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木散文(精选11篇)由网友“明昭”投稿提供,下面就是小编给大家整理后的铁匠木散文,希望您能喜欢!
篇1:铁匠木散文
铁匠木散文
如果,在秦岭的树木种类中,要找出一个伟岸的男人。无疑,它就是铁匠木。它是林中一条硬铮铮的汉子,即使倒下,也不会弯腰。因此,铁匠木属于北方的树种,秉承着北方汉子的血性。在穿透峡谷的风中,它摇晃着厚绿的叶子,发出的声音,带着坚韧、稳重,一种诵经般的节奏。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登秦岭。我并不是冲着铁匠木去的。可是,他很快就吸引了我的眼球。它的'沉稳和城府给了我感慨。绵长的生长周期,使它阅尽世故而沉稳――铁一般的沉稳。秦岭山有多深,它绵延的身影就有多长。秦岭山有多久,它生命的年轮就有多长。这样的忠诚,令人类敬仰,羡慕。它用沧桑的目光,俯视着比它低矮的草木。当然,也仰视比它更高的山峰,以及依附着山峰生长的草木。它不会在山顶上生长。它懂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要成材,就不要出人头地。因此,它就脚踏实地长在山坡上,沟道里。我小时,上年龄的男人都有上山抗木头的经历。铁匠木的木质坚硬,是做砧木的好材料。乡下人盖房子,讲究的是用铁匠木做梁,做檩,做椽。我的三伯是个木匠,每次从山上回来,都要拣一节木头。他说:“这是铁匠木,用它做木工刨子。”
去年冬天,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我和几个“山友”从圭峰那座山翻过去,在乌桑峪“仙人桥”的地方停下。那桥是天然的,被誉为“亚洲第一花岗岩天生桥”。桥面有半米宽,横跨山谷。小心翼翼地走过,那边有一巨石,宛若碾盘,卧在地上。石边,孤零零的守着一棵铁匠木。它的枝上,残留着积雪。一抱粗的身围,却显不出苍老的样子,挺拔于山谷中。我想,它大约是秦岭中忠实的卫士,守护着一块石、一座桥。石和桥生命中的隐秘,以及岁月里的苦痛,都珍藏在它的记忆里。英国诗人布莱克《天真的预言》的诗中有这么几句: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菩提”即觉悟的境界。那棵铁匠木,经过修炼,想必是接受了佛的洗礼。
铁匠木还有一个用处,就是烧炭。住在山里的人,用它的残骸做饭,取暖。在山区还没有通电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漆黑而漫长的夜,它还兼备着照明的作用。冬天,雪片覆盖着大山,我们去山区访贫问苦。随便走进哪户山民的家里,就会看见屋子的正中围着一家老小,中间架着一堆柴火,不用问,是铁匠木。既然,它生长在山上,就和山民们同呼吸,共命运。它知道山区百姓的疾苦和寒冷,同情和怜悯的情感,使它甘愿燃烧自己。秦岭的木材中,它是最耐烧的。一截木头,可以燃烧大半天。烧过的灰烬,洁白如雪。人之相惜惜于品。对树来说,亦是同理。就是死去,它也会给世间留下美好的词语。这就是铁匠木的品相。
