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游日记十九及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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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游日记十九及译文

篇1:滇游日记十九及译文

滇游日记十九及译文

徐弘祖

十一日饭后,觉左足拇指不良,为皮鞋所窘也。而复吾亦订余莫出,姑停憩一日,余从之。弘辨、安仁出其师所著书见示,《禅宗赞颂》、《老子玄览》、《碧云山房稿》。弘辨更以纸帖墨刻本公所勒相畀,且言遍周师以青蚨相赆jìn赠送,余作柬谢之。甫令顾仆持去,而大觉僧复路遇持来,余姑纳之笥sì方影竹器:可盛物。

上午,赴复吾招,出茶果,皆异品。

有本山参,以蜜炙为脯,又有孩儿参,颇具人形,皆山中产。

又有桂子,又有海棠子,皆所未见者。

大抵迤西果品,吾地所有者皆有,惟栗差小,而枣无肉。松子、胡桃、花椒,皆其所出,惟龙眼、荔枝市中亦无。菌之类,鸡葼zhōng草名之外,有白生香蕈xùn菌类。白生生于木,如半蕈形,不圆而薄,脆而不坚。黔中谓之八担柴,味不及此。

此间石蜜最佳,白若凝脂,视之有肥腻之色,而一种香气甚异,因过安仁斋中观兰。兰品最多,有所谓雪兰、花白玉兰花绿最上,虎头兰最大,红舌、白舌以心中一点,如舌外吐也。最易开,其叶皆阔寸五分,长二尺而柔,花一穗有二十余朵,长二尺五者,花朵大二三寸,瓣阔共五六分,此家兰也。其野生者,一穗一花,与吾地无异,而叶更细,香亦清远。其地亦重牡丹,悉檀无山茶而多牡丹,元宵前,蕊已大如鸡卵矣。

十二日四长老期上九重崖,赴一衲轩供,一衲轩为木公所建,守僧岁支寺中粟百石,故每岁首具供一次。以雨不能行。饭后坐斋头,抵午而霁,乃相拉上崖。始由寺左半里,上弘辨静室基旁。又西半里,过天柱静室旁。

又北跻一里半,横陟峡箐,始与一西来路合,遂东盘峡上。半里,其北又下坠一峡,大路陟峡而逾东北岭,乃北下后川向罗川之道;小路攀脊西北上,乃九重崖之东道,其路甚峻,即余前所上者。第此时阴晴未定,西南望香木坪一带积雪峥嵘,照耀山谷,使人心目融彻,与前之丽日澄空,又转一光明法界境界矣。一里余,抵河南师静室。路过其外,问而知之。雨色复来,余令众静侣先上一衲轩,而独往探之。师为河南人,至山即栖此庐,而曾未旁出。余前从九重崖登顶,不知而过其上;后从狮林欲横过野愚东点头峰下,又不得路;踌躇至今,恰得所怀。

比入庐,见师,人言其独栖,而见其一室三侣;人言其不语,而见其条答有叙;人言其不出,而见其把臂入林,亦非块然者。九重崖静室得师,可与狮林、罗汉鼎足矣。坐少定,一衲轩僧来邀,雨阵大至,既而雪霏,师挽留,稍霁乃别。蹑磴半里,有大道自西上,横陟之,遂入一衲轩。崖中静主大定、拙明辈,皆供餐络绎,迨暮不休。雨雪时作,四长老以骑送余,自大道西下。其道从点头峰下,横盘脊峡,时岚雾在下,深崖峭壑,茫不可辨。二里,与狮林道合,已在幻住庵之后,西与大觉塔院隔峡相对矣。至此始胜骑,从幻住前下山,又四里而入悉檀。篝灯作杨赵州书。

十三日晨起饭,即以杨赵州书畀顾仆,令往致杨君。

余追忆日记于东楼。下午,云净天皎。

十四日早寒,以东楼背日,余移砚于藏经阁前桃花下,就暄xuān太阳的温暖为记。上午,妙宗师以鸡葼茶果饷,师亦检藏其处也。是日,晴霁如故。迨晚,余忽病嗽。十五日余以嗽故,卧迟迟,午方起。日中云集,迨晚而翳。余欲索灯卧,弘辨诸长老邀过西楼观灯。灯乃闽中纱围者,佐以柑皮小灯,或挂树间,或浮水面,皆有荧荧明星意,惟走马纸灯,则àn暗而不章也。

楼下采青松毛铺藉为茵席,去卓桌趺坐,前各设盒果注茶为玩,初清茶,中盐茶,次蜜茶,本堂诸静侣环坐满室,而外客与十方诸僧国外来的僧人不与焉。余因忆昔年三里龙灯,一静一闹;粤西、滇南,方之异也;梵宇官衙,寓之异也,惟佳节与旅魂无异!为黯然而起,则殿角明蟾chán月亮,忽破云露魄矣。

十六日晨餐后,复移砚就喧于藏经阁前桃花下。日色时翳。下午返东楼,嗽犹未已。抵暮,复云开得月。

十七日作记东楼。雨色时作。

十八日浓云密布,既而开霁。薄暮,顾仆返自赵州。

十九日饭后,晴霁殊甚。

遂移卧具,由悉檀而东,越大乘东涧,一里上脊,即迎祥寺。从其南上,寺后半里为石钟寺,又后为圆通、极乐二庵。极乐之右即西竺,西竺之后即龙华。从龙华前西过大路,已在西竺之上,去石钟又一里矣。龙华之北坡上,即大觉寺。龙华西,临涧又有一寺,前与石钟同东南向。

从其后渡涧,即彼岸桥,下流即息阴轩,已为中支之脊矣。从轩左北向上,过观音阁,为千佛寺,其前即昔之街子,正当中脊,今为墟矣。

复北渡涧,从大觉侧西北上。寺僧留余人,谢之。仍过涧桥,上有屋,额曰“彼岸同登”,其水从望台岭东下,界于寂光、大觉之间者,龙华至此,又一里矣。过桥复蹑中支上,半里,中脊为水月庵,脊之东腋为寂光,脊之西腋为首传。

僧净方,年九十矣,留余,未入。由寺右盘一嘴,东觑一庵,桃花嫣然,松影历乱,趋之,即积行庵也。

其庵在水月之西,首传之北。僧觉融留饭。后乃从庵左东上,转而西北登脊。从中支脊上二里,有静室当脊,是曰烟霞室,克心之徒本和所居。由其西分岐上罗汉壁,由其东盘峡上旃檀岭。岭从峡西下,路北向作“之”字上,一里,得克心静室。克心者,用周之徒,昔住持寂光,今新构此,退休。

其地当垂脊之左,东向稍带南,又以西支外禾字孔大山为虎砂,以点头峰为龙砂,龙近而虎远,又与狮林之砂异。其东有中和静室,亦其徒也,为郁攸火所焚,今中和往省矣。

克心留余,点茶稠叠,久之别,已下午。遂从右上、小径峻极,令其徒偕。

上半里,得西来大道,随之东上。又半里,破旋檀岭脊而西南行,经烟霞室,渐转东南,为水月、寂光。由其前,又西南一里,盘一嘴,有庐在嘴上,余三过皆钥门不得入,其下即白云寺所托也。又西半里,再盘突嘴而上,即慧心静室。

慧心为幻空徒,始从野愚处会之,前曾过悉檀来叩,故入叩之,方禅诵会灯庵,其徒供茶而去。后即碧云寺,不入。从其侧又盘嘴两重,二里,北上西来寺,西经印雪楼前,又西循诸绝壁行,一里,为一真兰若,其上覆石平飞。又西半里,崖尽而成峡。

其峡即峰顶与罗汉壁夹峙而成者,上自兜率宫,下抵罗、李二先生坊,两壁夹成中溜,路当其中。

溜之半,崖脚内嵌,前耸巨木,有旧碑,刻峋鹤诗,乃题罗汉壁者。中横一岐,由其上涉溜半里,过玄武庙。

又半里,过兜率宫,已暮,而宫圮无居人。又上一里,叩铜佛殿,入而栖焉,即所谓传灯寺也。

前过时,朝山之履相错,余不及入,兹寂然。

久之,得一老僧启开门户,宿。

二十日晨起,欲录寺中古碑,寒甚,留俟下山录,遂置行具寺中。

寺中地俱大理石所铺。

盖以登绝顶二道,俱从寺而分,还必从之也。

出寺,将北由袈裟石上,念猢狲梯前已蹑之,登其崖端而下,束身峡向虽从之下,犹未及仰升,兹不若由南上北下,庶交览无偏。乃从寺右循崖西行,遂过华首门而西,崖石上下俱峭甚,路缘其间,止通一线,下瞰则放光寺正在其底,上眺则峰顶之舍身崖即其端,而莫能竟也。其西一里,有岐悬崖侧,余以为下放光道,又念层崖间何能垂隙下。少下,有水出崖侧树根间,刳木盛之,是为八功德水。制木之外无余地,水即飞洒重崖,细不能见也。路尽仍上,即前西来入大道处,有革龛倚崖间,一河南僧习静其中,就此水也。

又西半里,稍上,又半里,为曹溪庵。庵止三楹,倚崖,门扃无人。其水较八功德稍大,其后危崖,稍前抱如玦juè半环形玉器。

余攀石直跻崖下,东望左崖前抱处,忽离立成峰,圆若卓锥,而北并崖顶,若即若离,移步他转,即为崖顶所掩不可辨。惟此处则可尽其离合之妙,而惜乎旧曾累址,今已成棘,人莫能登。盖鸡山无拔地之峰,此一见真如闪影也。又西半里余,过束身峡下,转而南,过伏虎庵,又南过礼佛庵,共一里,再登礼佛台。台南悬桃花箐过脉之上,正与香木坪夹箐相对,西俯桃花箐,东俯放光寺,如在重渊之下。余从台端坠石穴而入,西透窟而出,复有耸石,攒zǎn穿隙成台,其下皆危崖万仞,栈木以通,即所谓太子过玄关也。过栈即台后礼佛龛。昔由栈以入穴,今由窟以出栈,其凭眺虽同,然前则香客骈众多趾,今则诸庵俱扃,寂无一人,觉身与灏hào无边无际灵同其游衍而已。栈西沿崖端北转,有路可循,因披之而西,遂过桃花箐之上。共一里,路穷,乃樵径也。仍返过伏虎庵,由束身峡上。峡势逼束,半里,透其上,是为文殊堂,始闻有老僧持诵声。路由其前蹑脊,乃余前东自顶来者,见其后有小径,亦蹑脊西去,余从之。

盖文殊堂脊处,乃脊之坳;从东复耸而起者,即绝顶之造而为城者也;从西复耸而起者,桃花箐之度而首峙者也。西一里,丛木蒙茸,雪痕连亘,遂造其极山顶最高处。

盖其山自桃花箐北度,即凌空高峙,此其首也。其脊北垂而下,二十里而尽于大石头,所谓后距也。其横亘而东者,至文殊堂后,少逊而中伏,又东而复起为绝顶,又东而稍下,遂为罗汉壁、旃檀岭、狮子林以后之脊,又东而突为点头峰,环为九重崖之脊,皆迤逦yǐlǐ连绵不断如屏。

于是掉尾而南转,坠为塔基马鞍岭,则鸡山之门户矣。垂脊而东,直下为鸡坪关,则鸡山之胫足矣。故山北之水,北向而出于大石东;山西之水,其南发于西洱海之北者,由和光桥;西发于河底桥者,由南、北衙,皆会于大石之下,东环牟尼山之北,与宾川之流,共北下金沙大江焉。始知南龙大脉,自丽江之西界,东走为文笔峰,是为剑川、丽江界。抵丽东南邱塘关,南转为朝霞洞,是为剑川、鹤庆界。又直南而抵腰龙洞山,是为鹤庆、邓川州界。

又南过西山湾,抵西洱海之北,转而东,是为邓川、太和界。抵海东隅,于是正支则遵海而南,为青山,太和、宾川州界;又东南峙为乌龙坝山,为赵州、小云南界;遂东度为九鼎,又南抵于清华洞,又东度而达于水目焉。分支由海东隅,北峙为香木坪之山,从桃花坞北度,是为宾川、邓川界。是鸡足虽附于大支,而犹正脊也。登此直北望雪山,茫不可见。惟西北有山一带,自北而南者,雪痕皑皑,即腰龙洞、南、北衙西倚之山也。其下麦畦浮翠,直逼鸡山之麓,是为罗川,若一琵琶蟠地,虽在三十里下,而黛色欲袭人衣。

四顾他麓,皆平楚苍苍也。西南洱海,是日独潏yù水涌出荡如浮杯在掌。盖前日见雪山而不见海,今见海而不见雪山,所谓阴晴众壑殊,出没之不可定如此。此峰之西尽处也。

东还一里,过文殊堂后脊,于是脊南皆危崖凌空,所谓舍身崖也。愈东愈甚,余凌其端瞰之,其下即束身峡,东抵曹溪后东峰,向跻其下,今临其上,东峰一片,自崖底并立而上,相距丈余,而中有一脉联属,若拇指然,可坠坳上其巅也。

余攀蹑从之,顾仆不能至。

时罡gāng强烈的风横厉,欲卷人掷向空中,余手粘足踞,幸不为舍身者,几希矣。又共一里,入顶城门,实西门也。入多宝楼,河南僧不在,其徒以菉豆粥、芝麻盐为饷。余再录善雨亭中未竟之碑。下午,其徒复引余观其师退休静室。其室在城北二里,即前所登西峰之北坳也。

路由文殊堂脊,北向稍下循西行,当北垂之腋。

室三楹,北向,环拱亦称。盖鸡山回合之妙,俱在其南,当山北者仅有此,亦幽峻之奥区也。其左稍下,有池二方,上下连汇,水不多,亦不竭,顶城所供,皆取给焉。还抵城北,竟从城外趋南门,不及入迦叶前殿。由门前东向悬石隙下,一里,有殿三楹,东向,额曰“万山拱胜”,而户亦扃。由其前下坠,级甚峻。

将抵糊狲梯,遇一人,乃悉檀僧令来候余者,以丽江有使来邀也。遂同下,共一里而至铜佛殿。余初拟宿此,以候者至,乃取行李。五里,过碧云寺前。直下五里,过白云寺。

由寺北渡一小涧,又东五里,过首传寺后,时已昏黑。又三里,过寂光寺西,候者腰间出一石如栗,击火附艾,拾枯枝燃之以火石取火。遵中支三里,叩息阴轩门,出火炬为导。又一里余,逾瀑布东脊而北,又三里而至悉檀。弘辨师引丽府通事见,以生白公招柬来致,相与期迟一日行。

二十一日晨起,余约束行李为行计。通事由九重崖为山顶游。将午,复吾邀题七松册子,弘辨又磨石令其徒鸡仙书《静闻碑》。

【译文】

十一日饭后,觉得左脚拇指不舒服,是被皮鞋压迫所致。而复吾又要我不要外出,姑且休息一天,我听从了。弘辨、安仁取出其师所写的书给我看,〔《禅宗赞颂》、《老子元览》、《碧云山房稿》。〕弘辨另外送给我纸帖墨刻〔本公所雕刻的〕,而且说遍周法师要送钱给我作路费,我写帖子答谢他。刚让顾仆去送帖子,而大觉寺僧人又送钱来,和顾仆在路上相遇,我暂时收下装进竹箱。上午,赴复吾的招待,摆出的茶果都是珍品。有本山参,加蜜烤干成脯,又有孩儿参,很像人形,都是山中出产。又有桂子,又有海棠子,都是从未见过的。大抵滇西的果品,我家乡有的都有,只是栗子比较小,而枣子没有肉。松子、胡桃、花椒,都是滇西出产,而龙眼、荔枝市场上也没有。菌子之类,除鸡萝之外,有白生、香覃。白生生长在树上,形状像半朵香覃,不圆而薄,脆而不硬。〔贵州省称为八担柴,味道赶不上这里的。〕此山中的石蜜最好,白得像凝脂,看上去有肥腻之色,而且有一种很奇异的香气。接着到安仁斋中观赏兰花。兰花的品种很多,有所说的雪兰、〔花白〕玉兰〔花绿〕最上品,虎头兰最大,红舌、白舌〔因为花心中有一点像舌头往外吐。〕最容易开花,其叶子都一寸五分宽,长二尺而且柔软,一穗花有二十余朵,长二尺五寸,花朵有二三寸大,花瓣宽五六分,这是家兰。那些野生的,一穗一花,和我家乡的没有两样,但叶更细,花香也清新,飘得远。这里也重视牡丹,悉檀寺没有山茶但牡丹很多,元宵节前,花蕊已经像鸡蛋一样大了。

十二日四位长老约好上九重崖,去赴一钠轩的供饭,〔一钠轩是木公所建,守寺的僧人每年为寺中领取一百石粟,所以每年年头准备一次供饭。〕因下雨不能出发。饭后坐在书斋里,到中午天才晴开,于是互相牵拉着上九重崖。开始沿寺左走半里,登上弘辨静室的地基旁。又往西半里,经过天柱的静室旁。又往北登攀一里半,横穿峡著,于是和一条西边伸来的路会合,就往东盘绕峡谷而上。半里,北面又往下坠有一道峡谷,大路穿过峡谷然后越东北岭,于是往北下后川通向罗川的路;小路攀脊往西北上,是九重崖的东道,这条路很陡,就是我以前所上去的路。只是此时阴晴未定,往西南眺望香木坪一带,积雪峥嵘,照耀山谷,使人心目通明透亮,和以前的丽日澄空相比,又是另一种光明境界。走一里多,到河南法师的静室。从室外路过,询问后才知道。雨又来临,我让众静侣先上一钠轩,然后独自去访法师。法师是河南省人,到鸡足山后就住在此屋,而未曾外出。我以前从九重崖登绝顶,不知道有屋而从上面走过;后来从狮子林想横穿野愚静室东边的点头峰下,又没有路;犹豫到今天,才恰好得以实现所想。等进入房屋,见到法师,人们说他独自一人居住,却见一间屋中有三个僧侣;人们说他不讲话,却见他逐条对答而有次序;人们说他不出屋,却见他与友把臂入林,也没有孤独的样子。九重崖静室住着这位法师,使其地位可以和狮子林、罗汉壁鼎足而立了。稍微坐定,一钠轩的僧人来邀请,雨又阵阵地下起来,不久又雪花霏霏,法师挽留,到雪渐渐停了才告别。攀登半里石阶,有大路往西边上,横穿大路,就进入一钠轩。九重崖静室的主人大定、拙明之辈,都络绎不断地供餐,直到傍晚还没停止。雨雪不时地下,四位长老用马送我,从大路往西下。大路顺点头峰而下,横绕山脊峡谷,此时雾在下方,深崖峭壑,茫然一片,不能分辨。二里,与去狮子林的路会合,已经在幻住庵之后,西边和大觉寺塔院隔峡谷相对了。到这里才能够骑马,从幻住庵前下山,又走四里就进入悉檀寺,点灯给赵州杨知州写信。

十三日早晨起床吃饭,就把给杨知州的信交顾仆,让他送去给杨君。我在东楼补记日记。下午,阴云散尽,天色明亮。十四日早上很冷,因为东楼背阳光,我把砚台移到藏经阁前的桃花下,就着温暖的太阳写日记。上午,妙宗法师带鸡萝、茶果来吃,法师也在这里查阅经藏。这天,天气晴朗。到晚上,我忽然生病咳嗽。

十五日我因为咳嗽的原故,很晚还躺着,中午才起床。白天浓云聚集,到晚上就遮蔽天空。我想要灯睡下,弘辨等长老邀请过西楼观赏灯。灯是用福建省出的纱围成的,配搭上柑皮小灯,有的挂在树间,有的浮在水面,都有星光闪烁的意境,只有走马灯,则是昏暗而不显著。楼下采回青松毛铺垫成座席,去掉桌子而结枷跌坐,各自面前设置盒果,泡茶赏玩,第一道清茶,第二道是盐茶,第三道为蜜茶,本寺众静侣环室坐满,而外来的客人与十方众僧不参与。我于是回忆去年三里的龙灯,一静一闹。广西、云南地方不同,庙宇官衙,住处不同,只有元宵佳节和旅客游魂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感到神情沮丧而起身,则殿角的明月,忽然穿破云层,洒下了月光。

十六日早饭后,又移砚台到藏经阁前桃花下就阳光写日记。太阳不时地被遮蔽。下午返回东楼,咳嗽还没停。到晚上,云又散开而得以看到月亮。

十七日在东楼写日记。天不时有要下雨的样子。十八日浓云密布,不久散开夫晴。傍晚,顾仆从赵州返回。

十九日饭后,天气特别晴朗。于是搬迁卧具,从悉檀寺往东走,越过大乘庵东边的沟涧,走一里上脊,就是迎祥寺。从寺南往上走,寺后半里处是石钟寺,再往后是圆通、极乐二庵。极乐庵的右边就是西竺寺,西竺寺之后是龙华寺。从龙华寺前往西到大路,已经在西竺寺之上,距离石钟寺又有一里了。龙华寺的北坡上就是大觉寺。龙华寺西,正对沟涧又有一座寺,和前面的石钟寺一样面朝东南。从其后面渡过沟涧,是彼岸桥,下游就是息阴轩,已经到中支的山脊了。从轩左往北上,经过观音阁,是千佛寺,寺前就是从前的街子,正好位于中支脊上,如今空无一人。

又往北渡沟涧,从大觉寺侧边往西北上。寺中的僧人挽留我进去,我辞谢了。仍然从沟涧上的桥过去,桥上有屋,匾额为“彼岸同登”,桥下的水从望台岭东流下来,以寂光寺、大觉寺之间为界,从龙华寺到这里,又有一里了。过桥后又攀登中支而上,半里,脊正中的是水月庵,脊的东侧是寂光寺,脊的西侧是首传寺。僧人净方,有九十岁了,留我,我没进去。从寺西绕过一道山口,往东看到一座庵,桃花开得很美,松影纷乱,急忙过去,就是积行庵。此庵在水月庵之西,首传寺之北。僧人觉融留我吃饭。饭后就从庵左往东上,转向西北登山脊,顺中支山脊上二里,有静室位于脊上,这是烟霞室,克心的徒弟本和的住所。从其西分出的岔路上罗汉壁,从罗汉壁东盘绕峡谷上旎檀岭。岭从峡谷西边伸下去,路往北作“之”字形上,一里,到克心的静室。克心是用周的徒弟,从前是寂光寺的住持,如今新建此静室退休。静室位于中支山脊的左边,东向而稍微偏南,又以西支外禾字孔大山作为虎砂,以点头峰作为龙砂,龙砂近而虎砂远,与狮子林的龙砂、虎砂又不相同。室东有中和的静室,也是他的徒弟的,被火焚毁,如今中和到省城去了。克心留我,点心多茶水勤,很久才告别,已经下午了。于是从右边上,小路极其陡峻,克心让他的徒弟陪同。

上半里,走到西边伸来的大路,顺路往东上。又半里,登旎檀岭脊而往西南行,经过烟霞室,渐渐转向东南,到水月庵、寂光寺,从庵前、寺前经过,又往西南走一里,绕过一道山口,山口上有房舍,我三次经过都锁着门,不能进去,下面就是白云寺所傍靠的地方。又往西半里,再绕着突起的山口而上,就是慧心的静室。慧心是幻空的徒弟,最早在野愚那里会过面,以前曾来到悉檀寺拜访,所以我进入拜访他,他正在会灯庵禅诵,他的徒弟上茶后离去。后面就是碧云寺,没有进去。从静室侧面又绕过两道山口,二里,往北上西来寺,往西经过印雪楼前,又往西顺着路在绝壁上走。一里,到一真兰若,上面覆盖的石头平滑如欲飞状。又往西半里,崖壁尽头处是峡谷。此峡谷就是峰顶和罗汉壁对峙而形成的,上面起自兜率宫,下面到达罗、李二先生坊,两壁夹成中溜,路在其中。中溜一半的地方,崖脚内嵌,前面耸起巨木,有旧碑,刻着峋鹤的诗,是描写罗汉壁的'。中间横着一条岔路,顺岔路穿过溜走半里,经过玄武庙。又半里,经过兜率宫,天已经傍晚,而宫坍塌,没有人居住。又上一里,敲铜佛殿门,进去居住,就是所说的传灯寺。从前经过时,朝山的人交错不绝,我来不及进去,现在很静。过了很久,有一个老僧人打开「丁,进去住宿。

二十日早晨起床,准备录寺中的古碑,十分寒冷,留着等到下山时录,于是把行李放在寺中。〔寺中的地都铺着大理石。〕因为攀登绝顶的两条路,都从寺这里分出去,返回也必须顺此路。出寺,准备往北顺袭装石而上,想到瑚娜梯以前已经攀登过了,是登其崖端而下,从前虽然从束身峡而下,但还没来得及往上升登,这次不如从南上、往北下,希望遍览无遗。就从寺右沿崖往西行,经过华首往西走,崖石上下都十分陡峭,路伸向崖石间,只通着这一条线,往下看则放光寺正处在崖底,往上望则峰顶舍身崖就是崖端,但不能穷究。往西一里,有岔路悬在崖边,我以为是下放光寺的路,又考虑如何能够从层崖间的缝隙中坠下去。稍稍下去,有水从崖侧的树根之间流出,把树木剖开、挖空盛水,这是八功德水。除剖空的木头之外,没有其它余地,水就向重重山崖飞洒,细小得看不见。走完路仍然往上,就是以前从西边来,走上大路之处,有草屋靠在崖中,一个河南僧人在屋里静修,他的生活就靠此水。又往西半里,逐渐往上走,又半里,到曹溪庵。庵只有三间屋子,靠着崖壁,门关着,没有人。这里的水比八功德水略微大些,背后的陡崖,略微向前环抱,如同有缺口的玉环。我攀爬石头直登崖下,往东望到左崖向前环抱之处,忽然分立出山峰,圆圆的像锥子拔地而立,而北面连着崖顶,若即若离,移步转到其它角度,山峰就被崖顶遮蔽而分辨不出,只有此处才可以穷尽其离合之妙,可惜从前曾修有的基址,现在已经变成荆棘,人不能上去。因为鸡足山没有拔地而起的山峰,在此见到这一峰真像影子闪过。又往西走半里多,经过束身峡下,转向南,经过伏虎庵,又往南经过礼佛庵,共一里,第二次登上礼佛台。台朝南悬在桃花警越过来的山脉之上,正好和香木坪隔警相对,往西俯视桃花警,往东俯视放光寺,如同在重重深渊之下。我从台边坠入石洞中,往西穿洞而出,又有耸立的石头,穿出缝隙而形成台,其下都是万初陡崖,用木头架成栈道通过,就是所说的太子过玄关。过了栈道就是台后的礼佛完。以前从栈道进洞,现在从洞中出到栈道,登临眺望虽然相同,然而以前是进香客擦肩接踵,现在则各庵都关着,空无一人,只觉得自己是与无边无际的神灵一同尽情游乐而已。栈道往西沿崖边向北转,有路可以顺着走,于是穿过栈道往西走,就到桃花著之上。共一里,路尽,是砍柴的小路。仍然返回到伏虎庵,沿束身峡而上。峡势窄狭紧束,半里,穿出到束身峡上面,这是文殊堂,才开始听到有老僧诵读经文的声音。道路从堂前面登脊,是我以前从东边顺绝顶过来的路,看见堂后面有小路,也是登脊往西去,我走小路。因为文殊堂所在的山脊,是脊上的坳地;顺东边又耸起的,就是绝顶上建的城墙;顺西边又耸起的,是桃花警伸来的第一道高峰。往西一里,草丛树木蓬蓬松松,雪迹连绵不绝,于是登上鸡足山绝顶。

原来鸡足山从桃花著往北延伸,就凌空高耸,这里是开始。山脊向北伸下去,延伸二十里然后到大石头结束,是所说的鸡足山后距。向东横贯的山脉,伸到文殊堂背后,稍微后退而正中低伏,又往东延伸而再耸立为绝顶,又往东逐渐延伸下去,就成为罗汉壁、旗檀岭、狮子林以后的山脊,又往东就突起为点头峰,环绕为九重崖的山脊,都屏障般地连绵不断。于是尾端掉头向南,坠下去成为塔基所在的马鞍岭,是鸡足山的门户。中脊向东延伸,直下去是鸡坪关,是鸡足山的胫足。所以山北的水,向北流出到大石头东。山西的水,南发源于西洱海北面的,沿着和光桥流;西发源于河底桥的,沿着南、北衙流;都在大石头之下会合,往东绕牟尼山之北,和宾川州的水,一起往北流下金沙大江。于是知道南边的主峰山脉,从丽江府的西部往东伸延为文笔峰,这是剑川州、丽江府的分界。伸延到丽江府东南的邱塘关,往南转到朝霞洞,这是剑川州、鹤庆府的分界。又直南延伸到腰龙洞山,这是鹤庆府、邓川州的分界。又往南越过西山湾,伸到西洱海的北面,转向东延伸,这是邓川州、太和县的分界。延伸到西洱海东隅,于是正支则沿海往南伸,为青山,是太和县、宾川州分界;又往东南延伸,峙立为乌龙坝山,是赵州、小云南县的分界;于是往东延伸为九鼎山,又往南伸到清华洞,又往东延伸而抵达水目山。分支从海东隅,往北峙立为香木坪山,顺桃花警往北延伸,这是宾川州、邓川州的分界。这样看来,鸡足山虽然依附于主峰山脉,但仍然是中脊。登上此山直北望雪山,茫然看不见。只是西北有一座山环绕,从北向南,雪迹皑皑,就是腰龙洞,南衙、北衙西边傍靠的山。山下翠绿的麦田,一直靠近鸡足山脚,这是罗川,像一把琵琶琴形状的弯曲地带,虽然在山下三十里外,但黛色像要浸透人衣。环顾四周其它山麓,都是深绿色的树梢平齐,西南边的洱海,唯独今日看到水波荡漾,如同水杯浮在掌上。以前看得见雪山而看不见洱海。今天看得见洱海却看不见雪山,所以说阴天晴天众山壑是不同的,显出、隐没就是如此的不能确定。这是山峰西边的尽头处。

往东返回一里,经过文殊堂背后的山脊,在这里脊南都是陡崖凌空,是所说的舍身崖。越往东越陡,我登上崖端俯瞰,下面就是束身峡,往东到曹溪寺后的东峰,以前从崖下升登,如今登临崖上,东峰那一带,从崖底并立而上,相距一丈多,而其中有一条山脉连接,像拇指一样,可以坠下坳后登上山顶。我顺这条山脉攀登,顾仆不能走。此时强烈的风纵横凌厉,像要把人卷起抛向空中,我手抓脚踩,庆幸自己没有成为舍身之人。又走了共一里,进入绝顶城门,其实是西门。到多宝楼,河南僧不在,他的徒弟用绿豆粥、芝麻盐招待。我又录善雨亭中没录完的碑文。下午,这徒弟又带我参观他师傅退休后的静室。静室在城墙北二里处,就是以前所攀登的西峰北坳。道路沿着文殊堂的山脊,向北逐渐下,顺西行,位于鸡足山北垂的侧边。静室有三间,向北,环拱也对称。鸡足山回合的妙处,都在山南,位于山北的仅此一处,也是幽深、陡峻的隐蔽地区。往左稍微下去,有两个方形池塘,上下相连汇通,水不多,也不枯竭,绝顶的供水,都取之于这里。返回到城北,就顺城墙外走到南门,来不及进入迩叶前殿。从门前往东顺石隙悬空而下,一里,有三间殿,向东,匾额为“万山拱胜”,但门也紧闭。从殿前往下坠,台阶非常陡。快到瑚孙梯时,遇到一个人,是悉檀寺僧人派来等候我的,因为有丽江府的使者来邀请。于是一齐下山,共一里就到铜佛殿。我当初打算在这里住宿,因为等我的人来到,于是取走行李。走五里,经过碧云寺前。直下五里,经过白云寺。从寺北渡过一条小涧,又往东走五里,经过首传寺背后,这时天色已经昏暗。又走三里,经过寂光寺西,等我的人从腰间拿出像栗子一样的石子,就着艾草打火,捡枯枝点燃。沿中支走三里,敲开息阴轩的门,要出火把照路。又走一里多,越过瀑布东边的山脊往北走,又走三里才到悉檀寺。弘辨师带丽江府的通事来见面,把木生白公请我的柬帖送来,互相约定推迟一天出发。

