?捞上来吧!
太白猫 (不敢)喵!
王小二 胆小,怕掉下去呀?把尾巴交给我,拉着点,掉不下去!
(轻拉猫尾)
〔大白猫去捞,捞上个大蚂蚁来。为抖去身上的水,它跳舞起来。
大白猫 (觉得很有意思,用从指他,笑起来)咪咪,哈哈哈!
篇4:老舍的戏剧《西望长安》第二幕
老舍的戏剧《西望长安》第二幕
第二幕
时间 一九五二年春天,星期日下午。
地 点 汉口,农业技术研究所的宿舍里。
人 物
栗晚成 林大嫂
卜希霖
林树桐 达玉琴
马 昭 金 丹
〔幕启:栗晚成的宿室。他现在是中南区农林部的农业技术研究所的秘书主任。屋里的桌椅等等是合乎秘书主任的身分的,不太讲究,也才太简陋。它们不过是普通的中等的写字台、方桌、小书架、椅子、独睡的小铁床、茶壶、茶碗和暖水瓶……而已。可是,这是栗晚成的宿室。这就大有文章了。这些东西好象极乐意、极骄傲为他服务,都发出一些不易从这种普通东西看到的光彩。它们的地位是那么合适,使这间不大的屋子看起来十分宽敞。它们都是那么干净,令人几乎不敢去动一动,很怕把它们弄脏了一点点。
在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些绝对是属于栗晚成的小物件。例如:墙上挂着的那张大相片——栗晚成自己的半身相片。在小床的上面,挂着一件深蓝色的运动衣,前襟上用白线横着织成“战斗英雄”四个大字。在写字台上放着一本纪念册,假若我们掀开看看,里边不但有许多名人的签字,而且夹着几小条剪报,都是歌颂他的功绩的记载。这些小物件都有力地说明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谁——栗晚成,志愿军的“战斗英雄”。
〔空场。我们正切盼看一看这位“英雄”,“英雄”就进来了。现在他走路的声势更大了:他已架上两根拐子,发出咚咚的响声。他的脸上添了点肉,比以前胖了一点,可是脸上还是那么苍白。因为自信心更高了,所以他的气度比以前更大方些,而且不象以前那么忧郁了。他是含笑进来的。他的军装也不象从前那么破旧了,胸前的徽章加多了。进了门,他立定,看看屋里,笑容逐渐扩大,似乎相当满意这个环境。然后,他把拐子轻轻地放在屋角,走了几步,走的并不比架着拐子的时候吃力。然后,他拿起暖水瓶。迟疑了一下,又轻轻地把它放下,似乎宁可忍着口渴,也不愿轻易挪动已经摆好了的小器皿。他走到床前,坐下,从衣袋里掏出个解放军的符号来,翻过来调过去地细看。然后,他从床下拉出一只小皮箱,从箱中拿出一个小本,在小本上写了几个字。急将小本放回,推回箱子。然后,又坐在床沿上发愣,笑容不见了,心中好象很不安。〔林大嫂,一位家庭妇女,并没敲门,气冲冲地拉开门就走进来。
林大嫂 你刚才上我们屋里去啦?
栗晚成 (来不及收起符号,心中既不痛快,又有点看不起林大嫂)是啊,大嫂!你们都没在家!
林大嫂 我们要是在家,还丢不了东西呢?
栗晚成 (立起)丢了东西?(含怒地)难道你把我看成了一个小偷吗?大嫂,你应当知道我是志愿军战斗英雄,现任中南农林部农业技术研究所的秘书主任!林大嫂 你先不用背你的官衔,你拿着的是什么?
栗晚成 符……符号!
林大嫂 谁的?
栗晚成 你的爱人的!
林大嫂 你干什么拿来呢?
栗晚成 我……我……我借用用!
林大嫂 我的爱人是转业军人,你也是。他有符号,你怎么没有?我告诉他好几回了,把军衣、军帽收起来,他不听。他老把它们挂在墙上,好随时地觉得光荣。就偏偏遇见你这么个人,把别人的纪念品也随便拿了走!你自己的呢?我问你!
栗晚成 大嫂,你问的是我自己的符号吗?(想办法)林大嫂 啊!
栗晚成 大嫂,你听着!(急掀裤角)看!在朝鲜战场东线上,雪有三尺多深,我指挥一个连队,跟敌人苦战了七天七夜。首先,我的腿受了伤,我好歹包扎了一下,不退!我一退,就必定影响全局。(放下裤角,急掀起上衣,露出腹部)看!有一天,刚刚天亮,敌人反扑,打白刃战。两个塔似的.美国兵一齐扑过我来,两把刺刀同时刺到这里,我连眼也没眨巴一下,拍,拍,两手,两个“塔”全倒下去。我扯下军衣的袖子,自己包扎了一下,继续前进!我爬、滚、跑、跳,帽子丢了,衣裳碎成一条条的,可是继续前进,象一只受了伤的猛虎!我满身是雪,是泥,是鲜血,可是不退!在接受任务的时候,我已经发下誓:至死不下战场!可是,敌人放了毒气,一种发酸又带着点甜味的气体!我昏迷过去。从那以后,我……我……我说话就不方便了,越着急越结巴,毛病就在这里!(急指脖子)事后听护士们告诉我,他们往下撕我的衣裳,就撕了一个多钟头,衣裳全教血给糊在身上了!大嫂,你问我的符号哪里去了,哼,我连自己的命在哪里也不知道啊!
林大嫂 (仍理直气壮)你不用花言巧语地乱吹腾,你太爱吹腾了。我看你不地道,就是不地道!我的爱人从前也是军人,他就不象你这么吹腾自己!
栗晚成 他……他没立过我这样的功劳,想吹也没的可吹呀!林大嫂 他没的可吹,可他不偷东西!
栗晚成 (实在压不住气了,嚷)大嫂,你这是污辱我!污——辱——我!
〔卜希霖科长跑进来。他将近五十岁,身子又高又大又壮。他的心地极好,即使受了坏人的欺骗也不着急、闹气。
卜希霖 怎么啦?不好好地过个星期日,这么大喊大闹的干什么呢?算了!算了!哈哈!
林大嫂 卜科长,问清楚了再劝,不应当不问青红皂白就说算了,算了!
卜希霖 甭管是怎么一回事,老栗,你不该跟大嫂发脾气。在新社会里,对于妇女,我们要特别尊敬!你是个英雄,必须格外注意这个!
林大嫂 是嘛,我看他是年轻轻的就作了秘书主任,有点忘了东西南北。
〔林树桐,林大嫂的爱人,走进来。他四十岁左右,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相当的能干、和蔼,对培养青年干部颇有热情。
林树桐 什么事呀,这么乱喊乱叫的?林大嫂 你问他吧!(指栗晚成)
林树桐 (对林大嫂)你不要轻易这么发脾气好不好?这是宿舍,别一家子说话,八家子都得听见!
栗晚成 (想起来谦虚)林科长,大嫂有理,是我不对!我忘了军人对妇女的尊敬!我年轻……
卜希霖 老栗,这就对了!事事都要学习,我们才能随时进步!
栗晚成 (愧悔)林科长,明天我跟少先队一同照相,借你这个符号用一用。
林大嫂 借用用无所不可,你不该乘我们不在屋里,自己就动手拿来!
林树桐 老栗,你用吧!用完可得还给我,那是相当宝贵的纪念品。
栗晚成 用完一定奉还!大嫂,我刚才的态度不对,你……你……
林树桐 (对栗晚成)没关系!(对林大嫂)你呀得这么想:他年轻,他立过特等功,他有文化,你上哪里找这样的干部去?咱们大家都得格外帮助他,格外爱护他,把他培养成最有成就的干部。咱们帮助他就是相当地帮助国家造就干部。作了十几年的事,我虽然没犯过大错误,可也没有相当的贡献;我自己不行,再不帮助培养青年干部,就更不象话了!林大嫂 你呀,老林,有点偏心眼,偏向着他!
林树桐 你不懂!老栗跟我都是转业军人,转业军人见着转业军人,不管谁作过师长,谁作过排长,就如同亲兄弟一样!
卜希霖 我虽然不是军人,可是我能了解老林这点感情!林大嫂 我看谁好,就好;我看谁不好,就不好,不象你们,只看彼此的长处,不看短处!
卜希霖 大嫂,要是老彼此挑剔毛病,还能团结得好吗?哈哈!