如果,你是四十岁以上的年龄,你就知道到铁匠铺子。打铁的汉子,叫铁匠。由于职业的缘故,他们黝黑,像铁匠木的肤色。但是,我疑惑的是,铁匠们由于常年弯腰,未及老年,便驼背了。这种树和铁匠应该是没有逻辑关系的。后来,我才知道它的本名叫铁甲木,也叫岩栎“匠”大约是“甲”音的误读。
篇2:铁匠炉散文
铁匠炉散文
前几日回老家,到了村口,我忽然见到了儿时常见到的铁匠,昔日笔直的腰杆弯下了,昔日强健的体魄支撑了拐杖,只看了那一眼,一股心酸便涌上我的心头,当年打铁的熊熊炉火的画面便浮现在我的眼前,叮叮当当的清脆的打铁声响彻在我的耳畔……
村子里有名的大胡同里有一个偏房,偏房的房顶长年累月地冒着黑烟,那就是铁匠炉。铁匠炉里传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打破了村子和胡同的寂静,那是锤敲击铁发出的有节奏的韵律,有弹性、有质感,吸引着儿时伙伴们凑近观看。因我家就住在胡同口附近,儿时的我就爱到铁匠炉旁玩,也算是当年村子里比较热闹的地方,看熊熊的炉火燃烧;听大锤、小锤有节奏的打铁声、时急时缓的风箱声;感受火星四射、趁热打铁的紧张场面;享受铁具成型淬火时的喜悦……日久天长,在铁匠路旁待的时间长了,也就与铁匠师傅们渐渐熟悉起来。
打铁的师徒两人,还有个拉风箱的徒弟,年长的师傅身体粗壮,又显得特别稳健,打铁的时候常常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后来他在村子里属于聪明人,打铁的时候,他掌控着小铁锤。还有一位抡大锤的,也就是本文开头所提到的那位,这人长得身材高大、强壮,炉火映照着他黑红的脸膛,袒露的上身显示着强健的肌肉,他言语不多,可说起话来就如同他打铁时一样,铿锵有力,不卑不亢。再有一个徒弟,个头很矮,其貌不扬,是专门拉风箱的,因我只对两位打铁的师傅印象深,对他也没怎么太在意,只留下模糊的映像,就像小品说的那样给“忽略”了,已忘记他是谁了。
我喜欢站在铁匠炉旁看师傅们打铁,红红火火的铁匠铺里,我看到熊熊的炉火映红了打铁师傅的.脸膛,拉风有急有缓的一推一拉,炉火光时大时小的一闪一闪,打铁锤一大一小,弧度一高一低,慢慢地我也悟出了打铁的些许道理。起初,我看到抡大锤的多威风,彪悍有力,一定就是师傅了。后来,我慢慢观察出点门道来,才知拿小锤的是师傅,小锤轻轻指到哪里,大锤就要重重落到哪里,抡大锤的是徒弟。打铁的场面让我历历在目:只见那位年长的师傅左手掐着长长的铁钳,时而翻动着炉火中的铁块,显出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样子,铁块在他不停地翻动下,黑色的铁块变成了红色的铁块,由坚硬的铁块变得很软,似乎要化掉似的。其实。他是在把握着铁块的火候。