二十一日早晨起来,我捆好行李,作好出发的准备。通事从九重崖去山顶游览。将近中午,复吾请我题写七松册子,弘辨又磨石让其徒鸡仙书写静闻碑。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2:滇游日记十五译文

滇游日记十五译文

徐弘祖

【原文】

二十日饭而行,犹寒甚而天复霁。由西门北向循西山行,五里,抵一村,其北有水自西峡出,遂随之入。一里余,稍陟坡,一里余,有村在涧西,曰四平坡。北转五里,渡溪桥,又北上三里,为九鼎山寺。又二里陟其巅,饭。下午,从东北下,三里,过北溪桥,仍合大路,循梁王山西麓西北溯流入。五里,梁王村。北八里,松子哨。行半里,溪西去,路北上,半里,逾岭。又东北下者五里,则溪复自西来,又有一小溪,自幕山北麓来与之合,乃涉其交会处,是为云、宾之界。又东二里,为自北关,已暮。又东二里半,渡涧桥之北。又东半里,转北一里半,为山冈铺,宿。

二十一日平明,行大坞中。北向十里,其西为宾居。

又北五里,有小水出田间。又北三里,有涧自西峡出,随之北二里,为火头基。西北连渡二溪,又北五里,总府庄。又北三里,宾川州在东坡上,东倚大山,西临溪流,然去溪尚里许;其滨溪东岸者,曰大罗城。令行李先去,余草记西崖上。

望州北有冈自东界突而西,其北又有冈自西界突而东,交错于坞中,为州下流之钥,溪至是始曲折潆之,始得见其形焉。又北三里半,逾东突之冈,则见有村当其北麓,是名红帽村。溪自东南潆东突之冈,西转而潆于村之前,其前又开大坞北去。仍循西山北行,五里,渐转而西,于是岐分为二:东北随流遵大坞直去者,由牛井街通浪沧卫道;西北从小坞逾岭者,由江果往鸡足道。余初由山冈铺北望,以为东界大山之北岭即鸡足,而川中之水当西转出澜沧江。至是始知宾川之流乃北出金沙江,所云浪沧卫而非澜沧江也;其东界大山,乃自梁王出北转,夹宾川之东而北抵金沙,非大脊也。

从小坞西二里,逾西界之脊,始见鸡足在西,其高与东界并,然东界尤屏亘,与雷应同横穹半壁云。从脊上南望,其南五德山横亘天南,即前洱海卫所望九鼎西高拥之山,其上有雪处也,至是又东西横峙;其东又耸幕山,所谓梁王山也;二山中坳稍低,即松子哨度脊而北处也。从岭西行三里,稍北下,有溪自西而东,注于宾川大溪,架梁其上,覆以亭,是为江果村,在溪北岸,其流与火头基等。时日甫下午,前向东洞尚三十五里,中无托宿,遂止。

二十二日昧爽,由江果村饭,溯溪北岸西行。其溪从西峡中来,乃出于鸡山南支之外,五福之北者,洱海东山之流也。四里,登岭而北,寒风刺骨,幸旭日将升,惟恐其迟。盘岭而北一里半,见岭北又开东西坞,有水从其中自西而东,注于宾川大溪,即从牛井街出者。此坞名牛井,有上下诸村,其水自鸡足峡中来,所谓盒子孔之下流也。于是西向渐下,一里半而抵坞中。又西一里过坞中村后,在坊曰“金牛溢井”,标胜也。

土人指溪北冈头,有井在石穴间,云是昔年牛从井出处也。又西二里,复逾冈陟峡,盖其山皆自南突出,濒溪而止,溪东流潆之,一开而为炼洞,再开而为牛井,此其中突而界之者。

盘峡而上,迤逦西北,再平再上,五里,越岭而复得坞。

稍下一里半,有坊在坡,曰“广甸流芳”。又一里半,复过一村后,此亦炼洞最东南村也。又北二里,有村夹道,有公馆在村头东北俯溪,是为炼洞之中村。其北二里,复上岭。二里,越之而北,有坊曰“炼法龙潭”,始知其地有蛰龙,有炼师,此炼洞所由名也。

又北二里,村聚高悬,中有水一池,池西有亭覆井,即所谓龙潭也。深四五丈,大亦如之,不溢不涸,前濒于塘,土人浣于塘而汲于井。此鸡山外壑也,登山者至是,以为入山之始焉。其村有亲迎者,鼓吹填街。余不顾而过,遂西北登岭。

五里,有庵当岭,是为茶庵。又西北上一里半,路分为二:一由岭直西,为海东道,一循峡直北,为鸡山道。遂北循之。稍下三里而问饭,发筐中无有,盖为居停所留也。又北下一里,有溪自西南峡中出,其峡回合甚窅yǎo深远,盖鸡足南峡之山所泄余波也。有桥亭跨两崖间。越其西,又北上逾岭,一里,有哨兵守岭间。又北一里,中壑稍开,是为拈花寺,寺东北向。余馁lěi饥饿甚,入索饭于僧。随寺北西转,三里,逾冈之脊,是为见佛台。由此西北下一里,又涉一北下之峡,又西逾一北下之脊,始见脊西有坞北坠,坞北始逼鸡山之麓。盖鸡山自西北突而东南,坞界其中,至此坞转东北峡,路盘其东南支,乃谷之绾会处也。

西一里,见有坊当道左,跨南山侧,知其内有奥异。讯之牧者,曰:“其上有白石崖,须东南逾坡一里乃得。”余乃令行李从大道先向鸡山,独返步寻之。曲折东南上,果一里,得危崖于松箐之间。崖间有洞,洞前有佛字,门北向,钥不得入。乃从其西逾窒阻塞径之棘以入,遍游洞阁中。又攀其西崖探阁外之洞,见其前可以透植木而出,乃从之下,一里仍至大路。又西北二里,下至坞中,渡溪,是为洗心桥,鸡山南峡之水,西自桃花箐、南自盒子孔出者,皆由此而东出峡,东南由炼洞、牛井而合于宾川者也。溪北鸡山之麓,有村颇盛,北椅于山,是为沙址村,此鸡山之南麓也。于是始迫鸡山,有上无下矣。

从村后西循山麓,转而北入峡中,缘中条而上,一里,大坊跨路,为灵山一会坊,乃按君宋所建者。于是冈两旁皆涧水冷冷,乔松落落。北上盘冈二里,有岐,东北者随峡,西北者逾岭;逾岭者,西峡上二里有瀑布,随峡者,东峡上二里有龙潭;瀑之北即为大觉,潭之北即为悉檀。余先皆不知之,见东峡有龙潭坊,遂从之。盘磴数十折而上,觉深窅险峻,然不见所谓龙潭也。逾一板桥,见坞北有寺,询之,知其内为悉檀,前即龙潭,今为壑矣。时余期行李往大觉,遂西三里,过西竺、龙华而入宿于大觉。

二十三日饭于大觉,即东过悉檀。悉檀为鸡山最东丛林,后倚九重崖,前临黑龙潭,而前则回龙两层环之。先是省中诸君或称息潭,或称雪潭,至是而后知其皆非也。弘辨、安仁二师迎饭于方丈,即请移馆。余以大觉遍周以足疾期晤相约见面,于是欲少须之等待。乃还过大觉,西上一里,入寂光寺。住持者留点。此中诸大刹,惟此七佛殿左右两旁俱辟禅堂方丈,与大觉、悉檀并丽。又稍西半里,为水月、积行二庵,皆其师用周所遗也,亦颇幽整。

二十四日入晤遍周,方留款而弘辨、安仁来顾,即恳移寓。遂同过其寺,以静闻骨悬之寺中古梅间而入。问仙陀、纯白何在,则方监建塔基在其上也。先是余在唐大来处遇二僧,即殷然以瘗yì埋葬骨事相订。及入山,见两山排闼tà门,东为水口,而独无一塔,为山中欠不足事。至是知仙陀督塔工,而未知建于何所。弘辨指其处,正在回龙环顾间,与余意合。饭后,遂东南二里,登塔基,晤仙陀。

二十五日自悉檀北上,经无息、无我二庵。

一里,过大乘庵,有小水二派,一自幻住东,一自兰陀东,俱南向而会于此,为悉檀西派者也。从二水之中蹶坡上,二里余,东为幻住,今为福宁寺,西冈为兰陀。幻住东水,即野愚师静室东峡所下,与九重崖为界者;幻住西水,即与艮一兰陀寺夹坞之水,上自莘野静室,发源于念佛堂,而为狮子林中峡之水也。

循东冈幻住旁,北向一里而得一静室,即天香者。

时寺中无人,人讯莘野庐,小沙弥指在盘崖杳蔼遥远不可见的山雾间,当危崖之西。乃从其后蹑崖上,穿林转磴,俱在深翠中,盖其地无乔松,惟杂木缤纷,而叠路其间,又一景矣。数十曲,几一里,东蹑冈,即野愚庐;西缘崖度峡,即莘野庐道。

于是西向傍崖,横陟半里,有一静室高悬峡中,户扃门户关闭莫入,是为悉檀寺库头所结。由其前西下兰陀寺,蹑其后而上,又半里而得莘野静室。时知莘野在牟尼山,而其父沈翁在室,及至而其门又扃,知翁别有所过,莫可问。遂从其左上,又得一静室。主僧亦出,有徒在,询之,则其师为兰宗也。又问:“沈翁何在?”曰:“在伊室。”问:“室何扃?”曰:“偶出,当亦不远。”余欲还,以省中所寄书畀之。其徒曰:“恐再下无觅处,不若留此代致也。”从之。又从左峡过珠帘翠壁,蹑台入一室,则影空所栖也。影空不在。乃从其左横转而东,一里,入野愚静室,所谓大静室也。有堂三楹横其前,下临绝壁。其堂窗棂疏朗,如浮坐云端,可称幽爽。室中诸老宿具在。野愚出迎。余入询,则兰宗、影空及罗汉壁慧心诸静侣也。

是日野愚设供招诸静侣,遂留余饭。

饭后,见余携书箧,因取箧中书各传观之。兰宗独津津不置,盖曾云游过吾地,而潜心文教者。

既乃取道由林中西向罗汉壁,从念佛堂下过,林翳不知,竟平行而西。共一里半,有龛在磐石上,入问道。从其西南半里,逾一突嘴,即所谓望台也,此支下坠,即结为大觉寺者。望台之西,山势内逊,下围成峡,而旃zhàn檀檀香林之静室倚之。

峡西又有脉一支,自山尖前拖而下,是为旃檀岭,即西与罗汉壁分界者。是脉下坠,即为中支,而寂光、首传寺倚之,前度息阴轩,东转而尽于大士阁者也。由望台平行而西,又二里半而过此岭。岭之西,石崖渐出,高拥于后。乃折而北上半里,得碧云寺。寺乃北京师诸徒所建,香火杂沓,以慕师而来者众也。师所栖真武阁,尚在后崖悬嵌处。乃从寺后取道,宛转上之。半里,入阁,参叩男女满阁中,而不见师。余见阁东有台颇幽,独探之。一老僧方濯足其上,余心知为师也,拱而待之。师即跃而起,把臂呼:“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且诠解详细解释之。

手持二袜未穿,且指其胸曰:“余为此中忙甚,袜垢二十年未涤。”方持袜示余,而男妇闻声涌至,膜拜举手加额,长跪而拜不休,台小莫容,则分番迭换。

师与语,言人人殊,及念佛修果,娓娓不竭。时以道远,余先辞出。见崖后有路可蹑,复攀援其上。转而东,得一峡上缘,有龛可坐,梯险登之。

复下碧云庵。适慧心在,以返悉檀路遥,留余宿。主寺者以无被难之,盖其地高寒也。余乃亟下。南向二里,过白云寺,已暮色欲合。从其北傍中支腋行,路渐平而阔。二里,过首传寺,暗中不能物看色。又东南一里余,过寂光。一里,过大觉。又东一里过西竺,与大道别,行松林间,茫不可见。

又二里过悉檀前,几从龙潭外下,回见灯影,乃转觅。抵其门,则前十方堂已早闭不肯启,叩左侧门,乃得入宿焉。

二十六日晨起饭。弘辨言:“今日竖塔心,为吉日,可同往一看。幸定地一处,即可为静闻师入塔。”余喜甚。弘辨引路前,由龙潭东二里,过龙砂内支。其腋间一穴,在塔基北半里,其脉自塔基分派处中悬而下。先有三塔,皆本无高弟也。最南一塔,即仙陀、纯白之师。师本嵩明籍,仙陀、纯白向亦中表,皆师之甥,后随披薙tì,又为师弟。

师归西方,在本无之前,本公为择地于此,而又自为之记。

余谓辨公,乞其南为静闻穴。辨公请广择之。又有本公塔在岭北,亦惟所命。余以其穴近仙陀之师为便,议遂定。静闻是日入窆biǎn埋葬。

【译文】

二十日吃过饭后启程,天气仍然很冷,但却晴朗。从西门向北顺西山走,五里,来到一个村庄,村庄北有条河从西边的峡谷流出,于是顺着河走进峡谷。走一里多,逐渐上坡,一里多,有个村庄在沟涧西面,名四平坡。?往北转五里,渡过溪桥,又往北上三里,是九鼎山寺。又走二里登上山顶,吃饭。下午,从东北下山,三里,过北溪桥,然后与大路会合,顺梁王山西麓往西北溯流进去。五里,是梁王村。往北走八里,到松子哨。走半里,溪水向西流去,道路往北上,半里,翻越岭。又往东北下五里,于是溪水又从西边流来,又有一条小溪,从幕山北麓流来与溪水汇合,于是从两条溪交会之处渡过去,这是云南县、宾川州的分界。又往东走二里,为自北关,太阳已经落山。又往东走二里半,渡到涧桥北面。又往东走半里,转北走一里半,到山冈铺,在这里住宿。

二十一日天亮时,在大山坞中行走。向北走十里,西面是宾居。又往北走五里,田间流出一股小水,又往北走三里,从西边峡谷中伸出沟涧,顺沟涧往北走二里,名火头基。往西北接连渡过二条溪流,又往北走五里。为总府庄。又往北走三里,宾川州在东边坡上,东靠大山,西临溪流,但距离溪流还有一里左右;滨临溪水东岸的是大罗城。让行李朝前去,我在西崖上草写日记。看到州北有冈从东边向西突起,冈北又有冈从西边向东突起,在坞中交错,是宾川州溪流下游的关口,溪流到这里才曲折绕冈,于是得以看出其地形。又往北走三里半,越过向东突起的冈,就看到冈北麓有村庄,这村名红帽村。溪流从东南潇绕向东突起的冈,转向西从村前绕过,前面又敞开大山坞向北伸去。于是顺西山往北走,五里,渐渐转向西走,这里分出两条岔路:往东北随水流沿大山坞直走的,是从牛井街通往浪沧卫的路;往西北顺小山坞翻越岭的,是从江果去鸡足山的路。我当初从山冈铺往北望,以为东部大山的北岭就是鸡足山,而坝子中的水应当转向西流出澜沧江。到这里才知道宾川州的河流是往北流出金沙江,所说的浪沧卫并不是澜沧江;东部大山是从梁王山北面转,夹在宾川州的东边往北延伸到金沙江,不是主要山脊。顺小山坞往西走二里,越过西部的山脊,才看见鸡足山在西边,其高度和东部大山并列,但东部大山尤其像屏障般地横贯,和雷应山一样横着隆起半壁。从脊上往南望、南面五德山横贯南部天际,就是先前在洱海卫所看到的九鼎山西边高拥之山,山上有积雪的地方,到这里又东西横峙;其东又耸立着幕山,是所说的梁王山,两山之间稍低的山坳,就是从松子哨越过山脊往北走的地方。顺岭往西走三里,逐渐北下,有条溪从西向东,注入宾川大溪,溪上架有桥,盖着亭,这里名江果村,村子在溪北岸,溪流和火头基相等。这时才是下午时分,向前去东洞还有三十五里,途中没有寄宿的地方,于是停止前行。

二十二日天亮,在江果村吃饭,顺北岸溯溪往西走。溪水从西边峡谷中流来,是从鸡足山南支以外流出的,五福山北面的,是洱海东山的水流。走四里,登岭往北走,寒风刺骨,幸好太阳即将升起,生怕它迟迟不出。盘绕岭向北走一里半,看见岭北又敞开东西走向的山坞,有条河顺坞中从西向东流,注入宾川大溪,就是从牛井街流出去的。此坞名牛井,有上下各村,溪水从鸡足山峡谷中流来,是所说的盒子孔河的下游。于是往西逐渐下,一里半就抵达坞中。又往西走一里经过坞中的村庄后,有块“金牛溢井”的碑坊,标明是名胜处。〔当地人指着溪北的冈头,说石洞中有口井,是当年牛从井中出来的地方。〕又往西走二里,再次翻越山冈,穿过峡谷,因为这里的山都是往南突出,濒临溪边而止,溪水向东绕流,第一道敞开的坞是炼洞,第二道敞开的坞是牛井,此冈向中突出而成为两道山坞的分界。

盘绕峡谷而上,峡谷曲折连绵伸向西北,两次平行两次上坡,走五里,越过岭就又到达山坞。逐渐下一里半,坡上有块牌坊,叫“广甸流芳”。又走一里半,再从一个村庄背后过,这也是炼洞最东南的村庄。又往北走二里,道路两旁有村庄,公馆在村头东北俯瞰溪流,这是炼洞的中村。往村北走二里,又上岭。二里,翻越岭往北,有块名“炼法龙潭”的牌坊,才知道此地有蛰龙,有炼师,这是炼洞之名的由来。又往北二里,村庄高高坐落,中间有一池水,池西有亭子复盖着的井,就是所说的龙潭言龙潭有四五丈深,大处也如此,不溢不涸,前面濒临水塘。当地人在塘中洗涤而从井中汲水。这是鸡足山的外层壑谷,登山的人来到这里,作为进鸡足山的开始。村里有迎亲的人,满街都是奏乐打鼓的人。我没有理会就走过了,于是往西北登岭。

五里,有座庵位于岭上,这是茶庵。又往西北上一里半,道路分成两条:一条顺岭一直往西,是去海东的路;一条顺峡谷一直往北,是去鸡足山的路。于是往北顺路走。逐渐下三里然后找饭吃,打开筐中没有吃的,大概是住宿时被主人享用了。又往北下一里,从西南边峡谷中流来溪水,此峡谷环绕得很深远,大概是鸡足山南峡谷之山所延伸的余脉。有桥亭横跨在两座崖之中。走到峡谷西面,又往北上,翻越岭,一里,有哨兵守例冷中,又往北走一里,正中的壑谷逐渐开阔,这是拈花寺,寺朝东北。我十分饥饿,进寺向僧人索要饭吃。从寺北往西转,三里,翻越冈脊,这里名见佛台。从这里往西北下一里,又穿过一道往北延伸的峡谷,才看见脊西面有向北坠的山坞,山坞北部开始靠近鸡足山之麓。原来鸡足山从西北向东南突起,山坞是其中的分界,到这里山坞转向东北边的峡谷,道路盘绕其东南支脉,是山谷联结交会的地方。

往西走一里,看见道路左边有牌坊,跨到南山侧面,知道坊内有奥秘、奇异之处。向放牧的人询问,回答说:“坊上面有白石崖,必须从东南翻越坡一里才能看到。”我于是让行李等Jlte大路先去鸡足山,我独自返回,徒步去找白石崖。往东南曲折而上,果然走一里,在松警之间看到陡崖。崖中间有洞,洞前有佛寺,寺门向北,锁着不能进去。于是从西边塞满道路的荆棘中进去,在洞阁中到处游览。又攀登西边的山崖探寻阁外的洞,看见俞面可以从所栽种的树木中穿出去,于是顺着下去,一里仍然下到大路上。又往西北走二里,下到坞中,渡过溪流,这是洗心桥,鸡足山南边峡谷中从西部桃花警、南部盒子孔流出来的水,都经过这里向东流出峡谷,往东南经过炼洞、牛井然后汇入宾川溪。溪流北边的鸡足山麓,有个比较大的村庄,北部靠山,这是沙址村,这里是鸡足山的南麓。从这里开始迫近鸡足山,道路有上无下了。

从村后往西顺山麓走,转向北进入峡谷中,沿着中间的支脉而上,一里,大牌坊横跨道路,名灵山一会坊,是姓宋的按察使所修建的。从这里开始冈两旁都是哗哗的涧水,众多的大松树。往北绕着冈攀登二里,有岔路,往东北的顺峡谷走,往西北的翻越岭;翻越岭后,往西边峡谷上二里有瀑布;顺着峡谷走,往东边峡谷上二里有龙潭;瀑布的北面就是大觉寺,龙潭的北面就是悉檀寺。我事先完全不知道这些情况,看见东边峡谷有龙潭的牌坊,就顺着走。绕着数十级曲折的石阶而上,感到幽深险峻,但看不见所说的龙潭。过了一支木板桥,看见山坞北边有寺庙,‘询问,知道里面是悉檀寺,寺前就是龙潭,如今成了沟壑。当时我已约定行李等去大觉寺,于是往西走三里,经过西竺寺、龙华寺然后到大觉寺住宿。

二十三日在大觉寺吃过饭,就往东去悉檀寺。悉檀寺是鸡足山最东边的寺院,背靠九重崖,前临黑龙潭,但前面则有两层曲折的山梁环绕。先前,省城里的各位朋友有的称息潭,有的称雪潭,到这里之后才知道都说错了。弘辨、安仁两位法师迎接我到方丈中吃饭,请我立即搬迁住处。我因为大觉寺的遍周师有足疾而约我去会面,于是希望稍微等待一下。就返回大觉寺,往西上一里,进入寂光寺。住持留我吃点心。此处的各大寺庙,只有这座七佛殿左右两边都开辟成禅堂方丈,和大觉寺、悉檀寺同样华美。又稍稍往西走半里,到水月、积行二庵,都是他们的师傅用周遗留下来的,也很幽静整齐。

二十四日在寺内和遍周会面,遍周正殷勤留客而弘辨、安仁来探望,就恳请让我搬迁住处。于是和他们一齐拜访悉檀寺,把静闻的遗骨悬挂在寺中的古梅间然后进去。询问仙陀、纯白在什么地方,则正在上面监督建造塔基。在这之前我在唐大来处遇见仙陀、纯白两位僧人,就真诚地把埋葬静闻遗骨的事预定了。等到进入鸡足山时,看见两山推门,东边是水口,但唯独没有一座塔,成为山中欠缺的事。到这里知道仙陀监督建塔工作,却不知道塔建在哪里‘弘辨指示建塔处,正是在曲折山梁环绕之中,和我的心意相合。吃过饭后,就往东南走二里,登上塔基,和仙陀会面。

二十五日从悉檀寺往北上,经过无息庵、无我庵。一里,经过大乘庵,有两股小水,一股来自幻住庵东,一股来自兰陀寺东,都向南流而到此会合,成为悉檀寺西的.一股水。从二股小水之中登坡而上,二里多,东边是幻住庵,如今名福宁寺;西边冈上是兰陀寺。幻住庵东的水,就是从野愚法师静室东边的峡谷流下来,和九重崖形成分界的水;幻住庵西边的水,就是和良一法师的兰陀寺隔着山坞的水,从上面萃野的静室流来,发源于念佛堂,从而成为狮子林峡谷中的水。一沿东冈幻住庵旁边,往北一里就走到一间静室,是天香静室,当时寺中没有人。进去讯问萃野的住所,小沙弥指着盘绕深远的崖间,在陡崖的西面。于是从背后攀崖而上,穿树林绕石阶,都是在深深的翠绿中走,因为这里没有高大的松树,只有缤纷的杂木,而道路重叠在其中,又是一种景致。转数十道弯,将近一里,往东登冈,就是野愚的住处;往西攀缘山崖穿过峡谷,就是去萃野住处的路。于是往西傍靠山崖,横穿半里,有一处静室高悬在峡谷中,门关着不能进去,这是悉檀寺库头所建筑的。从静室前往西下到兰陀寺,从寺背后攀登而上,又半里就到萃野的静室。那时知道萃野在牟尼山,而其父沈翁在静室,等走到时静室的门又关着,知道沈翁另有拜访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询问。于是从静室的左边上,又到一处静室。主持的僧人也外出了,有徒弟在,询问他,原来他的师傅是兰宗。又问:“沈翁在哪里?'’回答说:“在他的居室。”问:“居室为什么关着?'’回答说:“偶然出去,应当不会太远。”我想返回去,把从省会所带来的信送给他。这徒弟说:“恐怕再下去也没地方找,不如留在这里我代送。”听从了他的话。又从左边峡谷经过珠帘翠壁,登台进入一室,是影空的栖身处。影空不在。于是从室的左边横转向东走,一里,进入野愚的静室,是所谓的大静室。有三间堂屋横列其前,下面对着绝壁。其堂屋窗户明亮宽敞,坐在其中如同浮在云端,可以称得上幽静清爽。室中众位高僧都在。野愚出来迎接。我进去后询问,是兰宗、影空以及罗汉壁的慧心等静侣。这天野愚设饭食招待众静侣,就留我吃饭。饭后,看见我携带着书筐,于是各人取筐中的书传阅。唯独兰宗津津乐道,不忍释手,因为他曾经云游过我的家乡,并且潜心于文教。

接着取道从林中往西去罗汉壁,从念佛堂下经过,堂被树林遮蔽,没有看见,竟然向西平行。共一里半,磐石上有石屋,进去问路。顺石屋西南走半里,越过一道突起的山口,就是所谓的望台,此座山往下坠,就是建盖大觉寺的地方。望台西边,山势往里退,下面围成峡谷,而旗檀林静室傍靠在那里。峡谷西边又有一支山脉,从山尖前伸下去,这是旗檀岭,就是西边和罗汉壁分界的山。这支山脉往下坠,就成为正中的一支,是寂光寺、首传寺傍靠的山,往前越过息阴轩,转东延伸到大士阁结束。从望台往西平行,又走二里半然后经过此岭。岭的西边,石崖渐渐出现,高高簇拥在后面。于是转向北上半里,到碧云寺。寺是北京法师的众徒弟所建盖的,香火较旺,因为仰慕法师之名而来的人多。法师所住的真武阁,还在背后悬崖上的凹嵌处。于是从寺后取道,曲折而上;半里,进入阁中,满阁中都是参拜叩头的男女,却没见法师。我看见阁东有很深幽的台,独自探看。一位老僧正在台上洗脚,我心中明白就是法师了,拱手等待。法师立即跳跃而起,握着我的手臂呼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并且详细解释。手里拿着的两只袜子没穿,并指着自己的胸说:“我为此中十分忙,袜子的污垢二十年没洗。”正要把袜子拿给我看,而那些男女闻声拥来,不停地膜拜,台小容纳不下,就分批轮换着来。法师和他们讲话,对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说得不一样,讲到念佛修果,娓娓而谈,滔滔不绝。当时因为路远,我先告辞出来。看见崖后有路可以攀登,又攀援而上。转向东,到达一道峡谷上边,有能坐人的石室,由险梯登上去。

又下到碧云庵。恰巧慧心在,因为返回悉檀寺的路太远,他留我住宿。寺中的主持因没有被子而为难,这里地势高气候寒冷。我于是急忙下山。往南走二里,经过白云寺,已经是暮色降临。从寺北沿着中支山脉侧边走,道路渐渐平坦而宽阔。二里,经过首传寺,黑暗中不能看到什么。又往东南走一里多,经过寂光寺。一里,经过大觉寺。又往东一里经过西竺寺,离开大路,在松林中行走,茫然看不见。又走二里经过悉檀寺前,几乎顺龙潭外下去,回头看见灯影,才转回来寻找寺。来到寺门,则前面的十方堂早已关了,不肯打开,敲左侧门,才得以进去住宿。

二十六日早晨起床吃饭。弘辨说:“今天竖塔心,是吉日,可以一同去看一看。有幸确定一处地方,就可以把静闻师的遗骨入塔。”我很高兴。弘辨在前面带路,顺龙潭往东二里,经过龙砂内支?其侧边有一个洞,在塔基北面半里处,山脉从塔基分开处正正地悬挂下去。早先有三座塔,都是本无法师的高徒。最南的一座塔,就是仙陀、纯白的师傅。法师原是嵩明州籍贯,仙陀、纯白从前也是表兄弟,都是法师的外甥,后跟随法师披僧衣、剃发出家,又成为师傅徒弟。法师在本无之前去世,本公为他在这里选择墓地,并且又亲自为他作记。我对辨公说,请在南面建静闻坟穴。辨公请我广泛挑选。岭北又有本公塔,也听从选择。我认为静闻的墓穴靠近仙陀的师傅为好,于是商议定了。静闻的遗骨这一天下葬。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3:滇游日记四十原文及译文

关于滇游日记四十原文及译文

【原文】

十四日从蛮边饭而行。

仍从旧路东南一里,宜东下,误循大路倚西山南行。

二里,望渡处已在东北,乃转一里,得东下之路,遂涉坑从田塍东行。一里,至早龙川家,即龙江之弟,分居于此,以主此渡者。时渡舟尚在江东岸,龙川迎坐以待之,其妻女即织綎于旁。出火酒糟生肉以供。余但饮酒而已,不能啖生也。雨忽作忽止,上午舟乃西过。又候舟人饭,当午乃发,雨大作。同渡者言,猛赖东溪水暴涨,横木沉水底,不能着足;徒涉之,水且及胸,过之甚难。余初以路资空乏,拟仍宿早龙江家,一日而至松坡,二日而至玛瑙山,皆可无烦杖头,即取所寄水帘石树归。今闻此,知溪既难涉,且由溪北岸溯流而入,由北冲逾岭,既免徒涉之险,更得分流之脊,于道里虽稍远,况今日尚可达歪瓦,则两日即抵郡,其行反速也。遂从渡口东向截坞望峡入,先由坞东行田塍间。一里,路为草拥,草为雨偃,几无从觅。幸一同渡者见余从此,亦来同行,令之前驱。半里,遂及峡口,循峡北突峰南麓东向入,溪沸于下,甚汹涌。五里,峡自北来,有村在东山下,曰猛冈。路挟西山北转上坡。五里,遂东盘东峰之南椒。又东十里,有峡自东南来,想即猛淋所从来之小径也。于是折而北上山坳,二里,闻犬声。又里余。山环谷合,中得一坪,四五家倚之南向而居,日歪瓦,遂止而宿。

十五日昧爽而炊,平明,饭而行。雨色霏霏,南陟东坡一里,稍北下三里余,不得路。乃西向攀茅蹑坡,二里,登岭,乃得南来之路。又稍北,循崖曲复东向行。八里,有峡自东来,而大溪则自北峡来受,其回曲处藤木罨蔽,惟见水势腾跃于下。路仍北转溯之,遂从深箐中行。又二里稍下,渐下溪逼。又北五里,峡复转东,路乃东,溯之。屡降而与溪会,一路皆从溪右深管仄崖间,东北溯流行十五里,有一溪自北峡出,而下有田缘之,渐出箐矣。又东五里,其下田遂连畦夹溪。又东五里,又有水自西北峡来,溪源遂岐为两,有桥度其北来者,仍溯其东来者。其下田愈辟,路始无箐木之翳。又东五里,北界之山,中环为坪,而土官居之;亦早姓,为龙江之侄。南界之峡,平拓为田,而村落绕之,此即所谓北冲也。又东五里,山箐复合,是为箐口。时才下午,而前无宿店,遂止。是夕为中元,去岁在石屏,其俗犹知祭先,而此则寂然矣。

十六日平明饭。由箐口东稍下入峡,二里,有涧自东北来,越之。其大溪则自峡中东来,犹在路之南。路从两涧中支中东上,已复北倚中支,南临大溪,且上且平。七里稍下,又一里,下及溪,濒溪溯水而行。又里余,有木桥跨溪,遂度其南岸,倚南崖东向行。