林大嫂 要按你这么说,就谁也不好不坏,是不是?
林树桐 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逮住谁跟谁开火呀?〔达玉琴跑进来。她二十三四岁,十分活泼,有时候故意卖弄,好使人注意她。她是女干部。
达玉琴 你们嚷什么哪?(看林大嫂生气,即问林大嫂)大嫂,谁得罪了你吗?
栗晚成 我不对!我学习的不够!我得罪了大嫂!
林树桐 没关系!
达玉琴 (口中责备栗晚成,而实际是不满意林大嫂)老栗,你要记住,正因为你是个英雄,你才最容易得罪人。你的话说得稍微差点分寸,人家就会说你骄傲自满,目中无人!
林大嫂 (听出弦外之音,也施展口才)是呀,我是个老落后分子,不象你那么聪明,玉琴!看,你才认识了他这么几天,就多么了解他呀!
卜希霖 (不愿看朋友们拌嘴)得了!得了!都是好朋友,大星期天的,何必……大嫂,你歇歇去吧!哈哈!林大嫂 我不累!
卜希霖 不愿意休息,就去给我们包饺子,过星期天,不好吗?哈哈哈!
林大嫂 说得倒怪好听的,卜科长!(对栗晚成)你用完了那个符号,别忘了还给我们!(含怒而去)
卜希霖 (向达玉琴)玉琴,告诉你,林大嫂是老好人!别看她生气,她准会给我包饺子!我料事如神!哈哈!
林树桐 她呀,为人的确不错,就是顽固一点!
达玉琴 真难为你,林科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老跟大嫂打交道!
卜希霖 玉琴,这是什么话呢!
林树桐 玉琴,你跟老栗讲恋爱,顶好别教大嫂看见,她看不惯这种新事情!
卜希霖 大嫂跟我说过:“哼,老栗追女干部,连拐子都磨去了大半截!”我可就说了:“大嫂,他立过功,流过血,身上有那么多伤,还不该找个合适的女同志帮助他,保护他吗?他的拐子磨掉半截,正值得我们同情啊!”你看,玉琴,谁不对我就说他不对,谁可原谅我就原谅他,我就是这么团结大家,哈哈!
栗晚成 你们对我的爱护啊,我真……真……真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卜科长,我记住你的话,从此永远对妇女特别尊重!
林树桐 玉琴,老栗,不是我爱替别人着急,你们为什么还不订婚呢?
栗晚成 就……我……我怕对不起人哪!看……看我的腿!我不能只顾自己,不尊重玉琴啊!
卜希霖 你的腿?我看你满可以不再拄拐了!走走看,走走看吧!玉琴同志要是说行,就行了!走!
栗晚成 (走了几步,只略有点“点脚”,相当难堪地说)行吗?
卜希霖 我看满行!玉琴你说呢?
达玉琴 他的腿瘸是因为光荣地负了伤,不是什么天生来的缺点,更不是品质上的缺点!
卜希霖 说得好!老栗你听见没有?
栗晚成 我这受了毒的喉部,在医院这么多日子也治不好!谁……谁……谁知道我能活多久呢?
林树桐 这不象军人应有的感情!军人永远是乐观的!组织上一定会教你多疗养,你再运用心理治疗法,教自己快活、乐观,这点病一定能好!玉琴你说呢?
达玉琴 我怎么恨放毒的敌人,怎么同情受了毒的英雄!
卜希霖 说得好!老栗你听见没有?
栗晚成 玉琴!我十分感激你!我希望世界上真有灵芝草,真有仙丹,一下子把我治好!这算什么事呢,好一天,病两天,虽然我做了不少事,可是不能满意自己;我愿意多做事,我能做事,我有做事的经验!我急,急得要吐血!
卜希霖 不要这样着急,病得慢慢地治,慢慢地养,越着急越坏!好啦,好啦,老林,咱们帮助大嫂作饺子去,教这一对青年谈谈知心话!
林树桐 对!老栗,玉琴,你们好好地谈谈,干脆快点结婚!革命已经胜利,革命的功臣还不该享受点家庭幸福吗?我跟老卜会给你们布置个相当出色的婚礼!卜希霖在德明饭店的大厅里,借用军区的大乐队,吃完喜酒,要有一百对男女跳舞!你们等着看吧!哈哈!走吧,老林!
栗晚成 等等!(拿起拐子)卜科长,林科长,我没有东西送给你们,这对拐子,你们一个人拿一只吧,作个纪念!假……假若我……
林树桐 你是怎么啦?老栗!谁有时候都相当忧郁,可不能象你这么悲观啊!
篇5:老舍作品《春华秋宝》第一幕第三场
老舍作品《春华秋宝》第一幕第三场
时间 前场后一个月左右。某日晚间。地 点 管清波的“第二家庭”,楼上。
人 物
常 妈
管清波
王先舟
于大璋 丁翼平
唐子明 钱掌柜
〔幕启:楼上一间小客厅,收拾得非常庸俗、阔绰,有点象昔日的高等妓院。看见这屋子,就可以知道这里不大能有正派的人与正派的事。两面有门。〔这是管清波的“第二家庭”。管清波与丁翼平常常和他们的朋友们在这里聚会,商议“要事”,也顺手儿吃吃喝喝。今天又是他们聚会的日子。〔幕还未启,有男女欢笑的声音,大家都在内室里玩牌。幕启,空场。内室的男女通场继续欢笑。少顷,电话铃响,常妈上。(接电话)喂……小月亮门九号。……您贵姓?……等一等,我给您看看。(到内室门口)管经理,管经理,电话!
〔管清波手里拿着两张扑克牌出来。
管清波 谁呀?
常妈 丁经理。
〔室内有女人声音:“清波,该你出牌啦!”常下。
管清波 (向室内)等一等!(接电话)喂,翼平啊?怎么还不来呀?大家伙儿都等着你来玩玩呢!〔室内女人又催:“老管,你快着呀!”
管清波 (捂上机口)等一等!(再打电话)什么?……于大璋?他没有来。……噢,你约他九点钟上这儿见面?(看表)现在已经过了几分钟……〔室内女人又催,同时王先舟上。
管清波 (向王)来啦?给你,(把手中的牌递给他)你先替我玩去。
王先舟 好吧!(接牌入内室)
管清波 (再接电话)不是,不是于大璋,是王先舟来了。……好,于大璋要是先来到,叫他等等你。好,我一定叫他等你;你就快来吧!(门铃响)大家都等着你呢,没有你不热闹啊!好,待会儿见!(挂上电话,要往内室走)
〔常领于上。
常妈 管经理,于先生来了。
管清波 (亲热地)大璋!快来,坐下!常妈,沏茶去!(常下)丁翼平刚刚来了电话,叫你在这儿等他一会儿,他马上就来。
于大璋 (看室内)清波,你行啊!小客厅收拾得多么象样!我常想来看看你,可是……你知道在机关里做事的有多么忙!
管清波 连我都一天到晚脚后跟打后脑勺嘛,不用说你啦!你近来还过得怪好的吧?
于大璋 对付着冻不着饿不着就是了,哪能象你这么舒服!
管清波 人哪,不为名,就为利。你可是有名呢。
于大璋 嗯,现在还能作副科长,也总算不容易!
管清波 大璋,你有本事,脑筋活,心眼快,才参加了几天,就当了副科长;勤巴结着点,赶明儿还不是科长处长?好好干吧!
于大璋 (笑,掏烟)来吧,尝我一根不大好的烟吧!
管清波 (看了看烟)到我这儿啦,我不能叫你吃这样的烟!常妈,拿烟来呀!
〔常托着漆盘上。盘上有一筒三炮台烟、茶具,与糖果四碟,说:“来喽!”管先把烟拿过来。常摆上两碟糖果,倒茶,而后把两碟糖果送入内室。
管清波 来枝炮台吧!(递烟)
于大璋 (笑了笑)常在街上看见它,可老没跟它发生关系了!(吸了一口)到底好烟是好烟!
管清波 有工夫就上这儿来玩玩。别的没有,好烟好茶还缺不了你的!
于大璋 (慨叹地)可是,没工夫啊,工作太忙!拿一份儿薪水,做两个人的事。上班以外,还得学习,好多会都得参加,负责任嘛,就不得清闲。
管清波 是呀,都不容易!就拿我来说吧,生意是比从前好啦,可是柜上那些店员,今儿一个意见,明儿一个要求,好象铺子不是我的,掌柜的倒得听别人的吩咐!
