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游记》文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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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游记》文言文

篇1:《徐霞客游记》文言文

《徐霞客游记》文言文

作者:徐弘祖

丁丑(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九月二十二日余往崇善寺别静闻,遂下〔太平〕舟。余守行李,复令顾仆往候。是晚泊于建武驿前天妃宫下。

二十三日舟不早发。余念静闻在崇善畏窗前风裂,云白屡许重整,而犹不即备。余乘舟未发,乃往梁寓携钱少许付静闻,令其觅人代整。时寺僧宝檀已归,能不避垢秽,而客僧慧禅、满宗又为整簟diàn作障蔽之用的竹席蔽风,迥异云白。

静闻复欲索余所买布履、衡茶,意甚恳。余语静闻:“汝可起行,余当还候。此何必索之今日乎!”慧禅亦开谕再三,而彼意不释。时舟已将行,且闻宝檀在天宁僧舍,余欲并取梁钱悉畀之,遂别之出。同梁主人觅得宝檀,宝檀慨然以扶危自任。余下舟,遂西南行。四里,转西北,又四里,泊于窑头。

时日色尚高,余展转念静闻索鞋、茶不已,盖其意犹望更生,便复向鸡足,不欲待予来也。若与其来而不遇,既非余心;若预期其必死,而来携其骨,又非静闻心。不若以二物付之,遂与永别,不作转念,可并酬峨眉之愿也。乃复登涯东行,出窑头村,二里,有小溪自西北来,至此东注,遂渡其北,复随之东。

又二里,其水南去入江。

又东行一里,渡白衣庵西大桥,入崇善寺,已日薄崦嵫。入别静闻,与之永诀。亟出,仍西越白衣庵桥,共五里过窑头,入舟已暮,不辨色矣。

二十四鸡三鸣即放舟。西南十五里,过石埠墟,有石嘴突江右,有小溪注江左,江至是渐与山遇,遂折而南行。

八里过岔九,岸下有石横砥水际,其色并质与土无辨,盖土底石骨为江流洗濯而出者。

于是复西向行五里,向西北十里,更向北又十里,转而西又五里,为右江口。右江自北,左江自西,至此交会。

左江自交趾广源洲东来,经龙州,又东六十里,合明江南来之水,又东径崇善县,合通利江及逻、陇、教北来之水,绕太平府城东、南、西三面,是名丽江,又东流至此。右江自云南富州东来,经上林峒,又东合利州南下之水,又东经田州南、奉议州北,又东南历上林、果化、隆安诸州县至此。又按《一统志》:“右江出峨利州。”查“峨利”,皆无其地,惟贵州黎峨里在平越府,有峨峲山,乃牂牁所经,下为大融、柳州之右江者,与此无涉。至利州有阪丽水,其流虽下田州,然无“峨峲”之名,不识《统志》所指,的于何地。又按《路志》曰“丽江为左,盘江为右。”此指南盘之发临安者。若北盘之经普安州,下都泥,亦出于来宾,合柳州之右江,与此无涉。此古左、右二江之分也。二水合至横州,又名郁江。而庆远之龙江,自贵州都匀、独山来;融县之潭江,自平越、黎平;迁江之都泥,自普安七星关来。

三水经武宣,是名黔江。

二江俱会于浔。

于是又以郁江为左,黔江为右者。而今已左、右二江道因之、彼此互称,不免因而纰缪pīmiù矣。又按,《一统志》于云南曲靖府盘江下注云:“盘江有二源,在沾益州,北流曰北盘江,南流曰南盘江,各分流千余里,至平伐横山寨合焉。”今考平伐属贵州龙里、新添二卫,横山寨在南宁。

闻横山寨与平伐相去已千余里,二水何由得合?况龙里、新添之水,由都勾而下龙江,非北盘所经。横山寨别无合水,合者,此左、右二江耳。左江之源出于交趾,与盘江何涉,而谓两盘之合在此耶?余昔有辨,详著于《复刘愚公书》中。其稿在衡阳遇盗失去。俟身经其上流,再与愚公质之。余问右江之流,溯田州而上,舟至白隘而止。白隘本其邻境,为田州夺而有之。又考利州有白丽山,乃阪丽水所出,又有“阪”作“泓濛”,二水皆南下田州者。白隘岂即白丽山之隘,而右江之出于峨利者,岂即此水?其富州之流,又西来合之者耶?

自岔九来,两岸土山逶迤,俱不甚高。

由右江口北望,其内俱高涯平陇,无崇山之间;而左江南岸,则众峰之内,突兀一圆阜,颇与众山异矣。又西一里,江亦转北,又南一里,是为大果湾。前临左江,后崎右江,乃两江中央脊尽处也。其北有小峰三,石圆亘如骈覆钟,山至是始露石形。其东有村曰宋村,聚落颇盛,而无市肆。余夙考有合江镇,以为江夹中大市,至是觅之,乌有也。

征之土人,亦无知其名者。是日行五十里,泊于湾下。

二十五日鸡再鸣,发舟西向行。

曲折转西南十五里,复见有突涯之石,已而舟转南向,遂转而东。

二里,上长滩,有突崖飞石,娉立江北岸。崖前沙亘中流,江分左右环之,舟俱可溯流上。又三里,为杨美,亦名大湾,盖江流之曲,南自杨美,北至宋村,为两大转云。自杨美西向行十五里,为鱼英滩。

滩东南有山如玦júe玉环,中起一圆阜,西向迎江,有沙中流对之。其地甚奇。询之舟人,云:“昔有营葬于上者,俗名太子地。乡人恶而凿其两旁,其脉遂伤。”今山巅松石犹存,凿痕如新也。上滩又五里而暮,泊于金竹洲之上流野岸也。

二十六日鸡初鸣,发舟。十里,西南过萧村,天色犹熹微也无色微明。至是已入新宁境,至是石山复出,〔若屏列,若角挺,〕两岸濒江之石,亦时时竞异。又五里,折而东,江南岸穹石成洞,外裂多门,如狮象骈立,而空其跨下;江北岸断崖成峡,上架飞梁,如虹霓高映,而缀其两端。又五里,转而西南,与石山时向时背。

两崖突石愈奇,其上嵲niè高峻如翅云斜劈,下覆如肺叶倒垂,幻态时时变换;但洞不甚深,崖不甚扩,未成楼阁耳。

又北转五里,为新庄,转西南三里,为旧庄。又西二里,转而南五里,转而北三里,复转西南,更有石山当前矣。

又三里,西透两山之腋,挟江北石峰北转,而循其西麓。于是东岸则峰排崖拓,穹洞连门;西岸则波激岸回,矶空窍应。其东岸之山,南连两峰,北峰洞列三门,门虽外分,皆崆峒内扩;北骈两崖,南崖壁悬两叠,叠俱有洞,复高下中通。

此即狮岩。

北行三里,直抵骈崖下,乃转南行。顺风挂帆二里,又西行一里,逼一尖峰下,仍转向南。西岸复有骈崖平剖,巍临江潭,即笔架山也。

而东岸石根愈耸愈透。共三里,过象石下,即新宁之西门也。风帆方驶,舟人先有乡人泊此,遂泊而互酌。余乃入城,登州廨,读《州记》于仪间官府大门的莅事堂,询狮岩诸胜于土著。还登象石,日已薄暮。

遂不成行,依象石而泊。

新宁之地,昔为沙水、吴从等三峒,国初为土县,后以思明土府有功,分吴从等村畀之,遂渐次蚕食。后忠州从而效尤,与思明互相争夺,其地遂朝秦暮楚,人民涂炭无已,当道始收其地,以武弁守之。土酋黄贤相又构乱倡逆,隆庆末,罪人既得,乃尽收思明、忠州未吐地,并三峒为四,创立州治。其东南五里即宣化、如何乡名。一、二、四三围,并割以附之;即萧村以上是也。其西北为思同、陀陵界;西南为江、忠二州界。江水自西南那勒来,绕城西北,转而东南去。万历己丑,州守江右张思中有记在州门,乃建州之初任者。

州北四里,隔江为狮岩山,州西二里,隔江为笔架山,州南一里为犀牛岩,更南三里为穿山大岩,皆石峰耸拔,石洞崆峒,奇境也。州西远峰排列更奇,象石、狮石俱在含晖门江岸。江流自南衡涌而来,狮石首扼其锐,迎流剜骨,遂成狰狞之状。下流荡为象石,巍准高耸的鼻子下倩,空颊内含,截水一湾,可泊可憩,而西门之埠因之。狮石之上曰冲口,下流有石梁高架两崖间,下辟成门。余先闻之邑父老云:“近冲口有仙源洞府。”记忆不真,无可问者,不识即此否?

自南宁来至石埠墟,岸始有山,江始有石;过右江口,岸山始露石;至杨美,江石始露奇;过萧村人新宁境,江左始有纯石之山;过新庄抵新宁北郭,江右始有对峙之岫xiù有岩洞之山。

于是舟行石峰中,或曲而左,或曲而右,旋背一崖,复潆一嶂,既环乎此,转鹜乎彼,虽不成连云之峡,而如梭之度纬,如蝶之穿丛,应接不暇,无过乎此。

〔且江抵新宁,不特石山最胜,而石岸尤奇。盖江流击山,山削成壁,流回沙转,云根指岩石迸出,或错立波心,或飞嵌水面,皆洞壑层开,肤痕穀绉,江既善折,岸石与山辅之恐后,益使江山两擅其奇。余谓阳朔山峭濒江,无此岸之石,建溪水激多石,无此石之奇。虽连峰夹嶂,远不类三峡;凑泊一处,促不及武彝;而疏密宛转,在伯仲间。至其一派玲珑通漏,别出一番鲜巧,足夺二山之席矣。〕

翻译

丁丑年(崇祯十年,1637)九月二十二日我前往崇善寺与静闻告别,便下了去太平府的船。我守着行李,再命令顾仆去侍候。这天晚上停泊在建武骚前的天妃宫下。

二十三日船早上不开。我挂念静闻住在崇善寺畏惧窗前裂洞漏进的风,云白屡次答应重新修整,可仍然不马上办。我乘的船不开,便前去梁家寓所带了少量钱交给静闻,让他找人代为修整。此时寺中的和尚宝檀已归来,能够不避污秽之物,而客居的僧人慧禅、满宗又代为修整竹席遮风,与云白完全不同。静闻又想要我买的布鞋、衡阳的茶叶,意思十分恳切。我对静闻说:“你能起床行走时,我将回来间候你。这些东西何必在今天要得到手呢!'’慧禅也再三开导,但他的心愿不消。此时船已将出发,而且听说宝檀在天宁寺的僧房中,我打算一并把梁家寓所中的钱取来全数交给他,便告别静闻出来。同姓梁的房主人找到宝檀,宝檀慷慨地把扶助病危之人看作自己的责任。我下了船,于是向西南行。四里,转向西北,又行四里,停泊在窑头。

此时天色还早,我辗转想着静闻索要鞋子、茶叶的事,想个不停,大概他的意思仍指望再活下去,便可重新走向鸡足山,不想等我回来了。如果回来时与他不相遇,完全不是我的心愿;如果预期他必死,而回来带他的骨灰,又不是静闻的心愿。不如把两样东西送给他,便与他永别,不考虑转回来,可一并实现我去峨眉山的愿望。于是重新登上岸往东行,到了窑头村,二里,有条小溪自西北流来,到此地后向东流注,于是渡到溪北,再顺着溪流往东走。又行二里,那溪水向南流去汇入江中。又东行一里,走过白衣庵西边的大桥,进入崇善寺,已是日薄西山了。进寺辞别静闻,与他永别。急忙出寺,仍向西越过白衣庵桥,共五里走过窑头,进到船上已经天黑,辨不清颜色了。

二十四日鸡鸣三遍立即开船。往西南行十五里,经过石埠墟,有石头山嘴突出在江右,有小溪从江左注入,江流到这里渐渐与山相遇,于是折向南行。八里路过岔九,岸下有岩石平平地横在水边,石头的颜色与质地和土地一样无法分辨,大概是泥土底下的石头被江流冲刷露出来的。于是再向西行五里,向西北行十里,再向北又行十里,转向西又行五里,是右江江口。右江从北面,左江从西边,到此地交会。〔左江自交趾的广源州向东流来,流经龙州,又向东流六十里,会合明江南来的水流,又往东流经崇善县,汇合通利江及逻水、陇水、教水北来的水流,绕过太平府城东、南、西三面,这一段叫丽江,又向东流到此地。右江自云南的富州向东流来,流经上林桐,又往东会合利州南下的水流,又向东经过田州南部、奉议州北部,又向东南经过上林县、果化州、隆安县各州县到此地。又根据《一统志》:“右江源出于峨利州。”查考“峨利”,全然没有这个地方,只有贵州有个黎峨里在平越府,有峨刹山,是样柯江流经的地方,往下流是下到大融县、柳州府的右江的江流,与此无关。至于利州有条阪丽水,它的水流虽下流到田州,但无“峨刹”之名,不知《一统志》指的,究竟在什么地方。又据《路志》说:“丽江是左江,盘江是右江。”这是指南盘江发源于临安府的水流。至于北盘江经过普安州,下流是都泥江,也是流到来宾县,会合柳州府的右江,与此无关。这是古代左、右二江的划分法。两条江水合流后到横州,又叫郁江。而庆远府的龙江,自贵州的都匀府、独山州流来;融县的潭江,自平越卫、黎平府流来;迁江县的都泥江,自普安州的七星关流来。三条江流经武宣县,这一段名叫黔江。两条江都在得州府会合。从这里起又把郁江作为左江,黔江看作右江了。可今天已被左江道、右江道沿用了此名,彼此互称,不免因此而产生错误了。又考,《一统志》在云南曲靖府盘江条下注释说:“盘江有两个源头,在沾益州,往北流的叫北盘江,往南流的叫南盘江,各自分流有千余里,到平伐的横山寨合流。”今天来考察,平伐隶属贵州的龙里、新添二卫,横山寨在南宁府。听说横山寨与平伐相距已有千多里,两条江水哪能合流?何况龙里、新添的水流,经由都匀府而下流到龙江,不是北盘江经过的地方。横山寨没有别的前来会合的水流,会合的,是此地的左、右二江而已。左江源出于交趾,与盘江何干,却认为两条盘江的会合处在这里呢?我过去有过辨析,详细写在《复刘愚公书》中。信稿在衡阳遇盗时失去了。等到亲身经历了它的上游后,再与刘愚公对证这一点。我从前沿右江的江流,上溯到田州,船到白隘便停下了。白隘本来是田州的近邻,被田州夺过来占有了。又考察,利州有座白丽山,是阪丽水源出之地,又有“阪”作为“乱潦”的,两条水流都往南下流到田州。白隘莫非就是白丽山的隘口,而说右江源出于峨利的说法,难道就是指这条水流?那富州的水流,又从西面流来汇合进它里边的吗?〕自忿九以来,两岸土山透透逸巡,都不怎么高。由右江江口向北望,江谷内都是高高的江岸平缓的土陇,没有高山在其间;可左江南岸,却在群峰之中,突立着一座圆形的土山,颇与群山不同。又西行一里,江流也转向北,又向南一里,这是大果湾。前临左江,后靠右江,是两江中间相夹地带山脊到头之处。它北面有三座小峰,石峰浑圆横亘如并排下覆的铜钟,山到这里开始露出石山的形状来。它东边有个村庄叫宋村,村落很兴盛,但没有集市店铺。我从前考证有个合江镇,以为是两江相夹之中的大集市,到这里找它,没有。向当地人打听,也无人知道这个名字。这一天行船五十里,停泊在河湾下。二十五日鸡叫两遍,开船向西行。曲曲折折转向西南行十五里,又见有突出岸边的岩石,不久船转向南行,随即转向东。二里,上一个很长的河滩,有突起飞空的石崖,姿态婷婷地立在江北岸。石崖前沙滩横亘在中流,江水分流左右环绕着河滩,船都可以溯流而上。又行三里,是杨美,也叫大湾,大体上江流的弯曲,南边始自杨美,北边到达宋村,形成两个大回转。自杨美向西行十五里,是鱼英滩。河滩东南有座山如像玉块,中央突起一个圆圆的山阜,向西迎着江流,有沙洲在中流对着它。这地方十分奇异。向船夫打听,回答说:“从前有人葬在山上,俗名叫太子地。乡里人痛恨便挖断了它的两旁,它的地脉便受了损伤。”今天山顶青松石基仍保存着,挖凿的痕迹如新的一样。上河滩又行五里天黑下来,停泊在金竹洲上游野外的岸下。

二十六日鸡叫头遍,开船,十里,往西南过了萧村,天色仍只微微发白。到这时已进入新宁州境内,在这里石山重又出现,好像屏风排列,好似兽角挺立,两岸濒江的岩石,也时时争奇斗异。又行五里,折向东,江南岸岩石隆成山洞,外边裂有多处洞口,如狮象并立,而岩石横跨之下空着;江北岸山崖断成峡,上架飞桥,如彩虹在高空映照,而两端连缀着。又行五里,转向西南,与石山时而相对时而相背。两岸山崖上高突的岩石越来越奇特,那向上高耸的似入云的翅膀斜着劈开,下覆的.如肺叶倒垂,奇幻的姿态时时变换;只是洞不十分深,山崖不怎么广阔,未形成楼阁而已。又转向北行五里,是新庄,转向西南行三里,是旧庄。又向西二里,转向南五里,转向北三里,再转向西南,又有石山挡在前方。又行三里,往西穿过两座山的侧边,紧靠江北岸的石峰往北转,而后沿着它的西麓行。在这里东岸有峰峦成排山崖横展,弯隆的洞口相连;西岸却江岸回绕波浪激荡,石矶悬空洞穴呼应。那东岸的山,南边连着两座山峰,北峰排列着三个洞口,外边虽洞口分列,里面全是扩展进去的空洞;北面并列着两座山崖,靠南的崖壁悬成两层,每层都有洞,上下的洞中间又是相通的。〔这就是狮岩。〕向北行三里,直达并列的山崖下,于是转向南行。顺风挂帆行二里,又往西行一里,逼近一座尖峰下,仍转向南。西岸又有并列的山崖平直地剖开,巍然下临江边,〔就是笔架山了。〕而东岸岩石耸得更高,透亮的洞穴更多。共行三里,路过象石下方,就是新宁州的西门了。刚顺风挂帆迅驶,船夫有个同乡先停泊在此,便停下船来相对饮酒。我于是进城,登上州衙,在仪门内的在事堂读《州记》,向土著人询间狮岩诸处名胜。返回来登上象石,天色已是傍晚,终于不能成行,靠着象石停泊。新宁州的辖地,从前是沙水、吴从等三桐,国朝初年改为土县,后来因为思明土知府有功,划分吴从等村给他,便开始逐渐蚕食。后来忠州跟着仿效他,与思明互相争夺,这一地区便朝秦暮楚,人民涂炭没有止境,当权者这才收回这一地区,派武官镇守它。土人酋长黄贤相又制造叛乱首倡叛逆,隆庆(1567一1572)末年,罪人抓获之后,这才把思明府、忠州未吐出来的地方全部收回,把三炯合并为四个娟,创建了州城。它东南五里就是宣化县如何〔乡的名字。〕的一、二、四三个围,一同割过来附属于它;〔就是萧村以上地区了。〕它西北是思同州、陀陵县的交界;西南是江州、忠州二州的交界。江水自西南的那勒流来,绕过州城的西北方,转向东南流去。万历己丑年(万历十七年,1589),州官江右张思中留有碑记在州城城门,是建州时的第一任州官。

州城北面四里,隔江处是狮岩山,州城西边二里,隔江处是笔架山,州城南一里是犀牛岩,再往南三里是穿山大岩,都是耸立挺拔的石峰,石洞空阔,是奇异之境。州城西面远处的山峰排列得更加奇异,象石、狮石都在含晖门前的江岸上。江流自南边冲涌而来,狮石首先扼住江流的锐气,迎着急流刺成骨状的岩石,就形成面貌狰狞的形状。江水下流激荡为象石,高耸的鼻子下嵌江中,面颊是空的内有水,截下一湾江水,可以停船可以歇息,而西门的码头就依傍着它。狮石的上游叫做冲口,下游有石桥高架在两岸山崖之间,下边开辟成门。我先前听县里的父老说:“靠近冲口处有个仙源洞府。”记得不真切,无人可问,不知就是这里不是?

自南宁来到石埠墟,岸上这才有山,江中才有岩石;过了右江口,岸上的山开始露出岩石;到了杨美,沿江的石山开始露出奇异的姿态;过了萧村进入新宁境内,江左开始有纯石的山;过了新庄来到新宁城的北郭,江右才开始有对峙的山峰。从这里起船航行在石峰之间,时而弯向左,时而弯向右,旋即背靠一座山崖,又再绕过一座峰,既环绕于此,又鸭子般转过彼处,虽未形成浮云样相连的峡谷,可如梭子般地穿过纬线,似彩蝶般地穿梭于花丛之中,应接不暇,没有超得过此地的了。而且江行到达新宁,不仅石山最优美,并且石头江岸尤为奇特。大概是江流冲击山石,山被冲削成峭壁,江流回漩沙洲回转,岩石迸出,或嵌立波心,或飞嵌于水面,全是层层裂开的洞穴壑谷,岩石表面的石痕如薄纱的约纹;江流既已多曲折,岸上的岩石与山峰更是重叠曲折惟恐落后,使江流和山峰两者都拥有了各自的奇特之处、我认为阳朔的山势陡峭濒临江流,却没有此地岸上的岩石;建溪的水流湍急岩石很多,却没有此地岩石的奇景。虽然峰峦连接相夹,远不像三峡;聚集在一处,紧凑赶不上武彝山;可是疏密有致蜿蜿蜒蜒之处,不相上下。至于它一派玲珑剔透的风光,更显出一番新奇精巧的情趣,足以夺取那两座山的地位了。

篇2:徐霞客游记文言文及翻译

徐霞客游记文言文及翻译

二十一日平明起,天已大霁,以陆公书投莫。莫在囤,不及往叩,以名柬去,余乃候饭于寓中。

既午,散步东街,渡塘堤,经州治前,而西循囤山北壁下行,共一里,入北山南向石洞。

又从洞前西北行半里,转而西南又半里,渡桥亭,入清水塘,返寓已下午。莫公馈米肉与酒,熟而酌之。迨晚霁甚。

二十二日五更颇寒,迨起而云气复翳。

站人言夫将至,可亟炊饭。既饭而夫仍不齐。先是,余无以为贽zhì见面礼,以晶章水晶图二枚并入馈,此晶乃漳中署中所得,莹澈殊甚。

岂一并收入后,竟无回音。余索帖再三,诸人俱互相推委,若冀余行即已者。余不得已,往叩掌案掌管案牍文书的人刘,为言其故。刘曰:“昨误以为银硃薄物,竟漫置之,不意其为宝物也传世的贵重物品,当即入言。

但斯时未起,须缓一日程可耳。“余不得已,从之。昨诸人竟私置于外,故不得回柬,至是然后入白也。候至更余,刘犹在囤未归,乃闷闷卧。

银锡二厂,在南丹州东南四十里,在金村西十五里,其南去那地州亦四十里。其地〔厂有三:〕曰新州,属南丹;曰高峰,属河池州;曰中坑,属那地。皆产银、锡。三地相间仅一二里,皆客省客贾所集。按《志》有高峰砦同“寨”,即此高峰之厂,独属河池,而其地实错于南丹、那地之间,达州必由南丹境。

想以矿穴所在,故三分其地也。

银锡掘井取砂,如米粒,水淘火炼而后得之。

银砂三十斤可得银二钱,锡砂所得则易。

又有灰罗厂,止产锡。

在南丹东南三十又五里,即余昨所经。

有孟英山,在南丹西五十里芒场相近。

止产银。永乐中遣中使雷春开矿于此,今所出甚微不及新州矣。雷春至孟英时,河池所城是其所筑。

二十三日候夫不至,总站徐曰“以昨礼未酬,尚须待一日。”余求去不得,惟闷闷偃坐而已。至午后,始以两晶章还余,而损其一,余五色,则为诸人干没侵吞财物矣。是日午间雷雨,晚大霁。

由银锡厂而南,两日程至涯洞,有大江自西而东,为那地、东兰二州界。

其渡处名河水渡,实为刁江。

其上流来自泗城界,其下流东历永顺土司北五里。即下石堰,为罗木渡者也。

南丹东八十余里抵大山岭,为河池州界;东南四十里过新州,为那地州界;西三日程约一百五十里抵巴鹅,北为平洲四寨界,西为泗城州界;西北二日程约一百里过六寨,为独山下司界;东北日半程约七十里抵东界,为荔波县界。

南丹米肉诸物价俱两倍于他处。米俱自独山、德胜诸处来。

惟银贱而甚低,所用者止对冲七成。

其等甚大,中国银不堪使也。

龙眼树至此无。德胜甚多。

二十四日晨起,阴云四合,是日为立夏。

饭而待夫,久不至,上午止得四名,二名犹未至。余不能待,以二名担行李,以二名肩舆行。出街北,直北行山坞间,一里半,大溪向东北去,路折而西北,逾土岭。二里半,逾岭西下,有水自东南来,北向而去,渡之南行,于是石峰复出,或回合,或逼仄,高树密枝,蒙翳深倩,时午日渐霁,如行绿幄中。已溯峡西入,惟闻水声潺潺,而翳密不辨其从出,想亦必东向之流,然石路甚大,不若州东皆从草莽中行也。共三里,有石峰中立于两山峡间,高锐逾于众,而两旁夹壁反隘,益觉峥嵘。由其南夹西透,又陟岭一里,西南逾脊,其南即深坑下坠,亦如岭北者之密翳沉碧也。由岭上西循北峰,又逾脊西下,共里余,由两山夹中西出,曰夹山关今作关上。夹西即有数家倚北峰下,其后削崖如屏,前则新篁密箐,路从其下行。忽北山之麓,石崖飞架,有小水自西来,漱石崖之脚,北入石洞中。洞门南向,在浮崖之东村后危崖之下,水自南捣入,当亦透北山而泄于南丹下流者也。由浮崖下溯细流西行,其内复回田一壑,南麓又有村数十家。又西三里,逾土山下,西北又一里,有水自西南土峡中来,东抵石崖下,转而北去,路亦渡水而北。二里,水由东北坞中去,由小岐西北升陟,冈阜高下,共四里,乃下岭。又西南转入山坞,为彝州村,日已下午矣。炊而易骑,由坞中随细流东北行。一里,涉溪,又一里,逾坳乃转西北,细流在山峡中,亦西北转。已北渡一峡,复北上山,缘西山之半行,共二里,峰头石路甚崎嵚,其下峡中水亦自南而北,又有一东来小水凑合于其下而北去。又北行逾岭而下,则峡中汇水甚深,想即前水之转而西也。渡之,循涧北行,有堰截涧中,故其东水及马腹耳。共一里,又有小水自西土峡来,合而东去。从其合处仍渡而北,则东来大路复至是会,乃循之西北上岭。一里,逾土山隘,则北面石山屏立而东,路循南界土山西北行,两界之中复有田塍,东西开坞,有小水界其中,亦东向去。又西二里余,坞南北山下俱有村,多瓦舍,曰栏路村今作拉大。

大路直西向山隙去,从岐北向渡溪,一里,逾北界石山北下,转西行半里,宿于蜡北村。

二十五日昧爽,由蜡北村稍西复北向入峡中,半里,逾小脊北下,半里,抵尖高峰下。其处另成一峒,有一二茅舍倚尖峰下。竟峒东北行二里,有村在西山之麓,曰肖村。又北半里,有洞在西小山坑中,其门东南向,外层甚敞,中壁如屏,又辟内门甚深。路由东山崖上行,隔坞对望之,藤萝罨yǎn掩覆挂,中有水自洞门潺潺出,前成涧南流西折去。又东北半里,逾岭脊,颇峻。东西峰俱石崖,而此脊独土。逾之东北下一里,又成一峒,曰街旁村。送者欲换夫骑,而居人不承,强送者复前。于是西北登岭,岭上下多倚崖随壑之舍。一里,逾岭下而复上,又西北二里,复逾岭西转北向行,有村在东山之半,甚众。循之北行二里,有尖山坚东峰之上,甚锐,下有瓦房,环篱回堵,颇不似诸村落。其西界有山高耸,冠于诸峰,此始为南下多灵两江都泥、龙江。分界之脊,与所行东峰对夹成坞。中开大壑,自南而北,即前栏路村西行大道,转而为此坞者也。坞中土山之上,丛树蓊葱,居室鳞次。与此村东西相对者曰芒场,此大道所经者;余以站骑就村相换,故就此小道。然村夫沿门求代,彼皆不承,屡前屡止,强之不行。方无可奈何,适有一少年悬剑插箭至,促其速行,则南丹莫君所遣令箭送余者,始得复前。又北逾一岭,又北一里、饭于壁坳村。

数家在东峰之半,前多踞石排列,置庐其间,实为选胜,而土人莫之知也。既饭,易骑至而无鞍,乃令二夫先以担行,站夫再往芒场觅鞍;久之仍不得,乃伐竹缚舆;舆成而候夫;又久之马至,已下午矣,乃西向行。

先是,壁坳站夫言:“西北石山嵯峨,其下有村曰蛮王,此峰亦曰蛮(王)峰。”乃望之西行,越一土阜西下,共二里,有涧自南而北,逾涧又北上岭,逾土山二重,共一里,下至土峡中,有小水自北而南,溯之北上一里,直抵蛮王峰下。其屼嵲骈耸最,西南峰顶有石曲起,反躬北向,上复直竖如首,岂即所谓“蛮王”者耶?