突然,老师傅手中的铁钳紧紧夹住红红的铁块,迅速从炉火中掏出放到铁砧上,这时,我也绷紧了神经,我看到抡大锤的徒弟也摆开了架势。只见老师傅迅速抡起小铁锤,这小铁锤就像指挥器,在需要敲打的地方敲打,身强力壮的徒弟接着就抡起了大锤,落点正好在小锤敲打的地方。这时候,年长师傅的小铁锤与徒弟的大铁锤上下飞舞,锤起锤落,一高一低,一轻一重,此起彼伏,火星乱迸,大锤、小锤抡出了优美的曲线,敲打出“叮叮当当”的和谐旋律。眼见着红红的铁块慢慢变黑,击打的节奏慢慢降低。老师傅用铁钳夹起渐成型的铁块放回炉中加火,这时,拉风箱的徒弟加足了劲,风箱的“呼吸”急促起来。几个回合下来,铁块捶打成型了。只见老师傅用铁钳夹着放到墙角的池子里,顿时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冒出了一股股水泡和浓烟。
后来,铁匠炉搬到了村子磨坊里,因母亲在磨坊里当会计,我还经常光顾那里,我至今还记得铁匠师傅为我敲打的一个叫“钢板”的玩具,我在沙土上将它磨光,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光亮无比,曾令小伙伴们羡慕不已。每每想起那铁匠炉,我自然就会想起铁匠师傅为我精心打造的那个钢板,这是铁匠师傅对一个儿童的关心和爱护,于是,感恩的情愫在涌动。
铁匠师傅凭着自己的一双手,敲打出一件件作品,创造着一件件劳动果实,他们为村子敲打出农业生产用具,创造了财富,为乡村百姓制作了锄镰锨镢,为农业生产服务,为了乡村生活的富裕。
铁匠炉,是时代的产物。如今,铁匠炉早已消失,铁匠炉的时光早已远去,可铁匠炉的影子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朴实、善良的铁匠师傅让我永远难以忘记。因为,这都是源于我与铁匠炉的情意。
乔显德
篇3:与铁匠散文
与铁匠有关散文
一
一个木匠,半个铁匠。木匠家什,都是快刃,所以对铁刃,有很高的辨识能力。
最常见的,是凿子夹灰。铁器冶炼过程中,在钢和铁融合的时候,中间层落了灰尘或其他杂质,致使在使用时,凿到硬货、或干脆坏时辰到了,钢刃会掉落下来;即使没有掉落,夹层中嵌进了木屑,也不能用了。如果凿子有七八成新,一般是可以到铁店里免费调换的。
以前的铁店,是有人情味的,哪怕你对半成色的凿子,也可以帮你拿作坊里,放炉子里重新烧一烧,加点钢,收费低廉,堂倌也总是笑眯眯的。我刚学生意,就有几次,赶早市,把一大把旧凿子坏凿子拿铁店里去,让作坊里“錾”,也就是回炉刃口部位重打一下。
二
新的家什,不管是凿子、斧头,还是别的什么,使用前,要开刃。就是磨出刀刃的锋口。
头遍开刃,是小徒弟的活儿。在粗砺的砂轮上磨出头刃,有些枯燥。有时候,蹲在磨刀石前,一蹲一两个小时,脑袋发胀脚底酸麻,苦恼足,却只能硬硬头皮一声不吭,这是古法学生意的苦。
头遍开刃磨熟,包括凿子的平面和斜面,二遍才有师傅在水磨青方砖上出锋刃。要把凿子刃口磨的刚刚好,有些技术含量的。钢火七八分旺,太旺易脆、太淡易软;脆了刃锋易碎、软了刃锋易卷,两相都不得好。所以第一次开刃,得老师傅把握,把握的好,凿子耐用,其他快刃家什也是这理。
三
衣不如新,铁不如熟。所谓用熟家什。世上的东西,独独这木匠家什,铁疙瘩玩意儿,它就六七成、七八成最好用。
刀刃面,和凿子座身有一个角度,大致是45度。如果刃面薄,35度,行话称“磨的太嫩”,刃口易卷;如果刃面厚,55度,“太老”,凿子敲下去,木屑闷在孔里,不出屑不好用。这个刃角,凿子还好一点,特别是推刨的刨刀,对精准尤其计较,刃角稍微偏差,就不好用。不是简单的不好用,而是不好用到你抓狂。