〔室内有女人声。
于大璋 大嫂子倒好哇?我看看她去!(要立起来)
管清波 等等,大璋!她不住这里!
于大璋 (听笑声)那么……(恍然大悟)噢!我的脑筋太不灵活了!该死!
管清波 有工夫就常来玩玩,可别对亲戚们给我宣传!
于大璋 你叫我拉老婆舌头去,我也没工夫哪!唉,你真有办法!
〔丁匆匆上。
丁翼平于科长,对不起,叫你受等!
于大璋 我也刚刚来到。
管清波 都不是外人,就别这样客气了,叫人听着怪难过的!
丁翼平我找老邱去了,要不然也不会迟到。
管清波 他不是刚由香港回来?
丁翼平是呀!你看,于科长……
管清波 在这儿,就叫他大璋吧,显着亲热,不是吗?
丁翼平你们俩是亲戚,可以随便称呼。我可得叫科长。什么话呢,我的事儿得请科长帮忙,随时地指示呀!
于大璋 (被捧得很舒服)不要说指示,只说帮忙吧!
丁翼平于科长前者跟我说,香港的手表便宜,我托老邱带了一个来。(掏出美丽的表盒)于科长,你看,真正瑞士造,自动上弦,不生锈,不怕水,不进灰土!
于大璋 (接过表盒,端详,管也看)表是真好!
管清波 老邱还有没有?我也想要一个!
于大璋 好!(把表盒递回)
丁翼平(假装一愣)你是怎么回事?于科长!
于大璋 表的确好,我手里一时可是不宽绰!
丁翼平(故意作生气的样子)于科长,你既是清波的亲戚,又是我的朋友,我可没拿你当作外人,你怎这么看不起我呢!
于大璋 我怎能白要东西呢?绝对不能!
丁翼平我特意托老邱给你带来的,我送不起,还垫不起这点钱吗?你几时有钱,几时还我,咱们自己朋友还过不着这点有无相通吗?
管清波 按理说呢,老丁也送得起这么一个表,你也受之无愧。现在他先垫上钱,你再慢慢地还他,就更象自己朋友了!你的那个破表没准儿,起码该擦擦油泥!
于大璋 这,这……
丁翼平把这个老东西(指旧表)交给我,我去给收拾一下!戴上这个新的,不至于再耽误了事情,这最要紧!作科长,会议是多的,一来一迟到,才合不着呢!
于大璋 (收下表)哪有这么办的呢?
丁翼平不再提,不再提这点小事了!把旧的给我!
于大璋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
管清波 一事不烦二主。丁翼平就是这么热心肠!(过去把表摘下来,递给丁)
丁翼平清波了解我;我没有别的好处,就是交朋友永远真心实意!不再提这点小事了!
〔稍静。
于大璋 丁经理,你打电话约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谈呢?
丁翼平(作忽然想起状)哦,于科长,我又预备好了三百台水车,您看这回怎么个交法呢?
于大璋 还照上一批的交法。
丁翼平我是实心眼的人,愿意把事情都先交代清楚。这三百台因为局子里催得紧,厂子里加夜班还赶不来,又雇了些临时工。外边雇来的人,技术不能一边齐,水车又不是很简单的东西,做的活就保不住有粗糙的地方。我既怕过了期限,耽误了抗旱备荒的大事,又怕活儿潦草一点,对不起您的照顾!
管清波 现在做活真不容易!上边催得紧,下边不顶用,掌柜的两头受气!
于大璋 (沉思)是啊,我很了解你的困难,丁经理。只要按照合同办事,我想……
丁翼平那没问题,绝对结实,能用!我决不能把废品交上去,对不起人!您作事多年,能体谅我们;遇上个没有经验的新干部可就费了事:哪怕铁活上有个小砂眼,木活上有个小疖子,他都叫我们返工,我们就非赔钱不可!
于大璋 当然喽,我不是毫无经验的人,不能叫你赔了钱!不过这是抗旱备荒的事,也不能马虎了,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管清波 大璋,你放心,老丁办事向来有把握,绝不能让你交不上去。什么话呢?朋友交情要紧!老丁,大璋可是我的至亲,你回去把成品好好检查一下,可别让大璋为了难。
丁翼平那还用你说吗?没错!于科长,您放宽心吧!
于大璋 嗯,好吧,清波既然说到这儿,我想丁经理也会注意,只要做得结实,即或有点小小不言的,我想,倒也没多大关系。
丁翼平这我就放心了!告诉您,为这点活,我日夜揪心扒肝的!
管清波 放心吧,有大璋这样通达的人,到时候给你解释一两句,你一定不至于赔钱!
丁翼平于科长,我从心里佩服您!
管清波 那用不着交代,就凭他是我的亲戚就够了。咱们是知己,大璋也得是你的知己!你们还有事商量没有?到屋里玩玩去?
于大璋 不啦!我得早点回去睡觉。睡迟了,明天早上起不来;学习迟到,显着怪不合适的!
丁翼平那,我们就不必勉强了吧。管大哥,我星期六晚上借这儿请客,好不好?请于科长在这儿玩一晚上,星期天晚起点不要紧。叫常妈给雇辆三轮去吧。
于大璋 别雇车!我坐惯了电车。
管清波 哼,上班下班的时候,电车可挤得够呛!
丁翼平于科长,你应当来辆自行车。
于大璋 自行车确是方便!
丁翼平正凑巧,我那儿有一辆半新的,搁着没人骑,先借给您骑吧。
于大璋 你自己呢?
丁翼平我?太胖了,骑不动车了!好吧,明天我派人给您送去。
于大璋 哪有那么办的呢?
丁翼平您又来了不是?我是真情实意交朋友!
管清波 把东西搁坏了,不如借给朋友用用!
丁翼平明天我去交活,有我说不圆到的地方,科长可多帮帮忙!我再请示请示:做完了这一批,还可能再多做吗?
于大璋 也许可能,抗旱备荒不是一两千台水车能解决的事。
丁翼平于科长,您可得多照顾点!这路活儿我已经做熟了,保证能做得又快又合规格。
于大璋 不过,下次可能采取投标的办法。
丁翼平那,即使没有什么利润,我也得把标争到手里。为抗旱备荒服务,我当仁不让!定了投标的办法,你早通知我一声。
于大璋 你留神看报,我再提醒你一声。好,再见!
管清波 大璋,别忘了星期六晚上到这儿来!
于大璋 看吧,有工夫一定来。别送!别送!(下)〔丁、管送到门口,于拦阻,即不送。
管清波 常妈!送于科长出去!
丁翼平大璋这个人倒怪好的!又能干,又机灵!
管清波 解放前,他的事情挺不错,也爱讲个排场。这二年没能常来往,他太忙。
丁翼平他在局子里也颇拿事呢!
管清波 解放不几个月,他跟我说过:科长是老干部,不懂业务,把事情都交给他。薪水拿的不少,他大手大脚地花惯了,总是紧紧巴巴的,你还没看见他那个样?
丁翼平这么办好不好?我这儿开好了一张支票,当着面不好意思交给他,你替我交给他吧!(掏出支票)
管清波 (接支票)干吗这么忙啊!
丁翼平(不解地)怎么?
管清波 你先把水车送去再说,别把他胃口惯大了,以后就不好办了!
丁翼平清波,真有你的,亏了你们还是亲戚呢!
管清波 哎——亲是亲,财是财!
丁翼平那,标底的事呢?
管清波 等见着报,有了信,再送去钱也不晚。咱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把支票收入袋中)
丁翼平好,这件事我听你的了。把支票给我吧!
管清波 我先拿着不好吗?
丁翼平怎么?要炸我的酱吗?
管清波 就凭刚才那一场,我给你捧得多么严?还不值这俩钱?
丁翼平(大笑)
管清波 (大笑,交回支票)
丁翼平(接支票,放好)谈谈咱们的事吧,我让你弄的钢板铁料,你弄了没有?
管清波 我怎么没弄?我是想,弄来要是没出路,压着本钱可不大上算!
丁翼平你怎么知道没有出路?
管清波 我听你的!有什么好消息吗?
丁翼平先来瓶白兰地吧?一边喝着,一边谈。
管清波 那容易!(去开柜橱,拿酒和杯子)〔王赢了钱,从内室出来。
管清波 还没打开哪,你难道就闻见了味儿?(开瓶)
王先舟 只要是白兰地,不用开瓶子,我就能闻见!