时顾仆押夫担在蛮王村,尚隔一夹,呼余直西从大道,彼亦从村押夫来。半里,会于峰之西,乃转而循峰西夹北向行。其夹会水于中,北上半里,夹中犹土田,而水已北注,是为北来山脊,至蛮王而西渡南下,峙为芒场西最高之峰,以至多灵,为都泥、金城两江之界者也。北随水行半里,其水西向去,路西北又半里,逾岭而下半里,西南山界扩然,北界石山之脊自西而东,有尖峰竖其上,环其西南为大壑,田陇高下,诸庐舍倚其东北尖峰下。

又里许,登其栏曰郊岗村今作者东,又名头水站,有水自东北脊间出,为都泥旁支之上流,此“头”名所由起也。村人以酒食献,餐之,易骑行。西北一里半,有路逾北夹而去,乃导者由岐西出峰南。又半里,复易夫,始知其为小路就村也。又西一里,雷雨大至,俄顷而过。又西一里,登一堡,导者欲易骑,其人不从,只易夫而行。

乃挟峰北转,越岭而下。

又西南坠,共二里,渡一涧,又西北行一里,始与东来大道合。复西北逾岭三里,望北山石脊嵯峨,诸庐舍倚其上,而尚隔一壑。又西,大道西去,由岐北转,从北山下东向行,一里,上抵飘渺村。其村倚山半,南向,东有尖峰高插岭头,西有危崖斜骞冈上。村前平坠为壑,田陇盘错,自上望之,壑中诸陇皆四周环塍,高下旋叠,极似堆漆雕纹。盖自蛮王峰西渡脊而北,至此水皆西南入都泥,壑皆耕犁无隙,居人亦甚稠,所称巴坪哨,亦一方之沃壤也。是晚,雨后即霁甚。

二十六日晨起,饭而候骑,命夫先担行;待久之,乃得骑。由西峰突崖下西向行,二里,逾岭西北下坞中。其坞东西开夹,中底甚平,东汇堰为塘,溯之西行,塘尽而成草洼。共西半里,有墟场在路隅,曰巴平场。其西有深夹自西北来,为此东西夹上流,场乃挟右而转者。路度夹而西,复上岭,半里,逾脊西下,于是成南北夹。路转北行半里,夹仍东西转,路又西向半里,此夹中皆平底草蔓,似可为田。

于是复西逾隘脊,其脊止高丈许,脊东即所行草壑,脊西则水溢成溪。随溪西行半里,渡,从北山下行,过一坳,有三四家倚之。又西半里,大路直西去,以就村觅夫故,又南由岐涉溪逾南坳,共一里,得村于南坞中,曰潭琐。

居村颇盛,山转中环,又成一峒。又饭而候夫,久乃得之。下山半里,由西北峡出,即前西流之溪矣。

由溪南西行半里,溪转而北,路亦随之。于是山开东西两界:东界山皆自东而西突,凡五六峰,西面皆平剖下坠,排列而北,若“五老”西向;西界山则土峰蜿蜒,与东界对列成峡,涧由其中北向去。从涧西循西山东麓北行半里,有小水东注于涧,渡之又北一里半,抵一岭,涧折而东去,路乃北逾岭。

一里,则大路自东来合。

又东一里,有涧亦东注,渡之北,又一里,有水一泓,在路侧树根下石隙间,清冽殊异。又北一里,又有水自西北峡中来,东出与石泓北流之水合,似透东北峡而去,路溯西北峡而入。

其峡湾环,北自东序六寨之一。南来,是名羊角冲,为此中伏莽之徒所公行无惮处。

舆夫指路侧偃草,为数日前杀人之区,过之恻然。入峡一里,东眺已逼东界突山下。又北则突山既尽,其坞大开。东望一峰尖迥而起,中空如合掌,悬架于众峰之间,空明下透,其上合处仅徒杠之凑,千尺白云,东映危峰腋间,正如吴门匹练,香炉瀑雪,不复辨其为山为云也。

自桂林来,所见穿山甚多,虽高下不一,内外交透,若此剜空环翠者,得未曾有。此地极粤西第一穷徼jiào边界,亦得此第一奇胜,不负数日走磨牙吮血之区也。又北一里,有村悬西峰石坡上,曰东序村,乃六寨极南之首村也。

缚舆换夫。

东北二里,复换夫。西北逾一岭而下,共一里半,有场曰六寨场。转北而东又半里,有溪自东来,独木桥渡其北。

一里,有石峰中悬两峡间,前有数十家倚之,是为六寨哨。

所称“六寨”者,南自东序,北抵六寨哨,中有寨六。缚舆换夫,从东峡北行一里,转而西入峡。其水东流,溯之入又一里余,大路直西逾隘,由岐西北就村半里,得浑村在北村下。头目韦姓出帖呈览,以忠勇免差者。余谕之送,其人出酒肉饷,以骑送余。其地北有崇崖,有洞,门西南向,高悬崖上;南有绝壁,有洞,门东北向,深透壁间。从小路下西坡,交大路而南,二里,抵南洞之前。

循石壁西,又一里,转入南山峡中,东南入坞,有村曰银村。待夫久之,晚而缚舆,昏黑就道。西北循山出峡,转而西,共三里,宿于晚宛南村。

二十七日晨起,不及饭,村人舆就即行。循西山而北,石壑中渐有水东自浑村两麓来,流而成溪。半里,渡溪北行,半里,有村在西山下,溪流环其前,村东向临之,为晚宛中村,其长又半里。路隔溪,随之北又一里,渡桥而西,饭于晚宛北村。换夫东渡桥,遂东北行一里半,逾东冈,有村在冈北悬阜上。又换夫,北下冈,渡一涧,复一里半,北上一冈,是为岜土音作“壁”歹村,乃丹州极北之寨也。

六寨北至岜歹,西至巴鹅,昔皆泗城州所属之地,去泗城远,故后为丹州所占。三年前上疏清界,当在其中。

〔由此西去两日程,日罗猴,为泗城东北境,都泥上流所经也。〕饭而换马,北下阜,过一涧,于是北上冈陇,渐逾坳而北,三上三下。坞中俱荒芜,无复耕塍,其水皆西南流,故知东北即大山之脊矣。共五里,为山界,土人指以为与贵州下司分界处,此不特南丹北尽,实粤西西北尽处也。

逾脊北下,水犹西南流。又从岭北再升一土岭,共一里,北出石山之隘,是为艰坪岭。石骨棱削,对峙为门,是为南北二水分界。北下一里,石路嶙峋,草木蒙密,马足跃石齿间,无可着蹄处,正伏莽者弄兵之窟,余得掉臂而过,亦幸矣哉!

既下,西向行峡中,水似西流,而似无出处。一里,始复睹塍田。

又西半里,转而北,峡中塍乃大辟。

又北一里,有村在西坞,曰由彝村,是为下司东南第一村,亦贵省东南第一村也。南丹送骑及令箭竿头为铁制箭簇的传令旗牢子辞去。待夫甚久,担先去,暮,骑至。西北二里至山寨,又逾岭涉涧,越数村,夜行八里而抵下司,俱闭户莫启。久之,得一家启户人,卧地无草,遍觅之,得薪一束,不饭而卧。

注释

翻译

二十一日黎明起床,天已大晴,把陆公的信投递给莫公。莫公在囤子上,来不及去叩见,拿了名贴去,我就在离所中等待吃饭。中午后,在东街散步,走过塘中的堤坝,经过州治前,而后往西沿囤子所在的山北面的石壁下前行,共一里,进入北山向南的石洞。又从洞前往西北行半里,转向西南又走半里,越过桥亭,步入清水塘,返回寓中已是下午。莫公馈赠了米肉与酒,煮熟后饮酒。到晚上天气非常好。一’

二十三日五更时相当寒冷,等到起床后云气重又遮蔽了太阳。释站的人说脚夫将要到了,应赶快煮饭吃。吃饭后脚夫仍来不齐。这之前,我没有什么东西作见面礼,拿了两枚水晶印章一并送进去馈赠,〔此水晶是从漳州府衙门中得到的,特别晶莹清澈。〕怎么一并收进去后,竟然没有回音。我再三索要回贴,众人都互相推楼,好像希望我走了就算了的样子。我不得已,前去叩拜一个姓刘的掌管案犊文书的人,对他讲了其中的缘故。姓刘的说:“昨天误以为是银子朱砂一类微不足道的东西,居然漫不经心把它放到了一边,想不到这是传世的稀世之物,应该马上进去说明。但此时未起床,必须暂缓一天上路是可以的了。”我不得已,听从了他。〔昨天众人竟然把水晶章私自放到衙门外,所以得不到回贴,至此后才进去察告。〕等到一更多时,姓刘的仍在囤子上未归来,只好闷闷不乐地躺下。

银锡两种矿厂,在南丹州东南四十里,在金村西面十五里,它的南边距那地州也有四十里。此地的矿厂有三处:一叫新州,属南丹州;一叫高峰,属河池州;一叫中坑,属那地州。都出产银、锡。三个地方相隔仅一二里,都是外省的客商聚集之地。据志书,有处高峰碧,就是此地的高峰厂,唯独隶属于河池,但此地实际交错在南丹州、那地州之间,到达州里必得经由南丹州境内。推想是因为矿坑所在之地,所以把此地分为三部分。〔银、锡都要挖矿井取出矿砂,如米粒一样,用水淘洗用火烧炼后才能得到。银矿砂三十斤可得到银子二钱,锡矿砂得到的锡却视情况而变化。〕又有个灰罗厂,只产锡。〔在南丹州东南三十五里处,就是我昨天经过的地方。〕有座孟英山,〔在南丹州西面五十里的芒场附近。〕只产银。〔永乐年间派遣中使雷春在此开矿,今天出产的银矿非常微少,赶不上新州了。雷春到孟英山时,河池所城是他修筑的。〕

二十三日等脚夫不见来到,统管释站姓徐的人说:“因为昨天的礼没有答谢,还必须等一天。”我要求离开不能实现,只有闷闷不乐地躺躺坐坐而已。到午后,才拿两枚水晶印章还给我,但损坏了其中的一枚,其余的五种东西,却被众人吞没了。这天午间下雷雨,晚上大晴。

由银锡厂往南走,两天的路程到达涯洞,有大江自西流向东,是那地、东兰两州的分界,江上的渡口名叫河水渡,就是都泥江了。它的上游来自于泅城州境内,它的下游向东流经永顺土司北面五里,立即流下石坝,成为罗木渡的江流了。南丹州往东八十多里抵达大山岭,是河池州的州界;东南四十里过了新州,是那地州的州界;往西三夭的路程约一百五十里抵达巴鹅,北面是平洲四寨的边界,西边是洒城州的州界;往西北两天的路程约一百里过了六寨,是独山州下司的边界;向东北一天半的路程约七十里抵达东部边界,是荔波县的县界。

南丹州米肉各种东西的价钱都比其他地方高两倍。〔米全是从独山州、德胜镇诸处运来。〕唯有银价贱而且成色很低,〔市面上使用的银子只冲抵为七成。〕此地的戮子非常大,使用中原的银子承受不了。

到此地龙眼树没有了。〔德胜镇非常多。〕

二十四日早晨起床,阴云四面合拢,这天是立夏日。饭后等待派夫,很久不来,上午只得到四名,有两名还未来。我不能等下去,让两名挑行李,用两名扛轿子上路。出到街北,一直往北行走在山坞间,一里半,大溪向东北流去,路折向西北,翻越土岭。二里半,越过岭往西下走,有水流从东南流来,向北流去,渡水后往南行,在这里石峰重新出现,有的回绕拢来,有的紧逼侧立,高树密枝,蒙密荫蔽,幽深俏丽,此时中午太阳渐渐晴开,如同行走在绿色的筛慢之中。不久逆着山峡往西进去,只听见水声潺潺,但林木浓密遮挡着辨不出它从哪里流出去,推想也必定是向东的水流,然而石头路十分宽大,不像在州东都是从草莽中行走了。共三里,有座石峰当中立在两面山峡之间,又高又尖超过群山,而两旁相夹的石壁反而狭小,益发觉得峥嵘。由它南边的夹谷穿过去,又登岭一里,向西南越过山脊,山脊南面就是下坠的深坑,也像岭北的山一样林木密蔽碧波沉浮了。由岭上往西沿北峰走,又越过山脊往西下行,共走一里多,由两山相夹的山谷中向西出来,叫夹山关。西边就有数家人依傍在北峰下,它后面陡削的山崖如像屏风,前边是清新浓密的竹林,路从它下边走。忽然北山的山麓,石崖飞架,有小溪从西边流来,冲刷着石崖的石脚,向北流入石洞中。洞口向南,在浮空石崖东面村后的危崖之下,水从南面冲捣进洞,应当也是穿流过北山而后泄入南丹州下游的水流。由浮空石崖下溯细小的溪流往西行,那里面又有田地回绕在满壑谷之中,南麓又有个数十家人的村庄。

又向西三里,越过土山下走,向西北又是一里,有水流从西南的土山峡中流来,律东抵达石崖下,转向北流去,路也渡过水流往北走。二里,水由东北的山坞中流去,由岔开的小道向西北爬升,冈阜高低不一,共四里,这才下岭。又向西南转入山坞中,是夷州村,时光已到下午了。煮饭吃后换了坐骑,由坞中沿细流往东北行。一里,涉过溪流,又走一里,越过山坳就转向西北,细流在山峡中,也向西北转。不久向北越过一个山峡,再往北上山,沿西山的.半山腰行,共二里,峰头的石头路十分崎岖,山下峡中的水流也是自南往北流,又有一条从东面流来的小溪凑合到山下往北流去。又往北行越岭下走,就见峡中的积水非常深,猜想就是前边的水流转向西流了。渡过积水,顺山涧往北行,有堤横堵在山涧中,所以堤东的水达到马肚子了。共走一里,又有小溪自西面的土山峡中流来,合流后往东流去。从水流会合处仍渡到溪北岸,就见东面来的大路又来到此地相会,于是沿大路向西北上岭。一里,越过土山隘口,就见北面的石山屏风样矗立往东延去,路沿着南面一列土山往西北行。两列山之中又有田野,拓开成东西向的山坞,有小溪隔在其中,也是向东流去。

山坞南面北山下都有村庄,瓦房很多,叫栏路村。大路一直往西向着山间缺口走去,从岔路向北渡过溪流,一里,越过北面的石山向北下山,转向西行半里,住宿在蜡北村。二十五日黎明,由蜡北村稍往西走重又向北走入山峡中,半里,越过小山脊往北下行,半里,抵达尖高峰下。此处另成一酮,有一二间茅屋靠在尖高峰下。走完桐后往东北行二里,有村庄在西山的山麓,叫肖村。又向北走半里,有山洞在西面小山的坑谷中,洞口朝向东南,外面一层十分宽敞,中间的洞壁如像屏风,里面又辟有洞口非常深。路由东面的山崖上走,隔着山坞与山洞对面相望,藤条覆挂,洞中有水从洞口潺潺流出,洞前形成山涧,向南流后折向西流去。又往东北行半里,越过岭脊,十分险峻。东西两面的山峰全是石崖,只有此处岭脊是土的。越过岭脊向东北下走一里,又成一恫,叫街旁村。送行的人想要换夫换马,可居民不肯应差,强迫送行的人再往前走。于是向西北登岭,岭上下之处有许多背靠山崖沿着壑谷的房屋。一里,越过山岭下走后再上走,又往西北二里,再越到岭西转向北行,有个村庄在东山的半山腰,房屋非常多。沿着东山往北行二里,有座尖山竖立在东峰之上,非常尖锐,下边有瓦房,竹篱围墙环绕,不太像各地的村落。这里的西面有山高耸,胜过群峰,这才是向南下延到多灵山两江〔都泥江、龙江。〕分界的山脊,与所走的东峰相对夹成山坞。中间展开一个大壑谷,自南延向北,就是前边从栏路村往西走的大道,转而成为此处山坞了。坞中的土山之上,树丛郁郁葱葱,居民房屋鳞次栉比。与此村东西相对的村庄叫芒场,这是大道经过的地方;我由于骚站的马匹要到村中去换,所以走上这条小道。

然而乡村农夫挨门挨户去请求替换,那些人都不肯应差,屡次前走屡次停下来,强迫他们又不肯走。正在无可奈何之时,适好有一个少年悬挂宝剑插着弓箭来到,催促他们快走,原来是南丹州的莫君派遣持令箭来送我的人,这才开始再向前走。又向北越过一座山岭,又向北一里,在壁坳村吃饭。数家人在东峰半山腰,村前排列着许多岩石,房屋建在其间,实在是首选的胜境,但当地人不知道它的优美之处。饭后,换的马匹到来但却没有马鞍,只好命令两个挑夫先挑担走,释站的脚夫再去芒场找马鞍;很久仍找不到,只得砍竹子捆成轿子;轿子做成又等候派夫;又是很久马才到,已是下午了,于是向西行。这之前,壁坳村释站的差夫说:“西北方石山巍峨,山下有个村庄叫蛮王村,此峰也叫做蛮王峰。”于是望着它往西行;越过一座土阜往西下行,共走二里,有山涧自南往北流,越过山涧又向北上岭,越过两重土山,共一里,下到土山峡谷中,有小溪自北流向南,溯小溪往北上行一里,直抵蛮王峰下。它最为高峻突兀并列高耸,西南的峰顶有块岩石弯曲而起,反转身体朝向北方,上方又竖直如像头颅,莫非就是所谓的“蛮王”的地方了吗?此时顾仆押挑夫担子在蛮王村,还隔着一条峡谷,呼唤我一直向西从大道走,他也从村中押着挑夫来。半里,与顾仆在山峰西面相会,于是转弯沿山峰西面的峡谷向北行。这个峡谷中有水流相会,往北上走半里,峡谷中仍有田地,但水流已往北流注,这是北面延伸来的山脊,到蛮王峰后向西延伸再往南下延,耸峙为芒场西面的最高峰,以下延到多灵山,成为都泥江、金城江两条江流的分界。往北顺水流行半里,那水流向西流去,路向西北又走半里,越过岭后下半里,西南一列山十分广阔,北面一列石山的山脊自西延向东,有座尖峰竖立在山脊上,环绕在它的西南成为大壑谷,田亩高低错落,许多房屋依傍在它东北的尖峰下。又走一里左右,登上村中的竹楼叫郊岚村,又叫头水站,有水流自东北的山脊间流出,是都泥江支流的上游,这是起名叫“头”的缘由了。村里人拿酒食来敬献,吃了酒饭,换了坐骑上路。向西北一里半,有路穿越北面的峡谷而去,于是向导由岔道向西出到峰南。又走半里,再换脚夫,这才明白他们走小路是将就村子了。又往西一里,雷雨暴降,不一会就过去了。又向西一里,登上一处土堡,向导想换马,那里的人不听从,只换了夫上路。于是傍着山峰回北转,越过岭下走。又向西南下坠,共二里,渡过一涧,又往西北行一里,这才与东面来的大道会合。再西北越岭三里,望见北山石脊巍峨,许多房屋依傍在山上,但还隔着一个壑谷。又向西,大道往西去,由岔道向北转,从北山下向东行,一里,上走到飘渺村。此村靠在半山腰,面向南,东边有尖峰高插在岭头,西边有危崖斜举在冈上。村前平缓地陷为壑谷,田亩盘绕错落,从上边望过去,壑谷中众多的田地四周都环绕着田埂,高下旋绕层层叠叠的,极似漆雕堆出来的纹路。从蛮王峰西边越过山脊往北走,到此地水流都是往西南流入都泥江,壑谷中都耕犁得没有空隙,居民也非常稠密,是所称的巴坪哨,也是一片肥沃之地。这天晚上,雨后天气非常好。

二十六日早晨起床,饭后等候坐骑,命令脚夫先挑担走;等了很久,才得到坐骑。由西峰突起的山崖下向西行,二里,越岭向西北下到坞中。这个山坞拓展成东西向的峡谷,坞中底部十分平坦,东边筑坝积为水塘,溯水塘往西行,水塘完后变成长满草的洼地。共向西走半里,有个墟场在路旁,叫巴坪场。它西面有条深深的峡谷自西北延来,是这个东西向峡谷的上游,墟场是傍着右边转过去的地方。路向西穿越峡谷,再上岭,半里,越过山脊往西下行,到这里成了南北向的峡谷。路转向北行半里,峡谷仍转为东南向,路又向西走半里,此处峡谷中都是长满草丛的平坦谷底,似乎可以垦为田地。于是又向西越过隘口的山脊,这个山脊只有一丈多高,山脊东面就是所走过的长草的壑谷,山脊西面就有水溢出来形成溪流。

沿溪流往西行半里,渡溪,从北山下行,走过一个山坳,有三四家人依傍着它。又向西半里,大路一直向西去,因为就近到村中找脚夫的缘故,又向南由岔道涉过溪流越过南面的山坳,共一里,在南面山坞中找到一个村子,叫潭琐。村中居民十分多,山环绕着中间转过,又成了一蛔。又吃了饭等候换夫,很久才得到。下山半里,由西北的峡中出去,就是前边往西流的溪流了‘由溪流南岸往西行半里,溪水转向北去,路也顺流走。在这里山分开成东西两列:东面一列山都是自东往西突起,共有五六座山峰,西面都是平剖下坠,往北排列,好像五个老人面向西方;西面一列山则是蜿蜒的土峰,与东面一列山相对排列形成峡谷,山涧由其中向北流去。从山涧西边沿西山的东麓往北行半里,有条小溪向东注入山涧,渡过小溪又向北走一里半,抵达一座山岭,山涧折向东流去,路于是向北越岭。一里,就见大路从东面伸来。又向东一里,有条山涧也向东流注,渡到涧北,又走一里,有水一乱,在路旁树根下的石缝间,清澈甘冽特别奇异。又向北一里,又有水流自西北的峡中流来,流出东边与石缝间清泉往北流的水合流,似乎是穿过东北的山峡流去,路溯西北的山峡进去。这山峡山湾环绕,从北面的东序〔是六寨之一。〕往南延来,这里名叫羊角冲,这是歹徒肆无忌惮公然横行之处。轿夫指出路旁倒伏的草丛,是数天前杀人的地方,走过这里心中恻然哀伤。入峡走一里,往东眺望已逼近东面突立的山峰下。

又向北走就见突立的山峰完后,山坞十分开阔。望见东方一座山峰又尖又高地耸起,中间空着如合起来的手掌,悬架在群峰之间,下面透出空中的亮光,它上边合拢之处仅如独木桥一样凑拢,千尺白云,映衬在东边危峰山腰之间,正如苏州的白绢,庐山香炉峰雪花飞溅的瀑布,不再辨得清哪是山哪是云了。自从桂林以来,见过的穿山很多,虽然高矮不一,内外相通,如此峰剑空翠色环绕的,未曾有过。此地是粤西极边界第一穷僻之地,也有此等第一奇绝的胜景,不辜负几天来奔走在这磨牙吮血之地了。又向北一里,有个村庄高悬在西峰的石坡上,叫东序村,是六寨极南边的头一个村子。捆轿子换夫。往东北行二里,又换夫。向西北越过一道岭下走,共一里半,有个墟场叫六寨场。转向北后往东又走半里,有溪水自东面流来,从独木桥上渡到溪北。一里,有座石峰高悬在两面山峡的中间,前边有数十家人背靠着它,这是六寨哨。〔所称的“六寨”,南面起自东序,北边抵达六寨哨,中间有六个寨子。〕绑轿子换夫,从东面的峡中往北行一里,转向西走入山峡。峡中的水往东流,逆流深入又是一里多,大路一直往西穿过隘口,由岔路就村子往西北半里,在北村下找到浑村。姓韦的头目拿出贴子呈给我观看,是以忠勇免除差役的村子。我告知他相送,此人拿出酒内来招待,派坐骑送我。

此地北面有高大的山崖,有山洞,洞口面向西南,高悬在山崖上;南面有绝壁,有山洞,洞口朝向东北,深透进石壁间。从小路走下西面的山坡,与大路相交往南走,二里,抵达南面的山洞前边。沿着石壁向西走,又是一里,转入南面的山峡中,向东南走入山坞,有个村庄叫银村。等换夫等了很久,天晚了才捆轿子,在昏黑中上路。向西北沿着山走出峡谷,转向西,共走三里,住宿在晚宛南村。

二十七日早晨起床,来不及吃饭,村里人就捆好轿子立即动身。沿西山往北走,石山壑谷中渐渐有水从东面的浑村西麓流来,流成溪流。半里,渡过溪水往北行,半里,有村庄在西山下,溪流环绕在村前,村子向东临溪,是晚宛中村,村子长处又有半里。路隔着溪流,顺溪流又往北一里,过桥后往西走,在晚宛北村吃饭。换夫后向东过桥,于是往东北行一里半,越过东面的山冈,有村庄在冈北高悬的土阜上。又换夫,向北下冈,渡过一条山涧,再走一里半,向北上登一座山冈,这是岂〔土话读作“壁”。〕歹村,是南丹州极北边的寨子了。

〔六寨北面到岂歹村,西边到巴鹅,从前都是洒城州所属的地方,离洒城州远,所以后来被南丹州占了。三年前上奏章清理边界,应当也在其中。〕由此往西去两天的路程,叫罗猴,是泅城州的东北境,是都泥江上游流经的地方。吃饭后换马,向北走下土阜,越过一条山涧,从此地起向北上登山冈土陇,慢慢越过山坳往北走,三次上走三次下山。山坞中全是一片荒芜的景象,不再有耕地,这里的水流全向西南流,因此知道东北就是大山的山脊了。共五里,是山界,当地人指认为是与贵州下司分界之处,此地不仅是南丹州到了北边的尽头,实际是粤西西北境的尽头了。越过山脊向北下走,水流仍往西南流。又从岭北再爬升一座土岭,共一里,向北走出石山的隘口,这是艰坪岭。岩石棱角分明似刀削一般,对峙成门,这里是南北两面水流的分界处。向北下走一里,石子路面嶙峋,草木浓密,马足腾跃在牙齿状的石块间,没有可以落蹄之处、正是拦路抢劫的匪徒摆弄兵器的巢穴,我得以擦肩而过,也是幸运了呀!下山后,向西行走在峡谷中,水流似乎往西流,但似乎没有流出去的地方。一里,这才重新见到田地。又向西半里,转向北,峡中的田野显得十分开阔。又向北一里,有村庄在西面的山坞中,叫由夷村,这是下司东南境的第一个村子,也是贵州省东南境的第一村了。南丹州送行的坐骑及持令箭的牢子告辞离开了。等派夫的时间非常长,担子先离开,天黑,马到了。向西北二里走到山寨,又越岭涉涧地越过数村,夜幕中行走八里后抵达下司,都关着门不肯开。很久,找到一家人开门进去,睡在地上没有草,遍处寻找,找到一束干柴,未吃饭便躺下了。

篇3: 徐霞客游记文言文鉴赏

徐霞客游记文言文鉴赏

徐霞客游记文言文鉴赏

徐弘祖

【原文】

初七日晨起,云尚氤氲。饭而行。有索哨者,还宿处,解囊示批而去。于是西北随坡平下,其路甚坦,而种麻满坡南,盖其下亦有坞西通者。西驰四里,始与溪近。随流稍南半里,复循坡西转,又一里,下坡。西望西南坞中,有数家之聚,田禾四绕,此溪经坞环之。其坞自北山随坡南下,中有一水,亦自北而南,与此水同会于村北,合而西南破峡去。乃西截北来坞,半里抵北来之溪,有新建石梁跨之,是为独木桥。

想昔乃独木,今虽石而犹仍旧名也。

桥下溪流,三倍于西来之水,固知北坞之源远于东矣。

逾桥西,即上岭,西南直跻甚峻,一里半,逾其脊。又西向平下者一里,有岐随冈南去者,陆凉道也。冈西坞中,复有数家焉,亦陆凉属也。

其坞亦自北而南,虽有村而无流。路西下截坞,半里,经村北,又半里,抵西界崇山下,遂蹑峻而上,而陆凉之界,又西尽于此矣。盖因其水南下陆凉,故西自此坞,东抵回窞西山,皆属之陆凉。其处南抵陆凉卫,路经尖山、天生桥,相距尚八十里也。由西岭而上,又为海崖属,乃亦佐县右县丞土司龙姓者所辖,亦佐县有左、右二丞,皆土司。左丞姓沙,在本县,即与步雄攻黄草坝者。右丞姓龙,或曰即姓海,在北,而居近越州。其地东自此岭而西抵箐口焉。东与亦佐西界中隔,罗平、陆凉二州之地间错其间,不接壤也。

从东麓西上,屡峻屡平,峻者削崖盘磴,平者曲折逶迤。

三峻而三逾岭头,共七里,望见南坪有数十家之聚,北峰则危耸独悬。盖自马场而西,即望见遥峰尖削,特出众峰之上,而不意直逼其下也。又一里,梯石悬磴,西北抵危峰前,其时丽日转耀,碧天如洗,众峰尽出,而是山最高,不特独木西峰,下伏如砥,即远而回窞老脊,亦不能上与之抗,惟拐泽鸡场西岭,遥相颉颃。其中翡翠层层,皆南环西转,而接于西南巨峰。此东顾之极观也。其四则乱峰回罨yǎn覆盖,丛箐盘错,远虽莫抗,而近多自障焉。其南则支条直走,近界既豁,远巚前环,此独木诸所遥带而下泄者。西南有二峰遥凑,如眉中分,此盘江之所由南注者耶?