所以用家什,要爱护。正经木匠,家什常新。用久了的家什,是有灵气的。成色熟络的家什,有三个好:一是经历了初用后,没有了夹灰的顾虑;二是刃口的角度已经磨熟,钢火处于最好的时候;三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趁手了。
四
说来你不信,老木匠也会淬火。不过毕竟是木匠,跟铁匠隔了一个行当。牛逼不好乱吹。淬火的一般是凿子,小物件。斧头什么的,就没这能耐了。凿子用长了,钢火退了,老师傅有时会大发狂兴,一般趁冬天取暖,生一堆旺火,给凿子淬火。
我看见的淬火一点不神秘。在旺火上,凿子刃那一头,烧的七八分红,然后马上浸在水里,“嚓”一声脆响,一阵青烟,就完成了。淬火,凭的还是对火候的掌握。你还别说,淬的好,真能使一把旧凿子起死回生。后来有了经验,浸机油里,淬火的效果更好一些。
凿子旧,火来淬,能起死回生的,本来钢火就不错。一件家什,最难相的,就数钢火的质地。而且,这些能超期服役的旧凿子,十把里不知能不能挑出一把。
五
进入九十年代,街边走摊卖斧头凿子的多起来,价钱也便宜,好奇,就街边买了试试看。
走摊的家什,都是洋货,跟铁店里的土货比,各有千秋。洋货用钢,异以寻常,我们不识,姑且称“混水钢”。现在猜测,可能是合成钢一类吧。这类铁货,没有夹灰一说。钢火还是有的,有的脆有的软,质量参差不齐,难得买得到好的。基本碰运气。而且走摊的飘忽不定,还没的换。
新奇过后,还是去铁店里。再后来,对比下来,有些譬如刨刀、锯条、榔柱,还是街边的好。而且走摊上还有铝制的'墨斗、铁质的曲尺、帆布的工具袋,极大的丰富了木匠家什。以前这些,都需要自制,耗时费力。老辈木匠看到,觉得你们选购现成家什没出息。木匠家什就是这样,有了现货,就不需要做了;有了对比,才有选择的丰富性。
六
洋货还有一个不好,有些行货,一看就是外行打作的。
譬如斧头。洋斧头刚出现时是前后角对称,一看就是外行。这样的斧头实际使用起来,容易脱梢。因为甩出去用力,斧头重心集中在前面,你捏住斧头柄,斧头容易甩脱。土打的斧头,前角短后角撇出,甩起来重心后移,有后劲。
土打的斧头,斧肚薄,斧身匀称,斧身造势卖相好,用起来削利。斧头,是木匠吃饭家什里的重要物件。起先,斧头用处极多,斧头也极考究。规矩的木匠,一把斧头拿出来刃口一划水线,斧身黝黑发亮。后来电锯普及,斧头的作用下降,除了凿眼时甩甩,用处不大了,洋斧头因为便宜,后来造型也改进了,才大有市场。
七
锯子上的锯条,就是洋货的好。厚薄均匀,钢性好。所以锯条洋货受欢迎。
新做好的锯子,要开锯路,在开之前,新锯条要在木料上来回锯几下,把锯齿磨熟,不然锯齿有钢性,不磨熟,扳锯路时,锯齿容易折断。折断了锯齿,再锉出来,就烦难了,不但锯齿大小悬殊,齿尖也会高低,不好用。
扳锯路,行话“一座两豁开”。外行想像当中,从上到下,往两边豁开均匀,就算好。其实大错。学生意时,第一次我就这样想当然,被师傅拍了一记头皮,叫我看看别人家开的锯路,一看,才发现人家的锯路中间大,往两头缩小,呈橄榄型。
一把锯子,中间部位用的多,锯路扳成这样,实用!