丁翼平算了吧!说点正经的。我的碎铁还不够用,你怎么这两天又泄了劲儿呢?
王先舟 (先喝了一大口酒)哪儿呀,老二添了个男孩子,他忙,我这个作伯伯的还不给张罗着点吗?
丁翼平别忘了,连你们老二到税局子去作事,还是我的力量!
王先舟 那我怎能忘了呢?得啦,他能常给您出个主意,少交点税,也得算报恩哪!您吩咐吧,我完全听您的指挥!
丁翼平碎铁照常收,你还得上趟天津。
王先舟 干吗去?
丁翼平老唐来了没有?
管清波 早来了。
丁翼平叫他一声。
〔王到内室门叫:“唐经理,出来,喝一杯!”
唐子明 (出来)刚起了一手好牌!丁经理,有什么好消息?
丁翼平屋里还有谁?
管清波 小兵小将的一群呢!不用叫他们了吧?
丁翼平也好,咱们弟兄谈谈吧。朋友们,咱们要有一笔大生意作,大家都要好好地准备!(大家倾耳静听,连王先舟也顾不得喝酒了)我得到了消息,(大家的嘴唇微动,不出声地说:“消息。”)后勤部有好大一笔洋镐铁锨,马上就要做!(故意地不往下说了)
管清波 谁去应这好大一笔生意呢?要不要投标呢?要投标,咱们得想法子摸摸底!
王先舟 丁经理,您去应这笔生意?
丁翼平(轻拍胸膛)帮助政府办事,我不能落在后头!
管清波 噢!对呀!你是加工定货委员会的主任委员!
王先舟 我明白了!干吗我得上天津!我去,叫我上上海我也去!
丁翼平要是用加工定货委员会的名义,我接受全部的委托,就省了政府的事!为了这个,我们得赶紧组织一下。
管清波 我明白了,在签订合同之前,我们要设法抬一抬铁料的价格,这对于我们有利。
唐子明 管大哥,年月不同了,咱们可别只顾私,不顾公。
管清波 什么年月不同了,咱们马上收买北京的铁板跟钢料!要掉了脑袋不过碗大的疤瘌!
丁翼平北京一处的还怕不够。先舟,你上天津,把能买到的都买进来。
王先舟 给我钱,我马上走!把材料收进来之后,我们到处吹风,说市上缺货,价钱就得浮悠浮悠地往上涨。
丁翼平涨价是当然的,用不着你说明。先舟,看天津不行,打个电话来,赶紧上济南,或东北!
王先舟 为咱们大家的事,上新疆我也去!
丁翼平老唐,你调查一下,看哪几个厂子能做多少活,咱们心里好有个数儿。别等合同拿下来,咱们到时候交不了活。对公家的定货,我们得争取提前交工!
唐子明 那行!丁大哥,我愿意多有活儿做,可是咱们也得小心点!
管清波 老唐,你是又要吃又怕烫!等我们赚了钱,你可别看着眼馋!
唐子明 我要小心,可也不能把财神爷往外推!
管清波 这不结啦!放开胆子,好处无穷无尽!翼平,款子怎样?
丁翼平我有办法,银行会借给我!
唐子明 怎么把天津或者东北的料运来呢?
丁翼平那我也有办法!
管清波 得,这咱们就没的着急了!咱们没有翼平可真不行!他就是咱们的脑子!他看得远,看得准!
丁翼平先舟,你别再泄劲儿!
王先舟 我……
丁翼平你怎样?有什么说什么吧!
王先舟 我……
丁翼平我一向拿你当自己朋友看待,还不说实话?
王先舟 这两天哪,钱掌柜已经动手收买铁料呢!
丁翼平你帮他来着?怪不得这两天你不来看我呢!
王先舟 不是!不是!我是愿意两面不得罪人!
丁翼平他干吗收买铁料?难道比我先得到了消息?那不能啊!你知道不知道?
王先舟 我只知道,他给老方的`铁厂添了资本,老方应下一笔活来。
丁翼平什么活?
王先舟 一批仓库里的铁活。
丁翼平啊!那笔活本来是我先知道的,因为油水不大,我告诉大家沉着一点,合理地抬抬标价,倒叫老方钻了空子!这是破坏团结!清波,钱老头子来不来?管清波也许来,这儿有吃有喝的。
丁翼平打电话,叫他来!
〔门铃响。
管清波 也许就是他!
丁翼平子明,先舟,你们还玩牌去。见着他,什么也甭提!先舟,你要是再脚踩两只船,可别怪我……
王先舟 我起誓,从此不敢!
丁翼平老唐,你呢?
唐子明 只要大哥有把握,我不敢不听您的话!(同王入内室)
管清波 对钱老头子,到必要的时候,我会拿出野蛮的劲儿来!
丁翼平那倒不必!有理讲倒人!我们跟他说说理!〔钱缓缓地上,丁躲开点。
管清波 (假装客气)喝,老大哥,我还以为您不来了呢,刚要给您打电话。来,先喝一杯吧!(递酒)
钱掌柜 我呀,舍命陪君子,不能不来!
管清波 这两天又弄了“黄”的没有?
钱掌柜 那,你比我的手快呀!
丁翼平(过来)有什么别的消息没有?
钱掌柜 翼平!病病歪歪的,懒得出门,没听见什么。
丁翼平听说老方弄到一笔生意。
钱掌柜 是吗?
丁翼平还有人给他撑腰,给他添资本。
钱掌柜 谁呢?
丁翼平谁?你!
钱掌柜 这是哪来的话呢?
丁翼平听着,以前,你跟老管是对头。多亏了我从中说和,你们俩才不打对仗,彼此都得了好处。是这么一回事不是?
钱掌柜 是!
丁翼平后来,管大哥这儿收拾好了,我提议大家时常在这儿碰碰头。五金、营造、木料、铁工,行行有人。大家说好,一致合作,什么事彼此都不瞒着,是这样不是?
钱掌柜 是!
丁翼平那么,为什么你背着老管,大量收买钢料,又叫老方钻我的空子,而且从我手里挖去王先舟?
管清波 你这么大年纪了,我不好意思跟你耍硬的,可是也别招急了我!
丁翼平你想想,是大家合作,凡事有个计划好呢?还是各干各的好?大家一条心,咱们就能应下大笔生意;一个人干,既不能大量生产,对公对私就全没好处,不是劳而无功吗?
钱掌柜 我……
丁翼平难道你想叫老方跟我对立吗,休想!我有能力去签订几十亿几百亿的生意,他能吗?我分给他活儿做,他就有饭吃;我不照顾他,他就得瞪着眼睛发楞!你帮助他,你的钱就放了秃尾巴鹰!
钱掌柜 翼平,翼平,你也听我说两句。老方啊,总觉得听你的指挥,怪委屈的!
丁翼平胳臂拧不过大腿去,我的眼光远,本事大,他就得听我的!
钱掌柜 你听着呀。我呢,老怕一口气不来,就呜呼哀哉。所以一听他花说柳说,我就投了资;想乘着还没断气,多抓弄几个。这是实话,请你原谅!
丁翼平您要看明白了:现而今作什么都得有组织,有计划,有统一的指挥。个人的力量有限,包不了大生意。管大哥,你记得老方的电话号码吗?
管清波 知道。叫他来一趟?
钱掌柜 (阻止)不用啦,明天我跟他请你们喝喝酒。
丁翼平您想明白了,还是大家团结起来好?
钱掌柜 好嘛,你一下子能弄百十亿的生意,我还敢跟你碰吗?
丁翼平钱掌柜,您说了实话。你所见者小,只看自己,不顾全面。从此,你要体会公私兼顾的精神才是!
钱掌柜 你说的对!对!
丁翼平(极得意地)你们听咱丁翼平的话吧!照着我的办法往下干,咱们必定会万事亨通,所向无敌!(举杯)来,碰碰杯吧!