其西即越州所倚。

而东峰之外,复有一峰高悬,其南浮青上耸,圆若团盖,此即大龟山之特峙于陆凉、路南、师宗、弥勒四州之交者耶?天南诸峰,悉其支庶,而此峰又其伯仲行矣。由峰西逾脊稍下,即有石坡斜悬,平庋砥峙,古木婆娑其上,亦高崖所仅见者。

由此历级西下一里,有壑回环,中洼四合,复有中悬之台,平瞰其中,夹坑之冈,横亘其外,石痕木荫,映彩流霞,令人神骨俱醒。由横冈西南转,二里,复逾一脊。又西度一中悬之冈,有索哨者,不顾而去。度冈而西一里,复上坡,又一里,西逾其隘,复有索哨者,亦不顾而去。想皆所云海崖土司者。逾脊,又不能西见盘江。又西半里,西障始尽,下界遥开,瞥然见盘江之流,自西北注东南而去,来犹不能尽瞩焉。于是西向拾级直下,一里抵坞中。

又西半里,循西山南转,半里,复稍上逾冈西,复平行岭上。半里,有岐,一直西下坑,一西南盘岭。见西南路稍大,从之。一里,得数家当岭头,其茅舍低隘,牛畜杂处其中,皆所谓儸儸也。男子皆出,妇人莽不解语,索炊具无有应者。是即所谓箐口也,海崖之界,于是止焉。由冈头西南去,为越州道;从此西北下,即越州属,为曲靖道。遂西北下岭。始甚峻,一里,转西渐夷。于是皆车道平拓,无龃龉jǔyǔ指地面不平之虑矣。又西一里,饭于树下。又西驰七里,始有坞北来。遂盘东山北转,一里,始横截北来之坞。余始意坞中当有流南注,而不知其坞亦中洼也。坞中横亘一冈,南北俱成盘壑,而壑南复有冈焉。从中亘者驰而西,一里,复西上坡。又一里,陟坡之脊,亦有儸儸数家。问之道,不能对也。从脊西下三里,连越两坡,又见坞自北来南向去,其中皆圆洼贮水,有冈中间,不通流焉。从坡上西北望,则龙潭之山,自北分突,屏列而西,此近山也;西南望,则越州南岭,隔山遥障,所谓西峰也;而东峰之外。浮青直对,则大龟之峰,正与此南北相准焉。西下坡,又有一坞自北而南,南环为大坞,与东界连洼之坞合。此坞始有细流中贯,夹坞成畦。流上横小桥西度,有一老人持筐卖梨其侧,一钱得三枚,其大如瓯一种酒杯,味松脆而核甚小,乃种之绝胜者,闻此中有木瓜梨,岂即此耶?西上一冈,平行冈上四里,直抵西峰下,则有坞随其麓,而深涧潆之,所谓龙塘河也,然但见涧形,而不能见水。乃西下坡约半里,随坞出西南,先与一小水遇,随之;既乃截坞而西,又半里,始与龙塘河遇,有大石梁跨其上。桥右村庐累累,倚西山而居,始皆瓦房,非复茅舍矣。龙塘河之水,发源于东北山峡中,其处环潭甚深,为蛟龙之窟,即所谓曲靖东山之东峡也。其山北自白水铺西分水岭分支南下,亘曲靖之东,故曰东山;而由此视之,则为西岭焉,南至此,濒河而止。其西腋之中,为阆木山;东腋之中,为龙潭,即此水之所出矣。自管口西下坞中,即为越州属,州境至此西止,而田畸悉环聚焉。

由村西上坡,即东山之南尽处也。二里,逾冈头,方踞石少憩,忽一人自西岭驰来,谓余曰:“可亟还下山宿。前岭方有盗劫人,毋往也。”已而其妇后至,所语亦然。而仰视日方下午,前终日驰无人之境,皆豺狼魑魅chīmèi妖怪之窟,即深夜幸免,岂此昼行,东西夹山而后者甚众,反有贼当道耶?

因诘之曰:“既有贼,汝何得至?”其人曰:“彼方剥行者衣,余夫妇得迂道来耳。”余疑此人欲诳余还宿,故托为此言。又思果有之,今白日返宿,将明日又孰保其不至耶?

况既劫人,彼必无复待之理,不若即驰而去也。遂叱顾仆行,即从冈上盘北山而西。盖北即东山南下之顶,南即其山下坠之峡,而盘江自桥头南下,为越州后横亘山所勒,转而东流,遂截此山南麓而断之,故下皆砠踽jūjǔ不平。路横架岭上,四里抵其中,旁瞩北岭,石参差而岫屼岦,觉云影风枝,无非惴人之具,令人错顾不定,投趾莫择。又西四里,始西南下片石中。

其处土倾峡坠,崩嵌交错,而石骨露其中,如裂瓣缀行。其坠处皆流土,不可着足,必从石瓣中宛转取道。其石质幻而色异,片片皆英山绝品,惟是风鹤惊心,不能狎xiā亲近而态度不庄重憩而徐赏之。亡何不久,已下见西坞南流之江,知去桥头不远,可免虎口,乃倚石隙少憩,竟作青莲瓣中人矣。

从石中下者一里,既及西麓,复行支陇,遂多聚庐之居。

又一里,路北江回堰曲,中涵大塘一围,四面丰禾环之;东有精庐,高倚东山之麓;西则江流所泄,而石梁横跨之。又行畦间半里,始及石梁。其梁不高而长,是为南盘之源,北自炎方、交水、曲靖之东,直南至此。是桥为曲靖锁钥,江出此即东南流,绕越州之东而南人峡焉。

逾梁而西约半里,上坡北,而宿于逆旅,即昔之所过石堡村也。适夜色已瞑,明月在地,过畏途,就安庐,乐甚。问主人:“岭上有御人者,果有之乎?”主人曰:“即余邻人。下午樵于山,数贼自山后跃出,剥三人衣,而碎一人首。与君来时相后先也。”予于是始感前止宿者之情,而自愧以私衷臆度之也。盖是岭东为越州,西为石堡,乃曲靖卫屯军之界,互相推诿,盗遂得而乘之耳。

初八日昧爽饭,索酒而酌,为浴泉计。遂由村后越坡西下,则温泉在望矣。坞中蒸气氤氲,随流东下,田畦间郁然四起也。半里,人围垣之户,则一泓中贮,有亭覆其上,两旁复砖甃两池夹之。北有谢三楹,水从其下来,中开一孔,方径尺,可掬而盥也。

遂解衣就池中浴。

初下,其热烁肤,较之前浴时觉甚烈。既而温调适体,殊胜弥勒之太凉,而清冽亦过之。

浴罢,由垣后东向半里,出大道。

是日碧天如濯,明旭晶然,腾翠微而出,洁波映其下,对之觉尘襟荡涤,如在冰壶玉鉴中。

北行十里,过南城,又二十里,入曲靖南门。时有戈参戎者持枪士兵,奉按君命,巡诸城堡,高幢chuǎng旗帜大纛,拥骑如云,南驰而去。余避道旁视之,如赫电,亦如浮云,不知两界青山见惯,袒当谁左也谁露出左臂表示拥护呢。

饭于面肆中。

出东门半里,入东山寺。是名青龙山,而实无山,郭东岣嵝,高仅丈余,大不及五丈。上建大殿,前列层楼配之,置宏钟焉,钟之大,余所未见也。殿左有藏经阁,其右楼三层,皆翼于岣嵝之旁而齐其末者。

徙倚久之,出寺右,循城而北,五里,出演武场大道。又三里过白石江,又二里过一坡。又十里抵新桥,殷雷轰然,大雨忽至,避茅檐下,冰霰交作,回风涌之,扑人衣面,莫可掩蔽。久之乃霁。仍北行,泞滑不可着趾。十里抵交水,入南门。由沾益州署前抵东门,投旧邸袭起潜家。见其门闭,异之,叩而知方演剧于内也。余以足泥衣垢,不乐观,亟入其后楼而憩焉。沾益惟土司居州治,而知州之署则在交水。

初九日余倦于行役在外长途跋涉,憩其楼不出,作数日游纪。是日为重九,高风鼓寒。以登高之候,而独作袁安僵卧之态,以日日跻攀崇峻不少也。下午,主人携菊具酌,不觉陶然而卧。

初十日寒甚,终日阴翳。止寓中。下午复雨,彻夜不休。

十一日余欲行。主人以雨留,复为强驻,厌吃饱其酒脯焉。初余欲从沾益并穷北盘源委,至交水,龚起潜为余谈之甚晰,皆凿凿可据,遂图返辕,由寻甸趋省城焉。

十二日主人情笃,候饭而行,已上午矣。十里仍抵新桥,遂由歧溯流西南行。

二里抵西南小山下,石幢之水,乃从西北峡中来,路乃从西南峡中入。一里登岭,一里陟其巅。

西行岭上者又一里,乃下。

初从岭头下瞰西坞,有庐有畴,有水潆之,以为必自西而东注石幢者。迤逦西下者又一里,抵坞中,则其水返西南流,当由南谷中转东而出于白石江者。

询是村为戈家冲。由是而西,并翠峰诸涧之流,皆为白石江上流之源矣。源短流微,潆带不过数里之内,而沐西平曲靖之捷,誇为冒雾涉江,自上流渡而夹攻之,著之青史,为不世勋,而不知与坳堂水塘无异也。

征事考实,书之不足尽信如此!

于是盘折坂谷四里,越刘家坡,则翠峰山在望矣。盖此山即两旁中界之脊,南自宜良分支,北度木容箐,又北而度火烧箐岭,又北而度响水西岭,又北而结为此山;又西夹峙为回龙山,绕交水之西北,经炎方,又北抵沾益州南;转东,复折而南下,峙为黑山,分为两支。正支由火烧铺、明月所之间南走东折,下安笼所,入泗城州,而东峙为大明山,遂尽于浔州。旁支西南由白水西分水岭,又分两支:直南者由回窞坡西岭,西南峙为大龟山,而尽于盘江南曲;西南分支者,尽于曲靖东山。其东南之水,下为白石江;东北之水,下为石幢河;而西则泄于马龙之江,而出寻甸,为北盘江焉。

然C则一山而东出为南盘,西出为北盘,惟此山及炎方足以当之;若曲靖东山,则旁支错出,而志之所称悉误也。由刘家坡西南,从坡上行一里,追及一妪,乃翠峰山下横山屯人也。随之又西一里,乃下坡。径坞一里,有小水自西北来,小石梁跨之。从此西南上坡,为三车道;从此直西溯小水,自西南岸入,为翠峰间道。其路若续若断,横截坞陇。三里,有大道自东南来,则自曲靖登山之径也,于是东南望见三车市矣。

遂从大道西行,二里,将抵翠峰下,复从小径西南度陇。风雨忽至,顷刻而过。一里,下坡涉深涧,又西上坡半里,抵横山屯。其屯皆徐姓。

老妪命其子从村后送余入山。半里抵其麓,即有两小涧合流。涉其北来者,溯其西来者,遂蹑峻西上。一里半,盘岭头而北,转入西峡中,则山之半矣。

其山自绝顶垂两支,如环臂东下:北支长,则缭绕而前,为新桥西冈之脉;南支短,则所蹑以上者。两臂之内,又中悬一支,当坞若台之峙,则朝阳庵踞其上,庵东北向。其南腋又与南臂环阿成峡,自峰顶逼削而下,则护国旧寺倚其间。自西峡入半里,先达旧寺,然后东转上朝阳,以旧寺前坠峡下堑也。旧寺两崖壁夹而阴森,其病这里指不足之处在旁无余地;朝阳孤台中缀而轩朗,所短在前少回环。余先入旧寺,见正殿亦整,其后遂危崖迥峭,藤木倒垂于其上,而殿前两柏甚巨,夹立参天。寺中止一僧,乃寄锡殿中者,一见即为余爇火炊饭。余乃更衣叩佛,即乘间东登朝阳。一头陀方曳杖出庵门。余入其庵,亦别无一僧,止有读书者数人在东楼。

余闲步前庭。

庭中有西番菊两株,其花大如盘,簇瓣无心,赤光灿烂,黄菊为之夺艳,乃子种而非根分,此其异于诸菊者。

前楼亦幽迥,庭前有桂花一树,幽香飘泛,远袭山谷。余前隔峡盘岭,即闻而异之,以为天香遥坠,而不意乃敷萼开花所成也。桂芬菊艳,念此幽境,恨无一僧可托。还饭旧寺,即欲登顶为行计,见炊饭僧殷勤整饷,虽瓶无余粟,豆无余蔬,殊有割指啖客之意,心异之。

及饭,则己箸不沾蔬,而止以蔬奉客,始知即为淡斋师也。先是横山屯老妪为余言:“山中有一僧,损口苦体,以供大众。

有予衣者,辄复予人。有饷食者,己不盐不油,惟恐众口弗适。“余初至此讯之,师不对,余肉眼不知即师也。

师号大乘,年甫四十,幼为川人,长于姚安,寄锡于此,已期年已满一年矣。发愿淡斋供众,欲于此静修三年,百日始一下山。其形短小,而目有疯痒之疾。苦行勤修,世所未有。余见之,方不忍去,而饭未毕,大雨如注,其势不已,师留止宿,余遂停憩焉。是夜寒甚,余宿前楹,师独留正殿,无具无龛,彻夜禅那即坐禅入定不休。

十三日达旦雨不止,大乘师复留憩。余见其瓶粟将尽,为炊粥为晨餐,师复即另爂为饭。

上午雨止,恐余行,复强余餐。忽有一头陀入视,即昨朝阳入庵时曳杖而出者,见余曰:“君尚在此,何不过我?我犹可为君一日供,不必啖此也。”遂挟余过朝阳,共煨火具餐。师号总持,马龙人,为曲靖东山寺住持,避嚣于此,亦非此庵主僧也。此庵主僧曰瑞空,昨与旧寺主僧俱入郡,瑞空归而旧寺僧并不知返,盖皆蠢蠢即无知,世法佛法,一无少解者。大乘精进而无余资,总持静修而能撙节节省,亦空山中两胜侣也。

已而自言其先世为姑苏吴县籍,与余同姓。昔年朝海过吴门,山塘徐氏欲留之放生池,师不果而归。今年已六十三矣。是夜宿其西楼,寒更甚,而夜雨复潺潺。

【译文】

初七日早晨起床,仍然是云雾迷漫。吃过饭就出发。有哨兵索要路条公文,又返回住处,解开行李找出批条给哨兵看了才通过。于是朝西北顺着山坡平缓地往下走,这段路很平坦,而且山坡南面种满了麻,大概山坡下面也有山坞通向西边。往西急行四里,才走到溪水边。顺着溪流逐渐往南走半里,又沿着山坡往西转,又走一里,下坡。向西边远看西南坞中,有个几家人聚居的村落,种满庄稼的田地分布在村落四周,这条溪水顺着山坞环绕着村落流过。其坞从北山顺着山坡往南延伸下去,中间有一股水,也是从北往南流,和绕过村落的溪水在村子北边会合,合流之后向西南方穿透峡谷而瓮于是往西横穿从北边延伸过来的山坞,走半里抵达由北边流来的水边,有座新建的石桥横跨水面,这里名独木桥。想来过去是用独木做桥,如今虽然建起石桥却还仍然沿用旧名称。桥下的溪流,水量是西边流来之水的三倍,所以知道北坞中的水源比东边的水源长远。往西过桥后,立即上岭,朝西南方一直往上爬,山很陡峻,往上一里半,越过岭脊。又往西平缓地下一里,有条顺着山冈往南去的岔路,是去陆凉州的道路。山冈西边的山坞中,又有几家人聚居在那里,也属于陆凉州管辖。其坞也是从北往南走向,坞中虽有村子却没有溪流。道路往西伸下去而横穿山坞,半里,经过村子北边,又半里,抵达西边的高山下,于是攀登峻岭而上,陆凉州的边界,西边就到此为止了。大概因大那条溪流往南流到陆凉州,所以西边从这道山坞开始,东边抵达回富坡西山,中间都属于陆凉州管辖。从这里往南抵达陆凉卫,途中经过尖山、天生桥,相距还有八十里。顺西岭而上,又属于海崖土司,是由亦佐县右县皿、姓龙的土司管辖,〔亦佐县有左、右两位县皿,都是土司。左县皿姓沙,辖地在本县,是与布雄土司一同进攻黄草坝的人。右县皿姓龙,有人说就是姓海,辖地在这里,但家在越州附近。〕其属地东边起自此岭,西边抵达著口。海崖土司东边和亦佐县的西界被从中隔断,罗平州、陆凉州的属地间隔交错在其中,和亦佐县不接壤。

从山岭东麓往西攀登,多次爬陡峰,多次走平地,陡峻之处为悬崖峭壁上环绕着的石阶,平坦之路则曲曲弯弯、连续不断。三次攀登陡峰而三次翻越岭头,一共走了七里,远远看见南面平地上有几十家聚居的村寨,北面的山峰则直直地耸立着、孤伶伶地悬在天地之中。原来从马场往西走时,就远远地望到有座尖削的山峰,特别地突出于众峰之上,却没料到竟直接走到其下面了。又一里,沿着石梯在空中攀登,往西北抵达陡峰前。这时,明亮的太阳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蓝色的天空明净如洗,四周群峰暴露无遗,而这座山最高,不仅是独木桥西边的山峰,低伏如平地,即使远到回宫坡主峰,在高大方面也不能和这座山相抗衡,只有拐泽河边的鸡场西岭,才和它遥相对抗、不相上下。两座高山之间碧玉般的山峰层层叠叠,都是从南绕着转西走向,从而和西南边的巨峰连接。这是往东看到的极为壮观的景致。往西则是乱峰迂回、互相掩映,众多的警沟盘旋交错,远处虽然没有什么高山,但近处已有很多自然生成的屏障了。往南看则分支山脉走向垂直,近处豁然开阔,远看重山环绕,这是和独木桥一带的众山遥相连带而往下聚集的山脉。西南方远处有两座山峰凑合在一起,如同秀眉分在两端,这会不会是盘江往南流的通道呢?朝西的是越州所背靠的山峰。而朝东的山峰之外,还有一峰高高耸立在空中,其南部又向上涌起青翠的山顶,团团地如同圆形车盖一样,这是奇特地屹立在陆凉州,路南州、师宗州、弥勒州四州的交界处的大龟山吗又远处南部众多的山峰,全部是大龟山的分支山脉,而此峰又和大龟山相差无几了。从陡峰西部翻过山梁稍稍往下走,立即有石坡斜斜地悬挂,平缓地延伸、平缓地峙立,茂盛的古树生长在石坡上面,这也是在高山上唯一见过的景象。从石坡上顺着阶梯往西下一里,有道曲折环绕的沟壑,中间低洼,四周闭合,其中又悬立起高台,平行远看沟壑之中,夹在洼坑两旁的山冈,横贯于沟壑之外,石头上树荫苔痕,映衬着五彩的光芒、流动的云霞,令人精神气概全都为之一震。从横贯之冈往西南转,二里,又越过一座山梁。再往西经过一座孤立耸起的山冈,有索要路条公文的哨兵,没有理会就过去了;越过山冈向西走一里,又上坡,再走一里,往西经过其险要地段时,又有索取路条批文的哨兵,也没有理会就离开了:想来都是所说的海崖土司的哨兵。越过山梁,朝西还是看不见盘江。又往西边走半里,西部的障碍才过完了,往下视野遥远开阔,一眼看到盘江的江流,从西北往东南流去,但江流的来源从这里还不能尽情眺望。于是向西边顺着石梯径直往下走,一里抵达坞中。

又往西走半里,沿着西山往南转,半里,又逐渐往上越到山冈西面,再顺着岭上平行。半里,有岔道,一条直直往西下坑,一条往西南环绕山岭。看起来往西南的路稍微大点,便从这条路走。一里,看到几家人住在岭头,他们的茅草屋低矮狭窄,耕牛等牲畜和人杂处屋中,都是所称的锣锣。男人都外出了,妇女粗鲁,不懂汉话,向她们借用炊具而没有人答应。这里就是所说的著口,海崖土司的边界,到这里为止。从冈头往西南方向走,是去越州的路;从这里往西北方向下去,是越州辖境和去曲靖府的路。于是从西北下岭。开始很陡,走一里,路转向西后渐渐平缓。从此都是平坦、宽阔的车道,走起来不再担忧高低不平了。又往西走一里,在树下吃饭。又往西急行七里,有山坞从北边伸来。于是绕着东山往北转,一里,于是横穿北边来的山坞。我当初估计坞中应有河水流向南边,却不知北坞也是中洼之地。坞中横贯一座山?冈,南北两面都形成盘壑,而盘壑的南面又有山冈。顺着坞中横贯的山冈往西急行,一里,又往西上坡。又一里,登上坡脊,也有几家锣锣居住。向他们询问道路,不能回答。顺坡脊往西下三里,又接连翻过两座山坡,又看见一道山坞从北边延伸过来后往南边下去,坞中尽是贮存有水的圆形洼地,有山冈隔在中间,水不互相流通。从坡上向西北看去,则龙潭的山,从北面分出高耸的支脉,屏风般耸列着往西延伸,这是近处的山;向西南看去,则越州南面的山岭,隔着山形成远方屏障,是所说的西峰;而东峰之外青翠的山峰直直相对,则大龟山之峰,正好和这里南北相对。往西下坡,又有一道从北往南走向的山坞,往南面环绕成大坞,和东部洼地相连的山坞会合。这座山坞才有细流纵贯其中,坞中沿细流两边形成田陇。从横跨细流的小桥往西走,有位老人提着筐子在桥边卖梨,一枚铜钱买到三个梨,大小如同小盆,味道甜脆、质地松软,而且核很小,是品种极佳的梨,听说这地方有木瓜梨,是否就是这种梨呢?往西登上一座山冈,沿冈平行四里,一直抵达西峰下面,有山坞伴随在峰脚,而且有很深的涧沟盘绕坞中,是所说的龙塘河,然而只能看见涧沟的形状,而不能看到水流。于是往西下坡约半里,随着山坞从西南方出去,先遇到一条小河,顺着小河走;不久就横穿山坞往西,又走了半里,才和龙塘河相遇,有座大石桥横跨在龙塘河上。桥右边村庄中的房屋重重叠叠,背靠西山居住,所见的民房到这里才全部都是瓦房,而不再是茅草房了。龙塘河的水,发源于东北边的峡谷中,那里圆形的水潭十分深,是蛟龙的巢穴,就是所说的曲靖东山之东峡。东山从北边白水铺西面分水岭的支脉往南延伸下来,纵贯曲靖府东部,所以叫做东山;而从这里看过去,则成了西岭,往南延伸到这里,在龙塘河边止住。东山西侧的分支山脉中有间木山;东侧的分支山脉中,有龙潭,就是龙塘河所发源的地方。从警口往西下到坞中,则是越州所属的范围,越州西部边界到此而止,而田地全部环绕、聚集在这里。从村庄西边上坡,是东山南端尽头处。走了二里,越过冈头,正盘坐在石头上稍作休息,忽然有一个人从西边岭上奔跑过来,对我说道:“可以赶快返回山下住宿。前边岭上正有强盗抢人,不要再过去了。”不久他的女人在后赶到,所说的也是同样的话。而我抬头看太阳,正是下午时分,之前整天奔走于毫无人烟的地区,全是如豺狼鬼怪的洞穴遍布其间,即使是深夜行走也能幸免于难,难道现在白天走路,山岭东西两面居住的人很多,反而会有盗贼当道吗?于是追问他们道:“既然有盗贼抢劫,你们怎么能过得来?”那人说道:“盗贼正在剥行人的衣服,我夫妇因此得以绕道过来了。”我怀疑这个人想骗我返回去住宿,所以假借这样的话作托词。又想,如果真有强盗,今日白天返回去住下,那明天谁又能保证强盗不来呢?况且既然抢了人,盗贼一定没有再等在那里的道理,不如立即急行而离开此地。于是呼喊顾仆出发,立刻从山冈上绕着北山往西走。因为北面是东山往南延伸的顶部,南面是东山断陷下去的峡谷,而盘江从桥头往南流,被越州后面横贯的大山所阻止,转向东流,于是横穿东山南麓而切断东山,所以下去的道路坎坷不平。道路横跨岭上,走四里抵达东山中部,从侧面看北岭,石头参差不齐而山峰光秃,只觉得云动之影、风吹树枝,无二不是令人恐惧不安的道具,使人不停地东顾西看,投足慌不择路。又往西走四里,才往西南下到片片岩石的包围之中。这里泥土塌落,峡谷深陷,崩石纵横交错,而岩石裸露其中,如裂开的花瓣连接不断地排列。那些深陷下去的地方都是松动的泥土,不能落脚,必须从片片石瓣之中转来转去地找路走。这些岩石质地变幻而色彩各异,片片都是山上罕见的绝妙佳品,只是风声鹤映、休目惊心,不能随意休息而慢慢地观赏它们。不久,往下已经看见西边坞中往南流去的盘江,知道距离桥头不远了,能够脱离危险的境地,才靠在石缝中稍作休息,竟然作了一回青色石莲花瓣之中的人。

从石瓣中往下走一里,不久来到西边山麓,又在支陇上走,于是村落房舍多了。又走一里,路北江水回转、挡水的堤坝弯曲,其中形成一圈大塘,四面环绕着茂盛的庄稼;东边有精致的房舍,高高地傍靠在东山之麓;西边则是盘江江流的河道,而石桥横跨盘江之上。又在田畦间走半里,才抵达石桥。此桥不高而长,桥下水是南盘江的上源,从北面炎方骚、交水、曲靖府的东部,径直往南流到这里。这座桥是曲靖府的交通要道,盘江流经这里后就往东南流走,绕过越州的东部而往南流人峡谷。过桥后往西走了大约半里,上坡往北走,然后到客舍住宿,是前些时候所走过的石堡村。正好此时天色黑了,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顺利通过令人生畏的旅途,住进了安全适意的客舍,心里很高兴。问客店主人道:“山上有抢人的强盗,真的吗?”主人说:“就是我的邻居被抢。他们今天下午在山上砍柴,几个盗贼从山后跳出来,将三个人的衣服剥掉,并且砍掉一个人的头。就发生在你过来时相前后一点。”我于是才感谢先前阻止我前进、让我回去住宿之人的情份,而且暗自惭愧自己用私心去揣测、猜疑他们。大概因为这座岭东部属于越州管辖;西部属于石堡村,是曲靖卫守军的范围,两家互相推楼,盗贼于是得以乘机行事罢了。

初八日天亮时吃饭,索要酒来喝,为去温泉沐浴作准备。然后从村后越过坡往西一下,于是温泉就看得到了。山坞中蒸气弥漫,随着温泉水流向东流下去,田畦间浓郁的蒸气四面腾起。走了半里,从矮围墙上的门进去,么池清澈的泉水就聚贮于墙内,有亭子覆盖在池上,两旁又用砖砌了两个池子把泉水夹在中间。北面高处有三间屋子,泉水从屋子下面流出来,其中开有一个孔,孔每边长一尺,可以用手捧水洗涤。于是脱衣在中池沐浴。刚下水时,感觉水热得烫皮肤,比从前温泉沐浴时的感觉更强烈。不久温度便很适宜体温,大大胜过弥勒州温泉过凉的水温,而泉水清澈的程度也超过那里的。沐浴完毕,从矮墙背后往东走半里。出到大路上。今日蓝天如洗,明亮的太阳光芒四射,从雅淡葱绿的峰上跃出,浩荡的水波映照在阳光下,面对这样的美景顿时觉得世俗的胸襟已被消除干净,如同置身于冰壶玉鉴中。