又里余,复度桥,行溪北岸。

由是两崖夹涧,涧之上屡有桥左右跨,或度桥南,或度桥北,俱潆涧倚坡,且上且折。

又连度六桥,共七里,水分两派来,一东南,一东北,俱成悬流,桥不复能施,遂从中坡蹑峻,盘垂磴而上。曲折八里,冈脊稍平,有庐三楹横于冈上,曰茶庵,土人又呼为蒲蛮寨,而实无寨也。

有一道流瀹茗于中。

余知前路无居庐,乃出饭就之而啖。又北上,始临北坑,后临南坑,始披峡涉水,后蹑磴盘脊,十里,乃东登岭坳。既至岭头,雨势滂沱,随流南下,若骑玉龙而揽沧海者。南下三里,雨忽中止,云霾遥涤。又二里,遂随西峡下,坠峡穿箐,路既蒙茸,雨复连绵。又五里,从箐底踏波随流出。又南五里,稍东,逾一东障西突之坡。从其南坠坡直下者三里,复随峡倚东障之支南向行,其西中壑稍开,流渐成溪。

二里,雨益大,沾体涂足,足滑不能定,上险涉流,随起随仆。如是者三四里,头目既伤,四肢受病,一时无可如何。

雨少止,又东南五里,坞稍东曲,乃截坞而度一桥。桥下水虽汹涌浑浊,其势犹未大,仅横木而度。至是从溪西随西山行,溪逼东障山去。复逾坡坠箐向东南下,五里,又东南盘一坡,下涉一箐。又五里,转坡南,腋间得卧佛寺,已暮。急入其厨,索火炙衣,炊汤啖所存携饭,深夜而卧其北楼。

十七日晨起绝粮。计此地去郡不过三十余里,与前东自小寨归相似,遂空腹行。仍再上岩殿,再下池轩,一凭眺之。东南里许,过一小室,始有二家当路,是为税司。又南八里,过龙王塘峡,皆倚西山行。

又东南五里,过郎义村,村西有路逾岭,为清江坝、打郎道。又南二十里,至郡城北通华门外,即随城北涧西上。二里入仁寿门,由新城街一里余,过法明寺前,西抵刘馆。余初拟至干海子一宿即还,至是又十三日矣。馆前老妪以潘莲华所留折仪、并会真陶道所馈点畀余,且谓闪知愿使人以书仪数次来候。盖知愿往先茔祖先的墓地,恐余东返,即留使相待也。下午安仁来,俞禹锡同闪来,抵暮乃别。

十八日余卧未起,马元真同其从兄来候。

余讶其早。

曰:“即在北邻,而久不知。昨暮禹锡言,始知之。且知与老父约,而不从松坡返,能不使老父盼望耶?”余始知为太麓乃郎。太麓虽言其长子读书城中,而不知即与刘馆并也。禹锡邀饭,出其岳闪太翁降乩jī旧时求神降示语相示,录之,暮乃返。闪知愿使以知愿书仪并所留柬札来,且为余作书与杨云州。

十九日闪太史手书候叙,既午乃赴之。留款西书舍小亭间,出董太史一卷一册相示,书画皆佳,又出大理苍石屏置座间。另觅鲜鸡葼瀹汤以佐饭。深夜乃归馆。知安仁所候闪《序》已得,安仁将反命丽江矣。

二十日作书并翠生杯,托安仁师赍送丽江木公。

二十一日命顾仆往玛瑙山取石树,且以失约谢道歉马元康。

二十二日雨,禹锡同闪太史来寓,坐竟日,贳移酒移肴,为联句之饮。

二十三日早,马元真邀饭。以顾奴往玛瑙山,禹锡知余无人具餐,故令元真邀余也。先是自清水关遇雨,受寒受跌,且受饥,连日体甚不安,欲以汗发之。方赴市取药,而禹锡知余仆未归,再来邀余,乃置药而赴之,遂痛饮。入夜,元真辈先去,余竟卧禹锡斋。禹锡携袱被单被连榻,且以新绵被覆余,被褥俱丽甚。余以醉后觉蒸蒸有汗意,引被蒙面,汗出如雨,明日遂霍然,信乎挟纩丝棉之胜于药石也。

二十四日还寓。夜深而顾奴返。以马元康见余不返,亲往松坡询踪迹,故留待三日而后归也。

二十五日闪太史以所作长歌赠,更馈以赆。其歌甚畅,而字画遒劲有法,真可与石斋赠余七言歌并镌为合璧。已而俞禹锡又使人来邀移寓。余乃令顾仆以石树往视之,相与抵掌拍手叫好为异惊奇。已而往谢太史之赐,太史亦为索观,遂从禹锡处送往观之。

二十六日禹锡晨至寓,邀余移往其斋。余感其意,从之。比至而知愿归,即同往晤,且与之别,知此后以服阕què即服丧事,与太史俱有哭泣之哀,不复见客也。比出门,太史复令人询静闻名号寺名,盖为静闻作铭已完,将欲书以界余也。更谓余,石树甚奇,恐致远不便,欲留之斋头,以挹清风。余谓“此石得天禄石渠之供甚幸,但余石交不固何”。知愿曰:“此正所谓石交友谊坚固的朋友也。”遂置石而别。余仍还刘馆,作纪竟日。晚还宿于俞。既卧,太史以静闻铭来赐,谓明日五鼓祭先,不敢与外事也。

二十七日余再还刘馆,移所未尽移者。并以银五钱畀禹锡,买鸡葼六斤。湿甚,禹锡为再蒸之,缝袋以贮焉。乃为余定往顺宁夫。

二十八日夫至欲行,禹锡固留,乃坐禹锡斋头阅《还魂记》,竟日而尽。晚酌遂醉。夜大雨。

二十九日晨,雨时作时止。待饭待夫,久之乃别禹锡。适马元真、闪太史亦来送。遂出南门,从大道南二里,至夹路村居之街,遂分路由东岐,当平坞中南行,西与沙河之道相望。五里,过神济桥。其南居庐连亘,是为诸葛营,诸葛之祠在焉,东向,颇小。又南为东岳庙,颇巨,亦东向。又南五里,为大树墩,亦多居庐,村之北有小溪东南流,村之南有小溪东北流,合于村之东而东去,此两流即卧狮窝之水也。又南三里,有水自西沿南坡而东,此乃坳子铺东注之水,小石桥跨其上。越桥南上坡,路分为三:一西南向大山之麓,一东南为石甸、姚关之道,一直东为养邑道。于是直东行坡上。三里,有小溪自南而北,此亦自西南而来,至此北注而入于东溪,同东向落水坑者,其源当出于冷水管。于是下越一木桥,复东上坡,坡北有村倚之,其地为三条沟。由坡东东南下而复上,三里,越一冈,有两三家当冈头,是为胡家坡。越冈而东,三里又下,有水自南而北,南坞稍开,下盘为田,有数家倚南冈,是为阿今。过阿今,复东上三里,其南坞水遂分东西下。又东五里,乃饭。又三里稍下,为养邑。南有坞盘而为田,北正对笔架山之南垂,有数家当坞。日才下午,而前无止处,遂宿。

三十日店妇鸡鸣起炊,平明余起而饭,出店东南行。稍下,渡南来小溪,即上坡东逾南转,即养邑东环之支也。有公馆当坡,西瞰壑中,田庐历历。车逾坡而下,又涉一小坞而东上坡,遂行冈头,共五里。路分二岐:一东南者,为西邑道;一西北者,为山河坝道。先是问道,多言由西邑逾芭蕉岭达亦登,有热水从石盘中溢出,其处有大道通顺宁。余欲从之,而养邑店主言,往西邑路近,而山溪无桥,今雨后无桥,水涨难渡;当折而北,由山河坝渡其下流,仍由枯柯而达亦登为便。至是,见同行者俱不走西邑而走山河坝,余亦从之。

遂西北两涉小坞,二里余,升坡而东,遂循永昌溪南崖行。溪嵌崖底,止见北崖削壁下嵌,而犹不见水。又东二里稍下,见水嵌崖底如一线,遂东见其门对束如削,门外环畴盘错,溪流曲折其中,有村倚北崖之东,即落水寨也。其南崖之夹溪为川者,东突如踞狮,水从其北出,路从其南下。半里,遂由狮腋下降,路甚逼仄,半里,抵狮麓。又东半里,一溪自南坞来,有坝堰其上流,有桥跨其下流。度桥东行田塍间,泞甚。一里,登坞东冈南行。一里,见坞西有瀑挂西崖,历两层而下,注坞中南来之溪。路隔对之,东向入峡,雨大至。二里,逾岭头,有路西南来合,山头坑洼旁错,乱水交流。又东三里,再度坑坳,盘而东北行。其下有坑,破石搜崖,亦突而北注。随之一里余,乃东下越其流。又东北上半里,见东坞又有小水自东而西向,与南来之溪合于北崖下。北崖纯石耸起,其上树木葱郁,而下则有穴,伏而暗坠,二水之所从入也。又东向上岭,半里,逾其脊。行岭头半里,始见东壑有田下盘,其东复有山夹之。路从岭上转而南行,一里余而下。下半里,其坞自南而北,水亦经之。度桥溯流而南,二里,南坞稍开,是为五马。其西南壑中居庐颇多,东坡上亦有四五家居路左。坡南有一坑,自东峡出,有小水从其中注西南壑。下坑,涉其水之南,溯之东上。里余,随峡南转,而坑中水遂穷,有脊自东而西。度脊南,复坠坑而下,从脊东行,转坑东之崖。其下亦嵌而成壑,壑中亦有人家,隐于深崖重箐之间,但闻鸡鸣舂响而已。东坑既尽,从其上涉坞升冈,见冈南一峰特耸而卓立,白雾偏笼其半,乃东来脊上石峰之层起者。由其北穿坳而东,共二里而抵坳中之脊。有巨石当脊而中踞,其高及丈,大亦如之,其上有孔,大及尺,深亦如之,中贮水及其半,不涸不盈,正与哀牢金井之孔相似。踞大石而饭。土人即名此岭为大石头。从石东下坞中,道分为二:一由东向逾冈者,为大道,稍迂而达大腊彝;一由东南下峡者,为捷道,稍近而抵小腊彝。此皆枯柯属寨也。乃由峡中下,于是石崖南突,丛箐交萦,北嵌为峡,南耸为崖。二里,行南冈之上。又二里,盘冈嘴而南,其东峡中,平坠南绕。盖由此嘴东坠,其下皆削崖,故路又分为二:一由崖下循崖根南转,一由崖上蹑崖端南曲。乃从崖端南逾石隙而下,一里,仍随南坡东转。还瞰所逾之崖,壁立下嵌,其下盘为深坞,崖根有泉淙淙出穴间,小路之下盘者因之;遥望北崖山冈,排闼东出,大道之东陟者因之。

余平行南冈,又东一里,下盘之小路逾冈来合。又东一里余,南冈复东突,路下其北腋间。复盘坳东上半里,登东冈之南坡,始东见枯柯之川,与东山相夹,而未见其西底。又西南见岭头一峰,兀突插云雾中,如大士之披络而坐者,闪烁出没,亭亭独上,乃南来脊上之峰,不知其为何名也。又东一里,复转冈之北坡,东下一里,有四五家倚冈而居,是为小腊彝。

众欲下坡问亦登道,土人行人皆言下坡至江桥不可止宿,亦无居停之家,循江而南至亦登,且五六十里,时已不及,而途无可宿,必止于是。时才过午,遂偕止而止。幸主人杨姓者,知江流之源委,道路之曲折,询之无不实,且知溢盘温泉。

不在亦登而在鸡飞。乃止而作纪,抵暮而卧。

【译文】

十四日从蛮边吃饭后上路。仍从原路往东南一里,应该向东下走,却错沿大路紧靠西山往南行。二里,望见渡江处已在东北,就转弯走一里,遇上往东下坡的路,就涉过坑谷从田野中往东行。一里,来到早龙川家,他就是早龙江的弟弟,分居在此地,是主管此处渡口的人。此时渡船还在江东岸,龙川迎接坐下来等船,他的妻子女儿就在旁边纺织。拿出火酒与酒糟生肉给我吃。我只是饮酒而已,不能吃生肉。雨忽下忽停,上午船才过到西岸。又等候船夫吃饭,正午才开船,雨势大作。一同渡江的人说,猛赖东溪的水暴涨,横架的木头沉入水底,不能落脚;徒步涉水,水将到胸部,过溪非常难。我起初因为路费空乏,准备仍住宿在早龙江家中,一天到松坡,二天到玛瑙山,都可不必麻烦带路费,就近取回所寄放的水帘洞石树归去。现在听到这话,知道溪水既难涉过,就由溪北岸溯流走进去,由北冲越岭,既免去徒步涉水的危险,更能见到分水的山脊,就道路而言虽然稍远些,何况今天还可到达歪瓦,那么两天就到府城,那路走得反而快了。便从渡口向东横穿山坞望着峡谷进去,先由坞中往东前行在田野中。一里,路被草拥围着,草被雨压倒,几乎无法找到。幸好一个一同渡江的人见我从此走,也来同行,我叫他在前引路。半里,便到了峡口,沿峡谷北边高突的山峰南麓向东进去,溪水沸腾在下方,十分汹涌。五里,峡谷自北面来,有个村庄在东山下,叫猛冈。路傍着西山向北转上坡。五里,就向东绕上东峰南面的山顶。又向东十里,有峡谷自东南来,猜想就是从猛淋来的小径了。于是折向北登上山坳,二里,听见狗叫声。又走一里多,山峰环绕山谷闭合,在中间有一块平地,四五家人靠山向南居住,叫歪瓦,便停下来住宿。

十五日天蒙蒙亮烧饭,黎明吃饭后上路。雨色霏霏,向南上登东坡一里,渐往北下走三里多,找不到路。于是向西抓着茅草登坡,二里,登岭,才遇到南来的路。又稍向北,沿山崖弯曲处再向东行。八里,有峡谷自东边来,而大溪则从北面峡中流来汇入其中,溪水弯曲处藤枝林木掩映荫蔽,唯见水势腾跃于下方。路仍向北转溯溪走,于是从深著中前行。又是二里稍下走,渐渐与溪流逼近。又向北五里,峡谷又转向东,路就向东溯流走。屡次下降后与溪流相会,一路上都是从溪右的深著窄崖间走,往东北溯流行十五里,有一条溪水自北面峡中流出来,而下边有田沿着溪流,渐渐走出山著了。又向东五里,那下边的田亩相连夹住溪流。又向东五里,又有水自西北峡中流来,溪流便岔为两条,有桥越过那北来的溪流,仍溯那东来的溪流走。山下的田野愈加开阔,路开始无竹木的遮蔽。又向东五里,北面的一列山,中间环绕成平地,而土官就居住在此地;〔也是姓早,是早龙江的侄子。〕南面的峡谷,平缓拓展为田地,而村落环绕着它,此地就是所谓的北冲了。又向东五里,山鲁重又合拢,这里是著口。此时才下午,但前方没有住宿的客店,便停下来。这天晚上是中元节;去年在石屏,那里的风俗还知道祭祖先,可此地却寂然无声了。

十六日黎明吃饭。由警口向东稍下走进入峡中,二里,有山涧自东北流来,越过山涧。那条大溪则从峡中向东流来,还在路的南边。路从两条山涧中间的支脉向东上走,随后又往北紧靠中间的支脉走,南临大溪,渐上走渐平缓起来。七里后稍下走,又行一里,下到溪边,濒临溪流溯水而行。又是一里多,有座木桥跨在溪上,就过到溪流的南岸,靠着南边的山崖向东行。又走一里多,再次过桥,行走在溪流北岸。由此起两面山崖夹住山涧,山涧之上多处有桥跨到左右岸,有时过到桥南,有时越到桥北,全因山涧潇徊紧靠山坡,一边上走一边曲曲折折。又一连越过六座桥,共七里,水分为两条,一条来自东南,一条来自东北,都成为高悬的水流,不再能建桥,就从中间的山坡陡峻地上登,绕着悬垂的石瞪上走。曲折八里,冈脊上稍平缓了些,有三间房屋横在冈上,叫做茶庵,当地人又称为蒲蛮寨,可实际上无寨子。有一个道士在庵中烹茶。我知道前边的路上没有居屋,便拿出饭到庵中吃了。又向北上走,开始时面临北面的深坑,后来面临南边的深坑,开始时穿越峡谷涉过流水,后来登石瞪绕上山脊,十里,便向东上登岭坳。到岭头后,雨势谤沱,顺流水往南下走,好似骑玉龙力挽沧海的样子。往南下走三里,雨忽然中止了,云霆远远涤荡着。又走二里,就沿西峡下行,坠入峡谷穿越山臀,路既蒙蒙茸茸,雨又连绵不止地下起来。又走五里,从警底踏着水波顺流出来。又往南五里,稍向东越过东面一座屏障样山峰向西突的山坡。从它南边的山坡上一直下坠三里,再顺着峡谷紧靠东面屏障样山峰的支峰向南行,它西边中间的壑谷稍微敞开,流水渐渐成溪。二里,雨更大,从头到脚被淋个湿透,脚下打滑不能立定,上登险峰涉过流水,随即站起随即就跌倒了。如此走了三四里,头眼既已受伤,四肢筋疲力尽,一时之间无可奈何。雨稍停,又向东南行五里,山坞略往东曲,就横穿山坞跨过一座桥。桥下的水虽然汹涌浑浊几但水势还不算大,仅横架木头越过去。到这里从澳西沿西山行,溪流逼近东面屏障样的山峰而去。再翻越山坡坠入深著向东南下走,五里,又向东南绕过一坡,下涉一著。又走五里,转到坡南,侧旁之间见到了卧佛寺,已经天黑。急忙进入寺中的厨房,要来火烤衣服,烧来热汤吃下带着的剩饭,深夜才在寺中的北楼躺下。十七日早晨起床断粮。计算此地离府城不超过三十多里,与从前自东边的小寨归来时相似,就空着肚子上了路。仍再次登上岩洞中的佛殿,再次下到池边的轩廊,凭眺了一番风光。往东南一里左右,路过一间小屋,开始有两家人位于路旁,这是税司。又向南八里,经过龙王塘的峡谷,都是紧靠西山行。又向东南五里,走过郎义村,村西有路越岭,是去清江坝、打郎的路。又往南二十里,来到府城北边的通华门外,立即顺城北的山涧向西上走。二里进入仁寿门,经由新城街走一里多,经过法明寺前,往西抵达刘家书馆。我起初打算到干海子住一宿就回来,到此时又是十三天了。书馆前的老妇把藩莲华所留的信札和赠送的路费、以及会真楼陶道士所赠点心交给我,并说闪知愿派人拿着书信和馈赠的礼金几次前来等候。原来闪知愿去祖先的墓地,担心我返回东方,就留下使者相等了。下午安仁来,俞禹锡同闪知愿来,到天黑才告别。

十八日我躺着未起床,马元真同他的堂兄来访。我惊讶他们来得太早。他们解释说:“就在北边相邻,但长期不知道。昨天晚上禹锡说起,才知道。并且知道与老父亲相约,但不从松坡返回,能不使老父亲盼望吗?'’我这才知道是马太麓的儿郎。太麓虽说起过他的长子在城中读书,却不知是就与刘家书馆相邻。禹锡邀请我吃饭,拿出他岳父闪太翁扶乱时神灵降临的辞语给我看,抄录下来,天黑才返回来。闪知愿的使者拿着知愿馈赠的礼金及所留的柬帖来到,并为我写了给杨云州的信。

十九日闪太史亲自写信等我去叙谈,中午后才去赴约。款留在西书房的小亭中,拿出董太史的一卷一册给我看,书画皆佳,又拿出大理苍山的石屏风摆在座椅间。另外找来鲜鸡萝烧汤下饭。深夜才归回书馆。了解到安仁守候的闪太史的序文已经得到,安仁将返回丽江复命了。

二十日写了信连同翠生石杯,托安仁禅师带去送给丽江的木公。

二十一日命令顾仆去玛瑙山取石树,并以失约向马完康谢罪。

二十二日下雨,禹锡同闪口口来寓所,坐了一整天,买酒端菜,联句饮酒。

二十三日早晨,马元真邀请去吃饭。因为顾奴去了玛瑙山,禹锡知道我无人备餐,所以叫元真来邀请我。这之前自从在清水关遇雨,受寒受跌,又受饥,连日来身体十分不适,想用出汗来发散风寒。刚到市上去取来药,但禹锡知道我的仆人未归来,再次来邀我,只好放下药去赴约,于是痛饮。入夜后,元真一帮人先离去,我竟然躺卧在禹锡的书斋中。禹锡提来被单铺盖连同卧床,并且拿出新棉被盖在我身上,被褥全都非常华丽。我在酒醉后觉得热腾腾的有出汗的意思,拉被子蒙住了脸,汗出得如下雨一样,第二天便霍然好转,确实是怀抱绵被胜过药物呀!

二十四日返回寓所。夜深后顾奴返回来。由于马元康见我未返回来,亲自去松坡查询踪迹,故而顾仆留下等了三天后才归来。

二十五日闪太史拿所作的长歌相赠,另外馈赠了路费。他的歌非常通畅,而且字画遒劲有笔法,真正可与黄石斋赠我的七言歌一同刻石,成为珠连璧合之作。已而俞禹锡又派人来请我搬住所。我于是命令顾仆拿石树去给他看,相互击掌称异。随后前去感谢闪太史的赏赐,太史也为此想要观看石树,便从禹锡处送去给他观赏。

二十六日禹锡早晨来到寓所,邀我搬去他的书斋。我被他的诚意感动,听从了他。等来到时而知愿归来,立即一同前去会面,并与他道别,了解到此后因为服阅之事,与太史都有哭泣的哀痛,不再见客了。到出门时,太史又令人来询问静闻的名号及寺名,原来他为静闻作的铭文已完成,将要书写后交给我。另外告诉我,石树十分奇异,恐怕带到远处不方便,想把它留在书斋案头,以便感受清风一样的情趣。我说此石得以存放在天禄阁、石渠阁一类的地方十分幸运,只是我与石头的交谊不坚固怎么办?知愿说:“这正是所谓岩石般坚固的友情了。”于是放下石树告别。我仍返回刘家书馆,写了一整天日记。晚上回到俞家住宿。躺下后,太史拿静闻的铭文来赐赠,说他明天五更祭祖先,不敢参与家外之事了。二十七日我再次回到刘家书馆,去搬未搬完的东西。并拿五钱银子交给禹锡,买来六斤鸡董。湿气非常重,禹锡为我再蒸过,缝口袋贮藏起来。于是为我讲定了前往顺宁的脚夫。

二十八日脚夫来到打算上路,禹锡坚决挽留,只好坐在禹锡书斋案头阅读《还魂记》,一天功夫便读完了。晚上饮酒居然喝醉了。夜间下大雨。

二十九日清晨,雨时下时停。等开饭等脚夫,很久后才告别禹锡。恰好马元真、闪口口也来送行。于是走出南门,从大道往南二里,来到村庄房屋夹路的街上,就分路由东边的岔路走,在平旷的山坞中往南行,西边与去沙河的路相望。五里,过了神济桥。桥南居民房屋连绵不断,这是诸葛营,诸葛亮的祠堂在这里,面向东方,很小。又在南边的是东岳庙,相当巨大,也是向东。又向南五里,是大树墩,也有很多居民房屋。村子的北边有条小溪向东南流,村子的南边有条小溪往东北流,在村子的东边合流后向东流去,这两条溪流就是卧狮窝的水了。又往南三里,有流水从西面沿南坡往东流,这是坳子铺向东流注的水,小石桥跨在水上。越到桥南上坡,路分为三条:一条往西南通向大山的山麓,一条往东南是去石甸、姚关的路,一条向正东是去养邑的路。于是往正东行走在坡上。三里,有条小溪自南流向北,这也是自西南流来,到此处往北注入到东溪,一同向东流向落水坑的溪流,它的源头应当出自于冷水警。从这里下走越过一座木桥,再向东上坡,坡北边有村庄靠着山坡,此地是三条沟。由坡东往东南下坡后再上走,三里,翻越一座山冈,有两三家人正当冈头,这是胡家坡。越过山冈往东,三里又下走,有水流自南流向北,南面的山坞略微开阔一些,下方盘绕为田,有数家人背靠南冈,这是阿今。过了阿今,再往东上登三里,那南面山坞中的水于是分为东、西下流。又向东五里,才吃饭。又走三里稍下行,是养邑。南面有山坞盘绕垦为农田,北面正对笔架山的南垂,有数家人位于坞中。时光才是下午,可前方无居住之处,便住下了。三十日店中妇人鸡鸣起床煮饭,黎明我起床吃饭,出客店往东南行。稍下走,渡过南来的小溪,立即上坡向东翻越往南转,这里就是养邑东面环绕的支脉了。有公馆位于坡上,向西俯瞰壑谷中,田野房屋历历在目。车子越过山坡下行,又涉过一处小山坞后向东上坡,于是行走在冈头,共五里。路分为两条岔道:一条向东南的,是去西邑的路;一条往西北的,是去山河坝的路。这之前间路,多数人说由西邑越过芭蕉岭到达亦登,有热水从石盘中溢出,那地方有大道通顺宁府。我打算从此路走,可养邑的店主讲,往西邑路近,但山间溪流无桥,现在雨后无桥斗水涨难以渡过去;应当折向北走,由山河坝渡过它的`下游,仍经由枯柯上登方便。到此时,见同行的人都不走西邑而走山河坝,我也跟着他们走。

于是向西两次涉过小山坞,二里多,往东登坡,于是沿永昌溪南面的山崖行。溪流嵌在山崖底下,只见北面山崖陡削的石壁下嵌,可仍然不见水。又往东二里稍下走,见溪水嵌在山崖底下如一条线,终于见到东面峡口相对紧束如刀削出来的一般,峡口以外环绕的田地盘绕交错,溪流曲折在其中,有村庄紧靠在北面山崖之东,就是落水寨了。那南面的山崖夹住溪流成为平川,向东前突如同盘踞着的雄狮,水从它的北边流出去,路从它的南边下走。半里,便由雄狮岩侧旁下降,路非常狭窄,半里,抵达如雄狮盘踞的山麓。又向东半里,一条溪水自南坞流来,有水坝拦在它的上游,有桥跨在它的下游,越到桥东前行在田野间,非常泥泞。一里,登上山坞东面的山冈往南行。一里,见山坞西边有瀑布挂在西面的山崖上,历经两层下落,注入坞中南来的溪中。路隔溪与它相对,向东走入峡中,大雨来临。二里,越上岭头,有条路从西南来会合,山头上坑坑洼洼遍布错杂,乱水纵横流淌。又往东三里,再次越过坑状的山坳,盘绕着往东北行。那下边有流水,破开岩石搜寻山崖,也是急速前突往北流注。沿坑谷走一里多,就向东下走越过水流。又向东北上走半里,见东面山坞中又有小溪自东向西流,与南来的溪水在北面山崖下合流。北面的山崖纯是岩石高耸而起,崖上树木郁郁葱葱,而下边则有洞穴,低伏下去坠入黑暗之中,是两条溪水流进去的地方。又向东上岭,半里,越上岭脊。行走在岭头半里,开始望见东边壑谷中有农田盘绕在下方,它东面又有山夹住它。路从岭上转向南行,一里多后下山。下走半里,那山坞自南伸展到北,水也流经山坞。过桥溯流往南走,二里,南面山坞渐渐开阔起来,这是五马。它西南壑谷中居民房屋相当多,东面坡上也有四五家人住在路左。坡南有一个坑谷,自东峡中出来,有小溪从其中注入西南的壑谷中。走下坑谷,涉到那溪水的南岸,溯溪流往东上行。一里多,顺峡谷往南转,而坑谷中的水于是完了,有山脊自东往西延。越到山脊南边,又坠下坑谷,从山脊上往东行,转过坑谷东边的山崖。山崖下边也是深嵌成壑谷,壑谷中也有人家,隐藏在深深的山崖与重重山警之间,只听得见鸡鸣和春米的响声而已。东边坑谷完后,从它上面涉过山坞登上山冈,见冈南一座山峰特别高耸卓立,白雾偏在一边笼罩着它的半边,是往东来的山脊上层层耸起的石峰。由石峰北面穿过山坳往东走,共二里后抵达山坳中的山脊。有块巨石盘踞在山脊的中央,石高达一丈,大处也如此,石上有孔,大到一尺,深处也如此,孔中贮水到达石孔的半中间,不干也不满,正好与哀牢山金井的孔相似。坐在大石头上吃饭。当地人就把此岭起名为大石头。从巨石向东下到坞中,路分为两条:一条由东面翻越山冈的,是大道,稍绕道后到达大猎彝;一条由东南下到峡中的,是捷径,稍近些而抵达小猎彝。这都是枯柯下属的寨子。于是由峡中下走,在这里石崖南突,成丛的竹林交缠,北边嵌为峡谷,南边耸成山崖。二里,行走在南冈之上。又走二里,绕过冈嘴往南,它东边的峡中,平缓下坠往南回绕。原来由此山嘴往东下坠,它下方全是陡削的山崖,所以路又分为两条:一条由山崖下沿崖根往南转,一条由山崖上登崖顶向南曲。于是从崖顶向南穿过石缝下走,一里,仍顺着南坡向东转。回身远望越过的山崖,墙壁样竖立下嵌,它下边盘绕成深深的山坞,崖根有泉水涂涂从洞穴中流出来,往下盘绕的小路沿着泉水走;遥望北崖的山冈,门扇样向东排列而出,往东上登的大道沿着山冈走。我平缓行走在南冈上,又向东一里,往下盘绕的小路越过山冈前来会合。又向东一里多,南冈又向东突,路下到它的北面山侧间。再绕着山坳向东上走半里,登上东冈的南坡,开始望见东方枯柯的平川,与东山相夹,但未见它西面的坞底。又见西南岭头有一座山峰,突兀上插云雾之中,如同观音菩萨披着缨络坐着的样子,闪烁出没,亭亭独自上耸,是南来的山脊上的山峰,不知它是什么名字。又往东一里,再转过山冈的北坡,向东下走一里,有四五家人背靠山冈居住,这是小猎彝。我想下坡去打听去亦登的路,当地人行路人都说下坡到江桥不可住宿,也无居住停歇的人家,沿江往南到亦登,将近五六十里路,时间已来不及了,而且途中无处可住,必须住在这里。此时才过中午,便一同住下来。幸好姓杨的房主人,知道江流始末和道路的曲折,询问他没有不知道的,并且知道石盘中溢出的温泉,不在亦登而在鸡飞。于是住下来写日记,到天黑才睡下。

篇4:滇游日记十六的原文与译文

滇游日记十六的原文与译文

徐弘祖

【原文】

二十七日(有缺文)余见前路渐翳,而支间有迹,可蹑石而上,遂北上攀陟之。

屡悬峻梯空,从崖石间作猿猴升。

一里半,则两崖前突,皆纯石撑霄,拔壑而起,自下望之,若建标竖物作表识空中,自上凌之,复有一线连脊,又如琼台中悬,双阙并倚也。后即为横亘大脊。披丛莽而上,有大道东西横山脊,即东自鸡坪关山西上而达于绝顶者。因昔年运砖,造城绝顶,开此以通驴马。

余乃反从其东半里,凌重崖而上。

然其处上平下嵌,俯瞰莫可见,不若点头峰之突耸而出,可以一览全收也。

其脊两旁皆古木深翳,通道于中,有开处下瞰山后。其东北又峙山一围,如箕南向,所谓摩尼山也,即此山余脉所结者。其西北横拖之支,所谓后趾也,即南耸而起为绝顶者。

故绝顶自南壑望之,如展旗西立,罗汉九层之脊,则如展旗东立;自北脊望之,则如展旗南立,后趾之脊,则如展旗北立。此一山大势也。若桃花箐过脊,又在绝顶西南峡中,南起为香木坪之岭,东亘为禾字孔之脊,与罗汉壁、点头峰南北峙为两界。此在三距西南支之外,乃对山而非鸡足矣。若南条老脊,自香木而南走乌龙坝、罗汉壁、点头峰,又其东出之支,非老干矣。山后即为罗川地,北至南衙,皆邓川属,与宾川以此山脊为界,故绝顶即属邓川,而曹溪、华首,犹隶宾川焉。若东出之摩尼,则北胜、浪沧之所辖,此又以山之东麓鸡坪山为界者也。

从脊直北眺,雪山一指竖立天外,若隐若现。此在丽江境内,尚隔一鹤庆府于其中,而雪山之东,金沙江实透腋南注,但其处逼夹仅丈余,不可得而望也。

由脊道西行,再隆再起,五里,有路自南而上者,此罗汉壁东旃檀岭道也;交脊而西北去者,此循后趾北下鹤庆道也;交脊而东北下者,此罗川道也,随脊而西者,绝顶道也。

于是再上,再纡而北,又二里余而抵绝顶之下。其北崖雪痕皑皑,不知何日所积也。又南上半里,入其南门。门外坠壑而下者,猢狲梯出铜佛殿道;由北门出,陟后脊转而西南下者,束身峡出礼佛台,从华首门会铜佛殿道。而猢狲梯在东南,由脊上;束身峡在西北,由霤liù水槽中。此登顶二险,而从脊来者独无之。

入门即迦叶殿。此旧土主庙基也,旧迦叶殿在山半。岁丁丑(公元1637年),张按君谓绝顶不可不奉迦叶,遂捐资建此,而移土主于殿左。其前之天长阁,则天启七年海盐朱按君所建。后有观风台,亦阁也,为天启初年广东潘按君所建,今易名多宝楼。后又有善雨亭,亦张按君所建,今貌其像于中。

后西川倪按君易名西脚蘧qú旅舍庐,语意大含讥讽。殿亭四围,筑城环之,复四面架楼为门:南曰云观,指云南县昔有彩云之异也;东曰日观,则泰山日观之义;北曰雪观,指丽江府雪山也;西曰海观,则苍山、洱海所在也。张君于万山绝顶兴此巨役,而沐府亦伺其意,移中和山铜殿运致之,盖以和在省城东,而铜乃西方之属,能剋即刻木,故去彼移此。

有造流言以阻之者,谓鸡山为丽府之脉,丽江公亦姓木,忌剋剋,将移师鸡山,今先杀其首事僧矣。余在黔闻之,谓其说甚谬。丽北鸡南,闻鸡之脉自丽来,不闻丽自鸡来,姓与地各不相涉,何剋之有?