——幕闭
篇6:老舍作品《春华秋宝》第一场第一幕
老舍作品《春华秋宝》第一场第一幕
第一幕
第一场
时间 一九五一年春。某日下午。
地点 荣昌厂的经理办公室。
人物
黄庆元
于大璋
李定国
冯二爷 马师傅
梁师傅
管清波
唐子明
钱掌柜 丁翼平
丁小苹
张乐仁
周廷焕 刘常胜〔幕启:荣昌铁工厂的经理办公室,布置得不算奢华,可是也还相当体面。大写字台一张,是丁翼平的办公桌,桌上有电话机,一个他自用的细瓷盖碗和文具、文件,都齐齐整整。一套相当讲究的沙发而外,还有小凳、小茶几、衣架等。壁上有大画一幅,爱国公约一张。两面有门,中通院内,左通会计室。由窗内可见工厂的一角。
〔幕启时台上无人,唯闻打铁声与马达声。〔黄在前,于在中,李在后,谈着话进来。他们在厂内刚看完订做的水车成品。
黄庆元 (故作谦虚)于科长,您看那五十台水车,做得怎么样?您还满意吧?请您多提宝贵的意见!
于大璋 (轻轻点从,不便立刻发表绝对肯定的意见)也还,也还不错吧。
李定国 请坐吧,于科长!
于大璋 别那么称呼,我不过是个副科长。
李定国 不久您还不高升一步,作正科长吗?(招呼于坐好,而后小快步跑到门口)冯二爷!冯二爷!〔冯从院内答应:“来了。”同时,黄向于敬烟,并代点上。
李定国 (向门外说)拿开水来,换换茶叶。(赶快跑回来,轻轻地搓着手)于科长,我大胆地说:您自管去找,找遍了全北京,要找到同样漂亮的活儿,我们荣昌厂就算丢了人!
黄庆元 按说呢,我们不该专拣乐观的说,叫您以为我们专会宣传。您比我跟李先生都更专家,您看见了,那五十台水车,每一台都比原来定的规格重着四五斤!
于大璋 我当然看得出来。
黄庆元 我可以代理我们丁经理这么说:您就是告诉我们作低级一点,马虎一点,我们也不会!荣昌厂是北京城的老字号了!(低头笑着,不卑不亢)
于大璋 这批活儿你们做得确是不坏!可就怕呀,以后……(话被黄抢去)
黄庆元 于科长,你自管放心!凭你一句话,我们大家都热诚地托福!我们丁经理常说,作生意没有不赚钱的,可是不能主观地胡来。我们保证,以后做的活儿要比今天您看见的更加强,更好!以后还求您多分心照顾!
于大璋 你们赶紧把这做好了的五十台交出去,农村里抗旱备荒,急等水车用。
黄庆元 这五十台马上就送去,还没做好的五十台加紧地做,提前完成。要是还再多做,您可早赏个信儿,我们好预备材料!
〔冯提水壶上,换茶叶,沏茶。
于大璋 就那么办吧。(看表,似怀疑表不准确)局子里还有事,我走啦!
李定国 刚沏上茶,您喝碗再走!
于大璋 不喝了,忙得很!还得去开个会!
李定国 很对不起,丁经理没能亲自招待您!我们经理当选了工商联的委员,现在正在工商联开会。
于大璋 (一边走一边说)丁经理既是工商联的委员,就更可靠了!
黄庆元 (陪着于往外走)您别怪我说,他要是品质不可靠,也当选不了工商联的委员。
李定国 (送到门口)慢走!慢走!于科长!再见!
于大璋 再见!(同黄下)
李定国 (欢快地)行了!这批一百台,还许再来五百台呢!
冯二爷 (收拾屋里)他是干什么的?是个官儿吧?倒没有多大的架子!
李定国 他是业务科的副科长呢!
冯二爷 好家伙!要搁在解放前,甭说副科长,就是来一位科员,都得把咱们闹得晕头转向的!
李定国 哼!别再提解放前。一提起来我就打哆嗦!你记得,那时候,就凭丁经理那么大的本事,会拆卖机器零件过日子!
冯二爷 是呀!
李定国 解放了,政府借给咱们款子,跟咱们订活,厂子才又象了样儿。
冯二爷 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政府啊!
李定国 现在,生意越来越好,物价又稳定。
冯二爷 啊,东边的臭沟也填平了,电灯一年到头老亮着,多么好!
〔黄送客回来,很兴奋。
黄庆元 李先生,他主动地吐了口话。
李定国 再订五百台?
黄庆元 也许还多点呢!
冯二爷 那,咱们可得好好地做,好对得起人哪!
黄庆元 忙你的去吧,二大爷!
冯二爷 对,经理太太还叫我给买点东西去呢。(下)
黄庆元 经理是真行!愣会无条件地白做五十台,一个子儿不赚!
李定国 第二批的五十台老丁可就(翻了翻手)……不是吗?
黄庆元 再来五百台,也这么着(也翻了翻手),够全厂子吃半年的,你信不信?
李定国 现在,他又作了工商联的委员,就更吃得开了!〔马师傅上。
黄庆元 头儿!
马师傅 经理还没回来哪?
李定国 没哪。来,坐一会儿。(递烟)
黄庆元 对,来一根刚才招待客人的好烟。(去看账)
马师傅 (接烟,看看纸烟上的商标)哼,一肚子窝窝头,不配吃这么好的烟!(李已给他划了火柴,不好不吸)
李定国 怎么,马师傅,近来手里又紧?省着点呀,别大手大脚地只顾今儿个,不顾明天。
马师傅 我一点也不大手大脚。家里人口多,我挣的少,有什么法儿呢?
李定国 马师傅,经理嘱咐过我,分外照顾着你一点。
马师傅 唉!经理对我可真不错!
李定国 经理对谁都不错,你可就是别听人家挑拨。
马师傅 别人是有闲话!
李定国 我没猜错吧?不用说,又是张乐仁说的!
黄庆元 李先生,我是经理的表弟,当然不高兴听人家批评经理。可是,张乐仁是工会主席,咱们不便多得罪他。
李定国 是!是!
黄庆元 马师傅,那还没动手的五十台水车,可得赶紧做,人家催下来了。
马师傅 是啊!我正要问问碎铁什么时候能来到,我等着用呢。经理嘱咐了,头一个五十台要做得顶好,第二个五十台得降低成本,用碎铁做。
黄庆元 碎铁就来,来到就马上做。
马师傅 还有,要减低成本,连样板都得改一改,我可不敢作主。
黄庆元 待会儿,我们跟经理请示一下,再传达你。
马师傅 就那么办。李先生,要是方便的话,就先支给我俩钱吧。
李定国 下班的时候,你再来吧,顶好别叫大家看见。
马师傅 我知道!先生您多分心啦!
〔马下,梁上。在门口相遇,没有过话。
梁师傅 (带怒地)庆元!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啊?
黄庆元 (也没好气)梁师傅!怎么啦?
梁师傅 料又接不上啦,活儿可得赶着做!
李定国 料马上到,您别着急!
梁师傅 我不能不着急!你说料马上到?仓库里有的是好铁,为什么不拿出来?难道要等着坏料吗?
黄庆元 用什么料,都得听经理的交派!用不着您操心!
李定国 得啦,老师傅,您先干点别的不好吗?
梁师傅 做活儿不作兴乱抓,李先生!〔外面管清波瓮声瓮气地叫:“翼平!翼平!”
黄庆元 (急于支出梁去)有客人来了!待会儿我给您反映,还不行吗?
李定国 对,先歇歇去!
梁师傅 我要爱歇着,还不来催呢!哼!(下)〔黄、李迎出去;管、唐上。
李定国 管经理!唐经理!欢迎!欢迎之至!
管清波 李先生,还这么咬文咂字的,啊,哈哈!〔钱掌柜稍迟了几步,一劲地咳嗽,上来。
黄庆元 哟!钱老掌柜,您也来啦!
钱掌柜 (先咳嗽了一小阵)没用了!走这么几步就喘不过气来,我看我快“驾云前往”了!
管清波 别那么说呀,生意越来越好,怎么能说泄气话呢!〔大家落坐,黄、李递烟倒茶。
唐子明 丁经理呢,我们来给他道喜!
李定国 他到工商联去开会,大概也快回来了。
管清波 抖啊!工商联的大委员,老丁是真能钻啊!
唐子明 管大哥,这年月讲真本事,不靠钻营!
钱掌柜 就是准我钻营,当上委员,大伙儿开会,我一阵咳嗽,就得退席!我呀,完喽!
管清波 老大哥,昨天你可还弄到手一笔俏生意!
钱掌柜 唉,也不能还有一口气,就躺在棺材里不是?(众笑)
〔院内丁喊:“小六儿,给车带打打气!”
黄庆元 经理回来了!