往北走十里,经过南城,又走二十里,从曲靖府城南门进城。这时有个姓戈的武官参将,奉按察使的命令,巡视各城堡。高大的军旗林立,簇拥参将的骑兵如云,往南飞奔而去。我让在路旁注视着他们,如触目惊心的闪电,又如飘逝的云雾,不知道两旁的青山见此,谁会拥护他们呢。在卖面的店中吃饭。从城东门走出半里,进入东山寺。这里名叫青龙山,而实际上并没有山。城墙东面的小土冈,只有一丈多高,周边长不到五丈。其上建有大殿,前面列有一层楼配着,楼内置放宏钟,钟如此之大,是我从未见过的。大殿左边有藏经阁,其右是三层楼房,分别立在土冈旁边而和大殿底部相齐。在寺中留连徘徊了很久,从寺右出来,顺着城墙往北走,五里,走出演武场大路。又走三里经过白石江,又走二里过了一座坡。又走十里抵达新桥。雷声轰鸣,暴雨来临,在茅檐下避雨,冰雹雨点交相兴起,旋风涌来,直扑人的衣服和脸面,没有什么可以遮蔽。过了一阵天才晴开。仍然往北走,道路泥泞滑溜难以下脚。走了十里抵达交水,从城南门进城。经过沾益州署前而到达城东门,到原来住过的龚起潜家投宿。看到他家大门紧闭,感到奇怪,叩开门才知道他家正在内院演剧。我因为双脚泥泞衣服很脏,不愿意看,急忙进他家后楼去休息。〔沾益州只有土司在州治居住,而知州的官署则在交水。〕

初九日我由于在外长途跋涉而疲倦,在后楼休息不出门,写几天来的游记。今天是九月九日,金风送爽。在这登高的节日,我独自一人作出袁安僵卧不出的态势,因为连日来攀登的崇山峻岭不少了。下午,主人送来菊花,备下酒宴,后在不知不觉中乐陶陶地入睡。

初十日很冷,整日阴云遮天。留在住所里‘下午又下起雨来,一夜没停。

十一日我打算出发,主人用下雨为理由挽留,又因此强行让我住下,在这里酒足饭饱。当初我准备从沾益州走,连同北盘江源流一齐穷究,到了交水,龚起潜对我谈论北盘江,十分清楚,都很确凿有据,于是考虑掉转方向返回,由寻甸府回省城。

十二日主人情意深厚,等吃过饭启程,已经是上午了。走十里仍旧来到新桥,于是从岔路溯流往西南行。二里抵达西南小山下,石幢河水从西北峡谷中流来,道路往西南峡谷中伸去。走一里后上岭,攀登一里抵达其顶。又往西在岭上走了一里,于是下岭。当初从岭头上向下俯视西边的山坞,有村舍、田地,还有河水环绕,我认为水一定从西往东注入石幢河。绕来绕去地又往西下一里,来到坞中,则看到河水是返过来往西南流,可能是流经南边山谷中再往东转,然后流入白石江。询问这个村子名,叫戈家冲。从这里往西,以及翠峰山各涧的溪流,都是白石江上游的源头。源流短、水流小,回旋流经的区域不过在儿里之内,而西平侯沐英的曲靖作战捷报,却夸大其词为冒着浓雾横渡白石江,从上游绕渡然后夹攻敌军,将这一切写入历史,成为不同寻常的功勋,却不知白石江和小水塘没有什么区别。征引史事、考证实际,不能完全相信史书的记载就是这个道理!于是在坡上谷中盘旋曲折地走了四里,越过刘家坡,就看得到翠峰山了。原来翠峰山是两边群山的中分之脊,南端从宜良县分支,往北越过木容著,再往北越过火烧著岭,还往北越过响水西岭,又往北就聚结为此山;然后又往西延伸,对峙为回龙山,绕到交水西北,经过炎方骤,又往北延伸到沾益州南边;转向东边,又折回去往南走,耸起为黑山,分成两支山脉。正支往南从火烧铺、明月所之间往南延伸后向东转,往下到安笼所,进入泅城州,然后向东耸立为大明山,最终延伸到得州结束。旁边的分支往西南经过白水铺西的分水岭,又分成两支:一直往南走向的一支经过回宫坡西岭,在西南方耸立为大龟山,再延伸到盘江南岸结束;往西南走向的分支,延伸到曲靖府东山结束。翠峰山东南边的水,流下去是白石江;东北边的水,流下去是石幢河;而西边的水则流入马龙州的口江,然后从寻甸府流出,称为北盘江。这样看来,则是一座山东边流出的水属于南盘江,西边流出的水属于北盘江,只有翠峰山和炎方骚才能够处于这种位置;如果认为是曲靖府东山,那么东山的分支山脉就是交叉延伸的,因而志书的记载完全错误。从刘家坡往西南,顺坡往上行一里,追上一位老年妇女,是翠峰山脚横山屯的人。跟着她又往西走了一里,于是下坡。在坞中走了一里,有条小河从西北流来,上面横跨小石桥。从这里往西南上坡,是去三车市的道路;从这里一直往西,顺着小河往上游走,从西南岸进去,是到翠峰山的小路。小路断断续续,横穿山坞陇冈。走三里,有条大路从东南边伸过来,这是从曲靖府登翠峰山的路,在这里往东南就看得到三车市了。于是顺大路往西走,二里,快到翠峰山脚时,又从小路往西南越过陇冈。风雨忽然来临,片刻就过去了。一里,下坡后涉过深涧,又往西上坡半里,抵达横山屯。这屯的人都姓徐。那位老年妇女叫她儿子送我从村后进山。走半里后抵达翠峰山麓,就有两股小涧水合在一块流。渡过北边延伸过来的小水涧,顺着西边来的水涧往上走,于是攀爬陡峻的山峰往西上。一里半,绕着岭头往北走,转到西边峡谷中,是翠峰半山腰。翠峰山从最顶上分为两支垂下去,如同手臂一样往东环绕:北支长,就环绕在前,是新桥西冈的山脊:南支短,就是刚才攀爬的陡峰。两条手臂般的山脊之间,其中部又耸起一座山峰,正对山坞,如同高台一样地屹立,而朝阳庵就位于这座山峰上,朝阳庵面向东北。这座山峰的南侧又和翠峰山的`南支山脊绕成峡谷,从峰顶上又窄又陡地伸下去,护国旧寺紧靠在峡谷中。从西边峡谷中进去半里,先到护国旧寺,然后往东转,登上朝阳庵,因为护国旧寺前峡谷深陷。旧寺两旁的山崖狭窄而阴森,不足的是寺旁毫无余地;朝阳庵位于孤峰顶上而位置开敞,短处在于庵前缺少回旋余地。我先进护国旧寺,看到寺里的大殿也还整齐,大殿背后就是笔直的山崖,十分陡峭,古藤、老树倒挂在山崖_L,而殿前的两棵柏树十分巨大,位于大殿两侧,高入云天。寺中只有一个僧人,是暂在殿中的行脚僧,一见面就为我烧火做饭。我于是换衣服、叩拜佛祖,并乘空闲往东攀登朝阳庵。一个头陀正拖着锡杖走出庵门。我进入朝阳庵,也没有其它僧人,只有几个读书人住在东楼。我在前庭漫步。庭院中有两株西番菊,盛开的菊花如同盘子一样大,花瓣簇拥而无花蕊,红光灿烂,黄菊的艳丽也因此而失色。西番菊是撒子栽种而不是分根,这和其它各种菊花的培育方法不同。前楼也幽静深远,庭院前有一棵桂花树,清香飘浮,香气侵袭到很远的山谷中。我先前隔着峡谷盘绕山岭,因闻到花香而感到奇怪,以为香气从天而降,而没想到是桂树开花所散发的香味。桂树芬芳,菊花艳丽,遗憾的是如此幽雅的环境,竟然找不到一位僧人可以托付。返回护国旧寺吃饭,计划饭后立即出发登上山顶,看到做饭的僧人殷勤地准备食物,即使是瓶钵中没有多余的粮食,盘中没有多余的蔬菜,也很有割下指头待客的心意,我感到惊异。到吃饭时,僧人自己则筷不沾菜,而只把菜敬奉客人,才知道是淡斋法师。在这之前横山屯的老妇对我说:“翠峰山中有一位僧人,省嘴苦自己,以此供养大众。有人送给衣服,他总是又送给别人。有人送给饭,他自己不放盐不放油,只是担心不适应众人的口味。”我刚到旧寺便向僧人询问,淡斋法师不作回答,我凡人的眼光不明白他就是淡斋法师。法师的法号叫大乘,年纪才四十岁,幼时在四川省,在云南姚安府长大,到护国旧寺暂住已经一年了。发誓自己素食,供养大众,准备在这里安静地修行三年,一百天才下一次山。法师的身材矮小,而且眼睛有疯痒病。忍受身体的折磨,勤苦修行的精神,是世上所不曾有过的。我看到这一切,正不忍心离去,而饭没吃完,大雨如注,雨势不会停止,法师留我住在这里,我于是停留在寺里休息。这天夜里很冷,我住在前屋,法师独自留在正殿,殿中没有床具,没有椅柜,法师整夜坐禅不止。十三日一直到天亮雨都没停,大乘师又挽留我在寺中歇息。我看到他瓶钵里的粮食就要完了,于是煮粥作早餐,大乘师立刻重新烧火做饭。上午雨停了,怕我出发,又强留我吃饭。忽然有一个头陀进来看,就是昨天进朝阳庵时拖着锡杖出去的那个僧人,他见我就说:“您还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探访我?我还能为您提供一天的食宿,不必在这里吃了。”于是强拉我去朝阳庵,一齐就着火准备食物。头陀法号总持,是云南马龙州人,在曲靖府东山寺担任住持,因躲避吵闹来到这里,也不是朝阳庵的主持僧人。此庵的主持僧人叫瑞空,昨天与护国旧寺的主持僧人一起去曲靖府,瑞空返回庵中而护国旧寺的僧人并不返回来,大概都是愚昧无知的那类人,世间的法规、佛都的教规,一律了解很少。大乘师精益求精地修行而无多余的资财,总持师静心修行而能节省,也是翠峰山中的两位优秀僧人。不久他说起他祖辈的籍贯是苏州府矣县,和我同姓。前些年朝海经过吴门,山塘的徐氏想留他在放生池,总持师没有答应而返回来。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这天晚上住在朝阳庵西楼,比昨夜更冷,而且夜里雨又哗哗地下起来。

译文

作者:佚名

初七日早晨起床,仍然是云雾迷漫。吃过饭就出发。有哨兵索要路条公文,又返回住处,解开行李找出批条给哨兵看了才通过。于是朝西北顺着山坡平缓地往下走,这段路很平坦,而且山坡南面种满了麻,大概山坡下面也有山坞通向西边。往西急行四里,才走到溪水边。顺着溪流逐渐往南走半里,又沿着山坡往西转,又走一里,下坡。向西边远看西南坞中,有个几家人聚居的村落,种满庄稼的田地分布在村落四周,这条溪水顺着山坞环绕着村落流过。其坞从北山顺着山坡往南延伸下去,中间有一股水,也是从北往南流,和绕过村落的溪水在村子北边会合,合流之后向西南方穿透峡谷而瓮于是往西横穿从北边延伸过来的山坞,走半里抵达由北边流来的水边,有座新建的石桥横跨水面,这里名独木桥。想来过去是用独木做桥,如今虽然建起石桥却还仍然沿用旧名称。桥下的溪流,水量是西边流来之水的三倍,所以知道北坞中的水源比东边的水源长远。往西过桥后,立即上岭,朝西南方一直往上爬,山很陡峻,往上一里半,越过岭脊。又往西平缓地下一里,有条顺着山冈往南去的岔路,是去陆凉州的道路。山冈西边的山坞中,又有几家人聚居在那里,也属于陆凉州管辖。其坞也是从北往南走向,坞中虽有村子却没有溪流。道路往西伸下去而横穿山坞,半里,经过村子北边,又半里,抵达西边的高山下,于是攀登峻岭而上,陆凉州的边界,西边就到此为止了。大概因大那条溪流往南流到陆凉州,所以西边从这道山坞开始,东边抵达回富坡西山,中间都属于陆凉州管辖。从这里往南抵达陆凉卫,途中经过尖山、天生桥,相距还有八十里。顺西岭而上,又属于海崖土司,是由亦佐县右县皿、姓龙的土司管辖,〔亦佐县有左、右两位县皿,都是土司。左县皿姓沙,辖地在本县,是与布雄土司一同进攻黄草坝的人。右县皿姓龙,有人说就是姓海,辖地在这里,但家在越州附近。〕其属地东边起自此岭,西边抵达著口。海崖土司东边和亦佐县的西界被从中隔断,罗平州、陆凉州的属地间隔交错在其中,和亦佐县不接壤。

从山岭东麓往西攀登,多次爬陡峰,多次走平地,陡峻之处为悬崖峭壁上环绕着的石阶,平坦之路则曲曲弯弯、连续不断。三次攀登陡峰而三次翻越岭头,一共走了七里,远远看见南面平地上有几十家聚居的村寨,北面的山峰则直直地耸立着、孤伶伶地悬在天地之中。原来从马场往西走时,就远远地望到有座尖削的山峰,特别地突出于众峰之上,却没料到竟直接走到其下面了。又一里,沿着石梯在空中攀登,往西北抵达陡峰前。这时,明亮的太阳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蓝色的天空明净如洗,四周群峰暴露无遗,而这座山最高,不仅是独木桥西边的山峰,低伏如平地,即使远到回宫坡主峰,在高大方面也不能和这座山相抗衡,只有拐泽河边的鸡场西岭,才和它遥相对抗、不相上下。两座高山之间碧玉般的山峰层层叠叠,都是从南绕着转西走向,从而和西南边的巨峰连接。这是往东看到的极为壮观的景致。往西则是乱峰迂回、互相掩映,众多的警沟盘旋交错,远处虽然没有什么高山,但近处已有很多自然生成的屏障了。往南看则分支山脉走向垂直,近处豁然开阔,远看重山环绕,这是和独木桥一带的众山遥相连带而往下聚集的山脉。西南方远处有两座山峰凑合在一起,如同秀眉分在两端,这会不会是盘江往南流的通道呢?朝西的是越州所背靠的山峰。而朝东的山峰之外,还有一峰高高耸立在空中,其南部又向上涌起青翠的山顶,团团地如同圆形车盖一样,这是奇特地屹立在陆凉州,路南州、师宗州、弥勒州四州的交界处的大龟山吗又远处南部众多的山峰,全部是大龟山的分支山脉,而此峰又和大龟山相差无几了。从陡峰西部翻过山梁稍稍往下走,立即有石坡斜斜地悬挂,平缓地延伸、平缓地峙立,茂盛的古树生长在石坡上面,这也是在高山上唯一见过的景象。从石坡上顺着阶梯往西下一里,有道曲折环绕的沟壑,中间低洼,四周闭合,其中又悬立起高台,平行远看沟壑之中,夹在洼坑两旁的山冈,横贯于沟壑之外,石头上树荫苔痕,映衬着五彩的光芒、流动的云霞,令人精神气概全都为之一震。从横贯之冈往西南转,二里,又越过一座山梁。再往西经过一座孤立耸起的山冈,有索要路条公文的哨兵,没有理会就过去了;越过山冈向西走一里,又上坡,再走一里,往西经过其险要地段时,又有索取路条批文的哨兵,也没有理会就离开了:想来都是所说的海崖土司的哨兵。越过山梁,朝西还是看不见盘江。又往西边走半里,西部的障碍才过完了,往下视野遥远开阔,一眼看到盘江的江流,从西北往东南流去,但江流的来源从这里还不能尽情眺望。于是向西边顺着石梯径直往下走,一里抵达坞中。

又往西走半里,沿着西山往南转,半里,又逐渐往上越到山冈西面,再顺着岭上平行。半里,有岔道,一条直直往西下坑,一条往西南环绕山岭。看起来往西南的路稍微大点,便从这条路走。一里,看到几家人住在岭头,他们的茅草屋低矮狭窄,耕牛等牲畜和人杂处屋中,都是所称的锣锣。男人都外出了,妇女粗鲁,不懂汉话,向她们借用炊具而没有人答应。这里就是所说的著口,海崖土司的边界,到这里为止。从冈头往西南方向走,是去越州的路;从这里往西北方向下去,是越州辖境和去曲靖府的路。于是从西北下岭。开始很陡,走一里,路转向西后渐渐平缓。从此都是平坦、宽阔的车道,走起来不再担忧高低不平了。又往西走一里,在树下吃饭。又往西急行七里,有山坞从北边伸来。于是绕着东山往北转,一里,于是横穿北边来的山坞。我当初估计坞中应有河水流向南边,却不知北坞也是中洼之地。坞中横贯一座山?冈,南北两面都形成盘壑,而盘壑的南面又有山冈。顺着坞中横贯的山冈往西急行,一里,又往西上坡。又一里,登上坡脊,也有几家锣锣居住。向他们询问道路,不能回答。顺坡脊往西下三里,又接连翻过两座山坡,又看见一道山坞从北边延伸过来后往南边下去,坞中尽是贮存有水的圆形洼地,有山冈隔在中间,水不互相流通。从坡上向西北看去,则龙潭的山,从北面分出高耸的支脉,屏风般耸列着往西延伸,这是近处的山;向西南看去,则越州南面的山岭,隔着山形成远方屏障,是所说的西峰;而东峰之外青翠的山峰直直相对,则大龟山之峰,正好和这里南北相对。往西下坡,又有一道从北往南走向的山坞,往南面环绕成大坞,和东部洼地相连的山坞会合。这座山坞才有细流纵贯其中,坞中沿细流两边形成田陇。从横跨细流的小桥往西走,有位老人提着筐子在桥边卖梨,一枚铜钱买到三个梨,大小如同小盆,味道甜脆、质地松软,而且核很小,是品种极佳的梨,听说这地方有木瓜梨,是否就是这种梨呢?往西登上一座山冈,沿冈平行四里,一直抵达西峰下面,有山坞伴随在峰脚,而且有很深的涧沟盘绕坞中,是所说的龙塘河,然而只能看见涧沟的形状,而不能看到水流。于是往西下坡约半里,随着山坞从西南方出去,先遇到一条小河,顺着小河走;不久就横穿山坞往西,又走了半里,才和龙塘河相遇,有座大石桥横跨在龙塘河上。桥右边村庄中的房屋重重叠叠,背靠西山居住,所见的民房到这里才全部都是瓦房,而不再是茅草房了。龙塘河的水,发源于东北边的峡谷中,那里圆形的水潭十分深,是蛟龙的巢穴,就是所说的曲靖东山之东峡。东山从北边白水铺西面分水岭的支脉往南延伸下来,纵贯曲靖府东部,所以叫做东山;而从这里看过去,则成了西岭,往南延伸到这里,在龙塘河边止住。东山西侧的分支山脉中有间木山;东侧的分支山脉中,有龙潭,就是龙塘河所发源的地方。从警口往西下到坞中,则是越州所属的范围,越州西部边界到此而止,而田地全部环绕、聚集在这里。从村庄西边上坡,是东山南端尽头处。走了二里,越过冈头,正盘坐在石头上稍作休息,忽然有一个人从西边岭上奔跑过来,对我说道:“可以赶快返回山下住宿。前边岭上正有强盗抢人,不要再过去了。”不久他的女人在后赶到,所说的也是同样的话。而我抬头看太阳,正是下午时分,之前整天奔走于毫无人烟的地区,全是如豺狼鬼怪的洞穴遍布其间,即使是深夜行走也能幸免于难,难道现在白天走路,山岭东西两面居住的人很多,反而会有盗贼当道吗?于是追问他们道:“既然有盗贼抢劫,你们怎么能过得来?”那人说道:“盗贼正在剥行人的衣服,我夫妇因此得以绕道过来了。”我怀疑这个人想骗我返回去住宿,所以假借这样的话作托词。又想,如果真有强盗,今日白天返回去住下,那明天谁又能保证强盗不来呢?况且既然抢了人,盗贼一定没有再等在那里的道理,不如立即急行而离开此地。于是呼喊顾仆出发,立刻从山冈上绕着北山往西走。因为北面是东山往南延伸的顶部,南面是东山断陷下去的峡谷,而盘江从桥头往南流,被越州后面横贯的大山所阻止,转向东流,于是横穿东山南麓而切断东山,所以下去的道路坎坷不平。道路横跨岭上,走四里抵达东山中部,从侧面看北岭,石头参差不齐而山峰光秃,只觉得云动之影、风吹树枝,无二不是令人恐惧不安的道具,使人不停地东顾西看,投足慌不择路。又往西走四里,才往西南下到片片岩石的包围之中。这里泥土塌落,峡谷深陷,崩石纵横交错,而岩石裸露其中,如裂开的花瓣连接不断地排列。那些深陷下去的地方都是松动的泥土,不能落脚,必须从片片石瓣之中转来转去地找路走。这些岩石质地变幻而色彩各异,片片都是山上罕见的绝妙佳品,只是风声鹤映、休目惊心,不能随意休息而慢慢地观赏它们。不久,往下已经看见西边坞中往南流去的盘江,知道距离桥头不远了,能够脱离危险的境地,才靠在石缝中稍作休息,竟然作了一回青色石莲花瓣之中的人。

从石瓣中往下走一里,不久来到西边山麓,又在支陇上走,于是村落房舍多了。又走一里,路北江水回转、挡水的堤坝弯曲,其中形成一圈大塘,四面环绕着茂盛的庄稼;东边有精致的房舍,高高地傍靠在东山之麓;西边则是盘江江流的河道,而石桥横跨盘江之上。又在田畦间走半里,才抵达石桥。此桥不高而长,桥下水是南盘江的上源,从北面炎方骚、交水、曲靖府的东部,径直往南流到这里。这座桥是曲靖府的交通要道,盘江流经这里后就往东南流走,绕过越州的东部而往南流人峡谷。过桥后往西走了大约半里,上坡往北走,然后到客舍住宿,是前些时候所走过的石堡村。正好此时天色黑了,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顺利通过令人生畏的旅途,住进了安全适意的客舍,心里很高兴。问客店主人道:“山上有抢人的强盗,真的吗?”主人说:“就是我的邻居被抢。他们今天下午在山上砍柴,几个盗贼从山后跳出来,将三个人的衣服剥掉,并且砍掉一个人的头。就发生在你过来时相前后一点。”我于是才感谢先前阻止我前进、让我回去住宿之人的情份,而且暗自惭愧自己用私心去揣测、猜疑他们。大概因为这座岭东部属于越州管辖;西部属于石堡村,是曲靖卫守军的范围,两家互相推楼,盗贼于是得以乘机行事罢了。

初八日天亮时吃饭,索要酒来喝,为去温泉沐浴作准备。然后从村后越过坡往西一下,于是温泉就看得到了。山坞中蒸气弥漫,随着温泉水流向东流下去,田畦间浓郁的蒸气四面腾起。走了半里,从矮围墙上的门进去,么池清澈的泉水就聚贮于墙内,有亭子覆盖在池上,两旁又用砖砌了两个池子把泉水夹在中间。北面高处有三间屋子,泉水从屋子下面流出来,其中开有一个孔,孔每边长一尺,可以用手捧水洗涤。于是脱衣在中池沐浴。刚下水时,感觉水热得烫皮肤,比从前温泉沐浴时的感觉更强烈。不久温度便很适宜体温,大大胜过弥勒州温泉过凉的水温,而泉水清澈的程度也超过那里的。沐浴完毕,从矮墙背后往东走半里。出到大路上。今日蓝天如洗,明亮的太阳光芒四射,从雅淡葱绿的峰上跃出,浩荡的水波映照在阳光下,面对这样的美景顿时觉得世俗的胸襟已被消除干净,如同置身于冰壶玉鉴中。

往北走十里,经过南城,又走二十里,从曲靖府城南门进城。这时有个姓戈的武官参将,奉按察使的命令,巡视各城堡。高大的军旗林立,簇拥参将的骑兵如云,往南飞奔而去。我让在路旁注视着他们,如触目惊心的闪电,又如飘逝的云雾,不知道两旁的青山见此,谁会拥护他们呢。在卖面的店中吃饭。从城东门走出半里,进入东山寺。这里名叫青龙山,而实际上并没有山。城墙东面的小土冈,只有一丈多高,周边长不到五丈。其上建有大殿,前面列有一层楼配着,楼内置放宏钟,钟如此之大,是我从未见过的。大殿左边有藏经阁,其右是三层楼房,分别立在土冈旁边而和大殿底部相齐。在寺中留连徘徊了很久,从寺右出来,顺着城墙往北走,五里,走出演武场大路。又走三里经过白石江,又走二里过了一座坡。又走十里抵达新桥。雷声轰鸣,暴雨来临,在茅檐下避雨,冰雹雨点交相兴起,旋风涌来,直扑人的衣服和脸面,没有什么可以遮蔽。过了一阵天才晴开。仍然往北走,道路泥泞滑溜难以下脚。走了十里抵达交水,从城南门进城。经过沾益州署前而到达城东门,到原来住过的龚起潜家投宿。看到他家大门紧闭,感到奇怪,叩开门才知道他家正在内院演剧。我因为双脚泥泞衣服很脏,不愿意看,急忙进他家后楼去休息。〔沾益州只有土司在州治居住,而知州的官署则在交水。〕

初九日我由于在外长途跋涉而疲倦,在后楼休息不出门,写几天来的游记。今天是九月九日,金风送爽。在这登高的节日,我独自一人作出袁安僵卧不出的态势,因为连日来攀登的崇山峻岭不少了。下午,主人送来菊花,备下酒宴,后在不知不觉中乐陶陶地入睡。

初十日很冷,整日阴云遮天。留在住所里‘下午又下起雨来,一夜没停。

十一日我打算出发,主人用下雨为理由挽留,又因此强行让我住下,在这里酒足饭饱。当初我准备从沾益州走,连同北盘江源流一齐穷究,到了交水,龚起潜对我谈论北盘江,十分清楚,都很确凿有据,于是考虑掉转方向返回,由寻甸府回省城。