及至此而见铜殿具堆积迦叶殿中,止无地以竖,尚候沐府相度,非有阻也。但一城之内,天长以后,为河南僧所主,前新建之迦叶殿,又陕西僧所主,以张按君同乡故,沐府亦以铜殿属之,惜两僧无道气,不免事事参商不和睦,非山门之福也。余一入山,即闻河南、陕西二僧名,及抵绝顶,将暮,见陕西僧之叔在迦叶殿,遂以行李置之。其侄明空,尚在罗汉壁西来寺。由殿侧入天长阁,盖陕僧以铜殿具支绝迦叶殿后正门,毋令从中出入也。河南僧居多宝楼下,留余晚供。观其意殊特别愤愤。余于是皆腹诽口头上不说而心中不以不为然之。

还至土主庙中,寒甚。

陕僧爇火供果,为余谈其侄明空前募铜殿事甚悉。

“今现在西来,可一顾也。”余唯唯应答声。

二十八日晨起寒甚,亟披衣从南楼观日出,已皎然上升矣。晨餐后,即录碑文于天长、善雨之间。指僵,有张宪副二碑最长,独单独一人不及录。还饭迦叶殿。乃从北门出。门外冈脊之上,多卖浆瀹粉者。脊之西皆削崖下覆,岂即向所谓舍身崖者耶?北由脊上行者一里,乃折而西下,过一敝阁,乃南下束身峡。

巨石双迸,中嵧成坑,路由中下,两崖逼束而下坠甚峻,宛转峡中,旁无余地,所谓“束身”也。

下半里,得小坪,伏虎庵倚之。庵南向,从其前,多卖香草者,其草生于山脊。

循舍身崖东南转,为曹溪、华首之道;绕庵西转,盘绝壁之上,是为礼佛台、太子过玄关。余乃先过礼佛台。有亭在台东,亦中记,台峙其前石丛起中,悬绝壑之上。北眺危崖,倒插于深壑中,乃绝顶北尽处也,其下即桃花箐,但突不能俯窥耳。其东南壑中,则放光寺在焉,其西隔坞相对者,香木坪也。是台当绝顶西北隅悬绝处,凌虚倒影,若浮舟之驾壑,为一山胜处,而亭既倾敝,不容无慨。台之北,崖壁倒悬,磴道斩绝,而西崖之瞰壑中者,萼瓣上迸,若蒂斯启。

遥向无路,乃栈木横崖端,飞虬qiú龙接翼于层峦之上,遂分蒂而蹈,如入药房,中空外透,欲合欲分。穿其奥窟,正当佛台之下,乃外石之附内石而成者,上连下迸,裂透两头。

侧身而进,披隙而出,复登南台之上。仍东过伏虎,循岩傍壁,盘其壑顶。仰视矗崖,忽忽欲堕,而孰知即向所振衣蹑履于其上者耶。

东南傍崖者一里余,有室倚崖,曰曹溪寺,以其侧有水一泓,在矗崖之下,引流坠壑,为众派之源,有似宗门法脉也。稍下,路分为二,正道东南循崖平去,小径西下危坡。

余睇放光在西南壑,便疑从此小径为是。西循之一里余,转而北逾一嘴,已盘礼佛台之下,其西北乃桃花箐路,而东南壑底,终无下处,乃从旧路返。二里,出循崖正道,过八功德水,于是崖路愈逼仄,线底缘嵌绝壁上,仰眺只觉崇崇隆隆而不见其顶,下瞰只觉窅窅冥冥而莫晰其根,如悬一幅万仞苍崖图,而缀身其间,不辨身在何际也。

东一里,崖势上飞,高穹如檐,覆环其下,如户阈形,其内壁立如掩扉,盖其石齿齿皆堕而不尽堕之余,所谓华首门也。其高二十丈,其上穹覆者,又不知凡几,盖即绝顶观海门下危崖也。门之下,倚壁为亭,两旁建小砖塔襄之,即经所称迦叶受衣入定处,待六十百千岁以付弥勒者也。天台王十岳士性宪副诗偈镌壁间,而倪按院大书“石状奇绝”四字,横镌而朱丹之。其效颦效仿耶?黥面耶比喻模仿?在束身书“石状大奇”,在袈裟书“石状又奇”,在兜率峡口书“石状始奇”,凡四处,各换一字,山灵何罪而受此耶?

又半里,矗崖东尽,石脊下垂,有寺倚其东,是为铜佛殿,今扁其门曰传灯寺,盖即绝顶东突,由猢狲梯下坠为此,再下即迦叶寺,而为西南支发脉者。寺东向,大路自下而来,抵寺前分两歧:由其北峡登寺后猢狲梯,为绝顶前门道,余昨从上所瞰者,由寺前循崖西转,过华首门,上束身峡,为绝顶后门道,余兹下所从来者。盖寺北为峡,寺西为崖,寺后猢狲梯由绝顶垂脊而下,乃崖之所东尽而峡之所南环者也。

寺北有石峰突踞峡中,有庵倚其上,是为袈裟石。余初不知其为袈裟石也,望之有异,遂不入铜佛殿而登此石。至则庵僧迎余坐石上。石纹离披作两叠痕,而上有圆孔。僧指其纹为迦叶袈裟,指其孔为迦叶卓锡之迹。即无遗迹,然其处回崖外绕,坠壑中盘,此石缀崖瞰壑,固自奇也。僧瀹米花为献,甚润枯肠。余时欲下放光、圣峰诸寺,而不能忘情于猢狲梯,遂循石右上。半里,升梯。梯乃自然石级,有叠磴痕可以衔趾,而痕间石芒齿齿,著足甚难。脊左瞰即华首矗崖之上,右瞰即袈裟坠壑之端,其齿齿之石,华首门乃垂而下,此梯乃错而上者,然质则同也。上半里,数折而梯尽,仍从峡上。

问去顶迥jiǒng远绝,乃返步下梯,由铜佛殿北东下峡中。

一里,横盘峡底,有庵当其中,所谓兜率庵也,已半倾。

其后即绝顶与罗汉壁分支前突处,庵前峡复深坠。

循庵横度,循左崖下半里,崖根有洼内嵌,前有巨树流荫,并鹤峋居士诗碑。其前峡遂深蟠,路从其上,又分为两:循右峡中西南下者,为迦叶寺、圣峰寺西支大道;循左崖下东向行者,为西来寺、碧云寺、罗汉壁间道。余时身随西峡下,而一步一回眺,未尝不神飞罗汉壁间也。下半里为仰高亭,在悬峡中,因圮pǐ损坏未入。

既下,又半里出峡,为迦叶寺,其门东向,中亦高敞。此古迦叶殿,近因顶有新构,遂称此为寺云。入谒拜见尊者。从其前南向循岐而下,其路峻而大。两丐者覆松为棚。曲折夹道数十折,一里余而至会灯寺。寺南向,入谒而出。东下半里,有岐西去者,放光寺道也。恐日昃zè太阳西斜不及行,遂不西向而东趋。其路坦而大,一里为圣峰寺。寺东向,踞分支之上。前有巨坊,后有杰阁,其势甚雄拓。阁祀玉皇,今皆以玉皇阁称之。从此北瞻西来寺,高缀层崖之上,屏霞亘壁,飘渺天半,其景甚异。出寺,东随陇行,二里,过白云寺。又从其右东行一里半,过慧林庵,则左右两溪合于前而陇尽。遂渡其左峡,东过大觉寺蔬园,一里,从息阴后逾中支之脊,从千佛阁前观街子。街子者,惟腊底年底集山中,为朝山佛教徒到名山进行拜佛之节,昔在石钟寺前,今移此以近大觉,为诸寺之中也。

由街子东半里,过西竺寺,又二里余,入悉檀。

具餐后,知沈公事莘野乃翁。来叩,尚留待寺间,亟下楼而沈公至,各道表达倾慕之意。时已暮,寺中具池汤热水候浴,遂与四长老及沈公就浴池中。池以砖甃,长丈五、阔八尺,汤深四尺,炊从隔壁釜中,竟日一整天乃温。浴者先从池外挽水涤体,然后入池,坐水中浸一时,复出池外,擦而涤之,再浸再擦,浸时不一动,恐垢落池中也。余自三里盘浴后,入滇只澡于温泉,如此番之浴,遇亦罕矣。

二十九日饭于悉檀,同沈公及体极之侄同游街子。

余市鞋,顾仆市帽。遇大觉、遍周亦出游,欲拉与俱。余辞岁朝往祝,盖以其届七旬也。既午,沈公先别去,余食市面一瓯ōu小盆。

一里余,从大乘庵上幻住。一里入幻住,见其额为福宁寺,问道而出,犹不知为幻住也。

由其右过峡西北行,一里而入兰陀寺,寺南向。由正殿入其东楼,艮一师出迎。问殿前所卧石碑。曰:“此先师所撰迦叶事迹记也。”昔竖华首门亭中,潘按君建绝顶观风台,当事者曳之顶,将摩镌新记,艮一师闻而往止之,得免,以华首路峻不得下,因纡道置此。

余欲录之,其碑两面镌字,而前半篇在下。艮一指壁间挂轴云:“此即其文,从碑誉写而出者。”余因低悬其轴,以案就录之。艮一供斋,沈公亦至。斋后,余度文长不能竟,令顾仆下取卧具。沈公别去,余订以明日当往叩也。迨暮,录犹未竟,顾仆以卧具至,遂卧兰陀禅榻。顾仆传弘辨、安仁语曰:“明日是除夕,幸尔主早返寺,毋令人悬望也。”余闻之,为凄然者久之。

三十日早起盥栉梳头而莘野至,相见甚慰。

同饭于兰陀。余乃录碑,完而莘野已去。遂由寺循脊北上,其道较坦,一里,转而东,一里出莘野庐前小静室。又半里而入莘野楼,则沈公在而莘野未还。沈公为具食,莘野适至,遂燕通“宴”招待客人其楼。义子躬执爂,煨芋煮蔬,甚乐也。莘野恳令顾仆取卧具于兰陀曰:“同是天涯,何必以常住静室为分。”余从之,遂停寝其楼之北楹。其楼东南向,前瞰重壑,左右抱两峰,甚舒而称。楼前以桫松连皮为栏,制朴而雅,楼窗疏棂明净。度除夕于万峰深处,此一宵胜人间千百宵。薄暮,凭窗前,瞰星辰烨烨下垂,坞底火光,远近纷挐ná相著牵引,皆朝山者,彻夜荧然不绝,与瑶池月下,又一观矣。

【译文】

二十七日(有缺文)我看见前边的路渐渐被遮敝了,而旁边有痕迹,可以踩着石头而上,于是往北向上攀登。多次悬空在陡峻的石梯上,顺着崖石像猿猴一样升登。一里半,则两边的崖壁向前突出,都是纯粹的石壁撑向云霄,从壑谷中拔地而起,从下面望,像在空中竖物作为表识,从上面登攀,又有一线连接的山脊,像琼台悬在中间,两座宫网并列相靠。背后就是横亘的大山脊。披开丛密的草莽而上,有条大路从东到西横穿山脊,就是从东边的鸡坪关山往西上而到达绝顶的路。因往年运砖到绝顶建墙,开辟出这条路让驴马通行。我于是返回来顺大路往东走半里,登攀重崖叠嶂而上。然而这里上平下嵌,俯身下视什么也不能看到,不像点头峰那样突立而出,可以一览无遗。

山脊两边被古树遮蔽了,道路从其中通过,有开阔的地方往下看到山背后。东北又峙立着一围山,如同朝南的箕,所说的摩尼山,就是此山的其余支脉所聚成的。西北横伸的支脉,所说的后趾,就是往南耸立而形成绝顶的山脉。所以从南壑看绝顶,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在西边,罗汉壁的九层山脊,则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在东边;从北边的山脊看,则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在南边;后趾的山脊,则如同伸展的旗帜立庄北边。这是一架山的大致形势。至于越过桃花臀的山脊,又在绝顶西南的峡谷中,南边起自香木坪之岭,往东延伸为盒子孔的山脊,与罗汉壁、点头峰南北对峙,分成两部分。那是在鸡足山三峰的西南峰之外,是对面的山而不是鸡足山。至于南部的那支主脊,从香木坪往南走向乌龙坝,罗汉壁、点头峰又是其往东分出的支脉,不是主干。山后就是罗川地,往北到南衙,都是邓川州的属地,与宾川州以此座山脊分界,所以绝顶就属于邓川州,而曹溪寺、华首门仍隶属于宾川州。至于东北边的摩尼山,则是北胜州、浪沧卫所辖,那又是以鸡足山东麓的鸡坪山为分界的。顺山脊直北眺望,一指雪山竖立在天外,若隐若现。那是在丽江府境内,其中还隔着一个鹤庆府,而雪山的东边,金沙江穿过山侧往南流,但其处狭窄得只有一丈多,无法看到。

顺山脊上的路往西走,山脊又二次隆起,五里,有路从南边往上延伸,这是去罗汉壁东边旎檀岭的路;和脊交会而往西北去的,是沿后趾北面去鹤庆府的路;和脊交会而往东北下的,是去罗川的路;顺脊往西去的,是上绝顶的路。于是再往上走,再迂回向北,又走二里多就来到绝顶之下。北面山崖上雪迹皑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积起的。又往南上半里,进入南门。门外从沟壑中坠下去的,是瑚孙梯出到铜佛殿的路;从北门出去,登上后山脊而往西南下,从束身峡出到礼佛台,是从华首门会铜佛殿的路。而瑚娜梯在东南,顺脊往上走;束身峡在西北,顺水槽中去。这是攀登顶峰的两处险景,而从脊上过来就一处也没有。

进门就是迎叶殿。这里原来是土主庙的地基,原迎叶殿在山腰。丁丑年(崇祯十年,1637),巡按张君认为顶峰不能不尊奉迎叶尊者,于是捐资在这里修建迎叶殿,而把土主庙迁移到殿左边。殿前的天长阁,则是天启七年(1627)海盐县人朱巡按所修建的。背后有观风台,也是阁,是天启(1621一1627)初年广东省潘巡按所修建的,如今改名为多宝楼。后面还有善雨亭,也是张巡按修建的,如今亭中画有他的像。后来西川倪巡按改名为西脚蓬庐,大有讥讽的含义。殿亭四周,筑墙环绕,在四边盖楼为门:南面名云观,是指云南县从前有彩云的奇异景观;东面名日观,则是取泰山日观的含义;北面名雪观,是指丽江府的雪山;西面名海观,则是苍山、洱海所在之琴。张君在万山丛中的绝顶兴建此巨大工程,而沐府也顺应他的心意,把太和山铜殿搬移过来,大概因为太和山在省城东,而铜是西方的属相,能刘木,所以从那里移到这里。有人制造流言以阻止迁移,说鸡足山是丽江府的山脉,丽江知府也姓木,忌讳金克J,要调动军队到鸡足山,如今先杀了那首先倡导的僧人。我在贵州省时听到后,认为这种说法十分荒谬。丽江府在北、鸡足山在南,只听说鸡足山脉从丽江府伸来,没有听说丽江府山脉从鸡足山伸来,姓氏与地名各不相干,有什么相刘的?等到了这里就看见铜殿器具堆积在迎叶殿中,只是没有地方竖起来,还等沐府前来选择位置,没有受到阻碍。只是一道墙以内,天长阁之后,是河南省的僧人主持,前面新建的迎叶殿、又是陕西省的僧人主持,陕西僧人因为和按察使张君是同乡的原故,沐府也把铜殿交给他,可惜两个僧人道气不同,不免事事不和睦,不是佛门之福。我一进山,就听说河南、陕西二位僧人的名字,等到了顶峰时,太阳即将落山,看见陕西僧人的叔父在迩叶殿,于是把行李放在那里。他的侄儿明空还在罗汉壁的西来寺。我是从殿旁进天长阁的,因为陕西僧人把铜殿器具支撑起来,隔断了迩叶殿后的正门,不让从正门进入。河南僧人住在多宝楼下面,留我吃晚饭。看到他心中特别愤愤不平,我对此口里不说,心中不以为然。回到土主庙中,很冷。陕西僧人点燃火、摆出果点,对我很详细地谈论其侄明空在前为铜殿募化的事。说“现在在西来寺,可去会一会他”。我答应着。

二十八日早晨起来很冷,急忙披衣到南楼观看日出,明亮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早餐后,就在天长阁、善雨亭之间录碑文。手指冻僵了,有张副都御史的两块碑文最长,唯独来不及录。回到迎叶殿吃饭。于是从北门出去。门外的冈梁上,有很多卖浆煮粉的人。脊西都是向下覆盖的陡崖,难道就是从前所说的舍身崖吗?往北从脊上走一里,于是转向西下,经过一处破阁,就往南下束身峡。巨石向两边裂开,中间的洞穴成为坑,路从中下去,两旁的石崖紧紧约束而且很陡地往下坠,在峡谷中辗转,旁边没有余地,就是所说的“束身”之意。下半里,来到一块小平地,伏虎庵傍靠在这里。庵向南,在庵前面,有很多卖香草的人,这种草生长在山脊。沿舍身崖往东南转,是去曹溪寺、华首门的路;绕庵往西转,盘旋绝壁而上,那是礼佛台、太子过玄关。我于是先去拜访礼佛台。台东有亭,中间也坍塌了,礼佛台峙立在其前丛丛耸起的乱石中,悬空于深壑的绝壁上。往北眺望陡直的石崖,倒插在深壑中,是绝顶北边尽头处,其下就是桃花警,只是石崖突出而不能俯视。其东南的壑谷中,则放光寺在那里;其西隔坞相对的地方,是香木坪。这礼佛台位于绝顶西北边尽头处,凌空倒影,像浮舟驾于深壑之上,是全山的.著名胜景,然而亭已经倒塌废坏,不容不产生感慨。台北,崖壁倒挂,石阶路断绝,而从西边崖上俯瞰深壑中,石瓣朝上裂开,像要开放的花蒂。向远处去没有路,而栈道横在崖端,像飞虫L从层层山峦之上连接两边,于是踩着裂开的石花蒂,如同进入芍药花冠,中空外透,欲合欲分。穿进其深窟,正好位于礼佛台之下,深窟是外石靠近内石而形成的,上连下开,裂缝穿透两头。侧身进去,穿裂隙而出,又登到南台之上。仍然往东经过伏虎庵,沿岩靠壁,盘绕其壑顶。抬头看矗崖,恍忽摇摇欲堕,而谁知道就是刚才行走在上面、抖衣去尘的地方呢。

往东南沿着崖壁走一里多,有房屋靠在崖上,名曹溪寺。因为寺旁有一塘水,在矗崖之下,分出水流坠入沟壑,是各股水流的源头,有如禅宗法门之脉。逐渐下,路分成两条,正路向东南沿崖壁平去,小路往西下陡坡。我看到放光寺在西南边的壑谷,便以为从这条小路走对。往西顺小路走一里多,转向北翻一道山口,已经绕到礼佛台之下,其西北是去桃花青的路,而东南的壑谷底下,最终没有下脚的地方,于是从原路返回。二里,出到沿崖壁走的正路,经过八功德水,这里崖上的路越来越狭窄,线一样环绕、镶嵌在绝壁上,抬头看只觉得高大弯隆而看不见其顶,往下俯瞰只觉得幽远深隐而无法看清其底,如悬挂着的一幅万初苍崖图,而置身图中,分辨不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往东一里,崖势向上飞,像屋檐般的高高弯隆,环盖其下,如门如槛,其内崖壁耸立,如同关着的门扇,原来崖石齿状排列,全往下堕落,而堕落不尽的剩余部分,是所谓的华首门。门高二十丈,上面弯隆覆盖的部分,又不知一共有多高,大概就是绝顶上看到的海门下的陡崖。华首门之下,傍靠壁建有亭,两旁建有小砖塔相配,就是经书所说的迎叶尊者受衣入定处,等到六十百千岁时交给弥勒佛。天台县人王十岳〔士性〕副都御史题写的诗渴镌刻在壁间,而倪巡按书写的“石状奇绝”四个大字,横刻并且涂成红色,是效肇呢?还是黔面呢?在束身崖书写“石状大奇”,在架装石书写“石状又奇”,在兜率缺口书写“石状始奇”,一共四处,各处换一个字,山灵有什么罪要受这种惩罚呢?

又半里,矗崖东边尽头处,石脊往下垂,东面傍靠着寺,这是铜佛殿,如今殿的扁额上写着传灯寺,原来就是绝顶向东突起、从瑚娜梯下坠到的地方,再下就是逝叶寺,从而成为鸡足山西南支的发起山脉。寺向东,大路从下面而来,到寺前分成两条:顺其北峡攀登寺后的瑚孙梯,是去绝顶前门的路,也是我昨天从上面所俯瞰到的路;从寺前沿崖往西转,经过华首门,上束身峡,是去绝顶后门的路,也是我现在往下所走来的路。原来寺北是峡谷,寺西为崖壁,寺后瑚孙梯顺绝顶垂脊而下,是矗崖东边尽头而峡谷向南绕的地方。寺北有石峰在峡谷中夹起,石峰上傍靠有庵,那是架装石。我开初不知道它是架装石,看着有些异常,就没进铜佛殿而登此石、到达时庵里的僧人迎接我坐在石上。石纹分散出两层痕迹,而上部有圆孔。僧人说,石纹为迎叶尊者的架装,圆孔为迩叶尊者插放锡杖的遗迹。即使没有迎叶的遗迹,这里曲折的山崖往外绕,下坠的壑谷盘在中间,缀连山崖,能俯瞰深壑,本来就是奇观。僧人泡米花给我吃,饥肠大为滋润。我当时准备下放光、圣峰等寺,但不能忘情于瑚琳梯,于是沿架装石往右边上。半里,登梯。梯是自然生成的石阶,有层叠的阶痕能够衔住脚趾,但阶痕石尖齿状排列,很难落脚。往脊左俯瞰就是华首门矗崖之上,往右俯瞰就是架装石下坠的壑谷口,那种齿状排列的石崖,在华首门是往下垂,此瑚娜梯是倒转为向上升,而石质则是相同的。上半里,数次转折而石梯已尽,仍然顺峡谷上。询问距离绝顶很远,于是返回顺石梯往下走,从铜佛殿北往东下到峡谷中。

一里,横绕峡谷底,有庵位于其中,是所说的兜率庵,已经倒塌了一半。庵后就是绝顶与罗汉壁分支前突出的地方,庵前峡谷又深深下坠。沿庵横穿峡谷,顺左边山崖下半里,崖底有洼坑往内嵌,前后有巨大的树荫飘动,有鹤峋居士的诗碑。前边的峡谷于是弯曲得很厉害,道路从峡谷往上,又分成两条:沿右峡谷中间往西南下,是去迎叶寺、圣峰寺西支山脉的大路;沿左崖下往东行,是去西来寺、碧云寺、罗汉壁的小路。我当时虽然身子顺西峡谷而下,却一步一回头看,思想完全飞到罗汉壁间了。下半里为仰高亭,悬在峡谷中,因坝塌而没进去。下完之后,又走半里出峡,为迎叶寺,寺门向东,寺中也高大宽敞。这是古迩叶殿,近来因在绝顶上新建了迎叶殿,于是称这里为寺。进去拜迎叶尊者。从寺前往南沿岔路而下,其路陡但宽大。两个乞丐用松树搭成棚。曲折狭窄的路转了数十道弯,一里多就到会灯寺。寺向南,进去叩拜而出。往东下半里,有向西去的岔路,是去放光寺的路。怕太阳落山来不及走到,就不向西走而往东赶路。道路平坦而宽大,一里到圣峰寺。寺向东,坐落在分支山脉上,前面有巨大的牌坊,后面有高高的阁,气势十分雄伟开阔。阁祭祀玉皇,如今都称其为玉皇阁。从这里往北看西来寺,高高点缀在层层崖壁之上,屏障云霞,横贯崖壁,飘渺于天空中,景致非常奇异。走出寺,往东顺陇行,二里,经过白云寺。又顺寺右往东走一里半,经过慧林庵,于是左右两条溪在前面会合而陇尽。就穿过庵左边的峡谷,往东经过大觉寺菜园,一里,从息阴轩后翻越中支的山梁,走千佛阁前观览街子。赶街的人只有年底才在山中聚”集,是朝山的节日,从前在石钟寺前面,如今移到这里以便靠近大觉寺,也处于各寺的正中。顺街子往东走半里,经过西竺寺,又走二里多,进入悉檀寺。

吃晚餐后,知道沈公〔萃野的父亲。〕来叩拜,就留在寺中等待,急忙下楼而沈公来到,各自诉说倾心仰慕的心意。天已经黑了,寺中准备了热水等候沐浴,于是和四位住持僧以及沈公在池中沐浴。池子是砖砌的,一丈五长、八尺宽,热水有四尺深,在隔壁大锅中烧水,一整天才热。沐浴的人先在池子外用水洗身子,然后进入池子,坐在水中泡一段时间,又出到池外,边擦边洗,再泡再擦,泡的时候一动不动,怕污垢落进池中。我从在三里盘沐浴后,进入云南省只在温泉洗澡,这种方式的沐浴,也是很少遇到过啊。

二十九日在悉檀寺吃饭,和沈公以及体极的侄儿一同游览街子。我买鞋,顾仆买帽。遇到大觉寺的遍周也出来游览,想拉我和他一齐游。我以过年再去祝寿辞谢了他,因为到时他满七十岁。过了中午,沈公先告别而去,我吃了一小盆面。走一里多,顺大乘庵上幻住庵。走,里进入幻住庵,看见庵的扁额是福宁寺,问路后就出来,还不知就是幻住庵。从庵右穿过峡谷往西北行,走一里就进入兰陀寺,寺向南。从正殿进到其东楼,良一法师出来迎接。询问殿前平卧的石碑。良一回答说:“这是先师所撰写的迎叶事迹碑记。”从前立在华首门的亭中,潘巡按在绝顶建观风台,办事的人把碑拖到顶上,准备磨掉刻新碑记,良一法师闻知后前去制止,碑得以幸免于毁,因为华首门路陡难以下来,于是绕道放在这里。我准备录下来,其碑两面刻字,而前半篇在下面。良一指着壁间的挂轴云:“这就是碑文,从碑上誊写下来的。”我于是把卷轴挂低,把书案移近录写碑文。良一供应斋饭,沈公也来了。吃斋饭后,我估计碑文长不能录完,让顾仆下去取卧具。沈公告别离去,我约定明天要去叩拜。到傍晚,碑文还没录完,顾仆把卧具拿来了,于是在兰陀寺禅榻睡卧。顾仆转告弘辨、安仁的话说:“明天是除夕,希望你的主人早点回寺,不要让人悬挂盼望。”我听后心里凄然了很久。三十日早晨起床梳洗而萃野来到,相见十分快慰。一同在兰陀寺吃饭。我仍然录碑文,录完后萃野已经离去。于是从兰陀寺沿山脊往北上,道路较平,一里,转向东,一里出到萃野庐前的小静室。又半里就到萃野楼,而沈公在但萃野还没回来。沈公为我准备饭,苹野恰好回来,于是在他的楼上吃饭。父子一起自己做饭,偎芋煮菜,十分快乐。萃野请我让顾仆去兰陀寺取卧具,说:“同样是天涯地角,何必以寺院、静室为界限。”我听从了,就住宿在他楼上的北间。楼向东南,前面俯瞰重重山壑,左右怀抱两座山峰,十分舒坦而且对称。楼前用连皮的渺松为栏,制作简朴而雅致,楼窗宽大明净。在万山深处度过除夕,这一夜胜过世间千百夜。将近傍晚,靠在窗前,看着晨辰垂下的明亮星光,而坞底的火光,远近相互牵引,都是朝山的人,通宵光亮不断,和月光下的瑶池一样,又是一大观啊!

篇5: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参考

滇游日记原文及翻译参考

【原文】

戊寅(公元1638年)九月初一日雨达旦不休。起观两界山,已出峡口,碧峒在西南山下,其北山冈上即红板桥,为贵州界。

复去黔而入滇,高枕一宵矣。就火炊饭欲行,主人言:“此去黄泥河二十里,水涨舟莫能渡,须少需等待之。”盖是河东岸无居庐,先有去者,亦俱反候于此。余见雨势不止,惮于往返,乃扫剔片地,拭木板为几,匡坐正坐敝茅中,冷则与彝妇同就湿焰。盖一茅之中,东半畜马,西半则主人之捐,榻前就地煨湿薪以为爂cuàn即云南的火塘,爂北即所置几地也,与其榻相隔止一火。夜则铺茅以卧,日则傍火隐几。雨虽时止,檐低外泞,不能一举首辨群山也。

初二日夜雨仍达旦。主人言:“今日涨愈甚,舟益难渡。明日为街子,贵州为”场“,云南为”街子“,广西为”墟“。候渡者多,彼舟不得不至。即余亦同行也。”余不得已,复从之。匡坐如昨日,就火煨粥,日三啜焉,枯肠为润。是日当午,雨稍止。忽闻西岭喊声,寨中长幼俱遥应而驰。询之,则豺狼来负羊也,幸救者,伤而未死。夫日中而凶兽当道,余夜行丛薄中,而侥幸无恐,能忘高天厚地之灵祐哉!