丁翼平(上)喝!都来了!对不起,叫大家受等!
管清波 道喜!道喜!(钱、唐随着道喜)
丁翼平多一分光荣,多一分责任。以后,还仗着大家多指教,多帮助!
管清波 怎么?作了委员马上就酸溜溜的,跟李先生一样了?
李定国 我说不过您,管经理!叫经理陪着您吧,我忙我的去!失陪!失陪!(入会计室)
管清波 据我看哪,你作了委员,倒该多照顾照顾我们!
丁翼平清波,你可要看明白,作委员是为了给人民服务,我得尽力为大家办事,至少得做到对公家私人都有利。
唐子明 这话对!
管清波 别,别尽自耍官腔吧!
丁翼平这一点不是官腔,完全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就说,为什么咱们的生意都这么好?还不是因为咱们的政府好!那么,我们怎能只顾自己,不帮着政府做点事呢?(见黄要说话)庆元,你要告诉我什么?先说吧,说完好忙你的去。
黄庆元 于大璋科长来过了。
丁翼平他看过咱们的活儿了?
黄庆元 看过了。叫咱们赶紧把那五十台送去。他还说……(话被丁截住)
丁翼平马上送!你跟马师傅再细细地看一遍,别叫人家检验出一点儿毛病来!
黄衣元 是啦!(下)
管清波 于大璋?哪个于大璋?干钩于,斜玉旁的璋?作副科长?他还是我的亲戚呢!他的二姥姥是我的……
丁翼平真的!那,你得求他多照应我点呀!
管清波 准行!你可也得照应我,别再打官话!
丁翼平什么话呢,彼此照应!公、私都要照顾到!我问你,王先舟给我买了碎铁没有?我急等着用!
管清波 先舟很卖力气,各处都跑到了,已经凑足了数儿!
丁翼平好,他为我出力,他自己也有好处。告诉他,买到手里的赶紧送来,再继续收买,有多少要多少!
管清波 丁经理的吩咐,谁敢不遵呢!唐子明好啦,该说说咱们干什么来了吧?
钱掌柜 是啊!翼平,今天晚上我们庆祝你作了委员,大家一块儿喝喝酒!
丁翼平那可不行!我请你们!朋友们赏脸来道喜,我难道还不该招待招待吗?
唐子明 都是老朋友喽,就别客气了吧!晚上七点钟在德胜馆见,好不好?
管清波 老唐,你是堂堂铁工厂的经理,就知道德胜馆吗?我说泰丰楼,谁爱去不去!
唐子明 好,好,俗语说得好:“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到无时盼有时!”
管清波 看你这个小气劲!
钱掌柜 好啦,七点见,泰丰楼!我先得回去吃点咳嗽药,好多喝点酒!(起立)
丁翼平那么,过两天我再回请。(见大家都立起来)等一等,我还有点事跟大家商量一下。刚才呀,我在工商联认了五千万元抗美援朝的捐献。这并不是因为我是委员,所以特别地讨好。我这是表现自己的一点爱国心!我们的生意、性命、财产都受着国家的保护,国家的事也就是咱们自己的事。(拿出捐献簿子)
唐子明 丁经理,你用不着多交代。日本军队跟国民政府怎么祸害咱们,我都记得。我的厂子虽然不大,我可也要尽力而为,我捐献一千万!(往簿上写)
丁翼平不少!要是能多一点更好!你呢,清波?
管清波 我?你的事我能不捧场吗?
丁翼平这不是我个人的私事,是国家安危的大事!再说,自从志愿军出国,咱们的生意就更多了,不也是实话吗?
管清波 我刚刚布置了小月亮门九号的小楼,花了不少钱,手里不宽绰!嗯,我也来一千万!(写)老丁,老唐,你们看明白了,钱要花在明处,你们开着铁工厂,我可只有个小小的五金行!
丁翼平钱掌柜,你老人家呢?
钱掌柜 我又要发喘,我先回家吃点药去!吃完药,我细细搂搂账,再说!
管清波 老掌柜,钱可是带不到棺材里去啊!
钱掌柜 这象话吗?
丁翼平按说,您开着大五金行,这里数您老人家手里硬,您至少也得跟我一样,也认五千万!
钱掌柜 我是外强中干。不信,你问问你嫂子去!得啦,我也不少拿,干脆一句,五百万!
丁翼平我不能强迫您,您可也要再想想去!
钱掌柜 好吧,咱们泰丰楼见。喝酒的时候可别再谈这个事!
唐子明 七点见,丁经理!(同管、钱下)
丁翼平(送至门口)待会儿见了!
〔李上。
李定国 经理,黄庆元告诉了您没有,于科长吐了个口话,还要再多订水车。
丁翼平他大概刚要说,我把话抢了过去。当着那群人,干吗说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庆元还是不老练,没心眼!〔冯端脸水上,放好脸盆,即收拾茶具等。
李定国 刚才马师傅说,要是省点本钱,水车的样板可得改一改,您看怎样?
丁翼平(一边擦脸,一边说)冯二爷,我自己收拾我的'桌子,你去吧!(冯下)斟酌着办。别太难看了就行。待会儿我亲自嘱咐他。
李定国 马师傅手里又不松通,您看可以给他加点工钱吧?他家里人口倒是真多。
丁翼平不便单给他一个人加工资,招别人不愿意。叫他长支着用吧,赶到有特别用钱的时候,你再偷偷地塞给他点。(自己收拾桌子)
李定国 经理,您可真想得周到!(下)〔小苹跑上。
丁小苹 爸爸!
丁翼平怎么回来啦?
丁小苹 今儿是星期六,您都忘啦!爸,刚才我和同学上大华看电影去了。看完,我就到您这儿来了,还没到后边看妈妈去呢。
丁翼平什么片子,好不好啊?(一边打算盘一边问)
丁小苹 是《丹娘》,好极了!我们大伙都哭了!
丁翼平哭了?这孩子,看电影,哭什么?真是替古人担忧!
丁小苹 爸,您真是!您一点也不懂!丹娘真是一个可爱的姑娘!她是那样地热爱自己的祖国:敌人打来了,她就离开了妈妈,参加游击队!她是那么勇敢,凡是人们能做的事,她都能做。敌人抓住了她,用火烧她,剥了衣服,推到大雪地里冻她。那么苦,她都没有叫唤一声,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祖国就忘了自己!
丁翼平好,看完了就算了,别紧自想!
丁小苹 我怎么能不想呢?看完了电影,我一直地想着丹娘,我怎么样才能和她比呢?她才比我大三岁,我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祖国,可是我为它做了些什么呢!
丁翼平傻孩子,傻孩子!你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不要想的太多了!想多了会伤身体!你这么爱国,爸真高兴!
丁小苹 我总觉得丹娘没死,她还活着!爸,您说,我们志愿军不也和丹娘一样的英勇吗?
丁翼平对,爸爸也和你一样的爱国,爸爸也参加了抗美援朝,刚才我捐献了五千万,你知道吗?
丁小苹 真的呀!
丁翼平爸爸还会骗你呀!(拿出捐献薄)你看,你看!
丁小苹 那,你刚一听到抗美援朝的时候,眉毛可皱起这么高,担心生意不好做。
丁翼平那,那,爸爸反正是爱国的。在要解放的时候,好些作买卖的人怕共产党,只有我相信共产党的办法好,有发展,你看现在怎么样?爸爸的眼光不错吧?丁小苹得了吧,爸爸!你那时候还想到台湾去呢!飞机票都买了。
丁翼平到底我还是把飞机票退了,没去呀!唉,在国民政府手底下卖机器零件的日子过够了,你爸爸开的是铁工厂,不是零件拍卖行呀!
丁小苹 真的!爸爸现在的生活过的多好呀!我们应该尽一切力量把祖国建设得更好,更美丽!
丁翼平谁说不是这样呢?爸爸办这个厂子,费了多少力气,经过多少困难,现在才可以好好地搞了!小苹,我还想买炼钢炉,赶明儿北京用的钢,都会是我们厂子里出的,你看爸爸的贡献大不大?好孩子,我就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好好念书,学本事,赶明儿帮助爸爸办事业,这不也是替国家效劳吗?
丁小苹 不,现在我还不决定将来怎么做,赶到祖国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我就做什么。我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国家!
丁翼平小鬼!爱国也不能忘了爸爸呀!好了,好了,到后边看看妈妈去,叫她给你做点好吃的东西!〔下班的钟声响。
丁小苹 下班了。走,一块儿走!