八
好的铁匠,打造的家什,不但钢性好,出废品少,而且家什样式好,经久耐用。所以土作铁匠,要在打作的铁器上做记号。
洋作就没这么讲究。我买过一把五分凿,的角四方。这凿子,一看就是外行的祖宗外外行打的,也不知是怎么买的,没带眼睛。照例,一把凿子,刃头是分寸,往前头斜面,呈梯形状。的角四方的凿子,闷凿,根本不能用。
这把凿子,只能丢掉。但引发了一个话头。后来在五金厂干活,我拾出来,在砂轮上把凿子前面打薄,开刃磨出来,一用,倒用了十三五年,是最经久耐用的。直到后来普遍机械钻眼了,我还用来撩眼。
20XX年9月16日
篇4:木莲花散文
木莲花散文
五月是木莲花争相绽放的季节,硕大的雪白色花苞,从含苞待放之际,就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因此总是吸引勤快的蜜蜂与蝴蝶,在花丛当中留连徘徊而不去,似乎执着的等待花开的刹那,可以尽情吸吮浓郁的花蜜。
当然蜜蜂、蝴蝶的期待心情,总是可以得到适度之回馈,因为木莲花终于挣脱外层褐色的薄膜,露出令人垂涎欲滴的花瓣;从悄悄展颜而微笑的模样,慢慢的到了全然开放的英姿,不但让赏花者赞歎不已,更提供久候的蜂蝶朋友们,可以饱览秀色可餐的美妙园地。
尤其巨大的花瓣绽放之余,宛如似洁白而纯净的仙女,从云端踩着缓缓下凡来的脚步,正轻盈而不经意的回眸一望,让小蜜蜂禁不住花儿诱人的眼神,因而以一贯忙碌而勤劳的态度,争相造访雪白花朵的故乡。
而花瓣里边的花萼,除了沾满迷人的花粉之外,应该也具有甜美而丰富的花蜜,所以早起的小蜜蜂,在龙眼花季结束之后,能够享受甘甜的木莲花蜜,绝对是一项欢乐无比的工作。
然而正如所有的花朵一样,总有花开花落的大自然规律,因此在香花怒放过后,很自然的便会逐步走上凋零的地步。
花儿凋零的节奏,大概从花瓣慢慢失去新鲜度开始,然后慢慢软化而露出松垮垮的样子;至于花蕊与花心部分,也会不自觉的脱离花朵而掉落。
当然木莲花瓣的面积蛮硕大,所以许多针槌状的花蕊飘落时,仍然可以暂时停留在花瓣里面,不至于马上就掉落花丛之下,或者急于化作春泥而护花。
因此在这一段短暂的时空里,香气与风采迷人的花朵,虽然已经失去原本的美丽姿态,却还残留着淡淡而成熟的韵味;然而从整体外观来看,它们彷佛不再是花丛里的主角,只好将人们惊讶与注视的焦点,留给其它心花怒放的花朵。
然而在花儿悄悄凋零的`脚步里,我们却很感动的发现,一直守候在花朵身边的小蜜蜂,此刻仍然以不离不弃的依恋,在花瓣上面驻足而吸吮最后一滴花蜜。
小蜜蜂勤奋工作的模样,似乎舍不得花儿即将飘落的命运,更彷佛似感谢木莲花所提供的花蜜,所以在一步一徘徊的节奏中,守着那一朵曾经璀璨而香艳的花朵,然后扮演知音者之角色,和木莲花瓣彼此相知相惜而无憾!
看到小蜜蜂成为木莲花的知音时,人们也许不必感慨繁花落尽的苍凉,就好像不必为了百花争艳的景致喝采一样。
因此,对于木莲花绽放的因缘来说,那只是生命过程中,一种极其自在而必然与宿命,也是物种繁衍后代的本能罢了,人们当然毋须以过度悲喜的心态视之。
至于五月绽放的木莲花,假使具有灵性与感觉的话,想必在美丽花朵飘零的节奏里,遇到了不离不弃、而且相知相惜的小蜜蜂,当然可以觉得心愿已足之外,更在心中能够兴起了无遗憾,以及欢喜、愉悦而圆满的心情了!
篇5:木心经典散文
孩子的知识圈,应是该懂的懂,不该懂的不懂,这就形成了童年的幸福。我的儿时,那是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却懂了些,这就弄出许多至今也未必能解脱的困惑来。
不满十岁,我已知“寺”、“庙”、“院”、“殿”、“观”、“宫”、“庵”的分别。当我随着我母亲和一大串姑妈舅妈姨妈上摩安山去做佛事时,山脚下的“玄坛殿”我没说什么。半山的“三清观”也没说什么。将近山顶的“睡狮庵”我问了:
“就是这里啊?”
“是啰,我们到了!”挑担领路的脚夫说。
我问母亲:
“是叫尼姑做道场啊?”