十二日主人情意深厚,等吃过饭启程,已经是上午了。走十里仍旧来到新桥,于是从岔路溯流往西南行。二里抵达西南小山下,石幢河水从西北峡谷中流来,道路往西南峡谷中伸去。走一里后上岭,攀登一里抵达其顶。又往西在岭上走了一里,于是下岭。当初从岭头上向下俯视西边的山坞,有村舍、田地,还有河水环绕,我认为水一定从西往东注入石幢河。绕来绕去地又往西下一里,来到坞中,则看到河水是返过来往西南流,可能是流经南边山谷中再往东转,然后流入白石江。询问这个村子名,叫戈家冲。从这里往西,以及翠峰山各涧的溪流,都是白石江上游的源头。源流短、水流小,回旋流经的区域不过在儿里之内,而西平侯沐英的曲靖作战捷报,却夸大其词为冒着浓雾横渡白石江,从上游绕渡然后夹攻敌军,将这一切写入历史,成为不同寻常的功勋,却不知白石江和小水塘没有什么区别。征引史事、考证实际,不能完全相信史书的记载就是这个道理!于是在坡上谷中盘旋曲折地走了四里,越过刘家坡,就看得到翠峰山了。原来翠峰山是两边群山的中分之脊,南端从宜良县分支,往北越过木容著,再往北越过火烧著岭,还往北越过响水西岭,又往北就聚结为此山;然后又往西延伸,对峙为回龙山,绕到交水西北,经过炎方骤,又往北延伸到沾益州南边;转向东边,又折回去往南走,耸起为黑山,分成两支山脉。正支往南从火烧铺、明月所之间往南延伸后向东转,往下到安笼所,进入泅城州,然后向东耸立为大明山,最终延伸到得州结束。旁边的分支往西南经过白水铺西的分水岭,又分成两支:一直往南走向的一支经过回宫坡西岭,在西南方耸立为大龟山,再延伸到盘江南岸结束;往西南走向的分支,延伸到曲靖府东山结束。翠峰山东南边的水,流下去是白石江;东北边的水,流下去是石幢河;而西边的水则流入马龙州的口江,然后从寻甸府流出,称为北盘江。这样看来,则是一座山东边流出的水属于南盘江,西边流出的水属于北盘江,只有翠峰山和炎方骚才能够处于这种位置;如果认为是曲靖府东山,那么东山的分支山脉就是交叉延伸的,因而志书的记载完全错误。从刘家坡往西南,顺坡往上行一里,追上一位老年妇女,是翠峰山脚横山屯的人。跟着她又往西走了一里,于是下坡。在坞中走了一里,有条小河从西北流来,上面横跨小石桥。从这里往西南上坡,是去三车市的道路;从这里一直往西,顺着小河往上游走,从西南岸进去,是到翠峰山的小路。小路断断续续,横穿山坞陇冈。走三里,有条大路从东南边伸过来,这是从曲靖府登翠峰山的路,在这里往东南就看得到三车市了。于是顺大路往西走,二里,快到翠峰山脚时,又从小路往西南越过陇冈。风雨忽然来临,片刻就过去了。一里,下坡后涉过深涧,又往西上坡半里,抵达横山屯。这屯的人都姓徐。那位老年妇女叫她儿子送我从村后进山。走半里后抵达翠峰山麓,就有两股小涧水合在一块流。渡过北边延伸过来的小水涧,顺着西边来的水涧往上走,于是攀爬陡峻的山峰往西上。一里半,绕着岭头往北走,转到西边峡谷中,是翠峰半山腰。翠峰山从最顶上分为两支垂下去,如同手臂一样往东环绕:北支长,就环绕在前,是新桥西冈的山脊:南支短,就是刚才攀爬的陡峰。两条手臂般的山脊之间,其中部又耸起一座山峰,正对山坞,如同高台一样地屹立,而朝阳庵就位于这座山峰上,朝阳庵面向东北。这座山峰的南侧又和翠峰山的南支山脊绕成峡谷,从峰顶上又窄又陡地伸下去,护国旧寺紧靠在峡谷中。从西边峡谷中进去半里,先到护国旧寺,然后往东转,登上朝阳庵,因为护国旧寺前峡谷深陷。旧寺两旁的山崖狭窄而阴森,不足的是寺旁毫无余地;朝阳庵位于孤峰顶上而位置开敞,短处在于庵前缺少回旋余地。我先进护国旧寺,看到寺里的大殿也还整齐,大殿背后就是笔直的山崖,十分陡峭,古藤、老树倒挂在山崖_L,而殿前的两棵柏树十分巨大,位于大殿两侧,高入云天。寺中只有一个僧人,是暂在殿中的行脚僧,一见面就为我烧火做饭。我于是换衣服、叩拜佛祖,并乘空闲往东攀登朝阳庵。一个头陀正拖着锡杖走出庵门。我进入朝阳庵,也没有其它僧人,只有几个读书人住在东楼。我在前庭漫步。庭院中有两株西番菊,盛开的菊花如同盘子一样大,花瓣簇拥而无花蕊,红光灿烂,黄菊的艳丽也因此而失色。西番菊是撒子栽种而不是分根,这和其它各种菊花的培育方法不同。前楼也幽静深远,庭院前有一棵桂花树,清香飘浮,香气侵袭到很远的山谷中。我先前隔着峡谷盘绕山岭,因闻到花香而感到奇怪,以为香气从天而降,而没想到是桂树开花所散发的香味。桂树芬芳,菊花艳丽,遗憾的是如此幽雅的环境,竟然找不到一位僧人可以托付。返回护国旧寺吃饭,计划饭后立即出发登上山顶,看到做饭的僧人殷勤地准备食物,即使是瓶钵中没有多余的粮食,盘中没有多余的蔬菜,也很有割下指头待客的心意,我感到惊异。到吃饭时,僧人自己则筷不沾菜,而只把菜敬奉客人,才知道是淡斋法师。在这之前横山屯的老妇对我说:“翠峰山中有一位僧人,省嘴苦自己,以此供养大众。有人送给衣服,他总是又送给别人。有人送给饭,他自己不放盐不放油,只是担心不适应众人的口味。”我刚到旧寺便向僧人询问,淡斋法师不作回答,我凡人的眼光不明白他就是淡斋法师。法师的法号叫大乘,年纪才四十岁,幼时在四川省,在云南姚安府长大,到护国旧寺暂住已经一年了。发誓自己素食,供养大众,准备在这里安静地修行三年,一百天才下一次山。法师的身材矮小,而且眼睛有疯痒病。忍受身体的折磨,勤苦修行的精神,是世上所不曾有过的。我看到这一切,正不忍心离去,而饭没吃完,大雨如注,雨势不会停止,法师留我住在这里,我于是停留在寺里休息。这天夜里很冷,我住在前屋,法师独自留在正殿,殿中没有床具,没有椅柜,法师整夜坐禅不止。十三日一直到天亮雨都没停,大乘师又挽留我在寺中歇息。我看到他瓶钵里的粮食就要完了,于是煮粥作早餐,大乘师立刻重新烧火做饭。上午雨停了,怕我出发,又强留我吃饭。忽然有一个头陀进来看,就是昨天进朝阳庵时拖着锡杖出去的那个僧人,他见我就说:“您还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探访我?我还能为您提供一天的食宿,不必在这里吃了。”于是强拉我去朝阳庵,一齐就着火准备食物。头陀法号总持,是云南马龙州人,在曲靖府东山寺担任住持,因躲避吵闹来到这里,也不是朝阳庵的主持僧人。此庵的主持僧人叫瑞空,昨天与护国旧寺的主持僧人一起去曲靖府,瑞空返回庵中而护国旧寺的僧人并不返回来,大概都是愚昧无知的那类人,世间的法规、佛都的教规,一律了解很少。

篇4:《徐霞客游记黔游日记八》文言文

《徐霞客游记黔游日记八》文言文

五月初一日余束装寄逆旅主人符心华寓,兰溪人。乃南抵普安北门外,东向循城行。

先是驼骑议定自关岭至交水,至是余欲往丹霞,彼不能待,计程退价。余仓卒收行李,其物仍为夫盗去。穷途之中,屡遭拐窃,其何堪乎!复随溪南转过东门,又循而抵南门,有石梁跨溪上。越其南,水从西崖向南谷,路从东坡上南岭,西眺水抵南谷,崖环壑绝,遂注洞南入。

时急于丹霞,不及西下,二里,竟南上岭,从岭上行。又二里,逾岭转而西,其两旁山腋,多下坠之穴,盖其地当水洞东南,其下中空旁透,下坠处,皆透穴之通明者也。又西南一里,路右一峡下迸,有岩西南向,其上甚穹,乃下探之。东门有侧窦如结龛,门内洼下而中平,无甚奇幻。遂复上南行,又一里,逾岭脊,遂西南渐下,行坡峡间。一里,过石亭垒址,其南路分两岐:由东南者,为新、安二所、黄草坝之径;由西南者,则向丹霞而南通乐民所道也。遂从西南下。

从岭峡中平下者二里,东顾峡坑坠处,有水透崖南出,余疑为水洞所泄之水,而其势颇小,上流似不雄壮。

从其西,遂西南坠坑而下。一里,抵壑中,则有溪汪然自西而东注,小石梁跨其上。曰南板桥。以别于北大道之三板桥也。其下水西自石洞出,即承水洞之下流,至是而复透山腹也。水从桥东,又合南峡一溪,东向而去,东北合软桥下流,出北板桥而东与盘江合。其南峡之溪,则自大水塘南山岚洞来。二溪一北一南,皆透石洞而出,亦奇矣。越南板桥南一里,溯南来溪入南峡,转而西行峡中。又二里,则有坝南北横截溪上,其流涌坝下注,阔七、八丈,深丈余,绝似白水河上流之瀑,但彼出天然,而此则人堰者也。坝北崖有石飞架路旁,若鷁水鸟首掉虚,而其石分窍连枝,玲珑上透,嵌空凑合,亦突崖之一奇也。又西三里,路缘北崖而上,西越之而下,共半里,山回水转,其水又自南向北而来者,其先东西之峡甚束,至是峡之成南北者渐宽。又循溪西崖南向行,一里,南逾一突嘴,则其南峡开而盘成大坞,南望有石梁横跨溪上。

半里,度石梁而东,遂东南上坡,始与南来之溪别。东上半里,过一村,又东半里,转而南稍下,共半里,逾小溪而上,过赵官屯,遂由屯村北畔东南入坞。二里,复七岭,一里,转峡处有水飞坠山腰。

循山嘴又西转而南半里,随峡东入又半里,峡中有水自东峡出,即飞瀑之上流也。小石梁跨峡而南,石碑剥落,即丹霞山《建桥记》文也。

由桥南西向盘岭,为大水塘之道,遂由桥东向溯水而入。

其下峡中箐树蒙密,水伏流于下,惟见深绿一道,迤逦谷底。

又东半里,内坞复开,中环为田,而水流其间。路循山南转,半里,入竹树间,有一家倚山隈wēi弯曲处结庐,下瞰壑中平畴而栖,余以为非登山道矣。忽一人出,呼余由其前,稍转而东,且导余东南登岭,乃下耕坞中去。及余跻半里,复西入樵径,其人自坞中更高呼“稍东”,遂得正道。其处四山回合,东北皆石山突兀,而余所登西南土山,则松阴寂历,松无挺拔之势,而偃仆盘曲,虽小亦然。遂藉松阴,以手掬所携饭抟tuán饭团而食,觉食淡之味更长也。既而循坡南上者半里,又入峡西上者一里,又南逾坳脊间半里。其坳两旁石峰,东西涌起,而坳中则下陷成井,灌木丛翳其间,杳不可窥。

已循东峰之南,又转而东南,盘岭半里,其两旁石峰,又南北涌起,而峡中又下陷成洼。又稍转东北,路成两岐,一由北逾峡,一由东上峰。余不知所从,乃从东向而上者,其两旁石峰,复南北涌起。半里陟其间,渐南转,又半里,南向跻其坳,则两旁石峰,又东西涌起。越脊南,始见西南一峰特耸,形如天柱,而有殿宇冠其上。乃西南下洼间,半里,复南上冈脊。回望所越之脊,有小洞一规,其门南向;其西有石峰如展旗,其东冈之上,复起乱峰如涌髻,而南冈则环脊而西,遂矗然起丹霞之柱焉;其中回洼下陷,底平如镜,已展土为田,第无滴水,不堪插莳。由冈西向跻级登峰,级缘峰西石崖,其上甚峻;已而崖间悬树密荫,无复西日之烁。

直跻半里,始及山门。其门西北向,而四周笼罩山顶。时僧方种豆垄坂间,门闭莫入。

久之,一徒自下至,号照尘。

启门入余,遂以香积供。

既而其师影修至,遂憩余阁中,而饮以茶蔬。

影修又不昧之徒也,时不昧募缘安南,影修留余久驻,且言其师在,必不容余去,以余乃其师之同乡也。余谢其意,许为暂留一日。

初二日甚晴霁。余徙倚四面,凭窗远眺,与影修相指点。其北近山稍伏,其下为赵官屯,渐远为普安城,极远而一峰危突者,八纳也。

相去已百里。其南稍下,而横脊拥其后,为山岚洞;极远而遥峰隐隔者,乐民所之南,与亦佐县为界者也。其西坠峡而下,为大水塘,坞中自南而北,山岚洞之水,北出南板桥者也,隔溪则巨峰排列,亦自南而北,所谓睡寺山矣;山西即亦资孔大道,而岭障不可见。其东仅为度脊,上堆盘髻之峰;稍远则骈岫丛沓,迤逦东北去,为免场营方顶山之脉者也。山东南为归顺土司。普安龙土司之属,与粤西土司同名。越其东南,为新、安二所、黄草坝诸处,与泗城接界矣。是日余草记阁中。影修屡设茶,供以鸡矼zōng草名菜、櫐lěi鱼腥草浆花、藤如婆婆针线,断其叶蒂,辄有白浆溢出。花蕊每一、二十茎成一丛。茎细如发,长半寸。缀花悬蒂间,花色如淡桃花。连丛采之。黄连头,皆山蔬之有风味者也。

初三日饭后辞影修。影修送余以茶酱,粤西无酱。贵州间有之而甚贵,以盐少故。而是山始有酱食。遂下山。十里,北过赵官屯,十里,东北过南板桥,七里,抵普安演武场。由其西横岭西度,一里,望三一溪北来,有崖当其南,知洞在是矣。

遂下,则洞门北向迎溪,前有巨石坊,题“碧云洞天”,始知是洞之名碧云也。

土人以此为水洞,以其上有佛者为干洞。洞前一巨石界立门中,门分为二,路由东下,水由西入。入洞之中,则扩然无间,水循洞西,路循洞东,分道同趋,南向十余丈,渐昏黑矣。忽转而东,水循洞北,路循洞南,其东遂穹然大辟,遥望其内,光影陆离,波响腾沸,而行处犹暗暗也。盖其洞可入处已分三层,其外入之门为一层,则明而较低;其内辟之奥为一层,则明而弥峻;当内外转接处为一层,则暗而中坼,稍束如门,高穹如桥,耸豁不如内层,低垂不如外层,而独界其中,内外回眺,双明炯然。然从暗中仰瞩其顶,又有一圆穴上透,其上亦光明开辟,若楼阁中函,恨无由腾空而上也。东行暗中者五六丈而出,则堂户宏崇,若阿房、未央,四围既拓,而峻发弥甚;水从东南隅下捣奥穴而去,光从西北隅上透空明而入;其内突水之石,皆如踞狮泛凫,附壁之崖,俱作垂旂qí旗矗柱。盖内奥之四隅,西南为转入之桥门,西北为上透之明穴,东南为入水之深窍;而独东北回环迥邃,深处亦有穴高悬,其前有眢窟下坠,黑暗莫窥其底,其上有侧石环之,若井栏然,岂造物者恐人暗中失足耶?由窟左循崖而南,有一石脊,自洞顶附壁直垂而下,痕隆起壁间者仅五六寸,而鳞甲宛然,或巨或细,是为悬龙脊,俨有神物浮动之势。其下西临流侧,石畦每每,是为十八龙田。由窟右循崖而东,有一石痕,亦自洞顶附壁直垂而下,细纹薄影,是为蛇退皮,果若遗蜕粘附之形。其西攀隙而上,则明窗所悬也。其窗高悬二十丈,峻壁峭立,而多侧痕错锷。缘之上跻,则其门扩然,亦北向而出,纵横各三丈余,外临危坡,上倚峭壁,即在水洞之东,但上下悬绝耳。

门内正对矗立之柱,柱之西南,即桥门中透之上层也。

余既跻明窗,旋下观悬龙、蛇蜕,仍由蛩góng水边大石桥下出,饭于洞门石上。

石乃所镌诗碑,游人取以为台,以供饮馔。其诗乃张涣、沈思充者,诗不甚佳,而涣字极遒qiú强劲活可爱。

镌碑欲垂久远,而为供饮之具,将磨漶huàn模糊的辩识不保矣,亟出纸笔录之。

仍入内洞,欲一登蛩桥上层,而崖壁悬峭,三上三却。再后,仍登明窗东南,援矗柱之腋,透出柱南,平视蛩桥之背,甚坦而近,但悬壁无痕,上下俱绝攀践,咫尺难度。于是复下而出洞。日已下舂,因解衣浴洞口溪石间。半截夙垢,以胜流浣濯之,甚快也!既而拂拭登途,忽闻崖上歌笑声,疑洞中何忽有人,回瞩之,乃明窗外东崖峭绝处,似有人影冉冉。余曰:“此山灵招我,不可失也。”先是,余闻水洞之上有梵龛,及至,索之无有。从明窗外东眺,层崖危耸,心异之,亦不见有攀缘之迹。及出水洞觅路,旁有小径,隐现伏草间,又似上跻明窗者,以为此间乃断崖绝磴耳,不意闻声发閟,亟回杖上跻。

始向明窗之下,旋转而东,拾级数十层,复跻危崖之根,则裂窍成门。其门亦北向,内高二丈余,深亦如之;左有旁穴前透,多裂隙垂棂,僧以石窒之为室;右有峭峡后坼,上颇氤氲盘结,而峻不可登。洞中有金仙三像,一僧栖其间,故游者携樽酹léi刻有云雷纹的酒杯就酌于此。

非其声,余将芒芒返城,不复知水洞之外,复有此洞矣。酌者仆从甚都漂亮,想必王翰林子弟,余远眺而过之。下山,循溪溯流二里,有大道,即南门桥。遂从南门入,蹑山坡北行。城中荒敝甚,茅舍离离散乱,不复成行;东下为州署,门廨无一完者。皆安酋叛时,城破鞠为丘莽,至今未复也。出北门,还抵逆旅。是晚觅夫不得,遂卧。按君是早返辕矣。

初四日觅夫不得,候于逆旅。稍散步北寺,惟有空楼层阁,而寂无人焉,乃构而未就者。还,闷闷而卧。

初五日仍不得夫。平明微雨,既止,而云油然四布。

是日为端午,市多鬻蒲艾者。雄黄为此中所出,然亦不见巨块。市有肉而无鱼。余兀坐逆旅,囊中钱尽,不能沽浊醪láo解愁,回想昔年雉山之乐,已分霄壤。

初六日夜雨达旦。

夫仍不得。

既午,遇金重甫者,麻城人也,贾而儒,索观余诸公手卷。为余遍觅夫,竟无至者。

初七日囊钱日罄,而夫不可得,日复一日,不免闷闷,是早,金重甫言将往荆州,余作书寄式围叔。下午,彼以酒资奉,虽甚鲜而意自可歆欣喜。

初八日候夫虽有至者,而恶主代为掯kèn索价刁难价,力阻以去。

下午得骑,亦重价定之,无可奈何也。

余所遇恶人,如衡阳劫盗,狗场拐徒,并此寓窃钱去者,共三番矣。此寓所窃,初疑为骑夫,后乃知为符主也。人之无良如此!夫劫盗、拐徒无论,如南宁梁冲宇、宝檀僧,并此人,俱有害人之心。余以万里一身,脱其虎口,亦幸矣!

初九日平明,以行李付骑,别金重甫乃行。

是早,云气浓郁。

从普安北门外第一溪桥北,循西峡入,过税司前,渐转西南,皆溯小溪西岸行。西山崇隆,小瀑屡屡从山巅悬注。

南五里,始西南登坡,是为云南坡。初二里稍夷,又一里半甚峻,过一脊而西,复上坳,共一里,为马鞍岭。越而西,遂循岭西向西南行,于是升降在岭头,盘折皆西南,俱不甚高深。五里,稍降坞中,为坳子哨。

先是每处有打哨之苦,此为第一哨。

今才奉宪禁,并于一处,过无问者。又南越一坳,大雨淋漓。

仍前,升降大峰之西,冒雨又十五里而至海子铺。

山坞稍开,颇大,中有水塘,即所谓海子也。有小城在其南,是为中火铺。普安二十二哨,俱于此并取哨钱,过者苦焉。

先各哨分取,今并取于此。

哨目止勒索驼马担夫,见余辈亦不甚阻挠,余乃入城,饭于肆。复出南门,南向登山。五里,遇驼马方牧于山坡,雨复大至,余乃先行。升降高下,俱依东大山而南,两旁多眢yuān干枯的井井坠坑,不辨水从何出。又五里为大河铺,有水自铺东平泻坡陀下,漫流峡中,路随之而南。天乃大霁,忽云破峰露,见西南有山甚高,土人称为黑山。

云气笼罩,时露一班,直上与天齐。望而趋五里,大河之水,已渐坠深堑,似从西北坼峡去。

路东南缘岭透峡东下,则山环坞合间,中洼为塘,水满其中,而四面皆高,不知出处。又东透坳下,坞间又复洼而成塘,与前虽有高下,而潴水莫泄同之。又东缘南峰而转,越其东,则东坞大开,深盘远错,千塍环壑于下。度其地在丹霞山南、山岚洞西南,余谓壑底水即北透山岚者。征之土人,云:“西峰下有入水洞,水坠穴去,不知所出。”从西峰稍下,共五里,是为何郎铺。越铺南,又上岭,仍依东岭行,回望云笼高峰,已在西北,时出时没,兴云酿雨,皆其所为。

虽山中雨候不齐,而众山若惟瞻其马首者。

循东岭南下峡中,有溪自南而来,溯之行其东岸。

共五里,路忽由水渡西岸,而暴雨涨流,深涌莫能越。方欲解衣赴之,忽东山之上有呼者,戒莫渡,招余东上岭行。余从之,遂从莽棘中上东岭。已得微道,随之南二里,得北来大道,果从东岭上降者。盖涉溪者乃西道,从岭者乃东道,水涸则从西,水涨则从东也。西流之中,有一线深坑,涸时横板以渡,兹涨没无影,非其人遥呼,几不免冯píng徒步过河之险矣。从东岭下一里,则大道西濒溪,道中水漫数寸,仍揭而溯之。一里,有石梁跨溪上。其溪自南抵东山之麓,至是横折而西,从梁下抵西山之麓,乃转北去。盖其源发于西南火烧铺西分水岭,按《志》,分水岭在普安西南百二十里,即此。北流经此,又北抵黑山、何郎之南,不知所泄,即土人亦莫能悉也。石梁西麓,有穴纷骈纵横如“亦”字,故名其地曰亦字孔,今讹为亦资孔,乃土音之溷也。

梁南半里,即为亦字孔驿,有城倚西山下,而水绕其东焉。

比至,雷雨大作。宿于西门内周铺。

注释

翻译

五月初一日我捆好行装寄放在旅店主人符心华的寓所中,〔符心华是兰溪人。〕于是往南来到普安城北门外,向东沿着城墙走。〔在此之前,与马帮商定从关岭到交水,到这里后我想前往丹霞山去,他们不能等,计算了旅程退了余款。我仓粹之间收拾行李,其中的物品仍然被马夫偷去了。走投无路之间,屡次遭到拐骗偷窃,那怎么经受得起啊门再顺着溪流向南转过东门,又沿溪流抵达南门,有石桥跨在溪上。过到桥南,溪水从西边山崖流向南面的山谷中,路从东面的山坡上到南边的山岭,往西远眺,溪水流到南面的山谷后,山崖环抱,壑谷断绝,水流便往南注入洞中。此时急于去丹霞山,来不及向西下去。二里,竟自往南上岭,在岭上前行。又行二里,越过岭转向西走,岭两旁的山侧,有很多下陷的洞穴,大概此地正当水洞的东南方,山腹之下中间是空的,四通八达,下陷之处,都是通有洞穴透进光亮的地方了。又往西南行一里,路右向下迸裂开一条峡谷,有个岩洞朝向西南方,洞口上部隆起很高,于是下峡去探察此洞。东边的洞口有个侧洞,好像建造的佛完,洞口以内下洼但洞中平坦,没有什么奇特变幻之处。于是再上山往南行,又是一里,越过岭脊,就向西南逐渐下坡,行走在山坡与峡谷之间。一里,路过一处石块垒砌的石亭的废址,在它南边路分为两条岔道:由东南方向去的,是去新、安二所和黄草坝的小径;由西南去的,就是通向丹霞山而后向南通往乐民所的道路了。于是从西南方下走。在山岭峡谷中平缓下走了二里路,向东回头看峡坑下坠之处,有股水流穿透山崖往南流出,我怀疑是水洞中外泄的水,可水势很小,上游似乎不怎么雄壮。从水流的西侧,就往西南向坑谷中下走。一里,来到壑谷中,就有条溪水浩浩荡荡自西往东流注,小石桥跨在溪上,叫做南板桥。〔以区别于北边大道上的三板桥。〕桥下的流水自西边的石洞中流出,立即连接水洞的下游,到这里便又穿透山腹流出来。溪水从桥东流去,又会合南面山峡中的溪流,向东而去,在东北方汇入软桥下游之水,流出北板桥后往东与盘江合流。那条南面峡中流来的溪流,就是自大水塘南边山岚洞流来的。两条溪流一北一南,都是透过石洞流出来的,也算奇特了。越过南板桥往南行一里,溯南来的溪流走入南面的山峡,转向西行走在峡中。又行二里,就有座水坝呈南北向横截在溪上,水流涌过堤坝下泻,宽七八丈,深一丈多,极似白水河上游的瀑布,但那一处是天然形成的,而此处却是人工建水坝形成的了。水坝北边的山崖上有块岩石飞架在路旁,好像凌空的船头,而且这块岩石分出许多孔洞,如树枝相连,玲珑剔透,上部露出亮光,凑聚在一起镶嵌在空中,也是突出的悬崖中的奇观了。又向西三里,路沿着北面的山崖往上走,向西越过山崖下行,共有半里,山回水转,那条溪水又自南向北而来,流来此之前东西向的峡谷十分狭窄,流到这里呈南北向的峡谷渐渐宽了起来。又顺着溪流西面的山崖向南行,一里,往南越过一个突出来的山嘴,就见它南面的山峡开阔起来回绕成大山坞,往南望去有座石桥横跨在溪上。半里,过了石桥往东走,于是向东南上坡,这才与南来的溪流分开。往东上坡半里,路过一个村庄,又向东半里,转向南略略下行,共半里路,越过小溪往上走,经过越官屯,便由赵官屯村北侧旁往东南进入坞中。二里,再上岭,一里,山峡转折处有水流飞坠到山腰。沿着山嘴又由西转向南行半里,顺着峡谷往东进去又走半里,峡中有水流自东方峡谷中流出,这就是飞流瀑布的上游了。小石桥跨过峡谷往南去,有块已剥落的石碑,就是丹霞山《建桥记》的碑文了。

从桥南向西盘绕于山岭之上,是到大水塘的路,于是由桥头向东溯溪水入山。路下方峡中警深树密,溪水伏流于下,唯见一道深绿色,道巡于谷底。又往东半里,山内山坞重又开阔起来,环绕着坞中垦为农田,而水流在田间流淌。路顺着山势往南转,半里,步入竹丛树林之间,有一家人靠着山弯建了房屋,下瞰着壑谷中平坦的田野居住,我以为这不是登山的路了。忽然间有一人出门来,呼唤我到他屋前,稍稍转向东,并且引导我往东南登岭,这才下到坞中耕地去了。待我上登了半里时,又向西走上了打柴的小径,那个人从坞中又高声呼叫“稍偏东一点”,终于找到了正道。此处四面群山合拢围绕着,东北面都是突兀的石山,则我所登的西南面的土山,却松荫寂静。松树没有挺拔的气势,却树干堰仆,盘绕屈曲,虽小树也这样。于是借着松树树荫,用手捧着随身带来的饭,团成饭团子吃,觉得吃淡饭更有滋味。随即顺着山坡往南上走半里,又进峡向西上走一里,又往南翻越在山坳山脊间半里。这个山坳两旁的石峰,在东西两面耸起,但山坳中却下陷成深井,灌木成丛密蔽其间,杳然不可窥测。不久沿着东峰的南侧,又转向东南,盘绕在岭上半里,山岭两旁的石峰,又在南北两面耸起,而峡中又下陷成洼地。又稍稍转向东北,路分成两条岔道,一条由北边穿过山峡,一条由东面上登山峰。我不知从哪里走,只好从向东而上的那条路走,路两旁的石峰,又一次在南北两面耸起。半里路都跋涉在山峰之间,渐渐向南转,又走半里,向南登上山坳,就见两旁的石峰,又在东西两面耸起。越到山脊南面,这才见到西南方一座山峰独自耸立,形状如同擎天柱,可峰顶上有殿宇。于是向西南下到洼地间,半里,再往南登上冈脊。回头望翻越过的山脊,有个圆圆的小洞,洞口向南;脊西有石峰如迎风招展的族旗,它东边的山冈之上,又耸起乱峰,如高盘的发髻,而南面的山冈则山脊环绕着往西而去,于是巍然耸起柱子般的丹霞山;其中下陷成环形的洼地,底部平展如镜,已经翻土成田,但只是没有一滴水,木能插秧。由冈头向西沿石阶登峰,石阶沿着峰西侧的石崖走,上去的路非常陡峻;不久崖壁间悬垂着的密树荫蔽,不再有西下烈日照射的灼热了。一直上登半里,这才来到山门。寺门朝向西北方,而四周笼罩在山顶之上。此时僧人正在山坡上的土垄间种豆,大门关着无法进去。很久之后,一个徒弟自下面到来,〔法号叫照尘。〕开门让我进去,便拿出寺中的饭食供作晚餐。不久他的师傅影修到来了,就让我在阁中歇息,并拿来茶水蔬果给我饮用。影修又是不昧的徒弟了,当时不昧到安南卫去化缘,影修挽留我多住些时间,并且说,如果他师傅在,必定不会容许我离开,因为我是他师傅的同乡。我谢过他的好意,答应为此暂留一天。初二日十分晴朗。我不时徘徊在楼阁的四面,凭窗远眺,与影修互相指点景色。山北边近处的山微微起伏,山下是赵官屯,渐渐远去是普安城,极远处有一座山峰高高突起的地方,是八纳山。〔相距已有百里。〕山南面稍下去,有一道横向的山脊围在它后边,那是山岚洞;极远处有山峰隐约出现,是乐民所的南边,是与亦佐县交界之处。山西面深坠入峡中去的,是大水塘,坞中自南往北的,是山岚洞之水,往北流到南板桥的溪流;隔着溪流就有巨大的山峰排列,也是自南往北,就是所谓的睡寺山了;山西边就是通往亦资孔的大道,可被山岭拦住了不能看见。山东面仅是延伸而过的山脊,脊上堆着一座似盘状发髻的山峰;稍远处就是并列的山峦重重叠叠,透邀向东而去,是兔场营方顶山的山脉了。山东南方是归顺土司。〔普安龙土司的下属,与粤西的土司名称相同。〕越过它的东南,是新、安二所和黄草坝各地,与洒城奸l交界。这一天我在楼阁中起草笔记。影修多次摆设了茶点等候着,拿来鸡萝菌、蔚浆花〔藤如婆婆们使用的针线,折断它的叶蒂,就有白色的浆液溢出。花蕊每一二十根成一簇,蕊丝细如头发,长有半寸。花朵连缀悬挂于叶蒂之间,花色如淡桃花。成丛采摘。〕和黄莲头供餐,都是山菜中有风味的。