丁翼平我外边有个约会,不回家吃饭了。
丁小苹 爸,你怎么老在外边吃馆子呀!
丁翼平对了,小苹!我还没告诉你,我今天当选了工商联的委员。大家给我道喜,请我吃饭。
丁小苹 作了委员更应该多为大家做事啦!
丁翼平快回去吧!快回去吧!妈妈想你呢!
丁小苹 爸,那我走啦!……(往外跑)〔张乐仁、周廷焕、刘常胜上,与苹在门外彼此相呼一下。苹下。
丁翼平乐仁,你们来了?有什么事?来,抽根好烟儿!
张乐仁 不啦!我们代表工会,提出点要求。
丁翼平说吧,大家商量商量。
张乐仁 我们每天做十一个钟头的工,看能不能缩短半点钟,晚上好上夜校学习文化。
丁翼平好哇!我愿意大家都热心去学习。可是有一样,厂子里的活越来越多,订活都有限期,到时候交不上不行,怎么能缩短工时呢?这不合实际!
刘常胜 这顶合实际,我们现在都一天干两天的活,你知道!
周廷焕 我们那么积极干活,你也得想想我们支持得了吗!减点工时,倒能更多出活!
丁翼平这不是支持得了支持不了的问题,倒是爱国不爱国的问题!
刘常胜 什么?我们积极生产就为的是爱国!
丁翼平你听着,老刘。你看,就拿水车说吧,农村里抗旱备荒,急等着用……
张乐仁 为抗旱备荒,我们才拚命赶做水车!我们上夜校学习,正为是搞好增产!
丁翼平不过……你们的头一件事总还是应当多干活儿。你们是工人,不是学生!
周廷焕 我们是工人,是新国家的工人!我们应当学习,多多学习!
丁翼平慢慢地再说吧!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张乐仁 大家要求,伙食要改好一点。这几个月,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个月出两个月的活。可是,伙食已然很苦,绝不该又时常吃馊的、凉的,弄得大家时常生病。
刘常胜 窝窝头不是象砖头一样硬,就是半生不熟,生了病就耽误生产,对谁都没好处!
丁翼平等我调查调查,一定想个办法。
周廷焕 这跟大家的身体和生产都有顶大的关系,马上办才好!你不是怕我们耽误了做活吗?
丁翼平我也怪忙的!可是我……要不然先这么办,我跟你们工会干部另开一桌饭,天天在一块儿吃。
刘常胜 那成什么话呢?我们不能不管大家,只图自己吃口好的。
张乐仁 工会干部是给大家办事的,我们那么办,还象什么工会干部呢!
丁翼平别误会了我,我跟你们天天在一块儿吃饭,为是好随时地集思广益,搜集你们的意见,也可以随时解决问题,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不愿意呢,就算了!我还要马上出去,咱们明天细谈吧。
张乐仁 改善伙食用不着细谈。你可以马上去看看,我们吃的是什么!
丁翼平我嘱咐他们,不准再有馊的、凉的!至于改善伙食,可得慢慢地来!你看,我刚才为抗美援朝捐献了五千万,马上就改善伙食,不是叫我有点为难吗?老刘,你看,一下子就是五千万,连你也不能再说我不办好事吧?
刘常胜 为抗美援朝捐献是我们工人带的头!
周廷焕 我们费力气增产,也是为了抗美援朝!
丁翼平明天再说吧!我马上就要出去!
张乐仁 明天继续谈!老刘,咱们走!
刘常胜 明天我们准来!(同张、周下)〔电话铃声。
丁翼平(接电话)喂,荣昌厂。……我就是丁翼平。……您是于科长,刚才失迎,对不起!……是!是!是!……再做一千台水车?……是!您看,刚才管清波来看我,敢情他是您的亲戚。都是熟人,我更得好好地做活儿了。我保证做得好,保证……是,明天早上九点我一定来,签订合同!明天见!(放下电话,愣了一会儿。微笑,挽袖子跃跃欲试)一千台!一千台!
——第一场终
篇7:老舍的戏剧作品《秦氏三兄弟》第三幕
老舍的戏剧作品《秦氏三兄弟》第三幕
第三幕
时间 “北伐”时期。
地点 北京某胡同,秦伯仁家内。
人物
顾师孟
秦伯仁 周文明 程海兰 于默芳 秦二利
秦大章
秦赵氏
秦汉媛
邱立本 曾墨侠 秦仲义
田铁根 秦叔礼
〔幕启:到了“北伐”时期,秦伯仁已五十多岁了。
因革命的屡屡失败,有一度他曾稍灰心。但是,大体上他还相信中国可以复兴,并不因革命失败而绝望。他随时吸取了一些新知识,但是他对祖国复兴的信念与其说来自新知识,倒不如说来自民族的历史。他的旧学问很好,他深信自己的与民族的优越。
〔现在,他热情地在大学教书,已不去亲自参加革命工作。革命的屡次失败,使他改变了革命方法。他觉得只有把青年们教育好,多培养出革命种子,革命才会成功。
〔秦氏三弟兄已分居。伯仁租了几间小房,过着相当清苦的日子。他的薪水大部分花在买书、帮朋友与学生们的忙。屋中有很多的书,院中有一些花草。师孟也在一处中学教几点钟课。
〔伯仁正在用心地给学生改卷子。
〔师孟兴奋地拿着一封信,跑进来。
顾师孟 你猜谁来的信?你猜?
秦伯仁 你看,五十多了,还是这么哇啦哇啦,小孩子似的!
顾师孟 难怪我喜欢,汉媛来的信!
〔她刚要拆信,院内有人叫:“秦先生!秦先生!”
顾师孟 进来吧!(把信放在桌上,往外迎)进来!〔周文明与程海兰上。
周文明 师母!先生!
顾师孟 (过去拉住程)来啦?海兰!哟,眼睛怎么红啦?又哭来着,是不是?
程海兰 (不好意思地)没有!
顾师孟 你们年轻人的事瞒不了我!
周文明 先生!师母!我跟海兰打好了主意,马上一块儿南下,去革命!
顾师孟 我的儿子女儿都在南边,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们!(指信)看,我女儿汉媛来的信,还没来得及看呢!
秦伯仁 师孟,你找个安静地方看信去;你在这儿简直没有我张嘴的份儿!
顾师孟 也好!在这儿不受欢迎,我就退席!男女呀还是不平等!(拿起信,往外走)你们要茶不要?
程海兰 不要,师母!
顾师孟 多喒要,喊我一声!(下
秦伯仁 文明,海兰,我说说我的意见好不好?周文明 我们正是来跟您商议商议,先生!
程海兰 我的父亲是老顽固,我拿您当作父亲,您怎么说,我怎么办!
秦伯仁 (得意地微笑)也别太信任我吧!我干过革命,可是都失败了,所以才立志教书,多教明白了一个学生就多一份革命力量!学生就是革命种子!我怕有人说,我是慷他人之慨,所以我先把自己的儿女送到广东去。那不是我女儿的信?(找)
周文明 师母拿走了。
秦伯仁 没关系!你们俩要走?很好!我高兴看见这样的青年!可是,你们的动机是什么呢?(周、程相视)是一心无二地去革命呢?还是为解决恋爱问题?
周文明 先生,打倒封建的婚姻制度,不也是……程海兰 我们要一边恋爱,一边革命,这两样事并不矛盾!周文明 有不少男女青年都那么办
秦伯仁 我看那不妥当!
周文明
程海兰 怎么?
秦伯仁 干革命是流血的事,谈恋爱是求幸福的事,怎能脚踩两只船呢?
周文明 先生,只要我们俩拉着手儿离开了家,我们会好好地干革命!
秦伯仁 家里绝对说不通,非走不可?
周文明 我们向老人们跪求自由,可是说不通;逼得我们非造反不可了!
程海兰 我们还没毕业,没法儿找事作。
周文明 毕了业也不见得有事作!
程海兰 去革命是唯一的一条道路!先生!先生……文明,你说吧!
周文明 先生,借给我们一点路费,我们马上就走!
秦伯仁 路费好办,我总会给你们凑足。我可是觉得你们俩不该走!
周文明 那么,您平日给我们讲的都不算数儿了吗?