母亲说:
“不噢,这里的当家和尚是个大法师,这一带八十二个大小寺庙都是他领的呢。”
我更诧异了:
“那,怎么住在庵里呢?睡狮庵!”
母亲也愣了,继而曼声说:
“大概,总是……搬过来的吧。”庵门也平常,一入内,气象十分恢宏:头山门,二山门,大雄宝殿,斋堂,禅房,客舍,俨然一座尊荣古刹,我目不暇给,忘了“庵”字之谜。
我家素不佞佛,母亲是为了祭祖要焚“疏头”,才来山上做佛事。“疏头”者现在我能解释为大型经忏“水陆道场”的书面总结,或说幽冥之国通用的高额支票、赎罪券。阳间出钱,阴世受惠——众多和尚诵经叩礼,布置十分华丽,程序更是繁缛得如同一场连本大戏。于是灯烛辉煌,香烟缭绕,梵音不辍,卜昼卜夜地进行下去,说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功德圆满。当年的小孩子,是先感新鲜有趣,七天后就生烦厌,山已玩够,素斋吃得望而生畏,那关在庵后山洞里的疯僧也逗腻了。心里兀自抱怨:超度祖宗真不容易。
我天天吵着要回家,终于母亲说:
“也快了,到接‘疏头’那日子,下一天就回家。”
那日子就在眼前。喜的是好回家吃荤、踢球、放风筝,忧的是驼背老和尚来关照,明天要跪在大殿里捧个木盘,手要洗得特别清爽,捧着,静等主持道场的法师念“疏头”——我发急:
“要跪多少辰光呢?”
“总要一支香烟工夫。”
“什么香烟?”
“喏,金鼠牌,美丽牌。”
还好,真怕是佛案上的供香,那是很长的。我忽然一笑,那传话的驼背老和尚一定是躲在房里抽金鼠牌美丽牌的。
接“疏头”的难关捱过了,似乎不到一支香烟工夫,进睡狮庵以来,我从不跪拜。所以捧着红木盘屈膝在袈裟经幡丛里,浑身发痒,心想,为了那些不认识的祖宗们,要我来受这个罪,真冤。然而我对站在右边的和尚的吟诵发生了兴趣。
“……唉吉江省立桐桑县清风乡二十唉四度,索度明王侍耐唉嗳啊唉押,唉嗳……”
我又暗笑了,原来那大大的黄纸折成的“疏头”上,竟写明地址呢,可是“二十四度”是什么?是有关送“疏头”的?还是有关收“疏头”的?真的有阴间?阴间也有纬度吗……因为胡思乱想,就不觉到了终局,人一站直,立刻舒畅,手捧装在大信封里盖有巨印的“疏头”,奔回来向母亲交差。我得意地说:
“这疏头上还有地址,吉江省立桐桑县清风乡二十四度,是寄给阎罗王收的。”
没想到围着母亲的那群姑妈舅妈姨妈们大事调侃:
“哎哟!十岁的孩子已经听得懂和尚念经了,将来不得了啊!”
“举人老爷的得意门生嘛!”
“看来也要得道的,要做八十二家和尚庙里的总当家。”
母亲笑道:
“这点原也该懂,省县乡不懂也回不了家了。”
我又不想逞能,经她们一说,倒使我不服,除了省县乡,我还能分得清寺庙院殿观宫庵呢。
回家啰!