初三日饭后辞别了影修,影修拿茶酱送给我。〔粤西没有酱。贵州境内有酱但却非常昂贵,是由于缺少食盐的缘故。而到了此山才开始有了酱吃。〕于是下山,十里,往北路过赵官屯,十里,向东北过了南板桥,七里,到达普安卫的演武场。由演武场西边往西横越山岭,一里,望见三一溪由北流来,有山崖位于溪南,心知洞在这里了。于是走下去,就见洞口向北迎着溪流,洞前有座巨大的石牌坊,题着“碧云洞天”,这才知道此洞的名字叫碧云了。〔当地人把此洞称为水洞,把它上面有佛像的洞称为干洞。〕有一块巨石立在洞口中央,把洞口一分为二,路由东面一侧下去,水由西边一侧流进去。进到洞中,却空荡荡没有阻隔,水顺洞的西侧流,路沿洞的东侧走,分道趋向同一方向,向南走十多丈,渐渐昏黑下来。忽然转向东,水顺着洞的北侧流,路沿着洞的南侧走,洞的东面竟然弯隆而起十分宽阔,遥望洞内,光影陆离,波涛之声沸腾,但行走之处仍然是暗暗的。大体上此洞从可以进入之处已分为三层:那由外面进来的洞口为一层,明亮却较低矮;洞内空阔的深处为一层,明亮而且愈加高大;在内外转接之处为一层,黑暗而且中间裂开,略略束紧如像门洞,高高隆起好似桥洞,高耸开阔之处不如内层,低矮下垂不如外层,但独自隔在其中,从内外两层回头眺望,两头望去都光辉明亮。然而从黑暗中抬头注视洞顶,又有一个圆圆的洞穴通往上面,那上边也很光明开阔,如像是楼阁包藏在其中,恨不能腾空而上了。向东在黑暗中行走了五六丈便出来,就见厅堂门户宏伟高大,好像阿房宫、未央宫,四周既已开阔,而高峻之处愈甚;水流从东南隅往下冲捣深穴而去,亮光从西北隅顶上透过明亮的虚空射入;洞内突出水面的岩石,都好像是盘踞着的雄狮、浮水的野鸭,附着在洞壁上的石崖,全如下垂的旗子、矗立的柱子的模样。大略洞内深处的四个角落,西南方是转进来的桥洞,西北面是上透亮光的洞穴,东南边是水流进去的深穴;而唯独东北方回环深邃,深处也有洞穴高悬着,它前边有个干枯的窟窿深陷下去,黑暗得不能窥见洞底,窟窿上面有侧立的`岩石环绕着它,好像井栏一样,难道是造物主担心人在黑暗中失足跌下去吗?由窟窿左边沿着石崖往南走,有一条石脊,自洞顶顺着洞壁一直垂下来,那条石痕在壁上隆起之处仅有五六寸,可鳞甲宛然,有的巨大有的细小,这就是悬龙脊,俨然有神龙浮动的气势。它的下方西面临水处的侧边,农田状的岩石一片片,这是十八龙田。由窟窿右边沿着石崖往东走,有一条石痕,也是自洞顺着洞壁一直垂下来,鳞纹细小,身影薄薄的,这是蛇蜕皮,果然好似蟒蛇蜕皮后粘附着的形态。从它西边攀着裂缝上登,就到了明亮的天窗高悬之处。那天窗高悬在二十丈高的地方,高峻的洞壁峭立,但侧面有很多锋刃状的石痕错落其间。沿着这些石痕上登,就见那洞口宽阔,也是向北出去,纵横各有三丈多,外面下临险坡,上面紧依峭壁,就在水洞的东边,只是上下高悬路绝罢了。洞口内正对着矗立的石柱,石柱的西南,就是桥洞中通的上层了。我登上明亮的天窗后,随即下去观览了悬龙脊和蛇蜕皮,仍由拱桥下出来,在洞口的石板上吃饭。石板是镌刻着诗文的石碑,游人用来作桌子,以便陈放酒食。碑上的诗是张涣、沈思充所题,诗不怎么好,不过张涣的字写得极为遒劲活泼可爱。刻碑是想要流传久远,却用来作为供饮酒的器具,将要磨损漫愿保不住了,急忙拿出纸笔抄录了诗文。仍旧进入内洞,想要登到上层的拱桥上去一次,可崖壁悬峻陡峭,三度上登三次退下来。再后来,仍登到明亮天窗的东南方,攀援到矗立石柱的侧面,钻到石柱南边,在水平方向上看见拱桥的背部,十分平坦而且很近,但高悬的石壁上没有石痕,上上下下都绝无攀附践踏之处,咫尺之间难以飞度。于是又下来出洞。已是日落之时,于是脱了衣服在洞口的溪石之间沐浴。半年来的积垢,用清澈的溪流来洗涤净,十分痛快呀!不久擦拭干净上路,忽然听到山崖上有欢歌笑语之声,疑惑洞中怎么突然有了人,回头注视洞中,原来是那明亮天窗外东面山崖上的悬崖绝壁处,似乎有人影影绰绰。我说:“这是山中神灵在招唤我,不可失去机会。”这以前,我听说水洞之上有佛完,到来之时,四处搜寻佛完又没有。从明亮天窗外向东眺望,层层山崖高耸,对此心里面很奇怪,也不见有可攀缘的痕迹。到出了水洞找路时,旁边有小径,隐约出现在倒伏的草丛间,又似乎是上登明亮天窗的路,以为这里是悬崖石瞪断绝了,意想不到能听见人声。发现了这个隐秘的去处,连忙掉转手杖上登。开始时向着明亮天窗之下走,随即转向东,沿台阶上了数十层,再次登到危崖的根部,就见洞穴裂成门。洞口也是向北,里面高二丈多,深处也如此;左边有旁洞通到前方,有很多裂缝和下垂的窗棍状的石片,僧人用石块把它堵塞起来作为屋子;右边有陡峭的峡谷在后面裂开,顶上盘绕着氮氯的烟气,可太陡峻不能登上去。洞中有如来佛的三尊塑像,一个和尚住在洞中,先前见到的那些游人带着酒蹲在此处饮酒。不是他们的声音,我将茫茫然返回城里,不再会知道水洞之外,还有此洞了。饮酒人的随从仆人都十分漂亮,想必是王翰林的子弟,我远远望到他们便走过去了。下山后,沿着溪水逆流走二里,有大道,就是南门桥。于是从南门入城,踏着山坡往北行。城中十分荒凉破旧,茅屋散乱,不再成行;往东下去是州衙门,门庭官衙无一完好之处。这都是安邦彦贼首叛乱时,城被攻破,长成荒丘丛莽,至今未能恢复的缘故。出了北门,回到旅店。这天晚上未能找到脚夫,便睡了。〔这天早上巡按大人踏上归途。〕

初四日找不到脚夫,在旅店中等候。到北寺中去稍微散散步,唯有空楼层阁,寂静无人,这是尚未建成的寺院。回来,心情闷闷地躺下。

初五日仍然找不到脚夫。天明时下起小雨,雨停之后,浓云四布。这天是端午节,市场上卖营蒲艾叶的人很多。雄黄是这一带出产的东西,然而也不见有大块的。集市中有肉却无鱼。我端坐在旅店中,口袋中的钱完了,不能买浊酒解愁,回想起去年在雏山时的欢乐,已是天地之别。

初六日夜间下雨通宵达旦。脚夫仍然找不到。中午之后,遇上了金重甫,他是麻城人,既是商人又是读书人,索取我带着的诸公的书画手卷观赏,替我四处寻找脚夫,竟然没有愿来的人。初七日袋中钱一天天告罄,可脚夫找不到,日复一日,不免闷闷不乐。这天早上,金重甫讲到将要前往荆州,我写了封信寄给式围叔。下午,他拿了些酒钱来奉送,虽然很少,但心里自然感到很欣喜。

初八日坐等脚夫。虽然有来的人,但是可恶的店主代为抬价刁难,〔店主就是符心华,我的钱就是被他偷去的。〕竭力阻挠以致离开了。下午找到了坐骑,也是重金议定的,无可奈何呀!〔我所遇到的坏人,如衡阳抢劫的强盗,狗场堡拐骗的歹徒,加上此处寓所中把钱偷去的人,一共是三次了。在此寓所偷窃的人,起初怀疑是马夫,后来才知道是符店主。人没有天良竟然如此!抢劫的强盗、拐骗的歹徒暂且不论,如像南宁的梁仲宇、宝檀和尚,加上此人,全都有害人之心。我以在万里之外的孑然一身,能逃脱他的虎口,也是万幸了!

初九日黎明,把行李交付给马夫,告别金重甫便动身了。这天早上,云气浓郁。从普安城北门外溪流上第一座桥的北面,沿着西面的山峡进去,路过税司门前,渐渐转向西南,都是在小溪西岸逆水行走。西边的山高峻弯隆,小瀑布屡屡从山顶悬空下注。往南行五里,开始向西南登坡,这是云南坡。起初的二里路稍微平缓些,又一里半+分陡峻,越过一条山脊往西行,再登上山坳,共一里,是马鞍岭。越到岭西,就沿着岭西向西南行,于是在岭头上上下下,曲曲折折都是向西南行,都不怎么高不怎么深。五里,渐次降到坞中,是坳子哨。〔这以前每处都有哨所检查的麻烦,此处是头一个哨所。今天刚才接到禁令,各地哨卡撤销,合并于一处,这里无人查问。〕又向南越过一个山坳,忽然大雨傍沱,仍旧前行。在一座大山峰的西面上上下下,冒雨又走了十五里才来到海子铺。山坞渐渐开阔起来,很大,坞中有水塘,就是所谓的海子了。有座小城在水塘南边,这是中火铺。普安卫的二十二个哨所,都在此一并收取过哨所税费,过路的人痛苦不堪。〔先前各哨所分别收取,现在合并在此收取。〕哨所的头目只勒索马帮挑夫,见到我们这帮人也不怎么阻挠,我便进了城,在饭馆中吃了饭。再走出南门,向南登山。五里,遇上马帮正在山坡上放牧,大雨再次来临,我便先走了。上上下下,高高低低,都是靠着东面的大山往南行,两旁有许多枯井陷坑,分辨不出水从哪里流出去。又走五里是大河铺,有水流自铺东平缓地泻到山坡下,四处漫溢流到峡中,路随着水流往南走。这时天空大晴,忽然云破峰露,见到西南方有座山十分高,〔当地人称为黑山。〕被云气笼罩着,此时露出一些,笔直上耸与天一般高。望着此山赶了五里地,大河之水,已渐渐坠入深堑中去,似乎是从西北方裂开峡谷流去。路往东南沿着山岭穿过山峡向东下走,就见在群山环绕山坞合拢之间,中央下洼成水塘,水贮满塘中,但四面地势都高,不知水从何处流出去。又往东穿过山坳下行,山坞间又再次下洼成水塘,与前边那个水塘虽有高低的区别,可积水无处外泄与前者相同。又向东绕着南面的山峰转,绕到它的东边,就见东面的山坞十分开阔,盘绕到深处,在远方错落有致,千百块田滕环绕于下方的壑谷。估计此地在丹霞山南边、山岚洞的西南,我认为壑底的水流就是往北穿流过山岚洞的河水。向当地人验证这个看法,回答说:“西峰下有个进水的洞,水坠入洞穴中流去,不知从何处流出。”从西峰渐渐下走,共五里,这是何郎铺。越过铺南,又上岭,仍然靠着东岭走。回头望云雾笼罩的高峰,已在西北方,时出时没,兴云作雨,都是此峰酿成的,虽然山中降雨的气象条件不一致,可是群山就像对它唯命是从的样子。沿着东岭往南下到峡中,有溪水自南流来,溯流在溪水东岸行走。共行五里,路忽然由水中渡到西岸,可暴雨后水流高涨,水深浪涌不能越过去。正打算脱衣赴水,忽然东山之上有人呼叫,告诉不要渡水,招唤我向东上岭走。我听从他的话,就从草莽荆棘中登上东岭。不久找到小道,顺着小道往南行二里,遇到北边来的大道,果然是从东岭上下降的路。原来涉溪过去的路是西道,从岭上走的路是东道,溪水干涸时就从西道走,水涨时便从东道走。西道溪流之中,有一条深坑,干涸时横放木板走过去,此时水涨木板漂没得无影无踪了,不是那个人远远呼叫,几乎免不了徒步涉水过河的危险了。从东岭下行一里,就有条大道,西侧濒临溪流,道上的水淹了几寸深,仍需提衣逆流而行。一里,有座石桥跨在溪上。这条溪水从西南方流抵东山山麓,流到这里横着折向西,从桥下流到西山山麓,于是转向北流去。大概它发源于西南方火烧铺西面的分水岭,〔根据志书,分水岭在普安城西南一百二十里,就是指此。〕往北流经此地,又向北流抵黑山、何郎的南面,不知泄往何处,就是本地人也不能详知了。石桥西边的山麓上,有些孔洞纷杂并列,纵横排列,如个“亦”字,故而把此地起名叫亦字孔,今天错读成亦资孔,是土话的方音混淆了。桥南半里处,就是亦字孔骚,有城紧靠在西山下,而溪水绕到城东。及到城下时,雷雨大作。住宿在西门内的周家店铺中。

篇5:《徐霞客游记江右游日记七》文言文

《徐霞客游记江右游日记七》文言文

初九日 写十二诗付崑即昆石上人,已上午矣。即从草塘左循崖南下,路甚微削,伏深草中,或隐或现。直下三里,则溪自箫曲之后直从东南,与外层巨山夹而成者。盖此山即闽界,其东北度而为箫曲,西北度而为应感峰、会仙峰,两腋溪流夹而西去,犹属新城也。箫曲南溪之上,有居民数家,燕通“艺”,种植山种姜芋茶竹为业,地名坂铺。由此溪渡,东南上岭一里,则平转山腰。又南二里,复直上山顶。又二里,南下而东上,至应感岩。其岩西向,巨壑矗峭,环成一窝,置室于中,自下望之,真凭虚缀壁也。石崖之顶尚高一里,崖僧留饭后,即从崖侧蹑蹬而登,以为诸峰莫高于此;既登而后知会仙之更高于众也。应感二峰连起,东属于大山,其属处过脊甚峭。北流之水出于坂铺,南流之水即从会仙峰北向而去,自应感、会仙西流之水止此。余盖从应感南下三里,过此一水复南上,则会仙北属大山之脊也。脊东之水西出会仙之南,其南又有大山,东北而属于应感后之大山,夹此水西去,其中坞落为九坊,乃新城之五十一都也。对会仙之山名迷阳洞,南即为邵武之建宁,其大山东南为泰宁,其西南为建昌之广昌,则会仙南之大山,乃南龙北来东转之处也。自过脊至会仙,〔望之甚近,而连逾四峰皆峭刻。〕其下乱壑纵横,汇水成潭,疑所云金龟湖即此水也。〔四下四上,又四里而登会仙绝顶,则东界大山俱出其下,无论箫曲、应感矣。自会仙西至南丰百里,东南抵建宁县亦百里。其侧有数家斜界迷阳洞南,为大山寥绝处。〕

初十日 由会仙峰西下,十里过溪,即应感西南来溪也。又五里为官公坳。又五里,下埔。应感溪自东而西,会仙南溪自南而北,俱会于下埔而北去。〔自下埔而上,悬崖瀑布,随处而是,亦俱会于下埔。〕路由下埔南而西,逾一岭,五里为黄舍。又西南逾二岭,五里至章村,山始大开,始有聚落阛闠kuán kuì街市。〔有水自南而北,源自建宁县邱家岭,去章村南十五里,又五十五里始抵建宁云。〕西五里至容田,又西三里过长江岭。又三里,乌石。有卷石桥。又二里,上坪。随溪西南四里,有大溪自西南向东北,复溯之。西三里,过木桥,溯北来小溪,渡小石桥,北上岭。三里,为茶坞坳。又西三里,为何木岭。越岭,西南二里,宿梅源。

十一日 东方乍白,自梅源溯小流西上一岭。路应度谷梅源至黄婆三十里,黄婆至县三十里。而西,因歇店主人言,竟从北直上岭。三里,逾岭北,天渐明,问之途人,始知其误。乃从岭侧径道转而南,越岭两重,共四里得一村坞,询之,曰:“此岭即南丰界也。岭北水下新城,岭南下永丰此处‘永丰’恐为‘南丰’之误,因为永丰离此地甚远,但随小水南行一里,可得大道。”从之,至漈jì指水边,闽方言称瀑布亦为漈上坞始与梅源大道合。其处平畴一环,四山绕壑,以为下土矣。已而流忽下坠,捣级而下,最下遂成一瀑,乃知五泄、麻姑之名,以幸而独著也。是名漈山灶,去梅源始五里,余迂作十里行矣。水上人家为“漈上”,水下人家为“漈下”。又五里,夏家桥,又五里,尼姑坳,途中有两小水自北来合。又五里,乾昌桥,已胜筏。又五里,沧浪桥。又五里,黄婆桥。有一溪自北来,桥梁北溪上,水自桥南出,与漈上之水合,共下南山去;而陆路由北岭入山,迂回岭上。北行五里,曰藏石岭。又三里,又过一小溪,亦自北而南。越而西,二里,为思久铺。铺有小桥,桥下细流始西向行,路复随之。五里,西至来陂桥。又一溪颇大,自北来会,同过桥下;而漈上大溪亦自南来会,遂同注而北。又一里,溪之东有狮山,西有象山,狮山石独突兀,而象山半为斧斤所凿。二山紧束水口,架石梁其中,曰石家桥,溪自桥下俱北去,路自桥上西向府。渡桥一里,又有小溪自南而北,亦有石梁跨其上。又三里,上艾家岭。又十里至南丰,入城东门。三里,出西门,则盱江自西南抵西门,绕南门而北转,经东门而北下,想与漈上之水会于城北之下流也。西门外濒溪岸,则石突溪崖,凿道其间,架佛阁于上。濒江带城,甚可眺望,以行急不及登。又西五里,一溪自北来,渡其桥;又一溪自西来,即溯之行。有数家在溪上,曰三江口,想即二溪与盱江合,故名也。

十二日 东方甫白,从三江西渡溪,循左路行,路渐微。六七里,日出,入山口,居舍一二家,去路颇遥。先是,有言三江再进十里,有山口可宿者,余既讶其近,又疑其居者之寡。连逾二岭,三里,遇来人询之,曰:“错矣!正道在南,从三江渡溪已误也。”指余南循小路转。盖其岭西北为吴坑,东南为东坑,去三江已十里矣。乃从南转下一坑,得居民复指上岭,共五里,至后阿大山。从其西北小路直上二里,则一小庙当路岐。从庙西北平循山半阴崖而行,又二里而至一山过脊处,南北俱有路,而西向登岭一路独仄,遂蹑之行。既登一峰,即转入山峡。其峡有溪在下,自西而东,东口破壁而下;绾wǎn口一峰,西南半壁,直倾至底,石骨如削铁;路在其对崖。循峡阴西人,〔自过脊登岭至此,〕共三里。一石飞突南崖,瞰溪撑日,日光溪影,俱为浮动。溪中大石矗立,其西两崖逼竖如门,水从崖中坠壁而下,〔潆回大石而出,盖军峰东溪源也。〕崖下新架一桥。渡而北,又登岭半里,山回水聚,得岐路入一庵,名龙塘庵。有道人曰:“西有龙潭,路棘不可入。”得茗mǐng茶,食点数枚。出庵,从左渡小溪,遂复直上岭。二里,复循山北阴崖而行,屡有飞涧从山巅坠下,路横越涧上〔流者五、六次,〕下复成溪。又三里,得横木栈崖。又二里,直转军峰之北,仰望峰顶犹刺天也,有石涧自峰顶悬凹而下,盖北溪之源矣。

渡溪〔二百步,〕复上一岭,始与北来大路合,遂高南向峰顶,而上无重峰之隔矣。自东北路口西上一里,至北岭度脊处,有空屋三间,中有绳床土灶而无人居,其西下〔为〕宜黄之道,东即所从来大道也。自此南上,凿蹬叠级,次第间出,蹈空而上,道甚修广,则进贤金父母所助而成者。金名廷璧,自此愈上愈高,风气寒厉,与会仙异矣。〔自分道处至绝顶,悉直上无曲坠,共四千三百步,抵军峰巅。〕登顶下望,五六尖峰自西南片片成队而来,乃闽中来脉也。至绝顶之南,圆亘为着棋峰,亭亭峭削,非他峰所及。〔盖自南丰来,从车盘岭南面上,不及北道之辟;然经着棋峰栈石转崖,度西峡中,蹑蹬攀隙,路甚奇险。余从北道望见之,恨不亲历。〕北起为绝顶,则石屋中浮,丘、王、郭三仙像共列焉。其北度之脉,则空室处。其北又起一峰,直走而为王仙峰,东下而为麻姑,东北下而为云盖,以结建昌者也。自着棋峰夹中望,下有洞穹然,攀箐挂石而下,日尚下午,至洞已渐落虞渊天色黄昏,亟仍攀蹑而上,观落日焉。

注释

翻译

初九日给昆石上人写了十二首诗,便已经到上午了。于是从草塘左面顺山崖往南朝下走,路很细小而且陡直,隐没在深草丛中,或隐或现。直往下三里,有条溪从箫曲峰后面一直自东南方流过来,这是箫曲峰与它外层的大山夹峙而形成的。大概这大山就是福建省省界,它往东北延伸而形成箫曲峰,往西北延伸而形成应感峰、会仙峰,两条溪夹在山的两侧而向西流去,溪流仍属于新城县。箫曲峰南面的溪岸上,有几家居民,他们以在山上种植姜、芋、茶、竹等为业,地名叫坂铺。从坂铺渡过溪,往东南朝岭上走一里,就平平地绕到了山腰。再往南二里,又直往上爬到山顶。‘又走二里,往南面下了山而往东上,到应感岩。岩洞朝向西边,下面是长而宽的深谷,崖壁高耸峻峭,壁上形成个圆状洞穴,洞穴中建有室屋,从下面望上去,真像悬空补缀在崖壁上似的。石崖的顶端还高在岩洞一里以上,居住在崖间的僧人留我们吃饭后,我们便从崖侧踩着石瞪往上登,当时以为周围其它山峰都没有此峰高;登上峰顶后才知道会仙峰更高于众峰。应感峰的两个山峰接连耸起,东面和福建省界的那座大山连着,连接处山脊越过来的地方很陡峭。山脊北面的水流往坂铺,南面的水就从会仙峰向北流去,从应感、会仙两峰流往西面的水到山脊为止。我大约从应感峰南面朝下走了三里,渡过那一条水后又往南向上爬,就到了会仙峰北面和福建省界的那座大山相连的山脊处。山脊东面的水往西面绕流出会仙峰的南边,此水的南面又有一座大山,它往东北延伸而与应感峰后面的大山连接,又与会仙峰夹在此水的两边,水流向西流去。两山间的山坞中坐落着的村子为九坊,属于新城县的五十一都地。对着会仙峰的山叫迷阳洞山,山的南面就是邵武府的建宁县,东南面为泰宁县,西南面为建昌府的广昌县,会仙峰南面的这座大山,是南面的主山脉往北延伸过来而折往东去的地方。从作为福建省界的那座大山的山脊越过来的地方到会仙峰之间,望过去很近,却要接连翻越四座山峰,峰峰都峻峭陡直。山脊下面乱壑纵横,水流汇集成潭,我怀疑所说的金龟湖就是这潭水。四下四上,又走四里便登上会仙峰最高顶,东面的大山都低伏在它下面,更不用说箫曲峰、应感峰了。从会仙峰往西到南丰县有一百里,往东南抵达建宁县也是一百里。分界处有几户人家呈斜向坐落在迷阳洞南边,偏僻荒凉,是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初十日从会仙峰往西朝下走,十里后渡过一条溪水,它就是从应感峰西南面流来的那条。又走五里,为官公坳。又走五里,到下埔。从应感峰西南面流来的溪水自东而西,从会仙峰南面流来的溪水自南而北,都汇合在下埔而往北流去。从下埔以上,悬崖间的瀑布到处可见,也都汇合在下埔。路从下埔南面往西走,翻过一座岭,行五里为黄舍。又往西南翻越两座岭,走五里到章村,山才远离开,才有村落街市。有条水从南向北流,它发源于建宁县邱家岭,流经章村南面十五里的地方,又流五十五里到达建宁县。往西走五里到容田,又往西三里经过长江岭。又走三里,到乌石。〔那里有座卷石桥名〕又走二里,到上坪。顺一条溪往西南走四里、有条大溪自西南向东北流,又溯流而行。往西三里,过一木桥,溯从北面来的一条小溪走,跨过一座小石桥,往北上了岭。走三里,为茶坞坳。又往西三里,为何木岭。越过岭,往西南走二里,投宿在梅源。

十一日东方刚白,就从梅源溯一条小水流往西上了一座岭。路本应越过山谷〔从梅源到黄婆有三十里,从黄婆到县城有三十里。〕往西走,因听了歇店主人的话,竟然从北面直往岭上走。三里后翻到岭北,天逐渐亮开,向过路的人打听,才知道路走错了。于是从岭侧的小路折往南,越过两重岭,共走四里见到一个有村子坐落在的山坞,向村人询问,回答说:“这座岭就是南丰县界。岭北的水流下新城县,岭南的水流下南丰县,只须顺着小水往南行一里,就可以见到大路。”我们按那人所说的走,到涤上坞才与从梅源来的大路相合。那地方是片圆形而平坦的田地,四周山环沟绕,我以为是地势低下的地方了。随后见水流忽然向下坠落,从一层层石台坎上冲泻而下,最下面便形成一条瀑布,这才知道五泄、麻姑的名字,是因为幸运才独自闻名。此地名叫潦山灶,距离梅源才五里,我们却绕了十里。水流上面居住的人家称为“潦上”,水流下面居住的人家称为“涤下”。顺水流又走五里,到夏家桥,又走五里,到尼姑坳,途中有两条小水从北面来汇合。又走五里,到乾昌桥,溪中已能够行船。又走五里,到抢浪桥。又走五里,到黄婆桥。有条溪流从北面流来,溪上架有桥,水从桥南面出来便与涤上坞流来的.水汇合,共同流下南山中去,而陆路由北面山岭进入山中,在岭上曲折盘绕。往北行五里,叫藏石岭。再走三里,又渡过一条小溪,它也是自北向南流。越过溪水后往西走二里,为思久铺。那里有座小桥,桥下的细流才往西流,路又傍溪而去。走五里,往西到了来阪桥。又有一条溪水比较大,从北面流来相汇,一同流过桥下;而涤上坞流来的大溪也从南面流来,汇合后一同流往北去。又走一里,溪水的东面有座狮山,西面有座象山,狮山上的石头分立突兀,而象山的一半已被刀斧凿削过。两山紧夹着水口,一座石桥横架在两端,它叫石家桥,溪水从桥下向北流,路从桥上往西朝府城去。越过桥一里,又有条小溪自南往北流,也有石桥架在溪上。又走三里上了艾家岭。又走十里,到南丰县,进入城东门内。三里,出子城西门,便见吁江自西南面流到西门外,又绕流到南门外而后向北折,经东门外而往北流去,我猜想它与潦上坞来的溪水在城北面的下游处汇合。西门外溪岸边的山崖上,怪石突兀,崖壁间凿出道路,上面建有佛阁。那山崖濒临溪流,屏绕城池,远望上去景色十分美好,但因为行程急而来不及攀登。又往西走五里,有条溪水从北面流来,我们越过溪上的桥;军峰溪从西面流来,于是溯溪走。有几户人家住在溪岸边,地名叫三江口,我猜想就是两条溪水与吁江在此汇合,所以叫这个名。