秦伯仁 文明你呀,应当作研究工作,你天生的应当作个学者。革命要紧,研究科学也要紧!咱们缺乏民主,也缺乏科学!你研究科学要比你干革命更有成绩。海兰你呢,一向有点胆子小怕事,我就怕你一离开家,毫无办法!
程海兰 我现在什么也不怕!爱情是神圣的!
周文明 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下去,要是老这么下去,我会自杀!
〔于默芳跑进来。
于默芳 先生!哟,你们在这儿哪!
周文明
程海兰 在这儿跟先生要个主意。
秦伯仁 怎样啦?默芳!
于默芳 全准备好啦,马上走!我来跟先生辞行,再求您嘱咐我几句话。
秦伯仁 好姑娘!好姑娘!钱带够了吗?
于默芳 差不离!您给我几句话吧!
秦伯仁 话很多,从何说起呢?就这样吧:到处啊,要关心民间的疾苦,别只顾自己的得失!在我的老朋友之中很有几位最初真有革命精神,可是后来变了,只管争权夺利,忘了民间的苦痛,也就忘了革命!你就记着这几句话吧!
于默芳 我一定记住!先生!我看看师母去!
周文明 等等,默芳,我们俩跟你一块儿走!
秦伯仁 坐下!丝毫没有准备,上哪儿去?默芳,你去你的!于默芳 文明、海兰,听先生的话!再见,先生!(下)
秦伯仁 再见,默芳!海兰,不是我有成见,你看默芳的身体有多么壮,真是小牛似的,你怎能比她呢?你们俩要是冒冒失失地出去,受不了苦,又断了家庭的供给,可怎么办?
周文明 难道先生教我们向父母投降,乖乖地作孝子吗?
秦伯仁 这么办,好不好?我到你们家里去,见见你们的老人家,怎样?
程海兰 那么一来,要是老人们起了疑,看管起来我们,不就更糟了吗?
秦伯仁 我不会冒而咕咚地说你们要走啊!你看,我五十多岁的人,连这点心眼都没有!
〔二利喘嘘嘘地跑进来。
秦二利 大爷!大爷!(“大爷”即伯父,“大”重读。)
秦伯仁 二利!干吗跑得这么喘忽忽的?
秦二利 我哥哥没上这儿来吗?
秦伯仁 他那个美国派儿,干吗来看我这个老八板儿!周文明 先生,我们走啦!
秦伯仁 文明,海兰,你们是不是生了我的气呢?周文明 那怎能呢!
秦伯仁 这么着吧,去跟师母谈一谈,看她怎么说。周文明
程海兰 谢谢先生!(下)
秦伯仁 说你的,二利。
秦二利 大爷,大章惹了祸!
秦伯仁 他怎么惹了祸?
秦二利 您是我的亲大爷,您又是读书的人,你横是早已看出来了,爸爸多么偏疼我哥哥?
秦伯仁 就别抱怨啦,都有好吃好喝的`,还闹什么呢?
秦二利 不是呀,凡事都有个理儿啊!爸爸送他到美国留学,教我在工厂里当苦力,这公道吗?
秦伯仁 你现在不是跑外的吗?并不再干苦活儿。
秦二利 是呀,那不是由几年的苦力熬出来的吗?
秦伯仁 算啦!算啦!说说大章到底惹了什么祸?
秦二利 偏心眼儿不会有好结果!这可好,大章在天津舞场里跟一个军阀的少爷争风吃醋,教人家给告下来了,说他是革命党。幸而他腿快,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人家派了一群拿枪的,跟爸爸要人!
秦伯仁 那,你爸爸还不会应付?花俩钱运动运动就是了。
秦二利 哟!大爷,这不象你老人家说的话啊!
秦伯仁 我对你们这样的人只能说这样的话!二利,我不知道你晓得不晓得,当初你爸爸卖了我们弟兄三个的财产,才开了工厂。到如今,他一字不提,我也一言未发。我混得上饭吃,还没挨饿,干吗分斤掰两地争财产呢?可是,你们的事情,我也不便多操心。
你们讲究发财,我是书呆子,顶好各自为政;不要平日连条狗都不来,有了困难才大爷长大爷短来麻烦我!
秦二利 大爷!大爷!您知道,我恨大章,也不喜欢爸爸。可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无论如何您也得帮点忙!
秦伯仁 我帮不上你们的忙!
秦二利 您帮得上!大章要是到这儿来,您把他藏起来,别教他乱跑去。过两天,您给他写封介绍信什么的,教他到南边去。
秦伯仁 上南边干什么去?找个事情作?
秦二利 去革命!
秦伯仁 二利,你出去蹓蹓好不好?你的脑子有什么毛病吧?
秦二利 没有一点毛病!我爸爸赞成革命!
秦伯仁 他?三十年前,我讲维新,他把我赶出在外,民国元年我回来,他敬我有如神明。赶到袁世凯作皇帝,我失去了政治上的势力,他就又不理我了!
秦二利 这回可是真的!现在办实业的人都赞成革命。前几年,欧洲大战,大家都赚了钱。如今鬼子的势力又回来了,我们非内里打倒军阀,外边挡住洋鬼子不可!现在,南边的革命军不是打的很好吗?我爸爸是这么想:因为大章不是真革命党,所以军阀老总才敢欺负他;大章要是个真革命党,老总们也许倒不敢惹他了!
〔大章大模大样地走进来。
秦大章 哈喽,伯父!
秦二利 大章!
秦大章 又叫我大章!我叫约翰!约翰·秦!(看屋中)伯父,屋里怎么还这么十八世纪的样子?您看,在美国,十层二十层的洋楼,刚盖好,看着不合适,啪,拆了!从新盖!又看着不合适,啪,又拆了!
秦伯仁 大章,你出去,我这儿不招待洋奴!
秦大章 洋奴?您这是怎么说话呢?地道哥仑比亚的博士,一切的一切都合美国标准!
秦二利 大章,你的事怎样喽?还这么吊儿啷当的怎么行呢!
秦大章 没关系!我取出来一笔款,满口袋都是钱,明天就上上海!到了上海,舒舒服服那么一革命,一切都“O.K!”
秦二利 你偷偷地取了款?
秦大章 美国大富翁的儿女们都那么办!伯父,你给我开几封介绍信,到各处好找到关系!
秦伯仁 大章,二利,你们都请出,而且从此不要到这儿来!走啊,走!
秦大章 那也“O.K!”(往外走)
秦二利 等等!你偷了爸爸的钱!我不能放了你!
秦大章 分给你一点还不行?
秦二利 我告诉你,大章!
秦大章 约翰·秦!
秦二利 你就是败家子!
秦大章 二利,你的眼光如豆!你等着看,凭我的西装、雪茄、气度、学问,我到革命政府里随便捡也捡个外交总长!我看看大妈去,在这一家里,只有大妈是个文明人,会说半口儿英文。(下)
秦二利 大爷,您看见没有?
秦伯仁 看见了!我没的可说!你也走吧!
秦二利 您得想法子稳住他,别教他跑了,他偷了钱!
秦伯仁 我不是警察!
〔院中叫:“大哥!”
秦二利 哟,妈妈来了!(往外迎)妈!
秦赵氏 (上)你在这儿哪?二利!大哥!
秦伯仁 二妹妹,你好哇?
秦赵氏 好什么呀!我盼着一口气不来就死了,可是这口气儿就是不断!
秦二利 妈,您怎能这么说话呢?家里不缺您吃,不缺您穿,您干吗有福不享,瞎生气呢?
秦赵氏 二利,我来是跟你大爷谈谈心,不必你管吧!
秦二利 哥哥在这儿呢,您可看着他,别教他跑了!
秦赵氏 自从他打美国回来,他就没叫过我一声妈,我不管他的事!
秦二利 嘿!我赶紧找爸爸去!(下)
秦赵氏 大哥,有地方吧?我在这儿住几天。
秦伯仁 那行!有工夫咱们好说些陈谷子烂芝麻呀!
秦赵氏 大哥,您老是这么亲热,教人心眼里热乎!老太太死后啊,您就是一家之主啦!
秦伯仁 老哥儿们姐儿们的,怎能不亲热点呢?老二近来又出了什么花样?
秦赵氏 (楞了一会儿,掏出很重的一对金镯子来)您看吧,大哥!
秦伯仁 他给你的?
秦赵氏 从此我就打入冷宫了!
秦伯仁 他到底是又弄了一份儿家!
秦赵氏 我打听明白了,他在天津……所以拿这对镯子堵住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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