碧峒在亦佐县东百里。盖滇南胜境之界山南走东转,包明月所又称平彝所之南横过,为火烧铺南山。

按滇南胜境,乃分界山也,而老脊尚在其东火烧铺西岭。余前过明月所,即平彝所,询土人,言其水南下亦佐。

则明月所东,火烧铺西,乃为分水之脊,即转为火烧、亦资孔之南山,东走而北转,经乐民所,北绕归顺、狗场之间,而东南下安笼所,入广西泗城州境,又东过思恩府北,东峙为太明山,而尽于浔州,为黔、郁二江之界。其滇南胜境之南,所度火烧铺南山者,其峡中尚有明月水出焉,界从其口东度两分而已。老脊从此分为两支。正支东由亦资孔南,东北绕乐民所北,而转安笼所,下泗城州。旁一支南下东转,而黔、滇之界因之,南抵此峒,又南至于江底,又南尽于南盘之北焉。是黔界越老脊之西南,不以老脊为界,而以南支为界也。若以老脊,则乐民所、狗场营、黄草坝俱当属滇。以老脊东行而黔隘小,故亵(póu减少)滇益黔,以补不足。

碧峒北与新兴城遥对,南与柳树遥对。此地又滇凸而东者。

碧峒寨有民哨,有薙薙,共居一寨门之内。其西为民寨,即余所栖者;其东为薙薙寨。

自黄草坝至此,米价最贱,一升止三四文而已。

初三日子夜寒甚。昧爽起,雨仍霏霏。既饭,出寨门,路当从小岐南上山,误西从大石径行。

初有坞西北去,以为狗场道。随石径西南转,二里,东界石山南去,坞转而西,随之。

二里,峡中禾遂盈陇,望北山崖畔有四五家悬坡上,相去尚一里,而坞南遂绝,乃莽苍横陟其坞而西北,一里,抵北山村麓,有两人耕于其下,亟趋而问之。尚隔一小溪,其人辄牵牛避去。

余为停趾即停止行进,遂告以问道意。

其人始指曰:“往黄泥河应从来处。此误矣。”在问以误在何处,其人不告去。乃返,行泥塍间,路倏断倏续。二里余,至前转坞处,犹疑以为当从南峡入。方惆怅无路,忽见坞边一牧马者,呼之,即碧峒居停主人也,问何以至此?盖黄泥河之道,即从碧峒后东南逾岭,乃转西峡,正与此峡东界石山,南北相隔,但茅寨无路,故必由碧峒始得通行。遂复二里余,返至碧峒西南,傍其寨门,东南逾岭而下。一里,东南径坞,半里复上,又半里,又东南逾一岭,有峡自南西坠,而路则直西出坳。半里始下,又半里抵西峡中,遂由峡西行。屡陟冈洼,三里,有石峰踞峡之中,为当关之标,由其北逾脊而下。

时密云酿雨,见细箐萦崖,深杳叵测,真豺虎之窟也。惴惴西下,一里度壑。又二里,忽有水自北峡出,下嵌壑中,绕东南而注,是为黄泥河。其河仅比泸江水,不阔而深,不浑而急;其源发于乐民所、明月所,经狗场至此,东南与蛇场河同下江底而入盘江者也。时有小舟舣停泊西,稍待之,得渡,遂西上坡。一里半,逾岭坳,有岐自东南峡底来,为入小寨而抵板桥者,乃知板桥亦四达之区也。又西出峡,见群峰中围一壑,而北峰独稍开,即黄泥河所环。共一里余,抵聚落中。是日为市,时已散将尽。入肆觅饭。主人妇以地泞天雨,劝留莫前。问马场尚四十里,度不能前,遂停杖焉。

黄泥河聚庐颇盛,但皆草房。其地四面环山,而北即河绕其后,复东南带之。西又一小溪,自西南峡来,北注黄泥。

其中多盘坞环流,土膏丰沃,为一方之冠。亦佐之米,俱自此马驼肩负而去。前拟移县于此,至今称为新县,而名亦佐为旧县云。

初四日晨起雨止,四山云气勃勃。饭而行,西半里,度一木桥,其下溪流自南而北,即西小溪也。又西上坡,转而南,溯流半里,入西峡。又半里,转而北,其处又有北峡、西峡二流之交焉。

于是随北峡溪,又溯流半里,乃西上山。

时东峰云气稍开,乃贾勇上跻。仰见西岭最高,其上皆夹坡削箐,云气罩其顶,不能悉。跻二里,渐入浓雾中,遂从峰头穿峡上,于是箐深霾黑,咫尺俱不可见。又一里陟其顶,平行岭上。又二里乃下,下一里及西坞。涉坞而西,一里,度一小桥,桥下水北流。

乃南向西转,一里,有岐交其南北:南乃入牛场村道,有小峰骈立,村隐其下焉;北乃其处趋狗场营者。又西半里,乃西上山,其坡峻且滑,无石级可循,有泥坎陷足,升跻极难。二里,陟峰头,又平行峰头一里,越其巅。时浓雾成雨,深茅交道,四顾皆弥沦完全被淹没如银海。

得峰头一树如擎盖,下有列石如错屏,乃就树踞石而憩,止闻飕飗滴沥之声,而目睫茫如也。又西北平行者一里,下眺岭西深坠而下,而杳不可见;岭东屏峙而上,而出没无常。

已从北下,始有石磴陡坠,箐木丛水。

共一里半,陟坞而西,亦中洼之宕也。半里,又逾西坳出,其壑大开,路乃稍平,尖峰旁立,若为让道者。西向平行坞中一里半,有水横潴于前,以为溪也,涉之不流,乃壑底中洼之坑,蓄而成溪者。又西二里,复有一溪,北流甚急,波涨水深,涉之没股焉。又西一里,乃饭于峡坡之下。既饭,遂西人竹峡。祟峰回合,纡夹高下,深篁密箐,蒙密不容旁入,只中通一路,石径逶迤,如披重云而穿密幄也。其竹大可为管,弥漫山谷,杳不可穷,从来所入竹径,无此深密者。

其处名竹园箐。自黄泥河西抵马场,人人捆负,家家献客,皆此物也。客但出盐瀹(用汤煮东西)之耳。其中坡陀屡更,三里,逾峡南下,其壑中开,又为雾障,止闻隔坡人语声,然不辨其山形谷势矣。南行壑中一里,转而西半里,又越一坳。又半里,经峡而西,抵危坡下,复西向跻磴上,于是密箐仍萦夹壁悬崖间,其陟削虽殊,而深杳一如前也。攀陟三里,西逾岭头,竹箐既尽,循山南转,皆从岭上行。路东则屏峙而上,路西则深坠而下,然皆沉雾所翳,不能穷晰也。南向平陟岭上者三里,转而西行岭脊者一里,其脊南北,俱深坠而下,第雾漫莫悉端倪。既而傍北岭行,北屏峙而南深坠。又二里,雨复大至,适得羊场堡四五家当岭头,遂入宿焉。其家竹床竹户,煨撃竟麾盟瘢?雇?缬曛?嘁病?

初五日夜雨达旦不休。饭而行,遂南向稍下,已渐转西。两旁多中洼下陷之穴,或深坠无底,或潴水成塘,或枯底丛箐,不一而足,然路犹时时陟冈逾岭,下少上多也。

十里,见路北有深箐,有岐从箐中升,合并西去;有聚落当岭头,是曰水槽。其处聚落颇盛,夹道成衢,乃狗场营、安笼所、桃花大道所出。但冈头无田,其上皆耕厓即崖锄陇,只湛种粟,想稻畦在深坑中,雾翳不见也。升陟岭头,又西五里,是曰水井,其聚落与水槽同。由其西一里半,始历磴下,遥望西坞甚深。

下箐中一里,由峡底西行二里,复逾坡而上。

一里,稍下坡西坞中。其中不深,而回峰四辟,雾倏开合,日色山光,远近迭换,亦山中幻景也。

既复西向逾岭,三里,见岭西洼中,有水成塘。乃循峰西北行,稍下一里,而入亦佐县东门。县城砖甃,而城外草舍三四家,城中亦皆草舍,求瓦房寥寥也。一里,炊于县前。饭后,半里出西门,乃西北行。计其地犹在群峰之顶,但四山雾塞,上下莫辨耳。从岭头西北行二里,乃西向历峻级而下。其时雾影亦开,遂见西坞中悬,东界所下之山,与西界崇峰并夹,南北中辟深壑,而拐泽河自北而南,经其中焉;其形势虽见,而河流犹深嵌不可窥。西山崇列如屏,南额尤高,云气尚平抹其顶,不令尽露。西山之南,复起一山,斜障而东,此则障拐泽而东南合蛇场者也。于是盘折西下,三里,抵坡而磴尽。复西北行坡陀间,一里,逾冈再下,数家茅舍在焉,然犹未濒河流也。

又西半里,涉一东来小水,乃抵河岸。溯之北,又涉一东北来小水,约半里,有渡舟当崩崖下,渡之。是河发源干平彝卫及白水铺以东,滇南胜境以西皆注焉。其势半于江底,而两倍于黄泥河,急流倾洞,南奔东转,与蛇场合而东南会黄泥河水而为江底河者也。亦佐、罗平南北东西二处,俱以此为界。西登崖,崖岸崩颓,攀跻而上,遂西向陟岭。时暮色将至,始以为既渡即有托宿处,而荒崖峻坂,绝无一人,登陟不已,暮雨复来。五里,遇一人趋渡甚急,执而问之。曰:“此无托宿处。鸡场虽遥,亟趋犹可及也。”乃冒雨竭蹶,转向西南上。五里逾坳而西,乃西转北行峡中。稍降二里,得数家之聚焉。遂入宿焉。其家竹床竹户,偎校晌笋,竟忘风雨之苦也。

初六日晨起雨止,四山犹氤氲不出。既饭,稍西下,渡洼。复西北上,渐露昨所望屏列崇峰在西南,而路盘其东北。三里逾一冈,坪间有墟地一方,则鸡场是也,从坳北稍下,又得数家之聚焉,问之,亦鸡场也。盖昨所宿者,为鸡场东村,此则鸡场西村矣。从村北行,其峡西坠处,有石峰屼立,路从其北逾脊。稍东转而北涉坞,共三里,遂西北跻岭。盘折石磴西北上,二里而涉其巅,则夙雾顿开,日影焕发,东瞻群峰吐颖,众壑盘空,皆昨所从冥漠中度之者。越岭西下一里,抵盘壑中,见秋花悬隙,细流萦磴,遂成一幽异之境。西一里,有山横披壑西,透其西北腋,似有耕云樵石之栖,在西峰后;循其东南坞,则大路所从去也。乃随坞南转。坞东西山分两界,余以为坞中水将南流,而不意亦惧中洼之穴也。南行三里,复逾脊而上,遂西转,盘横坡之南脊焉。

一里,循横坡南崖而西,其处山脊凑合,冈峡纵横,而森石尤多娟丽。

又西一里,有岐自东南峡来合。

又西一里,乃转北下,于是西向山遥豁,而路则循山西北向行矣。

四里,复北向逾冈,转而西下,望西北坞中,有石壁下嵌,不辨其底。

已而降行坞中一里余,又直造其下,则亦中洼之峡也。由其南又西行,两陟冈坞共三里,始涉一南流小水。

自渡拐泽河至此,俱行岭上,未见勺水。又西逾一冈,一里,南望冈南,一峰西辟,洞门高悬,门有木横列,而下隔一峡,遥睇无路,遂不及迂入。又半里,又涉一南流小水,西逾一冈,共二里而抵桃源村。其村百家之聚,与水槽相似,倚北山而居;前有深坞,罗平之道自坞中东南来;北东西三面,俱会其水南坠入崖洞,而南泄于蛇场江。故知拐泽西岸崇山,犹非南行大脊也。村多木皮覆屋以代茅。时日已午,就村舍瀹汤餐饭,而木湿难燃。

久之,乃西向行,渡西北峡石中小水。

一里,陟西坞而上。

又一里,逾冈而西,见西坞自西而东,其南有小山蜿蜒,亦自西而东界之。其山时露石骨峥峥,然犹未见溪流也。坞中虽旋洼成塘,或汇澄流,或潴浊水,皆似止而不行者。又西一里,逾冈西下,有村当坞,倚南崖而居。于是绕村西行,始见坞中溪形曲折,且闻溪声潺湲矣。由其北溯之西行,又一里,见坞中又有一村当坞而居,始见溪水自西来,从其村西,环其村北,又绕其东,其村中悬其北曲中,一溪而三面环之,南倚南山之崖,北置木桥以渡溪水。其水不甚大,而清澈不汩,是为清水沟云。盖发源于西山之回坎坡,经此而东出于桃源,始南去者也。

又西一里,复过一村,其村始在坞北。

又西一里,又经一村,曰小板村,有税司在焉,盖罗平北境,为桃花驼盐之间道也。又西二里,始逾坡涉涧,屡有小水自北峡来,南注于清水沟,路截而逾之也。北峡中男妇二十余人,各捆负竹笋而出,盖土人群入箐采归,淡熏为干,以待鬻yù卖人者。又西二里,直逼西山之麓,有村倚之,是为回窞dàn深坑坡。清水沟中民居峡坞,至此而止,以坞中有水。可耕也。

由此西南半里,过一小桥,其水自西北沿山而来,即清水沟上流之源矣。度之,即西上岭。岭头有索哨者,不之与而过。

蹑岭一里半,西陟岭脊。是脊始为分水之处,乃北自白水铺西直南度此,回环西南,而峙为大龟,以分十八寨、永安哨、江底河诸派者也,而罗平之界,亦至是而止焉。逾脊西,渐西北平下一里,渐转而西,行坞中。其坞东西直亘,而南北两界遥夹之,南山卑伏,而北山高耸,暮雾复勃勃笼北峰上,流泉亦屡屡自北注南。第南山之麓,似有坠涧横其北,然不辨其为东为西,以意度之,以为必西流矣,然不可见也。坞中皆荒茅断陇,寂无人烟。

西行六里,其西有山横列坞口,坞始坠而西下,茅舍两三家,依坞而栖,路乃逾坞循北山而西。

半里,有茅亭一龛当路旁,南与茅舍对,想亦哨守之处也。

又西一里稍下,有小水成溪,自北峡来,小石梁跨之,其水南注坞口而去。既度梁,即随西山南向,随流半里,转而西上岭,暮色合矣。

又上一里,而马场之聚当岭头。

所投宿者,乃新至之家,百无一具。时日已暮,无暇他徙,煨湿薪,卧湿草,暗中就枕而已。

【译文】

戊寅年(崇祯十一年,1638)九月初一日雨通宵达旦一直没停。起床去观赏云南、贵州两省交界处的山脉,出了山峡口。〔碧酮在峡谷西南面的山下,其北面的山冈上就是红板桥,红板桥属于贵州省地界。〕又离开贵州省而进入云南省,高枕无忧地睡了一夜。就着火塘做饭准备出发,主人说:“这里距离黄泥河二十里,河水一涨船就无法渡过去,必须稍稍等待。”因为黄泥河东岸没有人家居住,有先去河边的人,也都要返回到这里等侯。我看雨没有停的趋势,怕来回往返,于是就在简陋的茅屋里清扫出一小块地方,把木板擦干净后作为小桌子坐着,冷了就和彝族妇女一同靠近烧湿柴的火塘。这一间茅草屋中,靠东的一半畜养马匹,靠西的一半则是主人的床铺,床铺面前就地埋个火塘烧烤湿柴,火塘北面是我放小桌子的地方,与主人的床铺仅相隔一个火塘。夜晚铺上茅草就睡,白天则在紧靠火塘坐在小桌子前。有时雨虽然停了,但屋檐低矮、门外泥泞,不能一抬头就看清群山。

初二日雨仍然通宵达旦地下。主人说:“今天河水涨得更加厉害,船只更难渡过去。明天是街子,〔贵州省叫“场”,云南省叫“街子”,广西省叫“墟”。〕等侯渡船过河的人很多,那渡船不得不划过来。到时我也和你一齐走。”我没有其它办法,又听从了。和昨天一样坐在屋里,就着火塘煮稀饭,一日三餐,干瘪的肠胃得以滋润。这天中午,雨渐渐停了。忽然听到西边山岭传来喊声,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呼喊起来响应这远方的喊声,并急急忙忙地奔过去。询问后才知道,是豺狼来拖羊,幸而救得及时,羊虽然受伤却没死。大白天的中午都有猛兽在大路上出没,我连夜在草木丛杂的地方行走,而侥幸没受到惊吓,怎能忘记天神地灵的保佑呢!

碧桐位于亦佐县东边一百里处。原来滇南胜境所在的云、贵界山往南延伸后朝东转,绕着明月所的南部横贯过去,成为火烧铺南山。〔滇南胜境关所在的山,是云、贵两省的界山,但界山主峰还在其东边的火烧铺西岭。我从前经过明月所―就是平彝所,询问当地人,他们说明月所的水往南流到亦佐县。那么明月所东面、火烧铺西面,才是云、贵两省分水岭的主峰山脉,就是绕过去成为火烧铺、亦资孔骚南山的山脉,往东延伸后向北转,经过乐民所,再往北从归顺营、狗场营之间绕过,然后往东南延伸到安笼所,进入广西省泅城州境内,又往东延伸、经过思恩府北面,往东耸立为大明山,然后延伸到得州为尽头,成为黔江与郁江的分水岭。而滇南胜境的南部,所延伸为火烧铺南山的山脉,其峡谷中还流出明月水,云、贵两省的界山从峡谷口东面分别向两边延伸罢了。〕主峰山脉从这里分为两支。主要的一支往东经过亦资孔骚南部,往东北绕过乐民所北部,然后转到安笼所,延伸到泅城州。旁边的一支往南延伸后向东转,而黔、滇两省的分界就顺着这支山脉走向,往南延伸到碧炯这里,再往南延伸到江底,又往南延伸到南盘江北岸结束。因此贵州省的省界越到分水岭主峰山脉的西南,不以主峰山脉为界山,而以往南延伸的分支山脉为界山。〔如果以主峰山脉分界,那么乐民所、狗场营、黄草坝等地都应当隶属于云南省。因为主峰山脉往东延伸,使贵州省地域狭小,所以就根据支脉为界来减少云南省的地域而增加贵州省,以便弥补不足。〕

碧酮北边与新兴城遥遥相对,南边与柳树遥遥相对。这里又是云南省向东凸出的地方。

碧酮寨有汉民的哨,有锣锣,汉民、锣锣共同居住在一道寨门之内。寨子西部是汉民寨,就是我所寄住的地方;寨子东部是锣锣寨。

从黄草坝到碧炯,米价最便宜,一升米才卖三四文铜钱。初三日晚上到凌晨气候非常寒冷。天亮起床时,雨仍然下得很大。吃过饭后,从寨门出去,应当顺着小岔路往南上山,却错误地顺着石头大路往西边走。一上路就有山坞朝西北边伸去,我以为是去狗场营的路。随着石头路往西南转,走了二里,东部的石山向南延伸,山坞朝西转,顺着山坞走。二里,峡谷中庄稼水沟遍布,远远看见北面的山崖边有四五家人高高地住在山坡上,还相隔一里的距离,而山坞南面路却断了,于是从迷茫中横穿山坞往西北走,一里,来到北面山村所坐落的山脚,有两个人在山下耕作,急忙奔过去询间他们。还相隔一条小溪,这两人就牵着牛避开了。我因此停下脚步,把问路的意图告诉他们。两人才指着说:“去黄泥河应当从你过来的地方走。到这里错了。”我再问错在什么地方,他们没告知就离开了。于是往回走,在泥泞的田埂上穿行,道路时断时续。走了二里多,来到先前转进山坞的地方,犹疑不决地以为应当顺着南边峡谷进去,正在为不知道走哪条路而惆怅,忽然看见山坞边有一个牧马人,呼唤他,原来是我在碧炯寄宿的主人,他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因为去黄泥河的路,就从碧恫背后往东南翻越山岭,然后才转进西边峡谷,刚好和此峡谷东部隔着石山,南北相隔,只是茅草堵塞,无路可走,所以必须经由碧桐才能通行。于是又走二里多,返回到碧酮西南,沿着碧恫寨门,往东南越岭而下。一里,往东南横穿山坞,走了半里又往上攀。又半里,再往东南越过一道山岭,有道峡谷从南往西延伸下去,而道路则一直向西伸出山坳。走半里后开始下坡,又走半里抵达西边峡谷中,于是顺着峡谷往西走。多次登冈穿洼,三里,有座石峰突立在峡谷正中,犹如一夫当关的标志,从石峰北面越过山脊往下走。这时乌云密布,大雨欲来,只见狭窄的警沟环绕崖壁,深不可测,真像是豺狼虎豹的巢穴。惴惴不安地往西下山,一里越过沟壑。又走二里,忽然有河水从北边峡谷中流出,往下坠入沟壑中,绕向东南流去,这就是黄泥河。黄泥河水仅和沪江水一样,水面不宽但深,水流不浑但急;河流发源于乐民所、明月所,流经狗场营后流到这里,往东南和蛇场河一齐流到江底,然后再流入盘江。此时有条小船停在西岸,稍微等了一会,得以渡河,于是往西上坡。一里半,翻越岭坳,有条岔路从东南边峡谷底伸过来,这是进小寨然后通往板桥的路,于是知道板桥也是四通八达的地区。又往西走出峡谷,看见群峰环绕着一道沟壑,只有北面的山峰稍稍让开,是黄泥河所绕流的出口。共走了一里多,来到聚落中。这一天是赶集的日子,我到时集市已经快要散完了。进店铺里找饭吃。主人、主妇认为地下泥泞、天上下雨,劝我留在这里不再往前走了。询问离马场还有四十里,估计不能走到,就留宿在这里。黄泥河的民宅较多,但都是草房。这里四面环山,而北面则黄泥河水从山后绕过,再往东南流去。西边还有一条小溪,从西南峡谷中流来,再往北注入黄泥河。黄泥河地区有很多流水环绕的盘坞,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在这一带居于首位。亦佐县的米,都是从这里马驮、人背去的。从前曾计议过将县治移到这里,所以至今有称黄泥河为新县,而把亦佐县叫旧县的说法。

初四日早晨起床时雨停了,四周群山云雾腾腾。吃过饭就出发。往西走半里,经过一座木桥,桥下的溪水从南向北流,就是黄泥河西边的小溪。又往西上坡,转向南,沿着溪流往上走了半里,进入西边的峡谷。又走半里,向北转,这里又有北峡谷、西峡谷之水交汇而成的溪流。于是沿着北峡谷的溪流,又往上走了半里,才往西上山。此时东面山峰的云雾渐渐散开,我于是鼓起勇气往上攀登。抬头看见西岭最高,岭上都是狭窄的山坡、陡峭的警沟,云雾笼罩在顶上,不能全部看清。往上攀登了二里,渐渐陷入浓雾之中,于是从峰顶上穿过峡谷往上走,在这里只觉得著沟深邃,雾色浓黑,咫尺之内就什么都看不见。又走一里登上山顶,顺着岭上平行。又走二里后才下山,下一里到西坞。穿越山坞往西走,一里,过一座小桥,桥下的水往北流。于是向西南转,一里,有岔道朝南北交叉着:往南去的是到牛场村的路,路旁有小峰并列,村庄隐蔽在小峰下面;往北去的是从这里到狗场营的路。又往西走半里,于是往西上山。这座山坡又陡又滑,没有石梯可走,只有会陷脚的泥坎,往上攀行极为困难。二里,登上峰顶,又沿着峰顶平行一里,翻越峰顶。这时浓雾变成雨雾,茂盛的茅草交织在路上,环顾四周,都被雨雾淹没得如同银色的海洋。在山顶上找到一棵像车盖一样的树,树下的石头如同屏障错落排列,于是靠着树、盘坐在石头上休息,只听到庵咫的风声和滴滴答答的雨声,而眼前茫然一片。又往西北平行一里,往下看到山岭西边深深坠落下去,但昏暗得什么也看不清楚;岭东边的山峰屏风般地耸立向上,但没有往来出没的固定道路。从北边下去后,才有很陡的石梯通下山去,山警中树木丛密,溪水聚集。共走了一里半,越过山坞往西走,也是中洼之宕。半里,又往西穿出山坳,这里的沟壑十分开阔,道路于是遂渐平坦,尖尖的山峰立在路旁,好像是为了让路。往西顺着山坞平行一里半,有水横积在前面,我以为是溪流,涉水时水不流动,原来是沟壑底部的中洼之坑蓄积而成的死水。又往西走二里,又有一条溪水,往北流得很急,水波上扬,水流较深,从中经过时淹没了大腿。又往西走一里,于是在峡谷的坡脚吃饭。饭后,就往西进入竹林密布的峡谷。高高的山峰迂回合拢。曲折高低地耸立在峡谷两旁,草竹茂盛、著竹丛密,将峡谷严密地遮盖得不容从旁边进去,只在正中间有一条通路,石头小路弯弯曲曲,如同披开重重云雾而钻进密闭的帐篷。峡谷中的竹子大多可以制作管乐器,弥漫山谷,竹林深不可测,我所走过的竹林中的小路,竹子从没有像这样又深又密的。〔这地方名叫竹园著。从黄泥河往西一直到马场,人人一捆捆背着的,家家招待客人的,都是这竹笋。客人只需取出盐巴煮吃就行了。〕峡谷中的地势倾斜多变,走了三里,穿过峡谷往南下,其沟壑较为开阔,却又被雾气阻碍视线,只听到隔着山坡有人讲话的声音,却分辨不清山谷的地貌形势。往南在沟壑中走了一里,转向西走半里,又越过一道山坳。再走半里,穿过峡谷往西走,来到陡坡下,又往西沿石阶向上攀登,到了这里,竹林密布的著沟仍然环绕在悬崖峭壁之间,竹著在陡峭的山崖上和峡谷中虽然不一样,但深邃一如先前。攀登三里,往西越过岭头,走完竹著后,顺着山往南转,都是顺着岭上走。路的东面屏峙着更高的山峰,路的西面则深深地坠陷下去,但两面都被沉重的雾气所遮盖,不能完全看清楚。往南顺着岭缓缓地上了三里,转向西从岭脊上走一里,岭脊的南北两边,都深深地坠陷下去,只是因雾气弥漫而无法看清边际。不久顺着北岭走,路北边山峰屏峙而南边深坠。又走二里,大雨又来临了,恰好走到有四五家人就着岭头居住的羊场堡,于是进去住宿。羊场堡家家竹床竹门,烤着火煮竹笋吃,完全忘却了风雨中行进的苦难。

初五日夜里下雨,到天明还没停。吃过饭后出发。于是往南逐渐下坡,不久慢慢转向西。路两旁有很多中洼、下陷的洞穴,有的深陷不见底,有的积水形成池塘,有的干枯的底部警竹丛丛,不能一一列举出来,然而道路仍然常常爬山越岭,下的时候少,上的时候多。走了十里,看见路北边有很深的警沟,有岔路从警沟中向上伸出来,和正路合并之后往西延伸;有村落位于岭头,这是水槽。水槽村落较大,房屋夹道,形成四通八达的路,是去狗场营、安笼所、桃花各条大路所起始的地方。但冈头上没有水田,其上沿着山边耕挖成行,只能种旱谷,想来稻田在深坑中,因雾气遮蔽而看不见。顺着岭头升登,又往西走五里,来到水井。这里的村落和水槽相同。从水井往西走一里半,开始顺着石阶往下走,远远看去西边的山坞很深。下到著沟里走了一里,顺着峡谷底往西走两里,又攀越山坡向上走。一里,逐渐下到坡西的坞中。山坞不深,但环绕的山峰朝四面退避,云雾忽然散开、忽然聚合,远处近处的日光山色轮流变换,也是山中梦幻般的景致。不久又往西越过山岭,三里,看到山岭西边的洼地中,积水形成池塘。于是顺着山峰往西北行,逐渐往下走一里,然后从亦佐县东门进城。县城的城墙是用砖砌的,而城外有三四家草房,城中也都是草房,瓦房寥寥无几。走了一里,在县衙门前面烧火做饭。吃过饭后,走半里从县城西门出城,于是往西北行。计算一下这里仍然处在群山的顶上,只是四周的群山被云雾填塞,上下无法分辨罢了。顺着岭头往西北走二里,才向西边顺着又高又陡的台阶而下。这时,笼罩群山的云雾也散开了,于是看见西坞在群山之中高悬,东部所下的山,和西部高大的山峰对峙于山路两旁,南部北部的群山之中劈开很深的沟壑,而拐泽河从北往南从沟壑中流过;这里地貌形势虽然见到了,但拐泽河水还深嵌在沟底而无法看见。西部的大山如屏风一样高高耸列,靠南头的尤其高大,云雾还齐齐地掩盖住山顶,不让它全部显露。西部大山的南边,又耸起一座山峰,斜斜地、如同屏障般地往东延伸,这是阻隔拐泽河流向东南汇入蛇场河的大山。于是盘环曲折地往西下,三里抵达山坡而下完石台阶。又往西北顺着不平坦的山坡上走,一里,越过山冈再下,几家茅草房在路边,然而还没临近河流。又往西走半里,渡过一条由东边流来的小河,才抵达拐泽河边。沿着河流朝北往上走,又渡过一条从东北边流来的小河,大约走半里,有渡船停在倒塌的山崖下边,乘船渡过拐泽河。拐泽河发源于平彝卫和白水铺以东,滇南胜境以西的河流都汇入其中。河流气势相当于江底河的一半,但相当于黄泥河的两倍,湍急的河水倾泻,直倾山洞,往南奔流,再向东转,与蛇场河会合,然后流向东南和黄泥河会合而形成江底河。亦佐县、罗平州两地的南北、东西,都以这条河流为界。向西登崖,崖边崩塌,攀爬着而上,于是朝西上岭。这时已将近傍晚,当初以为渡过拐泽河后就有寄宿的地方,但过河后却是荒崖陡坡,空无一人,只有不停地攀登。傍晚,雨又下起来。走了五里,遇到一个人非常急忙地往渡口赶,拉住他询间住处。这个人说:“这里没有能够寄宿的地方。去鸡场住虽然较远,但急速赶路还能来得及。”于是冒着雨竭尽全力地赶路,转朝西南方攀登。五里后越过山坳往西走,又从西转向北,在峡谷中行走。逐渐下降了二里,来到了有几家人的聚落。赶快投宿,烤火做饭,夜色已经来临,而雨又下了整整一夜。