十二日东方刚白,就从三江口往西渡过溪流,顺左边的道路前行,越走路越小。走了六七里,太阳升起,进入一个山口,有一两户人家住在离路较远的山上。原先,有人说从三江口往前走十里,有个叫山口的地方可以投宿,我既因为这里离三江口路近而感到诧异,又怀疑居民太少。接连越过两座山岭,走三里遇到对面来的一个人,向他询问,他说:“路走错了!正路在南面,从三江口渡溪就已经错了。”他指给我往南边顺小路转往正道。大概那岭的西北面为吴坑,东南面为东坑,距离三江口已经有十里远了。于是从南面转下一个深谷中,遇到当地居民,他又指给我们上岭的路,共走五里,到后阿。从后阿西北面的小路直往上走二里,有一小座庙立在岔路边。从庙西北面平平地顺着山半腰的北侧山崖而行,又走二里到达一座山的山脊穿越过来的地方,山脊的南北边都有路,而往西攀登山岭的一条路最狭窄,于是便沿着那条路走。刚登上一座山峰,就转进山峡中。那山峡下面有一条溪水,自西向东流,到东面峡口处破壁而下;峡口盘结着一座山峰,它的西南半壁直向下斜插到底,崖壁上尖峭如骨的石头如削铁一般;道路在山峰对面的崖壁间。我们顺着山峡北面往西进去,从山脊穿越过来的地方登上山岭到这里,共三里路。有一块石头从山峡南面的崖壁上飞突出来,下临溪流,上撑天日旧光溪影都同时在它的上下飘浮晃动。溪中有块大石头矗立着.它的西面两座山崖紧相迫近而向上直立起,如同一道门,水流从中间的石壁上坠落下去,潇绕那大石头周围而后流出去。这水大概是军峰山东面溪流的源头。山崖下新架着一座桥。越过桥到了北面,又登上岭半里,山峦回环水流汇聚。见到一条岔路通到一座庵中,那庵叫龙塘庵。有个道人说:“庵西面有个龙潭,但路中荆棘丛生,不可能进去。”我们得到庵中道人给的一些茶水,于是吃了些点心。出了庵,从左面渡过一条小溪,便又直往上攀登山岭。爬了二里,又顺山北面的北侧山崖而行,不时有飞洒的山涧水从山顶坠落下来,道路五六次从山涧水上横越过,到了下面涧水又汇流成溪。又走三里,见到一根横木架在山崖间。又走二里,直转到军峰山的北面,仰望峰顶犹如刺穿了青天一般,有一条山涧水从峰顶顺着凹陷处悬流下来,它大概是军峰山北面的溪流的源头。渡过溪走二百步,又上了一岭,道路才与北面来的大路交合,于是往南向着高高的军峰山顶爬去,而上面不再有层层峰峦的阻隔了。从军峰山东北路口处往西朝上走一里,到达军峰山北面山岭等的山脊越过来的地方,有三间空屋子,屋中有绳床土灶但无人居住,从空屋西面下去是到宜黄县的路,东面就是上来时所走的路。从此处往南朝上走,人工修凿出的级级石瞪,次第涌出,从半空中攀越而上,石阶路很长很宽,它是进贤县一个姓金的人的父母资助而修成的。〔那姓金的名西金廷璧。〕从石阶路上越往上走地势越高,并且气流寒冷,与会仙峰不一样。从分路处到军峰山的最高顶端,尽是一直往上,没有弯曲和向下折的地方,共走四千三百步,抵达军峰山山顶。登上山顶往下望,五六座尖耸的山峰从西南方向连绵不断成队地奔涌过来,那是从福建省内延伸来的山脉。它们到了军峰山最高顶端的南面,形成圆形横贯的着棋峰,它高峻陡削,不是别的山峰所能比得上的。大略从南丰县来,自车盘岭南面上军峰山,不如北面的道路那样通畅;然而经过着棋峰上山,则必须走石栈,绕崖壁,穿越山峰西面的峡谷,踩着石瞪攀着石头间的缝隙而上,道路非常奇险。我从北面道路中望见着棋峰上那条路,后悔没能亲历。军峰山顶的北部耸起为最高峰,石屋中列置着浮丘、王、郭三个仙人的像。最高顶往北越过去的山脉,就是有三间空屋子的地方。那里往北又耸起一峰,它一直向北绵延而成为王仙峰,向东延伸下去而成为麻姑山,向东北延伸下去而成为云盖山,从而与建昌府城的山交错盘结在一起。从着棋峰的山峡中望过去,峰下有个洞高高隆起,攀着竹木抓着石块往下行时,还是下午,到那洞时天色已经黄昏,于是赶忙仍旧攀着草木踩着崖石上到山顶,观看落日景象。

篇6:《徐霞客游记·江右游日记十》文言文及翻译

《徐霞客游记·江右游日记十》文言文及翻译

二十二日 由北城外历凤凰山北麓,经北门,二里,过黄备桥。桥架曹溪之上。西北行十里,溯溪至元口。又五里至官庄前,西南渡溪,又十里至陈坊。北渡小木桥,为曹山寺道。遂令顾仆同担夫西至乐安之流坑,余与静闻携被襆fú包袱,渡桥沿小溪入。五里,为狮子口。由回龙洞而入山隘,即曹山也。其内环峰凹辟,平畴一围,地圆整如砥,山环绕如城,水流其间。自回龙口而南下陈坊,又东下宜黄,交锁曲折,亦此中一洞天,为丹霞、麻姑之类也。初以何王二氏名何王山,后加“草”、加“点”,名荷玉山。唐本寂禅师礼曹溪回,始易名曹山。宋赐额宝积寺,毁于嘉靖丙戌公元1526年,基田俱属缙绅。兹有名僧曰观心,将兴复焉。观心,宜黄人,向驻锡丰城,通儒释之渊微发生及发展,兼诗文之玄著。余一至,即有针芥之合指性情契合,设供篝灯,谈至丙夜,犹不肯就寝,曰:“恨相见之晚也。”先是,余午至,留饭后即谓余曰:“知君志在烟霞,此中尚有异境,曹山旧迹,不足观也。”

二十三日 早闻雨声。饭而别观心,出曹山,而雨丝丝下。三里至陈坊木桥,仍西从大道。溯溪二里,过鹏风桥。溪南自山来,路西折逾小岭。又三里,复西渡溪之上流,曰接龙桥。盖溪自曹山后岭北山峡而来,南下而转至鹏风桥者,此流尚细,而宜黄、崇仁之界,因逾接龙桥而西,即为崇之东南境。从此入山共三里,逾大霍岭,直逼龙骨山下。又二里,逾骨岭,水犹东注。又三里,下幞头岭,水始西流。又四里至纯乡,则一溪自南而北矣。渡溪桥是为纯乡村,有居民颇众。随水西二里,北下为崇仁道。南循小水一里,西登干冈岭,岭颇峻,逾岭而下,纯西南行矣。十里,至廖庄桥,有溪自南而北,其大与纯乡之溪并,东北流,当与纯溪同下崇仁者也。又西五里,过练树桥,桥跨巴溪之上。又西过坳上,盖南来之脉北过相山者也。其东水下练树桥为小巴溪,西水下双溪桥为大巴溪,俱合于罕浒,北即峙为相山,高峙朱碧街之北。再西即为芙蓉山。芙蓉尖峭而相山屏列,俱崇仁西南之巨擘也。自练树桥又五里而至朱碧街。其地在崇仁南百余里,南五十里为大华山,西南三十里为乐安县。

二十四日 昧爽黎明,从朱碧西南行,月正中天。二里为双溪桥。二小溪,一自东北,一自西北,俱会于桥北,透桥东南去。路从西南,又一里为玄坛庙桥。其水自西而东,乃芙蓉西南之流,当亦东会双溪而下罕浒入巴溪者也。过溪南一里,越雷公岭,有溪自南而西北去。下岭即东南溯溪,一里为雷公场,又南三里为深坑。又东南二里为石脑,上有桥曰崑kǖn阳桥。又南三里曰双湛桥,又二里曰赵桥,又五里曰横冈,又五里越一岭,曰赵公岭。自石脑来十五里,其岭坦而长,盖东自华盖山度脊,而西经乐安,而北转进贤,为江西省城之脉者也。岭北水绕雷公而西北下崇仁,岭南水由大陂而下永丰、吉水者也。下岭,山隘渐辟,其内坞曰白麻插,水虽西流乐安、永丰,而地犹属崇仁;其外冈曰崇仁仙观,则乐安之界也。由白麻插循左山东南行,三里至大坪墅,转而东向入山。又二里,东至一天门,有涧西注石桥下,从此遂蹑级上登。一里至旧一天门,有二小溪,一自东南,一自东北,合于石屋之上。从此俱峻坂悬级。又七里至二天门,逐两度过脊之坂,俱狭若堵墙。于是东北绕三峰之阴北,共七里而登华盖之顶,谒三仙焉。盖华盖三峰并列,而中峰稍逊,西为着棋,东为华盖。路由西峰而登,其阳南甚削,故取道于阴。华盖之上,诸道房如峰窝驾空,簇绕仙殿,旁无余地,无可眺舒。饭于道士所房,亟登着棋,四眺形胜。其北正与相山对,而西南则中华山欲与颉颃xié háng不相同下,东与南俱有崇嶂,而道士不能名,然皆不能与华盖抗也。其山在崇仁南百二十里,东去宜黄亦百二十里,西去乐安止三十里,〔西南一百里至永丰,〕东南至宁都则二百余里焉。余自建昌,宜取道磁龟,则直西而至;自宜黄,宜取道石蛩从云封寺,亦直西而至;今由朱碧,则迂而北,环而西,转而东向入山,然取道虽迂五十里,而得北游曹山洞石,亦不为恨也。下山十五里,至三天门,渡石桥而南,遂西南向落日趋。五里过崇仙观。又三里越韬岭,是为乐安界。又西南三里,渡一溪桥。又四里,溪西转出大陂,溪中乱石平铺,千横万叠,水碎飞活转,如冰花玉屑。时日已暮,遂宿大陂。

二十五日 是日为冬至,早寒殊甚,日出始行。西南五里为药腊。又五里为曾田,其处村居甚盛,而曾氏为最,家庙祀宗圣公孔子之弟子曾参。从此转而南,渡溪入山,乃中华山之西北麓支山也。中华在华盖西南三十里,从药腊来循其阴西行,至是乃越而转其西北。又三里为馒头山,见溪边横石临流,因与静闻箕踞其上,不知溪流之即穿其下也。及起而行,回顾溪流正透石而出,始知其为架壑之石也。余之从乐安道,初览其《志》,知其城西四十里有天生石梁,其侧有石转运,故欣然欲往;至是路已南,不及西向,以为与石桥无缘;而不意复得此石,虽溪小石低,已见“天生”一斑。且其东北亦有石悬竖道旁,上如卓锥,下细若茎,恐亦石桥转运之类矣。又南一里为黄汉。又南逾一小岭,一里是为简上,为中华之西南谷矣。从此婉转山坑,渐次而登,五里,上荷树岭,上有瞻云亭。盖岭之东北为中华,岭之西南为雪华,此其过脉之脊云。逾岭南下二里,至坑底,有小溪,一自东北,一自西北,会而南。三里,出源里桥。又三里则大溪自东而西,渡长木桥至溪南,是为流坑。其处阛闠纵横,是为万家之市,而董氏为巨姓,有五桂坊焉。大溪之水东五十里自郎岭而来,又东过大树岭,为宁都界,合太华、中华东南之水至此,西八里至乌江,又合黄漠之水南下永丰焉。是日午至流坑,水涸无舟,又西八里,宿于乌江溪南之茶园。

二十六日 因候舟停逆旅。急索饭,即渡溪桥北上会仙峰。其峰在大溪之北,黄漠溪之西,盖两溪交会,而是山独峙其下流,与雪华山东西夹黄漠溪入大溪之口者也。峰高耸突兀倍于雪华,而阳多石骨嶙峋,于此中独为峻拔。其西南则豁然,溪流放注永丰之境也。由溪北从东小径西上,五里而至会仙峰。按《志》止有仙女峰,在乐安南六十里,而今土人讹为会仙云;然其为三仙之迹则无异矣。是峰孤悬,四眺无所不见。老僧董怀莪为余言:“北四十里为乐安,西南六十里为永丰,直西为新淦gān,直东为宁都。其东北最远者为太华山,其次为中华,又次为雪华,三华俱在东北。而乐安之北有西华,兀立云雾之间,为江省过脉,尖拔特甚,盖从太华西北渡赵公岭而特起者也。”由会仙而上,更西北一里,其石巑岏cuán wán山高锐峻,上多鹃花红艳,〔但〕不甚高,亦冬时一异也。由会仙南面石磴而下,至山半甫有石泉一泓,由其山峭拔无水泉,故山下之溪亦多涸辙耳。下山五里,至溪旁,其南即为牛田,水南,其北为乌江,其东为茶园,余所停屐处也。午返,舟犹不行,遂止宿焉。

〔余自常出来,所经县治无不通舟,惟金谿、乐安,通舟之流,俱在四、五十里外。〕

二十七日 〔舟发〕乌江,三十里,丰陂宿。

二十八日 十里,将军。二十里,永丰宿。

二十九日 自永丰西南五里放舟,又三十五里北郊。吉水界。二十五里,亦名乌江。又十里,下黄宿。

三十日 早行。二十里,凤凰桥。溪右崖上有凤眼石,溪左为熊右御史概所居。又五里抵官材石,溪左一山崖石嶙峋,曰仙女排驾。遂绕吉水东门,转南门、西门、北门,而与赣水合。盖三面绕吉水者为恩江,由永丰来。赣水止径北门。

翻译

二十二日由北城外顺凤凰山北麓而行,经过北门,走二里,越过黄备桥。〔此桥架在曹溪上。〕往西北行十里,溯一条溪流到了元口。又走五里到官庄前,往西南渡过溪流,又走十里到陈坊‘从陈坊往北越过小木桥,是去曹山寺的路。于是叫顾仆同担夫往西先到乐安县的流坑等候,我和静闻携带着被袋,越过桥沿小溪进去。走五里,为狮子口。由回龙洞进人山隘中,就是曹山。山里峰峦回环,中间凹陷,形成一块平地,平地圆而齐整,如同磨刀石,山峰环绕在周围好似一道城墙,水流淌在其间。从回龙洞口往南下到陈坊,又东下宜黄县城,交错盘结,也别有洞天,如同丹霞山、麻姑山一样。最初因为何、王两姓居住在此地而叫何王山,后分别加了“草”字头和丫点,名叫荷玉山。唐代本寂禅师到曹溪礼拜回来后,才改名为曹山,宋朝赐给“宝积寺”的匾额,明嘉靖丙戌年被毁坏,寺基和田产都转属官宦。现有个名僧叫观心,打算兴复寺庙。观心是宜黄人,以前住留在丰城县,精通儒佛两家的高深义理,又懂得诗词文章的奥妙。我一到曹山,就与他性情契合,晚上他准备了夜点,挑灯与我长谈到三更,还不肯就寝,他说:“遗憾的是我俩相见太晚了。”这之前,我中午到达时,他留我们吃饭后就对我说:“我知道您的志向在于游历烟云霞雨、名山胜水,这地方还有风景更奇异的境地,曹山的旧时遗迹,不值得观览。”

二十三日清早听到雨声。饭后辞别观心,走出曹山,丝丝细雨不停地下着。走三里到陈坊木桥,仍旧往西顺大路行。溯溪走二里,越过鹏风桥。溪从南面山中流来,路折往西翻越一座小山岭。又走三里,又往西越过那条溪水的上游,溪上的桥叫接龙桥。此溪大概就是从曹山后边山岭北面的山峡中流出来,南下折到鹏风桥的那条,此处水流还细小,但它是宜黄县和崇仁县的分界,于是跨过接龙桥往西,就是崇仁县的东南境了。从这里进入山中共三里,越过大霍岭,直逼龙骨山下。又走二里,翻过龙骨岭,水仍然流往东。又走三里,下了蹼头岭,水才往西流。又走四里到纯乡,见一条溪水从南往北流来。越过溪上的桥就是纯乡村,村中居民很多。沿溪水西行二里,往北下去是到崇仁县城的路。向南顺一条小水走一里,往西登上干冈岭,此岭很峻峭,越岭而下,就是一直向西南方向行了。走十里,到廖庄桥,有条溪水自南往北流,大处和纯乡的那条一样,它往东北流去,应当是和纯溪一同流下崇仁县去的。又往西五里,跨过练树桥,桥横架在巴溪上。又往西经过坳上,它大概是南来的山脉往北延伸到相山间的地方。山坳东面的水流下练树桥后为小巴溪,西面的水流下双溪桥后为大巴溪,它们汇合在罕浒,山坳北面就耸起为相山,它高耸在朱碧街北边。再往西就是芙蓉山。芙容山尖峭而相山如屏障横列,它们都是崇仁县西南境的大山。从练树桥又走五里为朱碧街。此地在崇仁县城南边一百多里,南边五十里为大华山,西南边三十里为乐安县城。

二十四日黎明时,从朱碧街往西南行,明月当空。走二里为双溪桥。有两条小溪,一条从东北来,一条从西北来,汇合在桥北面,穿过桥往东南流备路从桥西南走。又行一里为玄坛庙桥。桥下的'水自西往东流,它是芙容山西南面的水,应当也是流往东汇合双溪而流下罕浒注入巴溪的水流。镀过溪往南一里,翻越雷公岭,有条溪水从南往西北流去。下了岭便溯溪往东南走,一里为雷公场,又往南三里为深坑。又往东南走二里为石脑,石脑上面有座桥叫昆阳桥。又往南走三里叫双湛桥,又走二里叫赵桥,又走五里叫横冈,又走五里翻越一座山岭,那岭叫赵公岭。从石脑过来的十五里中,山岭平坦而且长,岭脊大概从东面的华盖山越过来,往西经过乐安县,又往北折入进贤县,成为江西省城主山脉。岭北的水绕过雷公岭往西北流下崇仁县,岭南的水从大破流下永丰、吉安两.县。走下岭,山隘逐渐开阔,山隘中的山坞叫白麻插,坞中的水虽往西流入乐安县和永丰县,但地仍隶属崇仁县;山隘外的山冈叫崇仁仙观,它是乐安县的县界。从白麻插顺左边的山往东南走,三里到大坪墅,然后折往东进入山中。又走二里,往东到达一天门,有条山涧水向西注入一座石桥下,从此处起便踏着石级往上登。爬一里到达旧一天门,有两条小溪,一条从东南流来,一条从东北流来,汇合在石屋子上边。从此处起都是在陡峻的山坡上悬置石瞪。又攀七里到二天门,于是两次越过山脊穿越过去的山坡,那山坡都窄得如一堵墙。过山坡后往东北绕着三座山峰的北面而行,共七里登上山顶,在山顶拜渴了三仙的像。华盖山三座山峰并列,中间那座稍低,西面为着棋峰,东面为华盖峰。上山顶的路从西面那座山峰攀登,它的南面很陡,所以我们取道北面。华盖峰上,众多道士住的小屋如同蜂窝架在空中,簇绕着仙殿,旁边无空地,没办法舒心地远眺。在道士的房中吃了饭,便赶忙登上着棋峰,四下眺望周围山川胜迹。它北面与相山对着,西南面则像是要和中华山抗衡,东面与南面都有高峻的屏障似的山峰,道士不能说出它们的名称,但它们都不能与华盖山比高低。此山在崇仁县南一百二十里,东面距宜黄县也是一百二十里,西面离乐安县只有三十里,往西南去一百里到永丰县,往东南到宁都县却有二百多里。我从建昌府来,应取道磁龟,那就可以直往西到达此处;从宜黄县城来,应取道石蛰从云封寺走,也可以直往西到达这里;现由朱碧街走,则折往北面,绕往西面,才转往东进入山中,然而所走道路虽然绕了五十里,但能够往北游览曹山的洞穴峰石,也不算遗憾。朝山下走十五里,到三天门,越过石桥往南,便向西南朝着落日的方向急奔。五里经过崇仙观。又走三里翻过韬岭,那里是乐安县界。又往西南走三里,越过溪上的一座桥。又走四里,溪流向西绕出大破,溪中乱石平铺,千横万叠,溪水碎飞活转,如冰花玉屑。当时已经傍晚,于是投宿在大破。

二十五日这天是冬至,早晨异常寒冷,太阳出来后才出发。往西南走五里为药腊。又走五里为曾田,那里村庄中居民很多,而姓曾的最多,曾氏祖庙中祭祀宗圣公曾参。从曾田转往南,渡过溪水进入山中,那山是中华山西北麓的一个分支。中华山在华盖山西南三十里,从药腊来顺着它的北面往西行,到这里才越过山转到它的西北面。又走三里为馒头山,见溪边横卧着的石头下临水流,于是和静闻屈膝张足坐到那石头上爹但不知道溪流就是从石头下面穿出去的。等起身出发,回头见溪流正好穿过石头流出来,才知石头是横架在沟谷上的。我之所以从乐安县走,是因开初阅览县志时,得知县城西面四十里有座天生石桥,它侧面有块石头循环旋转,所以欣然想前往观看;到这里路已走朝南面,未能向西走,以为与石桥无缘了,而未想到又见着此石,虽溪流细小石头低矮,但已见到“天生”桥的一斑。而且它东北面也有块石头悬立在路旁,上部如直立的锥子,下部纤细若茎杆,恐怕也和那石桥侧边循环旋转的石头是一类。又往南一里为黄漠。又往南越过一座小岭,走一里为简上,这里已是中华山的西南山谷。从此处起曲折地从山谷中绕行,逐渐往上攀登,五里上到荷树岭,岭上有个瞻云亭。大概此岭的东北为中华山,西南为雪华山,此处是两山的山脉经过的山脊。越过岭往南下行二里,到达谷底,有两条小溪,一条从东北来,一条从西北来,汇合后流往南。走三里,出了源里桥‘又走三里,有条大溪自东往西流,跨过溪上的长木桥到了南岸,为流坑。此处街市纵横,是个有万家居民的市镇,其中董姓是大姓,市镇中有个五桂坊。大溪从东面五十里的郎岭流来,又流过东面的大树岭,成为宁都县界,然后汇合太华山、中华山东南面的水流到此,向西流八里到乌江,又汇合黄漠的水向南流下永丰县。这天中午到流坑时,溪中水流干涸没有船只,又往西行八里,投宿在乌江溪南面的茶园。二十六日因等候船只停在旅店中。急忙搞饭吃后,就越过溪上的桥往北攀上会仙峰。此峰在大溪的北面、黄漠溪的西面,两条溪流交汇,它耸立在汇流处的下游,与雪华山夹峙在黄漠溪汇入大溪处的东西两边。会仙峰高耸突兀,超过雪华山一倍,南面多石骨嶙峋,在这里是最峻峭挺拔的。山峰的西南面却很开阔,溪流通畅地奔流入永丰县境。由溪北岸从峰东面的小路往西上去,五里便到会仙峰。按志书记载,只有座仙女峰,在乐安县南面六十里,如今当地人误为会仙峰;然而它是保存有三仙遗迹之地的说法却是一样的。此峰孤峰高悬,四处眺望无所不见。老僧董怀获对我说:“它北面四十里为乐安县,西南面六十里为永丰县,正西边为新淦县,正东边为宁都县。它东北面最远的是太华山,其次为中华山,最近的是雪华山、三华山,都在东北面。而乐安县北面有座西华山,兀立在云雾间,为江西省山脉经过的地方,特别尖峭挺拔,大概是从太华山西北越过赵公岭而特起的一座山。”从会仙峰往上,再往西北走一里,山间石头高大尖峭,并生长着许多正开得红艳的杜鹃花,但不很高,这也是寒冬时节的一个奇异景观了。从会仙峰南面的石瞪往下走,到半山中石头间才有一汪泉水,因此山高峻挺拔没有流水潭泉,所以山下的溪流也多是干涸见底的。下山五里,到溪岸边,南面就是牛田、水南,北面为乌江,东面是茶园,即我们停留住宿的地方。中午返回旅店,船仍不开,于是住下来。

我从常山县来,所经县城无不通船,只有金期、乐安两县,通船的水流都在县城外四五十里的地方。

二十七日船从乌江出发,行三十里,到丰破住宿。二十八日行十里,到将军村。又行二十里,到永丰县城住宿。二十九日从永丰县城西南五里处开船,又行三十五里到北郊。〔在吉水县界。〕又行二十五里,也叫乌江。再行十里,到下黄住宿。

三十日清早出发。行二十里,到凤凰桥。溪右边山崖上有个凤眼石,溪左边是熊概右御史住过的地方。又行五里抵官材石,溪左岸一座山上崖石嶙峋,叫仙女排驾山。我们绕过吉水县城东门,转到南门、西门和北门,一条水流与赣水汇合。环绕吉水县城三面的是恩江,〔它从永丰县流来。〕赣水只经过北门。

篇7:《徐霞客游记江右游日记十三》文言文及翻译

《徐霞客游记江右游日记十三》文言文及翻译

丁丑(公元1637年)正月初一日 晓起,晴丽殊甚。问其地,西去路江二十里,北由禾山趋武功百二十里,遂令静闻同三夫先以行李往路江,余同顾仆挈被携带被子直北入山。其山不甚高,而土色甚赤。升陟五里,越一小溪又五里,为山上刘家。北抵厚堂寺,越一小岭,始见平畴,水田漠漠。乃随流东北行五里,西北转,溯溪入山。此溪乃禾山东北之水,其流甚大,余自永城西行,未见有大水南向入溪者,当由山上刘家之东入永城下流者也。北过青堂岭西下,复得平畴一坞,是为十二都。西溯溪入龙门坑,溪水从两山峡中破石崖下捣,连泄三、四潭。最下一潭深碧如黛,其上两崖石皆飞突相向。入其内,复得平畴,是为禾山寺。寺南对禾山之五老峰,而寺所倚者,乃禾山北支复起之山也,有双重石高峙寺后山上。盖禾山乃寺西主山,而五老其南起之峰,最为耸拔。余摄其大概云:“双童后倚,五老前揖。”二山即禾山、五老。夹凹中有罗汉洞,闻不甚深,寺僧乐庵以积香出供,且留为罗汉、五老之游。余急于武功,恐明日穷日力不能至,请留为归途探历,遂别乐庵,北登十里坳。其岭开陟共十里而遥,登岭时,西望寺后山巅,双重骈立,峰若侧耳耦语然。越岭北下,山复成坞,水由东峡破山去,坞中居室鳞比,是名铁径。复从其北越一岭而下,五里,再得平畴,是名严堂,其水南从岭西下铁径者也。由严堂北五里,上鸡公坳,又名双顶。其岭甚高,岭南之水南自铁径东去,岭北之水则自陈山从北溪出南乡,鸡公之北即为安福界。下岭五里至陈山,日已暮,得李翁及泉留宿焉。翁方七十,真深山高隐也。

初二日 晨餐后,北向行。其南来之水,从东向破山去,又有北来之水,至此同入而东,路遂溯流北上。盖陈山东西俱崇山夹峙,而南北开洋成坞,四面之山俱搏空溃壑,上则亏蔽天日,下则奔坠峭削,非复人世所有矣。五里,宛转至岭上。转而东,复循山北度岭脊,名庙山坳,又名常冲岭。其西有峰名乔家山,石势嵯峨高峻,顶有若屏列、若人立者,诸山之中,此其翘楚qiáo最好的云。北下三里,有石崖兀突溪左,上有纯石横竖,作劈翅回翔之状,水从峰根坠空而下者数十丈。但路从右行,崖畔丛茅蒙茸,不能下窥,徒闻捣空振谷之响而已。下此始见山峡中田塍环壑,又二里始得居民三四家,是曰卢子泷lóng一溪自西南山峡中来,与南来常冲之溪合而北去,泷北一冈横障溪前,若为当关。溪转而西,环冈而北,遂西北去。路始舍涧,北过一冈。又五里,下至平畴,山始大开成南北两界,是曰台上塘前,而卢子泷之溪,复自西转而东,〔遂成大溪,东由洋溪与平田之溪合。〕乃渡溪北行,三里至妙山,复入山峡,〔三里〕至泥坡岭麓,得一夫肩挑行李。五里,北越岭而下,又得平畴一壑,是曰十八都。又三里,有大溪亦自西而东,〔乃源从钱山洞北至此者,平田桥跨之。〕度平田桥北上相公岭,从此迢遥直上,俱望翠微,循云崖。五里,有路从东来〔合,又直上十里,盘陟岭头,日炙如釜,渴不得水。久之,闻路下淙淙声,觅莽间一窦出泉,掬饮之。山坳得居落,为〕十九都〔门家坊。坊西一峰甚峻,即相公岭所望而欲登者,正东北与香炉峰对峙,为武功南案。〕日犹下午,恐前路崎岖,姑留余力而止宿焉。主人王姓,其母年九十矣。

初三日 晨餐后行,云气渐合,而四山无翳。三里,转而西,复循山向北,始东见大溪自香炉峰麓来,是为湘吉湾。又下岭一里,得三四家。又登岭一里,连过二脊,是为何家坊。有路从西坞下者,乃钱山之道,水遂西下而东,则香炉峰之大溪也;有路从北坳上者,乃九龙之道;而正道则溯大溪东从夹中行。二里,渡溪循南崖行,又一里,茅庵一龛在溪北,是为三仙行宫。从此渐陟崇冈,三里,直造香炉峰。〔其崖坳时有细流悬挂,北下大溪去。仰见峰头云影渐朗,亟上跻,忽零雨飘扬。〕二里至集云岩,零雨沾衣,乃入集云观少憩焉。观为葛仙翁栖真之所,道流以新岁方群嬉正殿上,殿止一楹,建犹未完也。其址高倚香炉,北向武功,前则大溪由东坞来,西向经湘吉湾而去,亦一玄都也。时雨少止,得一道流欲送至山顶,遂西至九龙,乃冒雨行半里,渡老水桥,〔复循武功南麓行,遂〕上牛心岭。五里,过棋盘石,有庵在岭上。雨渐大,道流还所畀送资,弃行囊去。盖棋盘有路直北而上,五里,经石柱风洞,又五里,径达山顶,此集云〔登山〕大道也;山小径循深壑而东,乃观音崖之道。余欲兼收之,竟从山顶小径趋九龙,而道流欲仍下集云,从何家坊大路,故不合而去。余遂从小径冒雨东行。从此山支悉从山顶隤壑而下,凸者为冈,凹者为峡,路循其腰,遇冈则跻而上,遇峡则俯而下。由棋盘经第二峡,有石高十余丈竖峰侧,殊觉娉婷。其内峡中突崖丛树,望之甚异,而曲霏草塞,无可着足。又循路东过三峡,其冈下由涧底横度而南,直接香炉之东。于是涧中之水遂分东西行,西即由集云而出平田,东即由观音崖而下江口,皆安福东北之溪也。于是又过两峡。北望峡内俱树木蒙茸,石崖突兀,时见崖上白幌如拖瀑布,怪无飞动之势,细玩欣赏之,俱僵冻成冰也。然后知其地高寒,已异下方,余躞xiè蹀小步走路雨中不觉耳。共五里,抵观音崖,盖第三冈过脊处正其中也。观音崖者,一名白法庵,为白云法师所建,而其徒隐之扩而大之。盖在武功之东南隅,其地幽僻深窈,初为山牛野兽之窝,名牛善堂;白云鼎建禅庐,有白鹦之异,故名白法佛殿。前有广池一方,亦高山所难者。其前有尖峰为案,曰箕山,乃香炉之东又起一尖也。其地有庵而无崖,崖即前山峡中亘石,无定名也。庵前后竹树甚盛,其前有大路直下江口,其后即登山顶之东路也。时余衣履沾透,亟换之,已不作行计。饭后雨忽止,遂别隐之,向庵东跻其后。直上二里,忽见西南云气浓勃奔驰而来,香炉、箕山倏忽被掩益厉,顾仆竭蹶上跻。又一里,已达庵后绝顶,而浓雾弥漫,下瞰白云及过脊诸冈峡,纤毫无可影响,幸霾而不雨。又二里,抵山顶茅庵中,有道者二人,止行囊于中。三石卷殿即在其上,咫尺不辨。道者引入叩礼,遂返宿茅庵。是夜风声屡吼,以为已转西北,可幸晴,及明而弥漫如故。

〔武功山东西横若屏列。正南为香炉峰,香炉西即门家坊尖峰,东即箕峰。三峰俱峭削。而香炉高悬独耸,并开武功南,若棂门然。其顶有路四达:由正南者,自风洞石柱,下至棋盘、集云,经相公岭出平田十八都为大道,余所从入山者也;由东南者,自观音崖下至江口,达安福;由东北者,二里出雷打石,又一里即为萍乡界,下至山口达萍乡;由西北者,自九龙抵攸县;由西南者,自九龙下钱山,抵茶陵州,为四境云。〕

初四日 闻夙霾未开,僵卧久之。晨餐后方起,雾影倏开倏合。因从正道下,欲觅风洞石柱。直下者三里,渐见两旁山俱茅脊,无崖岫之奇,远见香炉峰顶亦时出时没,而半〔山〕犹浓雾如故。意风洞石柱尚在二三里下,恐一时难觅,且疑道流装点之言,即觅得亦无奇,遂仍返山顶,再饭茅庵。乃从山脊西行,初犹弥漫,已而渐开。三里稍下,度一脊,忽雾影中望见中峰之北矗崖崭柱,上刺层霄,下插九地,所谓千丈崖。百崖丛峙回环,高下不一,凹凸掩映。隤北而下,如门如阙,如幛如楼,直坠壑底,皆密树蒙茸,平铺其下。然雾犹时〔时〕笼罩,及身至其侧,雾复倏开,若先之笼,故为掩袖之避,而后之开,又巧为献笑之迎者。盖武功屏列,东、西、中共起三峰,而中峰最高,纯石,南面犹突兀而已,北则极悬崖回崿之奇。使不由此而由正道,即由此而雾不收,不几谓武功无奇胜哉!共三里,过中岭之西,连度二脊,其狭仅尺五。至是海北俱石崖,而北尤崭削无底,环突多奇,〔脊上双崖重剖如门,下隤至重壑。〕由此通道而下,可尽北崖诸胜,而惜乎山高路绝,无能至者。又西复下而上,是为西峰。其山与东峰无异,不若中峰之石骨棱嶒矣。又五里,过野猪洼。西峰尽处,得石崖突出,下容四五人,曰二仙洞。闻其上尚有金鸡洞,未之人也。〔于是山分两支,路行其中。〕又西稍下四里,至九龙寺。寺当武功之西垂,崇山至此忽开坞成围,中有平壑,水带西出峡桥,坠崖而下,乃神庙时宁州禅师所开,与白云之开观音崖,东西并建寺。然观音崖开爽下临,九龙幽奥中敞,形势固不若九龙之端密也。若以地势论,九龙虽稍下于顶,其高反在观音崖之上多矣。寺中僧分东西两寮,昔年南昌王特进山至此,今其规模尚整。西寮僧留宿,余见雾已渐开,强别之。出寺,西越溪口桥,溪从南下。复西越一岭,又过一小溪,〔二溪合而南坠谷中。〕溪坠于东,路坠于西,俱垂南直下。五里为紫竹林,僧寮倚危湍修竹间,幽爽兼得,亦精蓝之妙境也。从山上望此,犹在重雾〔中〕;渐下渐开,而破壁飞流,有倒峡悬崖湍之势。又十里而至卢台,或从溪右,或从溪左,循度不一,靡不在轰雷倒雪中。但润崖危耸,竹树翳密,悬坠不能下窥,及至渡涧,又复平流处矣。出峡至卢〔台〕,始有平畴一壑,乱流交涌畦间,行履沾濡。思先日过相公岭,求滴水不得;此处地高于彼,而石山潆绕,遂成沃泽。盖武功之东垂,其山乃一脊排支分派;武功之西垂,其山乃众峰耸石攒崖,土石之势既殊,故燥润之分亦异也。夹溪四五家,俱环堵离立,欲投托宿,各以新岁宴客辞。方徘徊路旁,有人一群从东村过西家,正所宴客也。中一少年见余无宿处,亲从各家为觅所栖,乃引至东村宴过者,唐姓家。得留止焉。是日行三十里。

初五日 晨餐后,雾犹翳山顶。乃东南越一岭,五里下至平畴,是为大陂。居民数家,自成一壑。一小溪自东北来,乃何家坊之流也,卢台之溪自北来,又有沙盘头之溪自西北来,同会而出陈钱口。〔两山如门,路亦随之。〕出口即十八都平田,东向大洋也。大陂之水自北而〔出〕陈钱,上陂之水自西而至车江,二水合而东经钱山下平田者也。路由车江循西溪,五里至七陂,复入山。已渡溪南,复上门楼岭,五里越岭,复与溪会。过平坞又二里,有一峰当溪之中,其南北各有一溪,潆峰前而合,是为月溪上流。路从峰之南溪而入,其南有石兰冲,颇突兀。又三里登祝高岭,岭北之水下安福,岭南之水下永新。又平行岭上二里,下岭东南行二里,过石洞北,乃西南登一小山,山石色润而形巉。由石隙下瞰,一窟四环,有门当隙中,内有精蓝,后有深洞,洞名石城。〔洞外石崖四亘,崖有隙东向,庵即倚之。庵北向,洞在其左,门东北向,〕而门为僧闭无可入。从石上俯而呼,久之乃得人,因命僧炊饭,而余入洞,欲出为石门寺之行也。〔循级而下,颇似阳羡张公洞门,而大过之。洞中高穹与张公并,而深广倍之。其中一冈横间,内外分两重,外重有巨石分列门口如台。当台之中,两石笋耸立而起。其左右列者,北崖有石柱矗立,大倍于笋,而色甚古穆,从石底高擎,上属洞顶。旁有隙,可环柱转。柱根涌起处,有石环捧,若植之盘中者。其旁有支洞。曲而北再进,又有一大柱,下若莲花,困叠成柱;上如宝幢,擎盖属顶;旁亦有隙可循转。柱之左另环一窍,支洞益穹。〕及出,饭后,见洞甚奇,索炬不能,复与顾仆再入细搜之。出已暮矣,遂宿庵中。

石城洞初名石廊;南陂刘元卿开建精蓝于洞口石窟中,改名书林;今又名石城,以洞外石崖四亘若城垣也。

翻译

丁丑年(崇祯十年,1637)正月初一日天亮起来,天空非常晴朗明丽。询后问得知那地方西距路江二十里,从北面由禾山前往武功山一百二十里,于是让静闻同那三个男子先带着行李到路江,我和顾仆提着被子直往北进入山中。那山不很高,但土色很红。往上攀登五里,越过一条小溪又走五里,为山上刘家。再往北抵达厚堂寺,越过一座小山岭,才见到平展的田野,田野中水田密布。于是顺水往东北行五里,折往西北,溯溪走进山中。此溪是禾山东北面的溪流,水流很大,我从永城往西行,未见到有大的溪流向南注入流经永新县城的那条溪中,此溪应当是从山上刘家的东面往东流,到永城下游汇入大溪中。往北径过青堂岭,向西下去,又见到满是平坦田地的一个山坞,这是十二都。朝西面溯溪流进入龙门坑,溪水从两山间的山峡中冲破石崖向下捣泻,连续泄落而形成三四个潭。最下面的一个潭深碧如黛,潭上面两边的崖石都相互向对面飞突出去。进入坑谷内,又见到一片平坦的田野,这是禾山寺的所在处。寺的南面对着禾山的五老峰,而寺所背靠的,是禾山北支再度耸起的一座山,有双重石高高耸立在寺后面的山上。大概禾山是寺西面的主山,而五老峰是寺南面耸起的山峰,最为高耸挺拔。〔我撮取禾山寺形胜的大概归纳为:“双童石倚峙在后面,五老峰拱立在前方。”两山〔即禾山和五老峰〕相夹间的凹陷处有个罗汉洞,听说不是很深,寺中僧人乐庵端出他的饭食给我们吃,并且留我游览罗汉洞和五老峰。我急着要游武功山,担心明日全力走一天不能到达,就向他说明愿将这两个地方留作归途中探寻游历之处,然后便告别乐庵,往北攀登十里坳。那岭往上攀登起来有十里还多,登岭时,往西望见寺后面的山顶上,双重石并列耸立,两座石峰若如两人侧耳相对私语。越过岭往北下去,山中又形成山坞,水由山坞东面的山峡中破山而去,山坞中住房鳞次栉比,这里名叫铁径。又从铁径北面越过一座山岭往下走,五里,再次见到平坦的田野,这里名叫严堂,严堂的水往南从山岭西面流下铁径。从严堂往北行五里,上了鸡公坳,它又叫双顶。那岭很高,岭南边的水从南面的铁径向东流去,岭北边的水却是从陈山由北面的溪中流出南乡。鸡公坳的北面就是安福县界。下了岭走五里到陈山,太阳已将落,得到村中李及泉翁的留宿。李翁正好七十岁,真是深山中的一个志行高尚的隐居人士。

初二日早餐后,往北行。陈山南面流来的水,从东面破山而去,又有条从北面流来的水,到此处与它汇合而流向东去,路便溯此水往北延伸。陈山的东西两面都是高山夹峙,而南北向展开一块平地形成山坞,四周的山都是上插云空而下坠深谷,向上遮蔽天日,向下倾坠峻峭,不再像是人世间有的景象。走五里,曲折地爬到岭头上。折往东,又顺山往北越过岭脊,那岭叫庙山坳,又称常冲岭。它西面有座山峰叫乔家山,山间峰石磋峨,山顶上有若横列的屏风、站立的人等形态的石头,在周围的众多山峰中,它是最美的。往北下去三里,有座石崖突兀溪左,崖上横叠竖插着清一色的石头,呈现出展翅盘旋的形态,水流从山峰根脚向空中倾泻卞去,落差达几十丈高‘只是路从右边走,崖畔白茅丛生嫩草覆地,不能窥见下面,只能听到水流向空中捣泻时所发出的震撼山谷的响声而已。走下此处才见到山峡中田块环绕着沟谷,又走二里才见到三四家居民,这地方叫卢子拢。一条溪水从西南的山峡中流来,与从南边常冲流来的溪水汇合而往北流去,拢北有条山冈横障在溪前,若像是在为村庄守护关口。溪水流到山冈前折向西,绕过山冈往北流,然后就朝西北淌去。道路这才与山沟水分开,往北越过一条山冈。又走五里,下到平坦的田野中,山才远远地分隔开,构成那片田野的南北两边界限,这里叫台上塘前,而卢子拢流来的溪水,到此处又自西折向东,于是形成一条大溪流,往东由洋溪与平田溪汇合。于是渡过溪水往北走,三里到妙山,又进入山峡中,走三里到达泥坡岭麓,在那里雇得一个男子挑行李。走五里,往北越过山岭下去,又见到一条布满平坦田块的山谷,这里叫十八都。又走三里,有条大溪也是自西向东流,它就是从钱山洞发源而往北流到此地的溪水,平田桥横架在溪流上,越过平田桥往北上了相公岭,从此处起一路迢遥直上,眼前满是青翠掩映,顺着耸入云霄的山崖而行。走五里,有条路从东面来交合,又直往上走十里,旋绕着登上了岭头,太阳烤得人像在热锅里一般,我们干渴得要命却找不到水。许久后,听到路下边传出涂涂的水声,到深邃的草木间去寻觅,见一个小洞中流出泉水,于是用手捧来喝。而后在山坳间见到个村落,它是十九都门家坊。坊西面有座山峰很峻峭,它就是在相公岭上望见而当时想攀登的那山峰,它的正东北与香炉峰对峙,是武功山的南案‘此时还是下午,但担心前面的道路崎岖难行,便姑且保留余力而停下来住宿在门家坊。投宿那家的主人姓王,他母亲年纪有九十岁了。

初三日早餐后出发,天空中云气渐渐聚拢,但四周的山峦没有被遮蔽。走了三里,折往西面,又顺山向北行,才看见东面有条大溪从香炉峰麓流来,这里是湘吉湾。又走下岭一里,见到三四户人家。又朝岭上攀登一里,接连越过两座山脊,这里是何家坊。有条路从村西边山坞中下去,那是到钱山的路,水流顺山坞向西流下去而后折向东,它就是香炉峰流来的大溪;有条路从村北山坳朝上延伸,那是去九龙的路,而上武功山的正路是溯大溪往东从两山间走。二里后,渡过溪流顺南边的山崖而行,又走一里,有间小茅屋立在溪北岸,这是三仙行宫。从此处起渐渐向高峻的山冈上攀爬,三里后,直抵香炉峰。香炉峰的崖壁上、山坳间不时有细流悬挂着,向北流下大溪。仰头看见峰头上云影逐渐疏朗,便赶忙向上攀登,忽然间零星的小雨又飘飞起来。爬二里到达集云岩,零星的雨水打湿了衣服,于是进入集云观稍作休息。此观是葛仙翁为养身进行修炼的处所,这一天因为是新年佳节道徒们正成群地在正殿上嬉闹,那殿只有一根前柱,还未营建完毕。观址高高地背靠着香炉峰,北面朝着武功山,前方则是大溪从东面山坞中流来,向西经湘吉湾而流去,也是一个神仙居住的好地方。这时雨稍微停了些,遇到个道徒想送我们到山顶,于是往西到了九龙,便冒雨行半里,跨过老水桥,再顺武功山南麓而行,就上了牛心岭。五里后,经过棋盘石,〔有小庙在岭上。〕这时雨渐渐大了起来,那道徒归还了我们给他的送路费,丢下行李袋离去。有路从棋盘石直往北上去,五里后,经过石柱风洞,又过五里,便直达武功山山项,这是从集云观登山的大路;从棋盘石由小路顺深谷向东去,是从观音崖登山的路。我想兼顾两条路上的风光,竟然从山顶的小路直奔九龙,而那道徒想仍然下到集云观,从何家坊大路走,所以他和我意见不合而离去。于是我冒雨从小路往东行。从此处起山的支脉尽都是从山顶向深谷中倾坠而下,凸起处形成山冈,凹伏处形成山峡,道路顺着山腰延伸,遇山冈就攀登而上,遇山峡便俯身下行。从棋盘石向东经过第二个山峡时,有块十几丈高的石头直立在山峰侧边,让人觉得形态优美。那石头以内的山峡中石崖突兀树木丛生,看上去很奇异,但道路弯曲,大雨飞洒,草木塞路,无处可以着足。又沿路往东经过第三个山峡,峡间的山冈从路下面的山涧向南横越过去,径直到香炉峰的东面。从这条山冈起,山涧中的水便向东西两边分流,流往西的就是从集云观而流出平田的那条,流往东的就是从观音崖而流下江口的那条,它们都是安福东北的溪流。从此处后又经过两峡。向北望去,山峡内尽是树木丛草掩蔽,石崖突兀,不时地见到崖壁上仿佛挂着白色的布慢,如同向下垂悬着的瀑布,奇怪的是没有飞洒流动的态势,仔细观察欣赏,原来它们都已经结成冰了。这才知道这地方高而寒冷,已经不同于下边的地方了,只是我们小步慢行在雨中,不曾感觉到而已。共走五里,抵达观音崖,大概第三冈的冈脊穿越过去的地方正好是它的中部。观音崖又叫白法庵,是白云法师创建的,他的徒弟隐之进行了扩建而使庵的规模更大。此庵位于武功山的东南隅,地处深山之中,幽隐偏僻,原先是山牛野兽栖息的处所,名叫牛善堂;白云创建佛寺时,出现了白鹦飞来此地的奇异景象,所以取名叫白法佛殿。殿前有个宽大的水池,这也是高山中难遇见的。庵前方有座尖耸的山峰成为案山,叫箕山,是香炉峰的东面又耸起来的一座尖峰。那里实际上有庵无崖,崖就是前面经过的山峡中绵亘的石壁,没有固定的名称。庵的前后翠竹绿树非常茂盛,前面有条大路直下江口,后面就是登武功山山顶的东路。当时我衣服鞋子都湿透了,赶忙更换掉,已经不作再往前走的打算。饭后雨忽然停了,于是辞别隐之,从庵东登上庵后的路。直往上二里,忽然看见西南方云雾翻滚奔涌而来,香炉峰、箕山倏忽间就被遮掩了,于是更加激励已经精疲力竭的顾仆一颠一跃地往上登。又登一里,已到达白法庵后面的最高顶端,然而浓雾弥漫,往下俯瞰白云所建的庙宇以及山脊从中穿越过去的众多山冈山峡,见不到丝毫影子,听不到丁点儿声响,幸好天空虽然阴霆但不下雨。又走二里,抵达武功山山顶的茅庵中,茅庵内有两个道人,我们将行李停放在其中。三石卷殿就在那茅庵的上边,但虽在咫尺间而辨不清。道人领我进到殿中行了礼,我便返回来住宿在茅庵中。这天夜里好多次狂风怒吼,我以为风向已转为西北,天气可期望变晴,等到夭亮却发现浓雾弥漫如故。

武功山若一道屏障东西横列着。它的正南面为香炉峰,香炉峰的西面就是门家坊的那座尖峰,而香炉峰的东面就是箕峰。三座山峰都峻峭陡削,而香炉峰高悬独耸,它们并列在武功山的南面,若像武功山的权星门一样。山顶上有道路通往四方:由正南面去的一条,从风洞石柱下到棋盘石、集云观,经过相公岭出平田、十八都,是一条大路,它就是我入山所走的那条;由东南面去的一条,从观音崖下到江口,通到安福县;由东北面去的一条,二里后出雷打石,又往前一里就是萍乡县界,然后下到山口通到萍乡县;由西北面去的一条,从九龙抵达枚县;由西南面去的一条,从九龙下钱山,抵达茶陵州。这就是武功山四方的境域。

初四日听说天上的阴霆未散,我便静静地躺了许久。早餐后才起来,雾影忽开忽合。于是从正路下山,想去探寻风洞石柱。直往下三里,逐渐见到两旁的山都在茅草丛中露出脊梁,没有崖壁峰峦的奇秀,远远看见香炉峰顶也时出时没,而它的半山仍然和先前一样浓雾弥漫。我心想风洞石柱还在二三里以下的地方,恐怕一时难以寻找到,并且怀疑道徒所讲的是些敷衍塞责的话,即便寻着了也不会有什么奇异的景象,便乘没有下雨,仍旧返回山顶,再次在那间茅庵中吃了饭,准备先去九龙。这才从山脊上往西行,开初山中仍然是雾气弥漫,不久就渐渐散开。三里后略微向下走了一些,越过一条山脊,忽然从雾影中看见武功山中峰的北面有矗立的山崖、高峻的石柱,它们向上刺入层层云霄,往下插进深深的地府,这就是所说的千丈崖。成百座山崖丛密地耸立着,交错盘绕,高低不一,凹陷的山洼和突凸的峰石相互掩映。往北直向下走,到处如门如网,如幢如楼,直下到谷地,尽都是丛密的树木、纷乱的杂草平平地铺在深谷中。然而雾气还时时笼罩着山崖,等走到它们的侧边时,雾又忽然散开,好像先前的笼罩,是女人故意用衣袖遮面以回避客人,而后面的散开,又像是用心装出笑脸欢迎客人。大概武功山若屏障横列着,东面、西面和中间共耸起三座山峰,而中峰最高,峰上纯是石头,南面只是山崖突兀而已,北面却是极尽了山崖悬空直立、曲折盘绕的奇美。假使不由此处而是从正路走,假使由此处走而雾气不散开,不是就要说武功山没有奇异优美的景观了吗?共走三里,经过武功山中间一座山岭的西面,接连越过两座山脊,它们都狭窄得仅有一尺五宽。到此处南北都是石崖,而北边的石崖尤其高峻陡削,它们深播无底,盘绕突兀,有许多奇异的景观,山脊上有两座崖壁层层破裂开,如同门一样,向下倾坠到重重深谷中。从那两座崖壁处向下凿通道路,就可以览尽山脊北崖的各处胜景,但可惜的是山高路绝,没有能到达那些山崖间游览的人。又往西,依然是先下后上,这里是武功山的西峰。西峰与东峰无差异,不像中峰那样石崖高峻突兀、条块分明。又走五里,经过野猪洼。在西峰尽头处,看到一座石崖突出来,下面可以容纳四五个人,它叫二仙洞。听说它上面还有个金鸡洞,我没有进去。从二仙洞起山分成两支,路从中间通过。又沿着略微下倾的路往西走四里,到九龙寺。此寺在武功山的西睡,高峻的山岭到了此处忽然向四周分开,围成山坞,中间有块平坦的谷地,水流绕着谷地往西面流出山峡口处的桥,向山崖间倾泻下去。寺是神宗时宁州禅师创建的,与白云创建观音崖,是分别在山的东西两边同时进行的。然而观音崖地势开阔畅爽居高临下,九龙寺地势幽深宽阔,观音崖的地理形势固然不如九龙寺那样既正而又幽静隐秘。若以地势来论,九龙寺虽然稍低于山顶,但它的高度反而在观音崖之上许多。寺中的僧人分住在东西两间小屋中,前些年南昌王曾特意进山到此拜佛,如今寺庙僧房的规模依然齐整。西面房中的僧人留我们住宿,我见雾气已经逐渐散开,便坚考地和他们告别‘走出寺,往西越过溪口桥,溪从南面流下。再往西越过一座山岭,又渡过一条小溪,两条溪水汇合而往南倾坠到山谷中。溪从东面倾泻,道路从西面下插,都是直往南面下去。走五里为紫竹林,有间僧人居住的小屋坐落在高处的急流修竹间,清幽和高爽兼得,也算得是佛教寺院的.一处美妙所在。从山上远望此处,还是被掩蔽在重重云雾中;渐朝下走云雾渐散开,而此处破裂的崖壁上水流飞泻,有崖壁上的急流高悬在倒竖的山峡间那样一种态势。又走十里到卢台,一路间或从溪右走,或从溪左行,路线不一,但无不是行走在如巨雷轰响的水声中和似雪花倒溅的白浪间。只是水流在高高的山崖间,被翠竹绿树掩蔽,不能窥见到水流的形态和气势,等到渡过山涧水,又已经是水流平缓的地方了。走出山峡到达卢台,才有布满平坦田块的谷地,纷乱的水流交错从田畦间涌出,我们的行装鞋子都被打湿。回想起前天过相公岭时,要一滴水都不能找到;此处地势高于那里,但石山间溪水环绕,于是成了水流灌注的洼地。这大概是因为武功山东睡的山是一条主脊分出若干支脉,而武功山西睡的山是众多山峰各各分立,山峰上石头突兀崖壁并矗。泥土、石头的情形既然不同,所以干燥湿润的状况也就有差异了。溪两崖住着四五户人家,房屋呈环状离立着,想投到其中的一家住宿,但各家都以新年要宴请宾客的理由推辞了。正徘徊在路旁时,有一群人从东面村中走到村西去,他们正是被宴请的客人。其中一个少年见我没有住宿处,亲自到各家,为我找栖身的处所,把我带到东村已经宴请过客人的一家,〔这家人姓唐。〕这才得以留宿下来。这天行了三十里。

初五日早餐后,雾气仍然遮蔽着山顶。于是往东南翻越一座山岭,走五里下到平坦的田野中,这里是大阶。此处住着几家居民,自成一个和外界相对隔绝的幽深谷地。一条小溪从东北面流来,那是何家坊流来的溪流,卢台的溪水从北面流来,又有条从沙盘头来的溪水自西北面流来,它们汇合而流出陈钱口。两山对耸如门,路也沿溪流而去。出了陈钱口就是十八都平田,它东面对着一块宽展的大平地。大破来的水自北而流出陈钱口,上破来的水自西而流到车江,两条溪水汇合而往东经过钱山流下平田。路从车江沿西面的溪水走,五里后到上破,又进入山中。随后,渡过溪水到南面,又上了门楼岭,爬五里越过岭,又与溪水相遇。过了一个平坦韵山坞又走二里,有座山峰立在溪流中,山峰的南北两面各有一条溪流,它们绕流到山峰前面而汇合,这是月溪的上游。路沿山峰南面的那条溪流进入山中,溪的南面有个石兰冲,山崖很是突兀。又走三里,登上祝高岭,岭北的水流下安福县,岭南的水流下永新县。又从岭头上平平地行二里,然后走下岭往东南行二里,过了石洞的北面,便朝西南攀上一座小山,山间的石头色泽温润但形态高险峻峭。从石缝中往下俯瞰,有个四面环绕的石窟,石窟中有道门对着石缝,门里面有佛家庙宇,庙宇后有个深洞,那洞叫石城洞。洞外石崖环亘四周,石崖间有条缝隙朝向东面,佛庵就背靠着石崖。那庵朝向北面,石城洞在它的左边,洞门向着东北方,但石窟中的门被僧人关闭着无法进去。从石头上俯身呼喊,许久才得以进入石窟内,于是叫僧人烧火做饭,而我进入石城洞中游览,想争取时间出来后作石门寺的旅行。进洞门后沿着石瞪而下,很类似阳羡张公洞的洞门,然而大处超过张公洞。洞中高高隆起的状态与张公洞相同,但深度宽度有张公洞的两倍。洞的中央有条石冈横隔着,将洞分为内外两重,外重有些大石头分别排在洞门口,如同一个平台。平台的中央,耸立起两根石笋。排列在石笋左右的,石台北面边缘处是一根石柱矗立着,它有石笋两倍大,而颜色十分古朴凝重,它从洞底向上高高擎起,上面连接着洞顶。石柱旁有条缝隙,可绕着石柱转。石柱根部冒出的地方,有些石头在周围环绕承托着,它们像是栽种在盘子中似的。石柱旁边有个支洞。曲折地往北再进去,又有一根大石柱,下面如莲花环绕堆叠形成柱子,石柱的上部如同作为仪仗用的华贵的旗帜,顶盖连接着洞顶;这根石柱旁边也有缝隙,可绕着石柱转。大石柱的左边另外环绕着一个小洞,那支洞更加弯隆。等走出洞,吃了饭,见洞非常奇异,未能找到火把,又与顾仆再次进入洞中细细探寻。出洞来已经傍晚了,于是住在庵中。

石城洞原先名叫石廊洞;南破人刘元卿在洞口石窟中创建佛寺后,改名书林洞;如今又叫石城洞,因为洞外石崖环亘四周若像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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