初六日早晨起床时雨停了,但四周的群山还笼罩在云雾中而没显露出来。吃过饭后,往西渐渐地下,走过洼地。又朝西北上,昨天所看到的屏障般地耸列在西南方的高大山峰逐渐显露出来,但道路绕向大山东北边。走三里越过一座山冈,平坦的山谷中有一块赶集用的场地,那么这里就是鸡场。顺着山坳往北渐渐下山,又来到一个有数家聚居的'村落,询问地名,也是鸡场。原来昨天晚上住宿的地方,是鸡场东村,这里则是鸡场西村了。从鸡场西村往北走,其峡谷西边坠陷下去的地方,有座光秃的石峰耸立着,道路从石峰北边翻越山脊。逐渐朝东转,再向北越过山坞,一共三里,就从西北上岭。盘环曲折的石阶朝西北方向上去,一共二里就翻越其顶,于是晨雾顿时散开,日光山影使人精神焕发,往东看去,群山露出尖尖的山峰,众多的沟壑回绕群山,形成空谷,这些都是昨天浓雾迷茫之中经过的地方。翻越山岭往西下一里,抵达曲折的沟壑之中,只见秋季的山花悬挂在崖石缝隙中,细细的山泉环绕着石阶,于是成为一处幽静、奇妙之境。往西走一里,有山横横地显露在沟壑西边,从其西北侧穿过,似乎有耕耘打柴采石之人居住,在西峰背后;沿着其东南边的山坞走,则是大路所顺着出去的地方。于是跟随着山坞往南转。山坞东边、西边的山分成两部分,我以为坞中的水将向南流,而没有料到水也都是中洼的坑穴所积聚的。往南走三里,又翻过山梁往上走,于是向西转,盘绕着横坡的南山梁走。一里,沿着横坡的南崖向西走,这里山梁凑集、汇合,冈陇、峡谷纵横交错而幽暗,石峰尤为秀丽。又往西走了一里,有条岔道从东南峡谷中伸出来汇合。又往西走一里,就转向北下,从这里往西,山峰遥远、山谷开阔,而路则顺着山朝西北方向走。四里,又朝北翻越山冈,转向西下,远看西北边的山坞中,有石壁往下镶嵌,但不能分辨石壁的底部在哪里。不久,下到山坞中走了一里多,又直直地下到坞底,则也是中洼形成的峡谷。从山坞南部又往西走,两次登上山冈、穿越山坞,一共走了三里,才渡过一条往南流的小河。〔从渡过拐泽河后一直到这里,都是在岭上行走,没有见到一勺水流。〕又往西翻过一座山冈,一里,向南边眺望山冈南部,有一座山峰朝西敞开,洞门高悬,门上有木头横列,但山峰下面隔着一道峡谷,远远看去没有路过去,于是来不及绕进山洞。又走半里,再渡过一条往南流的小河,往西越过一座山冈,一共走二里就抵达桃源村。这村子是百户人家的聚居地,和水槽相似,村庄傍靠北山而居;村前有很深的山坞,通往罗平州的道路从山坞的东南方伸过来;北、东、西三面的山环合,水往南流入崖洞,再向南流进蛇场河;由此知道拐泽河西岸的崇山峻岭,还不是往南走向的大山脉。桃源村大多用树皮来代替茅草覆盖屋顶。这时已是正午,就着村中的房舍烧水做饭,然而木柴潮湿、难于燃烧。很长时间,才向西出发,渡过西北峡石间的小河。一里,登西边山坞而上。又一里,越过山冈往西走,看见西边的山坞从西到东走向,山坞南有高低蜿蜒的小山,也是从西到东走向,形成山坞边界。这里的山不时地露出陡峻的石峰,然而仍旧看不见溪流。山坞中虽然洼地层层环绕形成池塘,有的汇积起清澄的流水,有的停聚着混浊的积水,但都仿佛静止而不流动。又往西一里,越过山冈往西下,有村子位于坞中,背靠南崖而居。于是绕过村子往西行,才看见山坞中曲折的溪流,而且听到缓缓流动的溪水声。顺着溪水北岸溯流西行,又走一里,看见坞中又坐落着一个村子,才看见溪水从西面流来,经过村子西边,然后绕流村子北边,再绕到村子东边,村子正好位于溪水往北环绕形成的弯曲地带,一条溪水从三面环绕村子,南面背靠南山山崖,北面设置木桥以渡溪水。其水不很大,但清澈透底,水流不急,因此叫清水沟。清水沟发源于西山的回坎坡,流经此地之后往东流过桃源村,然后才往南流走。又往西走一里,再经过一个村子,其村就位于山坞北端。又往西走一里,又经过一个村子,名小板村,有税司设在这里,因为地处罗平州北部边境,是到桃花驮盐小路的必经地。又往西走二里,开始翻越山坡跋涉沟涧,常有小溪从北妙谷中流来,往南流入清水沟,路横截溪水而过。北边峡谷有二十多名男女,各自背着成捆的竹笋从峡谷中走出来,当地人结伴到警沟中采回竹笋,不放盐,用微火熏成干笋,以便卖给别人。又往西走二里,一直走近西山山脚,有村子傍靠西山,这是回宫坡,清水沟沿岸的百姓顺着峡谷、山坞居住,一直到这里为止,因为坞中有水,能够从事农业生产。从这里往西南走半里,过一座小桥,桥下的水从西北沿着山脚流来,是清水沟上游的源流。过了桥,就往西边上岭。岭头有索要路条公文的哨兵,没有给看就通过了。登岭一里半,往西登上岭脊。这岭脊才是分水岭,就是北边从白水铺西部径直往南延伸到这里,再往西南环绕,耸立为大龟山,而成为划分十八寨、永安哨、江底河各自区域的山脉,而且罗平州的边界,也是到这里而止。翻到岭脊西面,渐渐转向西北平缓地下一里,又渐渐转向西在山坞中行走。其坞东西纵贯,而南北两边的山远远地夹着山坞,南边的山低低地起伏着,而北边的山高高耸立,傍晚的云雾又蓬蓬勃勃地笼罩在北边山峰上,流动的清泉也不停地从北往南流淌。只是南山之麓,似乎有条坠陷的沟涧横列在北面,然而分辨不出涧水是向东还是向西流,凭想像估计这一地势,以为必定向西了,但是无法看见。坞中全是荒草断陇,空无人烟。往西走六里,其西有山横列在坞口,山坞开始朝西边下降,有两三家茅草屋,靠着山坞居住,道路于是穿越山坞沿着北山往西走。半里,有一间茅草亭盖在路旁,和南边的茅草屋相对,想来也是哨所防守的地方。又往西走一里后逐渐下,有条小水形成溪流,从北边峡谷中流来,小石桥横跨溪流,其水向南朝坞口流去。过小石桥后,就随着西山向南走,顺着溪流走半里,转朝往西上岭,天色完全黑了。又往上走了一里,马场村落就在岭头。所投宿的人家,是刚刚来这里居住的,什么器具都没有。此时天色已晚,没有时间迁往其它人家,就用潮湿的木柴做饭,睡在潮湿的草上,黑暗中依枕而卧罢了。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6:滇游日记文言文解析

滇游日记文言文解析

滇游日记

徐弘祖

【原文】

二十四日余初欲行,偶入府治观境图,出门,左有肆,中二儒冠者,问《图》、《志》,以有版可刷对。余辞以不能待。已而曰:“有一刷而未钉者,在城外家中。”索钱四百,余予之过半。既又曰:“须候明晨乃得。”余不得已,姑候之。

闻八景中有“北溪寒洞”在东门外北山之下,北溪水所从出也,因独步往探之。遍询土人,莫有识者,遂还。步城内后街,入儒学城隍诸庙。下午还寓作记。是日晴而有风。城中市肆,与广西府相似。卖栗者,以火炙而卖之。

二十五日晨起,往索《志》。其人初谓二本,既而以未钉者来,止得上册,而仍少其半。

余略观之,知其不全,考所谓阿交合溪之下流,所载亦正与《一统志》同,惟新增所谓凤梧山、双龙潭之类而已。乃畀还之,索其原价。遂饭而行。

出西门,即上西山,峻甚。五里,逶迤蹑其顶,则犹非大龙之脊也。其脊尚隔一坞,西南自果马山环界而北,乃东度而为月狐,从其北度之坳,又南走一支。横障于东,即此山也。

《志》称为隐毒山,谓山下有泉为隐毒泉。

盖是山之西,与老龙夹而中洼,内成海子,较南海子颇长而深;是山之东,有泉二派,一出于北,今名为北溪。

一出于南,(脱数字)而是山实南北俱属于大脊焉。由其西向西南下,二里抵坞中,有小坑潴污流,不甚大也。

西陟坞一里半,草房数间,倚南坡上,为黑土坡哨。前有岐,西北由坞中行,为潘、金、魏所道;西南上坡为正道。余乃陟坡一里,复南逾其冈,冈头多眢井中陷,草莽翳之,或有闻水声潺潺者。越冈南行二里余,乃下坡。遂与西海子遇;其水澄碧深泓,直漱东山之麓。路既南临水湄,遂东折而循山麓行。

南向二里,见其水汪汪北转,环所逾眢井之冈,南抵海冈,东逼山麓,而西濒所聚焉。盖惟西北二面,大脊环抱,可因泉为田,而三所屯托之,所谓潘所、金所、魏所也。

乃土官三姓。

三所在海子西,与余所循山麓,隔水相望。是水一名清海子,一谓之车湖,水濒山麓,清澈可爱,然涸时中有浅处,可径而南也。

今诸山冈支瞰其间,湖水纡折回抱,不啻数十里。

《一统志》谓四围皆山者是;谓周广四里,则不止焉,想从其涸时言也。又南一里,东逾一瞰水之冈,又陟漱水之坡,南向一里,海子南尽,遂西南逾冈而行。冈不甚峻,而横界于东西两界之间,皆广坡漫衍。由其上南行四里,稍南下,忽闻水声,已有细流自冈西峡坠沟而南矣。有数家在西山下,曰花箐哨。始知其冈自西界老脊度脉,而东峙为东界,北走而连属于凤梧之西坳,是为隐毒山,中环大洼,而清海子潴焉;南走绵耸于河口之北崖,是为尧林山,前挟交溪,而果马水入焉。不陟此冈,不知此脉乃由此也。于是随水南行,皆两界中之坂陇,或涉西委之水,或逾西垂之坡,升降俱不甚高深,而土衍不能受水,皆不成畦。然东山逶迤而不峻,西山崇列而最雄,路稍近东山,而水悉溯西山而南焉,则花箐诸流之下泄于果马溪者,又杨林之源矣。南行二十五里,始有聚落,曰羊街子,其西界山至是始开峡,重峦两叠,凑列中有悬箐焉。由此而入。是为果渡木朗,乃寻甸走武定之间道。盖西界大山,北向一支,自西南横列东北,起嶂最高,如重盖上拥;南向一支,亦自西南横列东北,排峦稍杀,如外幔斜骞,虽北高南下,而其脉实自南而北叠,而中悬一箐为丛薄,为中通之隙焉,是曰果马山;而南北之水由此分矣。羊街子居庐颇聚。又有牛街子,在果马溪西大山下,与羊街子皆夹水之市,皆木密所分屯于此者。盖花箐而南,至此始傍水为塍耳。时方下午,问前途宿所,必狗街子,去此尚三十里。恐行不能及,途人皆劝止,遂停憩逆旅,草记数则。薄暮,雨意忽动,中夜闻潺潺声。

二十六日晨起,饭后,雨势不止,北风酿寒殊甚。

待久之,不得已而行。但平坡漫陇,界东西两界中,路从中而南,云气充寒,两山漫不可见,而寒风从后拥雨而来,伞不能支,寒砭风刺,两臂僵冻,痛不可忍。十里,稍南下,有流自东注于西,始得夹路田畦,盖羊街虽有田畦,以溪傍西山,田与路犹东西各别耳。渡溪南,复上坡,二里,有聚落颇盛,在路右,曰间易屯。又北一里半,南冈东自尧林山直界而西,西抵果马南山下,与果马夹溪相对,中止留一隙,纵果马溪南去;溪岸之东山,阻溪不能前,遂北转溯流作环臂状。又有村落倚所环臂中,东与行路相向,询之土人,曰果马村。从此遂上南冈,平行冈岭二里,是为寻甸、云南之界。

盖其岭虽不甚崇,自南界横亘直凑西峰,约十余里,横若门阈,平若堵墙,北属寻甸,南属嵩明,由此脊分焉。稍南,路左峰顶有庵二重,在松影中,时雨急风寒,急趋就之。前门南向,闭莫可入。从东侧门入,一老僧从东庑下煨摚褪獠晃瘛@穹鸪觯ブ粻g下僧,号德闻。出留就火。

薪不能燃,遍觅枯槎焙之,就炙湿衣,体始复苏;煨栗瀹茶,肠始回温。余更以所携饭乘沸茶食之,已午过矣。

零雨渐收,遂向南坡降。三里,抵坡下,即杨林海子之西坞也。其处遥山大开,西界即嵩明后诸老龙之脊,东界即罗峰公馆后分支,为翠峰祖脊,相对夹成大壑,海子中汇焉;其南杨林所城当锁钥,其北尧林山扼河口。

海东为大道所经,海西为嵩明所履,但其处竹树渐密,反不遑远眺。大道东南去,乃狗街子道;岐路直南去,为入州道。余时闻有南京僧,在狗街子州城大道之中,地名大一半村者,欲往参之,然后入州。乃从岐道下竹坑间行,一里,有大溪自西北环而东注,即果马溪之循西山出峡,至是放而东转者。

横木梁跨石洑上,洑凡三砥,木三跨而达涯之西,其水盖与新桥石幢河相伯仲者也。既度,即平畴遥达,村落环错,西南直行,六里而抵州。由塍中东南向,遵小径行二里,过小一半村。

又一里,有大路自东北走西南,是为狗街子入州之道,道之北即为大一半村,道之南即为玉皇阁。入访南京师,已暂栖州城某寺。

其徒初与余言,后遂忘之。南京僧号金山。余遂出从大道,西南入州。二里,又有溪自西而东向注,其水小于果马之半而颇急,石卷桥跨之。越而西南行,泞陷殊甚。自翠峰小路来,虽久雨之后,而免陷淖之苦,以山径行人少也。一入大路,遂举步甚艰,所称“蜀道”,不在重崖而在康庄如此。又三里直抵西山下,转而西南,又一里而入嵩明之北门,稍转东而南停于州前旅舍。问南京僧,忘其寺名,无从觅也。

二十七日密云重布,虽不雨不雾,而街湿犹不可行。

余抱膝不下楼,作书与署印州同张,拒不收;又以一刺投州目管,虽收而不即答。初是州使君为吾郡钮国藩,武进乡荐。余初入滇,已迁饶州别驾,至是东其辕及月矣。二倅cuì古时称副职皆南都人,余故以书为庚癸呼,乃张之扦戾牴lì牾而乖张乃尔,始悔弹铗操竽之拙也。是日买得一野凫fú野鸭,烹以为供。

二十八日晨起,浓云犹郁勃,惟东方已开。余令肆妇具炊,顾仆候管倅回书。余乃由州署西,践湿径,北抵城隍庙,其东为察院。其中北向登山数级,右为文庙,左为明伦堂、尊经阁。登阁,天色大霁,四山尽出,始全见海子之水当其前。

是海子与杨林共之,即《统志》所云嘉利泽也,以果马巨龙江及白马庙溪之水为源,而东北出河口,为北盘江之源者也。由中路再上,抵文庙后夹衢西入,与文庙前后并峙者,是为宗镜寺。

寺建于唐天祐中。

寺古而宏寂,踞蛇山之巅,今谓之黄龙山。山小而石骨棱棱,乃弥雄山东下之脉,起而中峙如锥,州城环之,为州治之后山者也。

昔多小黄蛇,故今以黄嵩明旧名嵩盟。

《一统志》言,州治南有盟蛮台故址,昔汉人与乌、白蛮会盟之处,而今改为嵩明焉。州城亦因山斜绕,门俱不正,其向与寻甸相似。

嵩明正北由大山峡口入,竟日而通普岸、严章,为寻甸西境;正南隔嘉利泽,与罗峰公馆对,为杨林北境;正东为尧林山,踞河口之北,为下流之砥柱;正西逾岭,为旧邵甸县。其北之梁王山,为老龙分支之处,领挈众山,为本州西境,与寻甸、富民、昆明分界者也。

嵩明中环海子,田泽沃美。其西之邵甸,南之杨林,皆奥壤也,昔皆为县,而今省去。杨林当大道,今犹存所焉。

出寺下山,还饭于店,而管倅回音不至。余遂曳杖出南门,转而西,半里抵塔下。大道东南由杨林去,余时欲由兔儿关,乃西南行。一里,有追呼于后者,则管倅以回柬具程,命役追至,而程犹置旅寓中。因令顾仆返取,余从间道北向法界寺待之。法界寺者,在城西北五里,亦弥雄山东出之支,突为崇峰者也。路当从西门出,余时截冈逾陇,下度一竹坞,二里而北上山。蹑坡盘级而上,二里,逾一东下之脊,见北坞有山一支,自顶下垂,而殿宇重叠,直自峰顶与峰俱下。

路有中盘坳中者,有直蹑峰顶者,余乃竟蹑其顶,一里及之。

西望峰后,下有重壑,壑西北有遥巚最高,如负扆挈领,拥列回环,瞻之甚近,余初以为嵩明之冠,而不知其即梁王之东面也。

转而东,峰头有元帝殿冠其顶,门东向。

余入叩毕,问所谓南京师者,仍不得也。先是从城中寺观觅之不得,有谓在法界者,故余复迂途至,而岂意终莫可踪迹乎。由殿前东向下,历级甚峻。半里得玉虚殿,亦东向,仍道宫也,两旁危箐回合,其境甚幽。再下,出天王殿。又下半里,有一庵当悬冈之中,深竹罨门,重泉夹谷,幽寂窈窕。

惜皆闭户,无一僧在。又下,始为法界正殿。先人殿后悬台之上,其殿颇整,有读书其中者,而主僧仍不在。乃下,礼佛正殿。甫毕,而顾仆亦从坞中上。东庑有僧出迎,询知南京师未尝至。而仰观日色,尚可行三十余里,遂询道于僧,更从北径为邵甸行。盖杨林为大道,最南而迂;兔儿为中道,最捷而坦;邵甸为北道,则近依梁王,最僻而险。

余时欲观其挈领之势,遂取道焉。

由寺前西南转竹箐中,随坳而南,一里,逾东南冈,出向所来道,遂南下山。一里抵山下,有坞自西北来,即前岭头下瞰重壑之第一层也。由其南横度而西南,二里,过一村,村南始畦塍相属。随塍南下,西行畦中一里余,望见北冈垂尽处,石崖骈沓,其东村庐倚冈上,为灵云山;西有神宇临壑,是为白马庙。神宇之西有坞,自北山回环而成峡,有大溪自峡中东注而出,即前岭头遥瞰之第二层也。

其壑西南,始遥遇粱王最崇峰之下。

盖梁王东 突,耸悬中霄,北分一支,东下为灵云峰,即白马所倚;再北分一支,东峙为法界寺,法界北壑虽与梁王对夹,而灵云实中界焉,故梁王东麓之溪潆注,俱从此出也。其流与东山之巨龙江相似,东西距州城远近亦相似也。溪无桥,涉之,即西上坡。始余屡讯途人,言渡溪而西,必宿大大村,村之东,皆层冈绝岭,漫无村居。

问:“去村若干里?”曰:“三十。”余仰视日色,当已不及,而土人言不妨,速行可至。再问皆然。遂急趋登坡,一里,有负载而来者,再问之,曰:“无及矣。不如返宿为明晨计。”余随之还,仍渡溪,入白马庙。庙敝甚,不堪托宿。乃东过骈沓石崖,从村庐之后,问宿于灵云山僧。是庵名梵虚,僧虽不知禅诵,而接客有礼,得安寝焉。

二十九日晨起,碧天如洗。亟饭。仍半里渡溪,蹑西坡而上。迤逦五里,逾冈脊,东望嘉利泽,犹在足下;西瞰粱王绝顶,反为近支所隐不可见,计其处,正当绝巚之东,此即其支冈也。冈头多中陷之坎,枯者成眢井,潴者成天池。

稍西北,盘冈一里,复西南下。一里,度中洼之底,复西北上,行山南岭坡间。二里,复西南下坞中。其坞自西北崇峰夹中来,中有流泉颇急,循坞西崖东坠,此梁王山东南之流也。有歧路直自坞外东南来,直西北向梁王山东腋去,此杨林往普岸、严章径,余交截之而西。半里,渡西涯急流,复西北蹑冈上,颇峻。

一里,蹑峰头,已正当梁王山之南矣。

西向平行岭头,一里,又西下半里,坞有小水,犹东南流也。

一里径坞,又西上逾岭。半里,复下。其岭南北俱起,崇峰夹之,水已西南行,余以为过脊矣,随之下一里,行峡中。转而南一里,又有水自西北来,同坠壑东注而下嘉利泽。始知前所过夹峰之脊,犹梁王南走之余支也。越水,复西北蹑峻而上,一里半,抵峰头,则当梁王山之西南矣。是峰西南与南来老脊,又夹坑东北下嘉利泽,是峰东北与梁王主峰,亦盘谷东下嘉利泽。从脊上平行而西,一里余,出西坳。半里,始见其脉自南山来者,从此脊之西北下,伏而再起,遂矗峙粱王焉。

粱王山者,按《志》无其名,余向自杨林西登老脊,已问而知之,云在邵甸东北,故余取道再出于此,正欲晰其分支界水之源也。然《志》虽不名梁王,其注盘龙江则曰:“源自故邵甸县之东山、西山。”则指此为东山矣。

其注东葛勒山,则曰:“在邵甸县西北,高三十里,为南中名山,远近诸峰,高无逾此。”则所谓三十里者,又指此为东葛勒山矣。但土人莫谙旧名,困梁王结寨其顶,遂以梁王名之。

《志》无梁王名,未尝无东葛勒名也。其脉自澂江府罗藏山东北至宜良,分支东北走者,为翠峰之支,正支西北走者,由杨林西岭,而北度兔儿关,又北度此而高耸梁王山,横亘于邵甸之北,其东西两角并耸,东垂下临白马溪之西,西垂下临牧养涧之东。

由西垂环而西南为分支,则文殊商山之脉所由衍也;由东垂走而东北为正支,则果马、月狐之脊所自发也。西垂曲抱,而盘龙之源,遂浚滇海;东垂横夹,而嘉利之派,遂汇北盘:宜其与罗藏雄对南北,而共称梁王云。

过脊,渐西降,西瞰夹坞盘窝,皆丰禾芃芃,不若脊东皆重冈荒碛也。一坡西垂夹坞中,上皆侧石斜卧。从其上行,二里,始随坡下坠。一里及坞,有小溪自东南坞中出,越之西行。又半里,有村聚南山下,皆瓦房竹扉,山居中之最幽而整者,是曰大大村。始东西开坞,梁王山西南之水,由坞北西注;余所越南坞之水,截坞而从之。

半里,越村之西,又开为南北之坞,有小水自南来,经西冈下,北合于东坞之水,同破西北峡而下坠,当西出于邵甸之北者也。

路越南来小水,遂西南上坡。盘坡而上,约里许,越其巅。又西下半里,西南涉溪;其溪似南流者。一里,又西逾坡脊,平行坡上。又一里余,始见西坞大开。其坞自北而南,辟夹甚遥,而环峰亦甚密,坞中丰禾云丽,村落星罗,而溪流犹仅如带,若续若断焉。于是陡降西麓,半里抵坞。有村倚麓西而庐,是曰甸头村,即邵甸县之故址也。是村犹偏于坞东;坞北有峰中垂,亦有聚庐其上。其地去嵩明州四十里,重峦中间,另辟函盖。正北则梁王正脊亘列于后,东界即老脊之北走者,西界即分支之南环者。其西北度处,有坳颇平,是通牧漾;东北循梁王山东垂而北,是通普岸、严章;西逾岭,通富民县,东逾岭,即所从来者;惟南坞最远,北自甸头,十里至甸尾。

坞中之水,南至甸尾,折而西南去,路亦逾山而西,遂为嵩明、昆明之界焉。

余既至甸头村,即随东麓南行。一里,有二潭潴东涯下,南北相并,中止有岸尺许横隔之,岸中开一隙,水由北潭注南潭间,潭大不及二丈,而深不可测,东倚石崖,西濒大道,而潭南则祀龙神庙在焉。

潭中大鱼三四尺,泛泛其中。

潭小而鱼大,且不敢捕,以为神物也。甸头之水,自北来流于大道之西;潭中水自潭南溢,流大道之东,已而俱注于西界之麓,合而南去。路则由东界之麓,相望而南。坞中屡过村聚。八里,有小水自东峡出,西入于西麓大溪,逾之。南二里,则甸尾村横踞甸南之坡。有岐直南十里,通兔儿关;正路则由村西向行。一里余,直抵西界之麓,有石梁跨大溪上。逾梁,始随西麓南行。

半里,溪水由西南盘谷而入,路西北向逾岭。一里,登岭头。

一里,下岭西坞中,路复转西南行,大溪尚出东南峡中,不相见也。盖其东老脊,南自宜良,经杨林西岭度而北,一经兔儿关,其西出之峰突为五龙山,则挟汇流塘之水而出松花坝者也;再北经甸尾东,其峰突为祭鬼山,则挟邵甸之水而盘江考。

西出汇流塘者也。于是又西越坞脊,四里,随坞西下。一里,又有水自北峡来,有梁跨之,其势少杀于甸尾桥下水。有村在梁之西,是为小河口,即牧漾之流,南经此而与邵甸之水合,而出汇流塘者也。过村,又西南上岭,盘折山坡者七里,中有下洼之窞。

既而陡下峡中,有小水自西北峡来,渡之,村聚颇盛。村之南,则邵甸之水,已与小河口之流,合而西向出峡,至此复折而南入峡中,是为汇流塘,其潆回之势可想也。从此路由西岸随流入峡,其峡甚逼,夹翠骈崖,中通一水,路亦随之,落照西倾,窈不见影。曲折四里,有数家倚溪北岸,是为三家村。投宿不纳。盖是时新闻阿迷不顺,省中戒 严,故昆明各村,俱以小路不便居停为辞。余强主一家,久之,乃为篝火炊粥,启户就榻焉。

【译文】

二十四日开始我准备出发,偶然进入府治去看寻甸府境地图,从府署出来,看到左边是店铺,店铺中有两个头戴儒冠的人,我询问地图、志书,他们回答说有制好的版,可以印刷。我用不能等的理由辞谢。不一会他们说:“有一部印刷好但没有装订的志书,放在城外家中、”要四百铜钱,我付给他们一半多,过后他们又说:“要等到明天早晨才拿得到。”我没有办法,只好姑且等候他们拿来。听说寻甸府八景中有“北溪寒洞”的景观,在东门外北边的山下,是北溪水所流出的地方,于是独自一人步行前往探访。问遍当地人,没有一个知道,于是返回城里。在城中后街漫步,到了学校以及城陛庙等处所。下午回到寓所写日记。今天天气晴朗但有风。〔城中的市场店铺,和广西府的相似。栗子是用火炒熟才卖。〕

二十五日早晨起床后,去索要志书。那人开始说有两册,后来把没有钉好的拿来,只得到上册,而且还不到全书的一半。我大略地翻阅上册,知道此书不全,查考所说的阿交合溪下游的情况,书中记载的内容刚好和《一统志》相同,只是新增了所谓的凤梧山、双龙潭一类的内容而已。于是把书送还他们,要回原来付的钱,然后吃饭出发。

从西门出城,立即登上西山,山很陡。走了五里,曲曲弯弯地攀登上山顶,而这座山不是主峰山梁。主峰山梁还隔着一道山坞,从西南面的果马山绕着府界往北延伸,然后再往东延伸成月狐山,从其往北越过的山坳中,又往南延伸出一条支脉,横横地屏障在东面,就是我爬的山了。志书称为隐毒山,说山下有泉水叫隐毒泉。原来这座山的西部,和主峰山脉相夹而形成中洼,中洼内是湖泊,比寻甸府南部的湖泊更长、更深;这座山的东部有两股泉水,一股发源于北山,〔现在叫做北溪。〕一股发源于南面,(掉了好几个字)而这座山的南部、北部其实都和主峰山梁相连接。从隐毒山西面往西南下,二里抵达坞中,有个小坑积聚着污水,不是很大。往西在坞中穿行一里半,看到几间草房,靠在南面坡上,是黑土坡哨。再往前有岔道,顺着几山坞往西北走,是通往潘所、金所、魏所的路;往西南上坡是正路,我于是顺正路上坡一里,再朝南翻过这座山冈,冈头有许多晋井深陷下去,草丛遮蔽着它们,不时能听到晋井中有潺潺的水流声。越过山冈往南走了二里多,才开始下坡,子是和西边的湖泊相遇;湖水清澈碧绿、深广,直接冲刷着东边的山麓。道路往南靠近湖边,又转向东然后顺着山麓走。往南走了二里,看到清汪汪的湖水往北转,绕过我所翻越的、布满普井的山冈,往南流到山冈南部,东边紧靠山麓,而西边濒临各所所在的聚落。大概只有西面、北面,在主峰山梁的环绕、包围中,可以就着湖水种田,因而有三个所依托在这里屯守,三个所就是所说的潘所、金所、魏所。〔是以三个土官的姓取名。〕三个所位于湖泊西边,和我顺着走的山麓隔水相望。这个湖泊一名清海子,一名车湖,湖水濒临山麓,清澈可爱,然而在干季湖中有水浅的地方,可以直接从湖中往南走。现在能俯视到各山冈的支脉伸到湖中,湖水曲折迂回地环绕众山,湖面不下儿十里。《一统志》记载湖泊四周都是山的说法是对的,记载湖的周长四里,则不止四里,想来是根据湖泊干涸时而言的。又往南走一里,往东越过一座看得见伸向湖中的山冈,又攀登湖水冲刷的山坡,往南走一里,湖泊的南端到这里结束,于是往西南翻越冈而行。冈不很陡,而横列在东西两边的山峰之间,全是连绵不断的宽阔山坡。从冈上往南走四里,逐渐往南下,忽然听到流水声,就已看到有条细流顺着山冈西边峡谷中的深沟往南流了。有几户人家住在西边山下,是花警哨。才知道其冈是从西部主峰山梁延伸过来的,然后往东耸立为东部界山,又往北延伸而和凤梧山西面的山坳相连,就是隐毒山,其中环绕着很大的洼地,而清海子就形成于洼地之中;往南连绵不断地延伸到河口的北崖,就是尧林山,山前夹着交溪,而果马溪水流入其中。不登这道山冈,就不知道山脉是如此的走向。于是顺着细流往南走,都是在东西两边山峰之间的坡陇上走,有时渡过曲折往西流的溪水、有时越过往西垂下的坡,上上下下都不很高深,然而平坦宽阔的地面得不到水,所以都没能开成田地。而东部的山连绵不断但不陡峭,西部的山高高耸列并且最为雄伟;道路比较靠近东部的山,而溪水都顺着西部的山往南流,这样,从花警哨往下流入果马溪的各条溪流,又是杨林所河流的上源了。往南走了二十五里,才有一个村落,叫羊街子,西部的山到这里才分开,形成峡谷;峡谷两边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其紧凑的排列中又有陡峭的警沟。顺着峡谷进去,是去果渡木朗,并且是从寻甸府去武定府的小路。原来西部的大山,往北走向的一支脉,从西南往东北横列,耸起屏障般的山峰最为高大,如同层层车盖向上簇拥;往南走向的一支脉,也是从西南往东北横列,但排排的峰峦逐渐下降,如同布慢向外斜挂;山势虽然北部高、南部低,而山脉走向其实是从南部往北部重叠,而且其中有一道陡峭的草木丛生的警沟,为通往山上的孔道,这是果马山;而往南往北的河流从这里分界。羊街子的居民住宅较多。又有牛街子,位于果马溪西边的大山下,和羊街子一样是果马溪两岸边的集市,两处都是木密所分兵屯守的地方。大致从花臀哨往南,一直到这里才傍靠河水而有田地。此时正是下午,询问前面路途中能住宿的地方,说一定要到狗街子,狗街子距离羊街子还有三十里路,恐怕来不及走到。路上的人都劝说不要再走,于是就留在羊街子。住进旅店,起草了几则日记。将近傍晚时,忽然出现下雨的意向,半夜听见哗哗的雨声。

二十六日早晨起床,吃过饭后,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北风刮得天气特别寒冷。等了很长时间,实在等不住了才出发。只见平缓的山坡遍布陇冈,把山冈分成东西两边,道路从中往南走,云雾四处弥漫,两边的山脉无边无际、无法看清,而寒风从背后挟带着雨刮过来,像针刺骨,两臂都冻僵了,痛得难以忍受,伞支撑不住。走了十里,逐渐往南下,有溪流从东往西流,道路两旁开始出现一块块的田地。大概羊街子虽然有田地,因为溪流傍靠西边的山脉,田地和道路还各自分在东西两边。渡过溪流往南走,又上坡,二里,有一个很大的村落,位于道路右面,名间易屯。又往北走一里半,南面的山冈从东边尧林山直直分出往西延伸,西边抵达果马山南端之下,与果马山隔着溪水相对,中间只留下一条间隙,放任果马溪往南流去;果马溪东岸的山,因溪流阻挡而不能往前延伸,于是转北溯流延伸,形成绕臂形状的走向。还有一个村落靠在绕臂状的山脉中,在东边正对着道路,询间当地人,是果马村。从这里就登上南面的山冈,在冈岭上平走二里,这是寻甸府和云南府的分水岭。原来这岭虽然不算很高,但从南部一直横贯、和西部的山峰聚合,大约有十余里长,横着的如同门坎,平平的像堵墙,北部属于寻甸府,南部属于嵩明州,是以这岭脊区分。稍微往南,道路左边的山峰顶上有两层佛寺,从松影中露出来,这时雨大风冷,急忙朝着佛寺奔去。佛寺的前门朝南开,但门紧闭不能进入。从东边的侧门进去,一位老僧人在东边的侧房中烤火,见到客人一点礼仪都不讲。我拜佛后出来,准备离开这里,,个做饭的下等僧人〔法号叫德闻。〕出来挽留我烤火。柴潮湿,点不燃,遍地找枯树枝来烧火,我就着火烤湿衣服,身体才恢复过来,煮栗子,烧茶水吃后,肠胃才转暖。我还将另外带着的饭借滚烫的茶水吃了,时间已过了正午。

断断续续的雨渐渐停了,于是往南下坡。三里,来到坡脚,是杨林所海子西边的山坞。这里离山很远,地势十分开阔,西部是嵩明州背后各道山脉的主峰,东部是罗峰公馆背后的分支山脉,为翠峰山的起始山脊;东西相对,夹成大山谷,湖泊聚汇于其中;山谷南部的杨林所城具有军事要镇的地位,山谷北部尧林山控制着河口。湖泊东边是大路所经过的地区,湖泊西边是去嵩明州要走的地段,但这里竹林树木逐渐茂密起来,反而没有空处可以远眺。大路往东南走,是去狗街子的路;岔路直直地往南走,是去嵩明州的路。当时我听说有个南京的僧人,住在狗街子到青明之间的大路途中,地名叫大一半村,想去拜访他,然后再到嵩明州。于是顺着岔路下到长满竹子的坑中、,走‘里,有条大溪流从西北方绕着往东流,这就是果马溪顺着西部山脉流出峡谷,到这里放开后转向东流的河段。木桥横跨在石袱上,石袱一共三块,木桥分三段横跨在上面而到达河西岸,桥下的水大致与新桥石幢河不相上下。过桥后,便是伸向远方的平整田地,村庄环绕错落,往西南一直走,六里到嵩明州。从田埂上往东南,沿着小路走了二里,经过小‘半村。又走一里,有条大路从东北伸向西南,这是从狗街子去嵩明州的路,路的北面就是大一半村,路的南面财是玉皇阁。进大一半村去拜访南京法师,知法师已暂时住到州城的某个寺庙。〔法师的徒弟当初和我说过此事,我后来就忘了。南京法师的法号叫金山。〕我从大一半村出来就顺大路走,往西南去州城。二里,又有一股溪水从西往东流,其水量比果马溪的一半还小一,但流速较急,一座石拱桥横跨水面。过桥后往西南走,烂泥深陷得特别厉害。从上翠峰山走小路以来,虽然是久雨之后,却免掉了陷入泥泞的痛苦,因为山间小路行人稀少。一上大路,就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所谓的“蜀道”不在重重悬崖中,却在康庄大道上。像这样艰难地又走了三里,一直抵达西边山下,再转往西南走,又一里就进入嵩明州城的北门,稍微转东后再往南走,在州衙前的旅舍留宿。去询问南京僧人,忘记了是哪一个寺庙,没有地方寻找了

二十七日阴云重重密布,虽然没有下雨,没有起雾,但街道仍然潮湿,难以行走。我抱膝而坐,不打算下楼,写信给代理知州张州同,他拒绝不收;又写一张名片投送管州目,他虽然收下却不立即答复。早先,嵩明州的知州是我家乡的钮国藩,〔武进县的举人。〕我刚到云南,他已迁升为饶州别驾,此时往东去就任将近一个月了。州中的两位副职都是南京人,所以我写信向他们借钱,而张州同竟如此不讲情理,我于是后悔因穷困而寄希望于他们的笨拙行为了。这天买到一只野鸭,烹煮来作为食物。

二十八日早晨起床,云层仍然十分浓密,只是东方已经亮开了。我让旅舍主妇准备饮食,顾仆去等候管州目的回信。我于是顺州署西边,踩着潮湿的小路,往北走到城隆庙,城隆庙东面是察院。从正中往北登几级台阶上山,右边是文庙,左边是明伦堂、尊经阁。登上尊经阁,天色非常晴朗,四周的山峰完全显露出来,才清楚地看见满湖的水就位于尊经阁前方。这个湖泊由嵩明州和杨林所共同享有,就是《一统志》所记载的嘉利泽了,其水来源于果马山流出的龙巨江以及白马庙溪,然后往东北流到河口,是北盘江的源头。顺着中间的路再往上走,到文庙背后的窄街、然后往西进去,和文庙前后并列对峙的是宗镜寺。〔宗镜寺修建于唐代天佑年间(904一907)。〕寺庙古朴而且十分空寂,座落在蛇山顶上,蛇山现在称为黄龙山。山小但山上的石头棱角分明,是弥雄山往东延伸的山脉,到这里耸起,而且像锥子一样峙立在州中,州城环绕着这座山,它是州署的后山。〔山上从前小黄蛇多,所以现在用黄龙命名。〕登上这座山,则嵩明一州的形势,全部收在眼里了。

嵩明州原来叫嵩盟。《一统志》记载,州署南面有盟蛮台旧址,是从前汉人和乌蛮、白蛮会盟的地方,而现在改称嵩明了。嵩明州城也是靠山斜绕,城门都不正,城门座向和寻甸府城相似。

从嵩明州的正北面顺着大山谷口往里走,一整天就到普岸、严章,普岸、严章位于寻甸府西部边境,正南面隔着嘉利一泽,与罗峰公馆相对,是杨林所的北部边境;正东面是尧林山,尧林山位于河口的北面,是下游的中流砒柱;正西面翻过山岭,是原来的邵甸县。邵甸县北面的梁王山,是主峰山脉分支的地方,统领着众多的山脉,是嵩明州的西部边境,也是嵩明州与寻甸府、富民、昆明的分界。

嵩明州中部湖水环绕,土地沃美。嵩明州西面的邵甸,南面的杨林所也是土地肥沃,两地从前都设县,而现在都免除了。杨林位于大路边,现在还有所设在那里。

从崇镜寺出来便下山,返回旅店吃饭,但管州目的回音没到。我于是拄着拐杖从南门出城,转往西走,半里来到一座塔下,大路往东南向杨林所伸去,此时我打算从兔儿关走,于是往西南行。走了一里,有人在后面追赶呼叫,是管州目在回帖时备了财物送我,命令差役追到这里,而财物还放在旅店中。于是让顾仆返回去取财物,我从小路往北去法界寺等他。法界寺位于城西北五里处,那里也是弥雄山向东延伸的支脉,突起为高大的山峰。去法界寺的路应当从西门出城,我不时地穿越冈陇,往下经过一道竹林遍布的山坞,走二里就往北上山。顺着坡绕着阶梯往上走,二里,越过一道往东延伸的山梁,看到北坞中有一座山,从最高处往低处下垂,而佛殿庙宇层层叠起,一直从峰顶往下伸去。有顺坞中绕着山坳走的路,也有直达山顶的路,我于是就直登山顶,攀登一里到达。往西看山峰背后,下面有重叠的沟壑,沟壑西北远处有座最高的山峰,像背靠屏风朝见群臣的帝王一样率领群山,群山簇拥环列在它的周围,看起来离得很近,开始我以为是嵩明州的最高峰,却不知道原来它就是梁王山的东面。转向东,峰顶最高处有元帝殿,殿门朝东开。我进殿叩拜完毕,询间所听说的南京法师,仍然没有找到。在这之前我在城中的寺观里寻访而没有找到,有在法界寺的说法,所以我又绕路来法界寺,而哪里想到最终没有一个人知道法师的踪迹呢。从元帝殿前往东下,走过很陡的台阶。半里来到玉虚殿,殿门也是朝东,仍然是道教的庙宇,两旁陡峭的山著环绕聚合,环境非常幽静。再往下走,到天王殿。从天王殿出来又往下走半里,有一座寺庵位于陡冈之中,茂密的竹子掩映庵门,两股泉水夹在山谷中,幽静美好。可惜这些庙宇都是关门闭户,没有一个僧人在。又往下走,才是法界寺的正殿。我先进到正殿背后的高台上面,其殿很整齐,有人在殿中读书,但主持的`僧人仍然不在。于是从高台下去,到正殿里拜佛。刚刚拜完,顾仆就从坞中上来了。东侧的房中有僧人出来迎接,询问后知道南京法师不曾来到法界寺。而抬头观看天色,还能走三十多里,于是向僧人询问道路,改从往北去邵甸的路走。因为从杨林所走是大路,最往南,因而绕路;从兔儿关走是正中的路,最近而且平坦;从邵甸走是北边的路,则靠近梁王山,最偏僻而且险阻难走。当时我想观看梁王山率领群山的气势,就选择走北道。

从法界寺前面往西南转进遍布竹林的山鲁中,顺着山坳往南走,一里,往东南翻过冈,走到先前过来的路上,于是往南下山。一里抵达山下,有道山坞从西北延伸过来,就是刚才从岭头往下看到的第一层重叠沟壑。顺山坞南部横穿过去然后往西南走,二里,经过一个村子,村南才有连接不断的畦田。跟着田埂往南下,在畦田中往西走一里多,看到北冈垂到底部的地方,石崖并列众多,其东面有个村子靠在冈上,叫灵云山;西面有间供奉神灵的房屋,面临沟壑,叫白马庙。白马庙西部有道山坞,沿着北面的山环绕过来而形成峡谷,有条大溪流从峡谷中往东流出去,是刚才在山顶远看的第二层沟壑。其壑西南端,才靠近远处梁王山最高的山峰下面。大概梁王山东部突起,高耸入云,北部分出一支脉,往东垂下去为灵云峰,是白马庙背靠的山;再往北分出一支脉,往东耸立为法界寺所坐落的山,法界寺北部的沟壑虽然夹在梁王山对面,而灵云峰其实位于中部,所以梁王山东麓萦绕的溪流,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这溪流和东山的巨龙江相似,东西两边距离州城的远近也相似。溪流上没有桥,淌水过去,立即往西上坡。当初我多次问过路上遇到的人,说渡过溪流就往西走,一定得住在大大村,从大大村往东走,都是层叠的山冈和陡峭的山岭,四周没有村庄民居。我间:“距离大大村有多少里路?'’回答说:“三十里。”我抬头看天色,估计已经赶不到了,而当地人说不碍事,急行可以赶到。又问,都这样说。于是急急忙忙朝着坡上走,一里,有背着东西过来的人,我又向他问路,他说:“来不及了。不如返回去住下作明天早走的打算。”我跟着他往回走,仍然淌水过溪,进入白马庙。庙很破败,不能寄宿。于是往东经过并列着的众多石崖,顺着村子后面走,去灵云山僧人那里求宿。住宿的庙宇叫梵虚,僧人虽然不懂坐禅诵经,但接待客人很有礼貌,我们得以在庙中安睡。

二十九日早晨起来,碧空如洗。急忙吃饭。仍旧走半里淌水过溪,攀登西坡往上走。曲曲折折地走了五里,翻越冈脊,往东看嘉利泽,仍然在脚下;往西看梁王山最高峰,反而被近处的支脉所挡而不能看到,估计支脉的位置,正处在梁王山最高峰的东边,这里是支脉的分支山冈了。冈头上有很多下陷的坑穴,干的坑穴形成普井,积聚着水的形成天池。稍往西北绕冈走一里,又往西南下。一里,穿过中洼地的底部,又往西北上,在山南面的岭坡上行走。二里,又往西南下到坞中。这山坞从西北高峰的夹缝中伸来,坞中有股泉水流得很急,顺着山坞西边的山崖往东坠落下去,这是梁王山东南边的溪流。有条岔路直直从山坞以外的东南边伸过来,直直往西北梁王山东侧伸过去,这是从杨林所去普岸、严章的小路,我横穿小路往西走。半里,渡过西边的急流,又往西北攀着冈往上走,很陡。一里,爬到峰头,已经正正地处在梁王山的南面了。往西在岭头平平地走,一里,又往西下半里,坞中有条小溪,仍然是往东南流。一里穿出山坞,又往西上,翻过山岭。半里,又下。其岭南面、北面都高高耸起,高峰夹着它,水流已经往西南流,我以为越过岭脊了,顺着岭下一里,在峡谷中行走。转向南走一里,又有水流从西北流来,同样落到沟壑中往东流进嘉利泽,才知道先前翻过的、夹在高峰之中的岭脊,仍然是梁王山往南走向的余支脉。渡过水流,又往西北攀登陡峰而上,一里半,抵达峰顶,于是就处在梁王山的西南边了、这座山峰的西南部和南边延伸过来的主峰山脉之间,又夹着往东北伸到嘉利泽的坑;这座山峰的东北部和梁王山主峰之间,也环绕着往东延伸到嘉利泽的山谷。从山梁上平平往西走,一里多,走出西坳。半里,才看见从南边山延伸来的山脉,顺着这道山梁的西北部延伸下去,低伏之后又耸起,矗立为高大的梁王山。梁王山,考查志书没有这一名称,我过去从杨林所西面攀登主峰山梁,询问后而知道有梁王山了,说位于邵甸东北,所以我取道邵甸而再次走到这里,正是打算弄清楚梁王山各分支山脉划分水道源流的情况。而志书虽然没有记载梁王山名,但书中则注释盘龙江道:“发源于原邵甸县的东山、西山。”那么就指明梁王山是东山了。其注释东葛勒山,厕说:“位于邵甸县西北,山高三十里,是南中地区的名山,远处近处的各座山峰,没有比它高的。,'N仔么所谓三十里高的说法,又指明梁王山是东葛勒山了。只是当地人不熟悉原来的山名,因为梁王在其顶上安营扎寨,于是就叫梁王山。志书没有梁王山名,不见得就没有东葛勒山名。它的山脉从徽江府的罗藏山东北一直伸到宜良县,分往东北走向的一支,是翠峰山脉;往西北走向的主峰山脉,经过杨林所西部的山岭,就往北延伸到兔儿关,再往北延伸到这里而高耸为梁王山,横贯在邵甸北部,其东西两端同时耸起,东边伸下去濒临于白马溪之西,西边伸下去濒临于牧养涧之东。从西边绕向西南,形成分支山脉,是文殊商山所延伸的山脉;从东边走向东北,形成主支山脉,是果马山脊、月狐山脊所延伸的山脉。西边的山脉曲折环抱,而盘龙江的上源,从其中通向滇池;东边的山脉横列两层,而嘉利泽的支流,从其中汇入北盘江;梁王山和罗藏山雄伟地南北对峙,因而一起称作梁王山是适宜的。越过山梁,渐渐往西下坡,往西俯视狭坞中的盘窝,全都是稠密的庄稼,非常茂盛,不像山梁东面全都是层层的山冈和荒石。一道坡往西垂下狭坞中,坡上都是石头斜躺着。从坡上走,二里,才随着坡往下走。一里来到坞中,有条小溪从东南山坞中流来,渡过小溪往西走。又半里,有个村庄位于南面山下,房屋都是瓦顶竹门,是山间民居中最幽雅而整齐的村庄,名大大村。这里是朝东西敞开的山坞,梁王山西南面的水,从山坞北面往西流;我刚才所渡过的南边坞中流出的水,横穿此坞而跟随往西流。半里,走到大大村西面,又有南北走向的山坞,有条小河从南边流来,经过西冈下,往北汇合到东坞的河流中,一齐往西北穿过峡谷后往下坠落,应当是向西流出邵甸北面。道路越过南边流来的小河,就往西南上坡。绕着坡往上走,大约一里多,翻越坡顶。又往西下半里,往西南渡过溪流;这条溪流好像是往南流。一里,又往西翻越坡脊,平平地在坡上行走。又一里多,才看到十分开阔的西坞。其坞从北往南走向,两边离得很远,而环绕山坞的群峰也更密,坞中长满茂盛的庄稼,村庄星罗棋布,而溪流仅仅犹如飘带,断断续续在坞中流过。于是从坡顶很快下到坞西的山麓,半里来到坞中。有个村庄靠着山麓西边,名甸头村,是邵甸县的旧址。这个村庄还位于坞中偏东;山坞北边有座山峰正正的直立,山峰上也有村子。这片山坞距离嵩明州四十里,在重重山峦中间,另外开辟了一块天地。山坞正北面是横列的梁王山主峰山脉背后,东部是主峰往北延伸的山脉,西部是往南环绕的分支山脉。山坞西北部的道路经过的地方,有块很平的山坳,是去牧漾的通道;东北部顺着梁王山东边往北走,通往普岸、严章;往西翻越山岭,通往富民县;往东翻越山岭,是我来时的路;而往南山坞延伸得最远,北边起自甸头,十里到甸尾。山坞中的河水,往南流到甸尾,转向西南流去,道路也越过山往西走,就是嵩明州与昆明的分界。

我来到甸头村后,就顺着东边的山麓往南走。一里,有二潭水积聚在东边山下,两个水潭南北并列,中间只有一尺多宽的堤岸横隔着,堤岸中部开通一条间隙,水从北潭注入南潭中,潭面不到两丈宽,但深不可测,东靠石崖,西临大路,而潭南面有座祭龙的神庙。〔潭中的鱼有三四尺长,自由地在潭中浮游。水潭小而鱼大,而且不敢捕捞,认为是神物。〕甸头的河水,从北往南顺大路西边流;潭中的水从潭里溢出后向南顺大路东边流,不久路两边的水都流到山坞西麓,汇合起来往南流去。大路是沿着山坞东麓,与河流相望而朝南走。在山坞中多次经过村落。八里,有条小溪从东边峡谷流出,往西流入西麓的大河里,过小溪。往南走二里,甸尾村横着坐落在山坞南面的坡上。有条岔道直直往南走,十里到兔儿关;正路则从甸尾村往西走。一里多,直接抵达西麓,有座石桥横跨在邵甸河上。过桥,于是顺着西麓往南走。半里,河水从西南方绕着山谷流进山,道路朝西北越过岭。一里,登上岭头。一里,下到岭西边的坞中,路又转朝西南走,邵甸河还在东南边的峡谷中,看不到了。原来山坞东部的主峰山脉,南端起自宜良,经过杨林所西部的山岭后往北延伸,一过兔儿关,其往西延伸出去的山峰耸立为五龙山,于是夹着汇流塘水而延伸到松花坝;再往北延伸,经过甸尾村东部,其峰耸立为祭鬼山,于是夹着邵甸之水往西流入汇流塘。从这里又往西越过坞脊,四里,顺着坞往西下。一里,又有一股水从北边峡谷流来,水上有桥横跨,水势稍微小于甸尾桥下的水。有个村庄坐落在桥西面,这是小河口,就是牧漾水往南流到这里后与邵甸之水汇合,然后流向汇流塘的那条水。过了小河口村,又往西南上岭,环绕着山坡走了七里,途中有下洼的小 穴。紧接着,山路陡下峡谷中,有条小河从西北峡谷中流来,渡过小河,有个较大的村庄。村庄的南部,则是邵甸的水已经和小河口水汇合,往西流过峡谷,流到这里又折向南流进峡谷,这就是汇流塘,曲折盘绕的形势可以想见。从这里开始路从汇流塘西岸顺着水流进入峡谷,这座峡谷很陡,两旁青山耸列,中间流过一条河,道路也跟水流走,落日的余辉从西边斜照进来,山谷幽深看不见日影。曲曲折折走了四里,有几家人傍靠在河流北岸,这是三家村。进村投宿而没有人家接纳。大概这时刚刚闻知阿迷州叛乱,省里戒 严,所以昆明地区的各个村庄,都以小路边不方便住宿为借口拒绝投宿。我强求一家的主人,很久,池才为我升火做饭,开门让我就寝。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篇7:滇游日记文言文翻译

滇游日记文言文翻译

【原文】

十七日晨起,雨色霏霏。饭而行,泥深及膝,出门即仆向前摔倒。北行一里,有水自东南坞来,西向注峡而去,石桥跨之。为绿生桥。过桥,行坞中一里,北上坡。遵坡行八里,东山始北断成峡,水自峡中西出,有寨当峡而峙,不知何名。余从西坡北下,则峡水西流所经也。坡下亦有茅舍数家,为往来居停之所,是曰大河口。河不甚巨,而两旁沮洳特甚,有石梁跨之,与绿生同,其水势亦与绿生相似。过桥北行,度坞。

坞北复有山自东北横亘西南,一里陟其坡,循之东向行。三里,越坡东下。坞中沮洳,有小水自北而南入大河。溪上流有四五人索哨钱于此,因架木为小桥以渡。见余,不索哨而乞造桥之犒,余畀以二文,各交口称谢。既渡,半里,余随车路东行,诸人哄然大呼,余还顾,则以罗平大道宜向东北,余东行为误故也。亟还从东北半里,复上坡东行,于是皆荒坡遥陇,夙雾远迷,重茅四塞。十五里,东逾冈,始望见东北冈上有寨一屯,其前即环山成洼,中有盘壑,水绕其底而成田塍,四顾皆高,不知水从所出。从冈东下一里,越坞中细流。

其坞与流,皆自南而北,即东通盘壑者。

又东上一里,循壑之南脊行,与所望北冈之寨正隔坞相对矣。

又逾东冈稍下一里,则盘壑之东,有峡穿陇中而至,其峡自东南大山破壁而至者。峡两崖皆亘壁,其上或中剖而成峡,或上覆而成梁,一坞之中,倏断倏续,水亦自东南流穿盘壑,但壑中不知何泄。时余从石梁而度,水流其下,不知其为梁也。

望南北峡中水,一从梁洞出,一从梁洞入。乃从梁东选石踞胜,瞰峡而坐。睇其下,如连环夹壁,明暗不一,曲折透空,但峡峭壁削,无从下穿其穴耳。于是又东,愈冈坞相错,再上再下。

八里,盘岭再上,至是夙雾尽开,北有削崖近峙,南有崇岭遥穹。

取道其间,横陟岭脊,始逼北崖,旋向南岭。

二里,复逾高脊,北转东下。二里,有茅当两峰峡间,前植哨竿,空而无人,是曰张飞哨,山中之最幽险处也。又东下三里,悬壑深阒qù沉寂无声,草木蒙密,泥泞及膝,是名偏头哨。

哨不见居庐,路口止有一人,悬刀植枪而索钱,余不之与而过。此哨之南即南穹崇岭,罗平贼首阿吉所窟处,为中道最险,故何兵哨守焉;又名新哨,而师宗界止此矣。过哨,又东上岭。岭更峻,石骨棱厉。二里跻其巅,是为罗平、师宗之分界,亦东西二山之分界也。

岭重山复,上下六十里,险峻为迤东之冠。其山盖南自额勒度脉,分支北下,结成崇岭,北度此脊而为白腊、束龙,而东尽于河底、盘江交会处者也。从岭上东向平行,其间多坠壑成穽jǐng同“阱”,小者为眢井即枯井,大者为盘洼,皆丛木其中,密不可窥,而峰头亦多树多石,不若师宗皆土山茅脊也。

平行岭上五里,路左有场,宿火树间,是为中火铺,乃罗平、师宗适中之地。当午,有土人担具携炊,卖饭于此,而既过时辄去,余不及矣,乃冷餐所携饭。又东一里,渐下。又一里,南向下丛中。其路在箐石间,泥泞弥甚。一里,遂架木为栈,嵌石隙中,非悬崖沿壁,而或断或续,每每平铺当道,想其下皆石孔眢井,故用木补填之也。

又东下一里,始出峡口。

回顾四壑,崇岭高恳,皆丛箐密翳,中有人声,想有彝人之居,而外不能见。东眺则南界山冈平亘,北界则崇峰屏立,相持而东。于是循北坡东行。三里,复北上坡,直抵北界峰腰,缘之。三里,峰尽东下,有坞纵横,一坞从北峡来,一坞从东峡来,一坞从西峡来,一坞向东南去。

时雨色复来,路复泥泞,计至罗平尚四十里,行不能及,闻此中有营房一所可宿,欲投之。四顾茫无所见,只从大道北转入峡,遂缘峡东小岭而上。一里,忽遇五六人持矛挟刃而至,顾余曰:“行不及州矣。”予问:“营房何在?”曰:“已过。”“可宿乎?”曰:“可。”遂挟余还。盖此辈即营兵。乃送地方巡官过岭而返者。仍一里,下山抵坞中,乃向东坞入。半里,抵小峰之下,南向攀峰而上,峻滑不可着足。

半里登其巅,则营房在焉。营中茅舍如蜗,上漏下湿,人畜杂处。其人犹沾沾谓予:“公贵人,使不遇余辈,而前无可托宿,奈何?虽营房卑隘,犹胜彝居十倍也。”彝谓黑、白彝与儸儸。余颔之。索水炊粥。峰头水甚艰,以一掬濯足而已。

十八日平明,雨色霏霏。余谓:“自初一漾田晴后,半月无雨。恰中秋之夕,在万寿寺,狂风酿雨,当复有半月之阴。”营兵曰:“不然。予罗平自月初即雨,并无一日之晴。

盖与师宗隔一山,而山之西今始雨,山之东雨已久甚。乃此地之常,非偶然也。“余不信。饭后下山。

饭以笋为菜。笋出山箐深处,八月正其时也。泞滑更甚于昨,而浓雾充塞,较昨亦更甚。一里,抵昨所入坞中,东北上一里,过昨所返辕处。

又一里,逾山之冈,于是或东或北,盘旋岭上。

八里稍下,有泉一缕,出路左石穴中。其石高四尺,形如虎头,下层若舌之吐,而上有一孔如喉,水从喉中溢出,垂石端而下坠。

喉孔圆而平,仅容一拳,尽臂探之,大小如一,亦石穴之最奇者。余时右足为污泥所染,以足向舌下就下坠水濯之。行未几,右足忽痛不止。

余思其故而不得,曰:“此灵泉而以濯足,山灵罪我矣。

请以佛氏忏法解之。如果神之所为,祈十步内痛止。“及十步而痛忽止。

余行山中,不喜语怪,此事余所亲验而识之者,不敢自讳以没山灵也。从此渐东下,五里抵一盘壑中,有小水自北而南,四围山如环堵,此中洼之底也,岂南流亦透穴而去者耶?又上东冈,二里逾冈。又东下一里,行坞中者三里,有小水自西北向东南,至是始遇明流之涧,有小桥跨之。既度,涧从东南去,路复东上冈。三里,逾冈之东,始见东坞大辟,自南而北。东界则遥峰森峭,《志》称罗庄山。骈立东南;西界则崇巚巍峨,《志》称白蜡山。屏峙西北。东北又有一山,土人称为束龙山。横排于两界缺处,而犹远不睹罗平城,近莫见兴哆啰也。

兴哆啰即在山下,以岭峻不能下瞰耳。

又东,稍下者二里,峻下者一里,遂抵坞中,则兴哆罗茅舍数间,倚西山东麓焉。

从此遂转而北行坞中。

其坞西傍白蜡,东瞻罗庄,南去甚遥,则罗庄自西界老脊分枝而东环处也。

坞中时有土冈自西界东走,又有石峰自东界西突。路依西界北行,遥望东界遥峰下,峭峰离立,分行竞颖,复见粤西面目。盖此丛立之峰,西南始于此,东北尽于道州,磅礡数千里,为西南奇胜,而此又其西南之极云。过兴哆啰北,一重土冈东走,即有一重小水随之。想土冈之东,有溪北注,以受此诸水。数涉水逾冈,北五里,望西山高处有寨,聚居颇众,此儸儸寨也。又北二里,有池在东冈之下,又北二里,有池在西冈之下,皆冈坞环转,中洼而成者。

又北三里,有水成溪,自西而东向注,甚急,一石粱跨之,是为鲁彝桥,桥下水东南数里入穴中。

越桥北,始有夹路之居。又北半里,有水自西而东注,其水不及鲁彝之半,即从上流分来,亦东里余而灭,亦一石梁跨之。二水同出于西门外白蜡山麓龙潭中,分流城东南而各坠地穴,亦一奇也。桥之南,始有盈禾之塍。又北半里,入罗平南门。半里,转东,一里,出东门,停憩于杨店。是日为东门之市。既至而日影中露,市犹未散,因饭于肆,观于市。

市新榛子、薰鸡葼还杨店,而雨濛濛复至。

时有杨婿姜渭滨者,荆州人,赘此三载矣,颇读书,知青乌术,询以盘江曲折,能随口而对,似有可据者。先是余过南门桥,有老者巾服而踞桥坐,见余过,拉之俱坐。予知其为土人,因讯以盘江,彼茫然也。彼又执一人代讯,其人谓由澂江返天上,可笑也。渭滨言:“盘江南自广西府流东北师宗界,入罗平之东南隅罗庄山外,抵八达彝寨会江底河,经巴泽、河格、巴吉、兴龙、那贡,至坝楼为坝楼江,遂东南下田州。不北至黄土坝,亦不至普安州。”第坝楼诸处与普安界亦相交错,是南盘亦经普安之东南界,特未尝与东北之北盘合耳。

罗平在曲靖府东南二百余里,旧名罗雄,亦土州也。万历十三年,土酋者继荣作乱,都御史刘世曾奉命征讨,临元道文作率万人由师宗进,夹攻平之,改为罗平。明年,继荣目把董仲文等复叛,羁知州何倓。文作以计出之,复率兵由师宗进,讨平之。今逐为迤东要地。

罗平州城西倚白蜡山下,东南六十里为罗庄山,东北四十里为束龙山。

有水自白蜡麓龙潭出,名鲁彝河,东环城,南出鲁彝桥,而东入地穴。其北有分流小水亦如之。此内界之水也。其西有蛇场河,自州西南环州东北,抵江底河,俱在白蜡、束龙二山外。其东南有盘江,自师宗东北入境,东南抵八达,俱在罗庄山外。此外界之水也。

州城砖甃颇整。州治在东门内,俱民,惟东门外颇成阛阓. 西南二门,为贼首官霸、仲家巢,在正南八十里乌鲁河师宗界。阿吉儸儸,在州西南七十里偏头南大山下。二寇不时劫掠,民不能居。

白蜡山,在城西南十余里,顶高十余里,其麓即在西门外二里。上有尖峰,南自偏头寨,北抵州西北,为磨盘山过脉,而东又起为束龙山者也。此山虽晴霁之极,亦有白云一缕,横亘其腰如带围,为州中一景。

束龙山,在城东北四十里。者继荣叛时,结营其上为巢窟,官兵攻围久之,内溃而破。今其上尚有二隘门。

罗庄山,在城东南六十里。其山参差森列,下多卓锥拔笋之岫,粤西石山之发轫开始也。

罗平州东至广南八达界二百里,西南至师宗州偏头哨六十里,南至师宗州乌鲁河界八十五里,西南至陆凉蛇场河界一百里,西北至旧越州界发郎九十里,北至亦佐县桃源界一百二十里,东北至亦佐县、黄草坝二百里。

罗平州正西与滇省对,正东与广西思恩府对,正北与平彝卫对,正南与广西府永安哨对。

十九日坐雨逆旅,阅《广西府志》。

下午,有伍、左、李三生来拜。

二十日雨阻逆旅。

二十一日亦雨阻逆旅。

二十二日早犹雨霏霏,将午乃霁。浣濯污衣,且补纫之。下午入东门,仍出南门,登门外二桥,观鲁彝河。询之土人,始知其西出白蜡山麓龙潭,仍东入地穴者也。还入南门,上城行,抵西门。望白蜡山麓,相去仅三里,外有土冈一层;回之,鲁彝发源,即从其麓透穴而西出者也。稍北,即东转经北门。其西北则磨盘山峙焉,为州城来脉。城东北隅汇水一塘,其下始有禾畦,即东门接壤矣。其城乃东西长而南北狭者也。

二十三日晨起,阴云四布。饭而后行。其街从北去,居民颇盛。

一里,出北隘门,有岐直北过岭者,为发郎道,其岭即自西界磨盘山转而东行者。板桥大道,从岭南东转东北向行。

十里,有村在北山之下,曰发近德。

其处南开大坞,西南即白蜡,东南即大堡营山。大堡营之南,一支西转,卓起一峰,特立于是村之南,为正案。其南则石峰参差遥列,即昨兴哆啰所望东南界山也。又东,屡有小水南去,渡之。东五里,有石峰突兀当关。北界即磨盘东转之山,南界即大堡山诸石峰,相凑成峡,而石峰当其中,若蹲虎然。由其东南腋行,南界石山森森成队南去,而路渐东北上。五里出当关峰之东,其东垂有石特立,上有斜骞向旁斜出高高伸展之势,是曰金鸡山,所谓“金鸡独立”也。又东一里,一洞在南小峰下,时雨阵复来,避入其中,饭。又东三里,东上峡脊。其脊即磨盘山东走脉,至此又度而南,为大堡营东山者也。一里,逾脊之东,其上有岐南去,不知往何彝寨。脊东环洼成坞,有小水北下,注东南坞中,稻禾盈塍。有数家倚北峰下,曰没奈德。东峰下有古殿二重,时雨势大至,趋避久之。乃随水下东南峡,峡逼路下,两旁山势,仍觉当人面而起。东行峡中二里,有水自峡南洞穴出,与峡水同东注。

又一里,有小石梁跨溪,逾之。从溪南东行,一里,溪北注峡,路东逾冈。一里余,有坞自西北来,环而南,其中田禾芃彧péngyù茂盛,村落高下。东二里,有数十家夹路,曰山马彝,亦重山中一聚落也。于是又东北一里,石峰高亘,逾其南坡,抵峰下。又东南一里,有塘在山坞,五六家傍坞而栖,曰挨泽村。

又东北二里,为三板桥。数家踞山之冈,其桥尚在冈下。时雷雨大至,遂止于冈头上寨。

二十四日主人炊饭甚早,平明即行。雨色霏霏,路滑殊甚。下坡即有小石梁,其下水亦不大,自西而东注,乃出于西北石穴,而复入东北穴中者。其桥非板而石,而犹仍其旧名。

桥南复过一寨,乃东向行坡间。

二里,有歧当峡:从东北者,乃入寨道;从直东者,为大道,从之。直东一里,登冈上。

其北有坞在北大山下,即寨聚所托,中有禾芃芃焉。

冈南小石峰排立冈头,自东而西,遂与北山环峙为峡。

入峡,东行四里,逾脊北上,半里入其坳。其北四峰环合,中有平坞,经之而北,西峰尤突兀焉。北半里,又穿坳半里,复由峡中上一里,直抵北巨峰下。其峰耸亘危削,如屏北障。其西有坞下坠北去,其中箐深雾黑,望之杳然。路从峰南东转,遂与南峰凑峡甚逼。披隙而东半里,其东四山攒沓,峰高峡逼,丛木蒙密,亦幽险之境也。遂循南峰之东,南向入坞,半里,乃东南上。半里,逾冈脊而东,其东有坞东下,路从冈头南向行。一里,复出南坳。其坳东西两峰,从冈脊起,路出其侧,复东向行。三里,始稍降而复上。于是升降曲折,多循北岭行,与南山相持成坞。六里,路从坞而东。又五里,稍上逾坳,南北峡始开。再东盘北岭之南三里,始见路旁余薪爂灰,知为中火之地。从其东一里下峡,始得石路,迤逦南向。平行下二里,俯见南坞甚沓。循北岭东向行一里,忽闻溪声沸然。又南下抵坞中,一溪自东而西,有石梁跨之,溪中水颇大而甚急。四顾山回谷密,毫无片隙,不知东北之从何来,不知西南之从何泄,当亦是出入于窍穴中者。欲候行人问之,因坐饭桥上。久之不得过者,乃南越桥行。仰见桥南有歧蹑峰直上,有大道则溯溪而东。

时溪涨路渰yān掩盖,攀南峰之麓行。念自金鸡山东上,一路所上者多,而下者无几,此溪虽流坞中,犹是山巅之水也。东一里,循南峰东麓,转而南。隔坞东望,溪自东北峡中破崖而出,其内甚逼。路舍之南,半里,复循南峰南麓,转而西向入坞。一里,坞穷,遂西上岭。一里,逾岭头,始见有路自北来。合并由岭上南去;此即桥南直上之岐,逾高岭而下者,较此为迳直云。由岭南行,西瞰坞甚深,而箐密泉沸,亦不辨其从何流也。又南二里,转而东,循北岭南崖东向行,亦与南山下夹成坞,下瞰深密,与西坞同。东五里,其坞渐与西坞并,始知山从东环,坞乃西下者。又东向逾冈,东北一里,度一脊,其脊东西度。

从其东复上岭,一里,则岭东有坞南北辟。乃北转循西山行坞上,一里,坞穷。从坞北平转,逾东岭之东,共二里,有数家在路北坡间,是曰界头寨,以罗平村落东止于此也。又东行冈上二里,再上岭一里,逾而东,则有深峡下嵌,惟闻水声汹涌,而不见水。从岭上转而南行,东瞰东界山麓,石崖悬削,时突于松梢箐影中,而不知西界所行之下,其崖更耸也。南行一里,始沿崖南下。又一里,仰见路西之峰,亦变而为穹崖峭壁,极危峻之势焉。从此瞰东崖之下,江流转曲,西南破壁去;隔江有茅两三点,倚崖而居。乃东向拾级直下,一里,瞰江甚近,而犹未至也。转而北,始见西崖矗立插天,与东崖隔江对峙。其崖乃上下二层,向行其上,止见上崖而不得下见,亦不得下达,故必迂而南,乃得拾级云。

北经矗崖下半里,下濒江流,则破崖急涌,势若万马之奔驰,盖当暴涨时也。其水发源于师宗西南龙扩北,合陆凉诸水为蛇场河,由龙甸及罗平旧州,乃东北至伊泽,过束龙山后,转东南抵此,即西南入峡,又二百里而会八达盘江者也。罗平、普安以此江为界,亦遂为滇东、黔西分界焉。

有舟在江东,频呼之,莫为出渡者。薄暮雨止,始有一人出曰:“江涨难渡,须多人操舟乃可。”不过乘急为索钱计耳。又久之,始以五人划舟来,复不近涯,以一人涉水而上,索钱盈壑,乃以舟受,已昏黑矣。雨复淋漓,截流东渡,登涯入旅店。店主人他出,其妻黠而恶,见渡舟者乘急取盈,亦尤而效之,先索钱而后授餐,餐又恶而鲜xiǎn少,且嫚亵轻慢余,盖与诸少狎而笑余之老也。此妇奸肠毒手,必是冯文所所记地羊寨中一流人,幸余老,不为所中耳!

江底寨乃儸儸;只此一家歇客,为汉人。

其人皆不良,如儸儸之要渡,汉妇之索客,俱南中诸彝境所无者。其地为步雄属,乃普安十二营长官所辖也。土酋龙姓。据土人曰:“今为侬姓者所夺。”步雄之界,东抵黄草坝二十里,西抵此江六十里,南抵河格为广南界一百余里,北至本司十二营界亦不下三四十里,亦平原中一小邑也。

【译文】

十七日早晨起床,雨色霏霏。饭后出发,泥浆深陷到膝盖,出门就摔倒。往北走一里,有河水从东南边的山坞中流来,向西边的峡谷中流去,一座石桥横跨在河上,叫绿生桥。过桥后,在坞中走了一里,往北上坡。顺着坡走八里,东边的山才从北面断开,形成峡谷,河水从峡谷中向西流出,有村寨坐落在峡谷里,不知叫什么名称。我顺着西面的山坡往北下,就是峡谷水流向西经过的地方。坡下也有好几间茅草屋,是来往行人停留休息的场所,这里叫大河口。河流不太大,但河流两边的地特别低湿,一座石桥横跨在河流上,和绿生桥一样,水势也和绿生桥的相似。过桥后往北走,穿越山坞。坞北又有一座山从东北横贯西南,走一里后上坡,顺着山坡往东走。三里,翻过山坡往东下。

坞中低洼潮湿,有条小溪从北往南流入大河。小溪上游有四五个人在那里索要哨钱,因而搭根木头作为小桥让人过溪。这几个人见到我,没有索要哨钱而索要造桥的酬劳钱,我给了两文铜钱,他们众口同声地道谢。过桥后走半里,我顺着车路往东走,这几个人乱哄哄地大叫,我转身询问,原来是去罗平州的大路应该向东北走,我往东走错了。我急忙返回来往东北走半里,又上坡朝东走,从这里起都是荒坡遥陇,晨雾从远方弥漫过来,重重的茅草遍布四周。走了十五里,往东翻越山冈,才看到东北冈上有个村寨,村寨前是山环围而形成的洼地,洼地中间有盘壑,溪水流绕过洼地底部而形成土埂,洼地四周都是高地,不知道水从哪里流出去。顺着山冈往东下一里,越过坞中的细流。这道山坞和细流,都是从南往北走向,和东边的盘壑是相通的。又往东上一里,顺着盘壑南面的山脊走,和所看到的北冈村寨正好隔坞相对了。

又翻越东冈,逐渐往下走一里,是盘壑的东面,有道峡谷是从土陇中穿过来,这道峡谷从东南大山破壁而来。峡谷两边的山崖都是连绵的峭壁,壁上有时从中间剖开而形成峡沟,有时从上面覆盖而形成桥梁,一坞之中,峡沟时断时续,水流也从东南穿过盘壑,只是不知道怎样从盘壑中流出去。当时我从石桥上走过,水在桥下流,却不知道是桥。看到南北峡谷中的水,一股从桥洞中流出,一股流入桥洞。于是在石桥东面挑选能览胜的地方,俯瞰着峡谷而坐。从侧面往下看,洞穴像连环夹壁,明暗不一,曲折透空,只是峡谷陡峭,崖壁如削,无法下去钻这些洞穴。于是又往东走,更是冈坞互相交错,两上两下。走了八里,又盘岭而上,到这时晨雾才完全散开,北面有刀削般的石崖就近峙立,南面有崇山峻岭远远隆起。取道南北之间,横攀岭脊,刚走近北面的石崖,马上又转向南面的崇岭。二里,又越过高高的山脊,转北后往东下山。二里,有茅草房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峡谷里,房前设有哨竿,但空无一人,这黑叫张飞哨,是山中最僻静、最险要的地方,又往东下三里,又高又陡的沟壑十分寂静,复盖着丛密的草木,泥浆陷到膝盖,这里名偏头哨。偏头哨看不到有住房,只是在路口有一个人,挎刀拄枪地索要钱,我没有给钱就过去了。哨南就是隆起在南面的崇山峻岭,罗平州土匪头子阿吉的巢穴就在这里,是途中最险要的地方,所以何天衙的军队守在这里;偏头哨又叫新哨,师宗州州界到此为止了。过了哨,又往东上岭,岭更陡,岭上的石头棱角突出。走二里登上岭巅,这里是罗平州、师宗州的分界,也是东部山、西部山的分界。〔山岭重重叠叠,_上上下下有六十里,险峻的程度堪称滇东第一。〕其山南起自越过额勒哨的山脉,分出一支往北延伸,聚结为崇山峻岭,再往北越过这座山脊,为白腊山和束龙山;然后往东延伸到河底河、盘江交汇之处结束。

从岭上向东平行,途中有很多坠壑形成的弈,小的是普井,大的是盘洼,其中都长满了草丛树木,因草木稠密而不能窥探,并且峰头上也是树多石多,不像师宗州都是土山和茅草脊。在岭上平走五里,路的左边有块平地,住宿做饭处在树林中,这里叫中火铺,正好位于罗平州、师宗州之间。到中午时,有当地人肩挑手提炊具到这里卖饭,但时辰一过就离去,我没有赶上,于是吃自己携带的冷饭。又往东走一里,逐渐下山。又一里,往南下到草丛中。道路在警沟石间,泥泞得更加厉害。一里,就有架木头修成的栈道,嵌在石缝中,而不是悬空山崖、攀缘峭壁,因而时断时续,常常平铺在路上,想来栈道下面都是石孔、普井,所以用木头来填补道路。又往东下一里,才出到峡口。回头看西边的沟壑,崇山峻岭悬在空中,全都复盖着丛丛密密的竹林,其中有人声,想来有彝人的房屋,但外面看不见。往东眺望则南部山冈平缓,北部高山耸立如屏,互相对峙着向东延伸。从这里顺着北坡往东走。三里,又往北上坡,直达北部峰腰,顺着峰腰走。三里,走完山峰往东下,有丛横交错的山坞,一道从北峡伸过来,一道从东峡过来,一道从西峡过来,一道往东南边伸过去。这时天又下雨,道路更加泥泞,估计到罗平州还有四十里,走不到了,听说此处有一所营房能够住宿,想去投宿。环顾四周,雨雾茫茫,一无所见,只好顺着大路往北转入峡谷,然后顺着峡谷东面的小岭往上走。一里,忽然遇到五六个手持长矛大刀的人走过来,他们看着我说:“走不到罗平州了。”我问道:“营房在什么地方?'’他们说:“已经过了。”我又问:“可以住宿吗?”他们说:“可以。”于是就带着我往回走。原来他们就是军营的士兵,才送地方巡查官员过岭回来。

仍旧走一里,下山来到坞中,于是向东走进山坞。半里,到达一座小峰之下,向南往上攀登,路又陡又滑,难以落脚。攀登半里到达峰顶,营房就在顶上。营中的茅草屋像蜗牛壳一样,上漏下湿,人畜混杂居住。那几个士兵还沾沾自喜地对我说:“您是贵人,假如没遇上我们,而前面无处投宿,又怎么办呢?营房虽然低矮狭窄,还是此彝人家强十倍。”〔彝人指黑彝、白彝和锣锣。〕我点头同意。找水煮粥。峰顶上用水很艰难,用一捧水洗洗脚而已。十八日天亮时,雨色霏霏。我说:“从初一在漾田时天晴后,半个月无雨。恰好中秋之夜,在万寿寺时,狂风酿成雨,应当又有半个月的阴天了。”军营士兵说:“不是这样。我们罗平州从月初就下雨,至今没晴过一天。因为和师宗州隔一座山,山西边至今才下雨,山东边已经下了很久。这是此地的常情,并非偶然。”我不相信。吃过饭下山。〔饭用竹笋做菜。竹笋出产于山警深处,八月正是吃竹笋的季节。〕路比昨天更烂、更滑,而且浓雾迷漫,也比昨天更厉害。一里,来到昨天所进入的坞中,往东北上一里,经过昨天折转往回走的地方。又一里,越过山冈,从这里便时而向东,时而向北,在岭上盘旋。走了八里逐渐往下,有一缕泉水,从路左边的石洞中流出。这块岩石四尺高,形状像虎头,岩石下层像老虎吐出的舌头,而上面有一个喉咙般的圆孔,泉水从喉孔中溢出,流到石端后往下淌。喉孔圆而平整,只能容进一拳,整支手臂探进去,前后大小一致,真是最奇异的石洞。当时我右脚沾染了污泥,我就把脚伸到下面,就着淌下来的泉水洗脚。走了没多远,右脚忽然疼痛不止。我思考痛因而不得其解,便说:“这是灵泉却用来洗脚,山灵惩罚我了。请允许我用佛教的忏法解脱惩罚。如果真是神灵所作所为,祈求十步以内止住疼痛。”走到第十步时疼痛忽然止住。我在山中行走,不喜欢谈论神怪,这是我亲身体验和见识的事,不敢因自己忌讳而埋没山神显灵。从这里逐渐朝东下山,走五里来到一片盘壑中,有条小河从北向南流,四周的山如同墙壁环绕,这是中洼地的底部,难道往南的流水也是钻洞而去吗?又攀登东边的山冈,二里越过山冈。再往东下一里,在坞中走三里,有条小溪从西北流向东南,到这里才遇到露出地表的涧水,一座小桥横跨在上面。过了桥,洞水向东南淌去,道路仍然往东上冈。三里,翻到山冈东面,方才看到的东边山坞十分开阔,从南到北走向。山坞东部是陡峭森然的远峰,〔志书称为罗庄山〕并列着耸立在东南方;西部则是巍峨的崇山峻岭,〔志书称为白蜡山〕屏风般地屹立在西北方。东北部还有一座山,〔当地人称为束龙山〕横列在东西部之间的空缺处,可是远处仍然看不到罗平州城,近处看不见兴哆锣寨。〔兴哆哆寨就在山下,因为山岭高峻而不能俯身往下看。〕又往东走,缓缓一「了二里.陡陡地下了一里,于是抵达坞中,兴哆锣的数间茅草房就傍靠在西山东麓。

从这里转朝北顺山坞行走。山坞西靠白蜡山,东望罗庄山,南边延伸很远,是罗庄山从西部分出的支脉向东环绕之处。坞中时常有土冈从西向东伸去,还有石峰从东部向西突起。道路顺着西边往北走,遥望东边远峰之下,峻峭的山峰分开耸立,排列成行,脱颖争异,又呈现出广西的风貌。大致这一类丛林般耸立的山峰,西南从这里开始出现,东北到道州结束,气势磅礴地分布在数千里之内,是西南地区的奇妙景观,而这里又是这胜景的西南极边了。经过兴哆呷后往北走,上冈向东延伸一层,就有一条小河随冈东流。想来土冈东边,有向北流的河川,以便接纳这一道道的小河水。数次渡过小河、翻越土冈,往北走五里,看到西山高处有村寨,聚居的人家较多,是锣锣村寨。又往北走二里,东边冈下有池塘,再往北走二里,西边冈下也有池塘,都是冈坞环转,中洼而成的。再往北走三里,有水形成溪流,从西向东流去,流速很急,一座石桥横跨溪流上,这是鲁彝桥,桥下的水向东南流淌数里后进入洞穴。过鲁彝桥后往北,路两边才有居家住户。又往北走半里,有条小河从西向东流,水量不到鲁彝河的一半,是从鲁彝河上游分流过来的,也是向东流一里多就不见了,也有一座石桥横跨河流上。两条河都出自罗平州城西门外白蜡山麓的龙潭中,分别流经州城东南后又各自坠入地穴,也是一处奇观。石桥南面,开始有了种满庄稼的田地。又往北走半里,从罗平州城南门进城。半里,向东转,一里从东门出城,在杨店住宿。这一天是东门的赶集日。我到时太阳正当空,集市还没散,于是在店中吃饭,到集市上看看。买了新棒子、薰鸡萝回到杨店,而蒙蒙细雨又下了起来。当时杨店主人有个叫姜渭滨的女婿,是荆州人,上门到杨店三年了,读书较多,懂相地术,问他盘江曲折流向的情况,能随口回答,似乎言之有据。在前我过南门桥时,有位戴儒巾穿儒服的老人盘坐在桥上,见我过桥,拉我和他一道坐下。我知道他是当地人后,便讯问盘江的情况,他茫然无所知。他又拉住一个人代我询间,那个人说流到激江后返回天上,真可笑。姜渭滨说:“盘江从南边的广西府向东北流入师宗州界,流到罗平州东南边的罗庄山之外,在八达彝寨与江底河汇合,然后流经巴泽、河格、巴吉、兴龙、那贡,流到坝楼时被称为坝楼江,于是往东南流到田州。盘江不往北流到黄土坝,也没流到普安州。”但是坝楼江流经的各个地方和普安州界互相交错,这说明南盘江也流经了普安州的东南边,只是未曾和东北边的北盘江汇合。

罗平州在曲靖府东南二百余里处,原名罗雄州,也是土司领地。万历十三年(1585),本地首领者继荣作乱,都御史刘世曾奉命征讨,临元道的文作率领一万军队从师宗州进攻,两面夹攻平定了叛乱,改名为罗平州。第二年,者继荣手下的土目、把事董仲文等人又发动叛乱,拘押了罗平州知州何佚。文作用计让何佚逃出,又率领军队从师宗州进攻,讨伐平定了叛乱。现今罗平州已成为滇东的要地。

罗平州城西靠白蜡山脚,东南六十处里是罗庄山,东北四十里处是束龙山。有水从白蜡山麓龙潭中流出,名鲁彝河,河水向东绕城流过,转向南流出鲁彝桥,然后往东注入地穴。鲁彝桥北面有分流的小河,也同样注入地穴。这是州界内的河流。罗平州西部有蛇场河,从州西南绕流到州东北,流抵江底河,所流经的地方都在白蜡山、束龙山以外。州东南有盘江,从师宗州向东北流入州境,往东南流到八达彝寨,所流经的地方都在罗庄山外。这是州界外的河流。

罗平州城的砖墙很整齐。州治位于州城东门内,和百姓住家在一起,因此东门外形成很热闹的市场。州城的西门、南门,因为盗贼首领官霸、〔仲家,巢穴在罗平州正南八十里,乌鲁河流经的师宗州境。〕阿吉〔锣锣,巢穴在罗平州西南七十里,偏头哨南边的大山下。〕二寇不时地前来抢劫、掠夺,百姓不能安居。

白蜡山在罗平州城西南十余里处,山顶高达十余里,山脚则在州城西门外二里处,山上有尖峰。白蜡山南起自偏头哨,往北延伸到州城西北,为磨盘山的过脉;向东延伸又耸立为束龙山。白蜡山即使在最晴朗的时候,也有一缕白云,像腰带般地横贯山腰,这是州中的一处美景。

束龙山在州城东北四十里处。者继荣反叛时,在山上安营扎寨,据为巢穴,官兵围攻了很长时间,因内部瓦解后才攻破。至今山上还有两道关隘门。

罗庄山在罗平州城东南六十里处。其山参差不齐、森林般地耸列,山下有很多如同锥尖卓立、竹笋拔地而起的小石峰,是广西石山风貌的起始。

罗平州东面距离广南府八达彝寨界二百里,西南方距离师宗州偏头哨六十里,南面距离师宗州乌鲁河界八十五里,西南方距离陆凉州蛇场河界一百里,西北方距离旧越州界的发郎九十里,北面距离亦佐县桃源界一百二十里,东北方距离亦佐县、黄草坝二百里。

罗平州正西方和云南省城相对,正东方和广西省思恩府相对,正北方和平彝卫相对,正南方和广西府永安哨相对。

十九日因为下雨而不能出游,在旅店中阅读《广西府志》。下午有姓伍、姓左、姓李的三人来拜访。

二十日被雨阻拦,不能出游。

二十一日还是被雨阻拦,不能出游。

二十二日早上仍然是淫雨霏霏的天气,将近中午才晴开。洗脏衣服,又缝补衣服。下午从州城东门进城,仍旧从南门出城,去南门外的两座桥上,观看鲁彝河。询问当地人,才知道鲁彝河发源于西边的白蜡山麓龙潭,并且往东流入地穴。返回城时进入南门,从城墙上走,抵达西门。眺望白蜡山麓,相距仅有三里,山麓外有一层土冈围着,鲁彝河的上源,就是从白蜡山麓穿过洞穴,然后从西边流出来。稍微向北,就往东转经过北门。北门西北边有磨盘山屹立,磨盘山是从州城过来的山脉。城东北隅汇聚着一塘水,水塘下面才有稻田,稻田就与城东门接壤。州城的地形是东西长而南北狭窄。二十三日早晨起床,阴云遍布四方。饭后启程。其街道向北伸去,居民很多。一里,走出北关门,有岔道直直往北越过山岭,是去发郎的路,其岭起自西部磨盘山,然后转向东延伸;去板桥的大路,从岭南往东。转朝东北走十里,有村寨坐落在北面山下,名发近德。这里南面敞开大坞,西南是白蜡山,东南是大堡营山。大堡营山南部,一支山脉朝西转,突起一座峰,奇特地耸立在村庄南面,是正中间的`案山。其南有石峰参差不齐地遥遥耸列,是以前过兴哆哆时所看到的东南部之山。又往东走,多次遇到向南流的小河,渡过这些小河。往东走五里,有座高高的石峰耸立在关口。北部是磨盘山转东延伸的山脉,南部是大堡营山诸多的石峰,南北会合形成峡谷,而石峰矗立其中,如同猛虎蹲着一般。顺着石峰东南侧行走,南部石山高耸,成行成队地向南伸去,而道路逐渐向东北上。走五里出到当关石峰东面,其东边有石头奇特地耸立着,石头上部呈现出斜斜的腾飞之势,这是金鸡山,就是所说的“金鸡独立”。又往东走一里,南边小峰下有一个洞,这时又下起阵雨,进洞躲雨,吃饭。又往东走三里,朝东攀登峡脊。这脊是磨盘山往东走向的山脉,延伸到这里后又向南伸过去,成为大堡营东边的山。一里,翻越到脊东面,其上有岔路向南去,不知通到哪一个彝寨。脊东圆形的洼地形成山坞,有条小溪从北边流来,注入东南边的山坞中,田里种满稻禾。有数户人家靠在北峰下居住,地名叫没奈德。东边山峰下有两重古殿,这时雨势来得很猛,赶忙过去避了很久的雨。于是随着小溪进入东南峡谷,峡谷很窄,路往下走,两旁的山势,觉得就耸立在人面前。往东在峡谷中走了二里,有股水从峡谷南面的洞穴流出,和峡中的溪水一齐向东流去。又走一里,有道小石桥横跨溪流,过桥。从溪水南岸往东走,一里,溪水往北注入峡谷,道路往东翻越山冈。走了一里多,有山坞从西北延伸过来,绕向南,坞中土地肥沃,庄稼茂盛,村落高高低低。往东二里,有数十家人居住在道路两旁,名山马彝,也是重山中的一个村寨。从这里又往东北走一里,石峰高耸横贯,越过南坡,抵达石峰下。又往东南走了一里,山坞中有池塘,五六家人沿着山坞居住,名挨泽村。又往东北走二里,到三板桥。数家人靠着山冈居住,其桥还在冈下。这时雷雨突然来临,于是就在冈头的上寨住宿。

二十四日主人很早做好了饭,我们天刚亮就出发了。雨色霏霏,道路特别地滑。下完坡后有小石桥,桥下的水流也不大,从西向东流,是从西北的石洞流出,然后又流入东北的洞中。其桥不是木板而是石头,但仍然沿用原来的桥名。过桥往南又经过一个村寨,于是往东从坡上行。二里,有岔道横在峡谷前:朝东北去的,是进村寨的路;一直朝东去的,是大路,我顺大路走。径直往东一里,登上山冈。冈北有山坞在北部大山下,是村寨所在之处,坞中有茂盛的庄稼。冈南小石峰排排立在冈头,从东往西走向,于是与北部山环形对峙,形成峡谷。进入峡谷,往东走四里,越过山梁朝北上,半里进入山坳?山坳北边四座山峰环连在一起,其中有平坞,穿过平坞往北走,西边的山峰特别高大。往北走半里,又穿山坳半里,再从峡谷中上一里,一直抵达北边的巨峰下。其峰高耸横贯,陡峭如削,像座屏风堵在北面。巨峰西边有深陷的山坞往北延伸,坞中著沟深、雾气浓,看上去昏暗幽远。道路顺巨峰南面朝东转,巨峰便和南边的山峰凑成很窄的峡谷。穿越窄缝往东走半里,其东部四周群山簇拥,山峰高耸,山谷狭窄,丛林密密层层复盖,也是幽静险要的境地。于是顺着南峰东面,往南走进山坞,半里,往东南上。半里,越过冈脊往东走,冈东有山坞往东延伸,道路顺着冈头往南走。一里,又走出南坳。其坳东西两边的山峰,顺着冈脊耸起,路从其侧出去,又往东面走。三里,才稍稍下坡就又往上走。从此道路上下曲折,大多顺北岭走,北岭和南山相对成坞。走六里,道路顺着山坞向东走。又五里,逐渐往上越过山坳,南北走向的峡谷方才开阔。再往东绕着北岭南面走了三里,才看到路旁有余下的木柴和灰烬,知道是途中烧火做饭的地方。从这里往东下一里到峡谷,开始有石头路,曲折连绵往南伸去。平缓地朝下走了二里,低头看到南边的山坞很深。顺着北岭向东走一里,忽然听到沸腾的溪水声。又往南下,抵达坞中,一股溪水从东向西流,有石桥横跨溪_匕溪中的水量颇大,水流很急。环顾四周,群山环绕,峡谷密闭,丝毫没有一点缝隙,不知道溪水从东北什么地方流来,也不知道向西南什么地方流去,想来也都是从洞穴中流出、流进。想等候行人询问,因而坐在桥上吃饭。

很久都没有人路过,于是过桥往南走。抬头看见桥南有小路顺着山峰直上,有大路沿溪水往东上。时逢溪水涨得淹没了道路,便顺南峰之麓攀行。回想从金鸡山开始往东上,一路上上的时候多,而下的时候几乎没有,这股溪水虽然在坞中流,仍然是山巅之水。往东一里,顺着南峰东麓走,再转向南走。隔着山坞向东眺望,溪水从东北峡谷中破崖而出,峡内非常狭窄。道路离开溪流往南走,半里,又顺着南峰南麓,向西转入山坞。一里,走完山坞,于是朝西上岭。一里,翻越岭头,就看见有路从北边伸过来。两条路合并顺着岭上往南去;仲过来的路就是桥南顺着山峰直上,又翻越高岭后下来的小路,比所走的大路直。顺着岭往南走,往西俯视,山坞很深,而且鲁沟密集,山泉沸腾,还是分辨不出泉水往什么地方流。又往南走二里,向东转,顺着北岭南崖往东走,也和南山在山下对夹成山坞,往下看坞深沟密,和西坞相同。往东走五里,其坞渐渐和西坞合并,才知道山从东边绕,坞则往西边伸下去。又往东翻越山冈,往东北走一里,翻过一道山脊,其脊东西走向。顺着山脊往东又上岭,一里,则岭东有南北走向的山坞。于是转北顺着西山从坞边走,一里,走完山坞。沿着山坞北端平转,越过东岭往东走,一共二里,有数家人居住在路北坡上,这里叫界头寨,因为罗平州所辖村落东边到这里为止。又往东在冈上走了两里,再攀登山岭一里,越过山岭向东走,于是有深谷往下陷落,只听到水声汹涌,但看不到水流。从岭上转向朝南走,往东俯瞰东部山麓,石头悬空,崖壁陡峭,不时地从松梢竹影中突显出来,却不知道所行走的西部山下,其崖壁更加高耸。往南行一里,开始沿着崖壁南下。又走一里,抬头看见道路西边的山峰,也变成弯形的悬崖峭壁,极尽陡峻的气势。从这里俯视东边崖壁下面,江流弯转曲折,朝西南破壁而去;江对面有两三间茅草房,背靠悬崖而坐。于是朝东顺着石阶一直下,一里,看江水离得很近,但仍然没有走到。转朝北走,才看见西部的山崖高高矗立,直插云天,和东部山崖隔江对峙。西崖是上下两层,刚才在上层行走,只看得到上层崖壁而不能看见下层,也下不到江边,所以必须迂回绕向南,才得以顺着石阶走。往北经过矗立的西崖朝下走半里,崖下濒临江流,江水急涌破崖,水势犹如万马奔腾,大概是正值江水暴涨的季节。这条江发源于师宗州西南龙扩北面,汇聚陆凉州各条河流后形成蛇场河,流经龙甸和罗平旧州,于是往东北流到伊泽,流过束龙山后,转朝东南流到这里,立即往西南流入峡谷,又流二百里后在八达彝寨汇入盘江。

罗平州、普安州以这条江为界,这条江也就成为滇东、黔西的分界线。江东岸有舟,我频频呼唤,没有一个人出来摆渡。夭快黑时雨停了,才有一个人出来说:“江水上涨,很难渡江,需要好几个人划船才行。”这不过是乘我急于过江而勒索钱财的计谋罢了。又过一阵,才有五个人划着船过来,又不划到岸边,却让一个人淌水上岸,索要钱财填平欲壑后,才用船载人,天已经全黑了。雨又下了起来,乘船横穿江流东渡,上岸后走进旅店。店主人外出,他的妻子狡黯而凶恶,看到划渡船的人乘我所急索取盈利,也就加信地效仿,先索要钱,然后才给饭吃,饭菜又坏又少,而且轻慢我,和那些年青人押昵并嘲笑我年老。这妇人心术不正,手段毒辣,必定是冯文所所记载的地羊寨中的那一类人,幸亏我年老,不被她看中!

江底寨是锣锣寨,只有这一家旅店是汉人开的。这里的人都不善良,例如锣锣要挟渡江人,汉族妇女勒索旅客,都是南中地区其他少数民族聚居地所没有过的事。这地方隶属于步雄,是普安州十二营长官司的辖地。步雄的首领姓龙。据当地人说:“龙土司的权力现在被侬姓的夺了。”步雄的地界,东边到黄草坝有二十里,西边到这条江边有六十里,南边到河格,为广南府界,有一百多里,北边到所属的十二营长官司边界也不会少于三四十里,也是平坝中的一个小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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