脚夫们挑的挑,掮的掮,我跟着一群穿红着绿珠光宝气的女眷们走出山门时,回望了一眼——睡狮庵,和尚住在尼姑庵里?庵是小的啊,怎么有这样大的庵呢?这些人都不问问。
家庭教师是前清中举的饱学鸿儒,我却是块乱点头的顽石,一味敷衍度日。背书,作对子,还混得过,私底下只想翻稗书。那时代,尤其是我家吧,连唐诗宋词也不准上桌,说:“还早。”所以一本《历代名窑释》中的两句“雨过天青云开处,者般颜色做将来”,我就觉得清新有味道,琅琅上口。某日对着案头一只青瓷水盂,不觉漏了嘴,老夫子竟听见了,训道:“哪里来的歪诗,以后不可吟风弄月,丧志的呢!”一肚皮闷瞀的怨气,这个暗趸趸的书房就是下不完的雨,晴不了的天。我用中指蘸了水,在桌上写个“逃”,怎么个逃法呢,一点策略也没有。呆视着水渍干失,心里有一种酸麻麻的快感。
我怕作文章,出来的题是“大勇与小勇论”,“苏秦以连横说秦惠王而秦王不纳论”。现在我才知道那是和女人缠足一样,硬要把小孩的脑子缠成畸形而后已。我只好瞎凑,凑一阵,算算字数,再凑,有了一百字光景就心宽起来,凑到将近两百,“轻舟已过万重山”。等到卷子发回,朱笔圈改得“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又羞又恨,既而又幸灾乐祸,也好,老夫子自家出题自家做,我去其恶评誊录一遍,备着母亲查看——母亲阅毕,微笑道:“也亏你胡诌得还通顺,就是欠警策。”我心中暗笑老夫子被母亲指为“胡诌”,没有警句。
满船的人兴奋地等待解缆起篙,我忽然想着了睡狮庵中的一只碗!
在家里,每个人的茶具饭具都是专备的,弄错了,那就不饮不食以待更正。到得山上,我还是认定了茶杯和饭碗,茶杯上画的是与我年龄相符的十二生肖之一,不喜欢。那饭碗却有来历——我不愿吃斋,老法师特意赠我一只名窑的小盂,青蓝得十分可爱,盛来的饭,似乎变得可口了。母亲说:
“毕竟老法师道行高,摸得着孙行者的脾气。”
我又诵起:“雨过天青云开处,者般颜色做将来。”母亲说:
“对的,是越窑,这只叫夗,这只色泽特别好,也只有大当家和尚才拿得出这样的宝贝,小心摔破了。”
每次餐毕,我自去泉边洗净,藏好。临走的那晚,我用棉纸包了,放在枕边。不料清晨被催起后头昏昏地尽呆看众人忙碌,忘记将那碗放进箱笼里,索性忘了倒也是了,偏在这船要起篙的当儿,蓦地想起:
“碗!”
“什么?”母亲不知所云。
“那饭碗,越窑夗。”
“你放在哪里?”
“枕头边!”
母亲素知凡是我想着什么东西,就忘不掉了,要使忘掉,唯一的办法是那东西到了我手上。
“回去可以买,同样的!”
“买不到!不会一样的。”我似乎非常清楚那夗是有一无二。
“怎么办呢,再上去拿。”母亲的意思是:难道不开船,派人登山去庵中索取——不可能,不必想那碗了。
我走过正待抽落的跳板,登岸,坐在系缆的树桩上,低头凝视河水。
满船的人先是愕然相顾,继而一片吱吱喳喳,可也无人上岸来劝我拉我,都知道只有母亲才能使我离开树桩。母亲没有说什么,轻声吩咐一个船夫,那赤膊小伙子披上一件棉袄三脚两步飞过跳板,上山了。
杜鹃花,山里叫“映山红”,是红的多,也有白的,开得正盛。摘一朵,吮吸,有蜜汁沁舌——我就这样动作着。
船里的吱吱喳喳渐息,各自找乐子,下棋、戏牌、嗑瓜子,有的开了和尚所赐的斋佛果盒,叫我回船去吃,我摇摇手。这河滩有的是好玩的东西,五色小石卵,黛绿的螺蛳,青灰而透明的小虾……心里懊悔,我不知道上山下山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鹧鸪在远处一声声叫。夜里下过雨。
是那年轻的船夫的嗓音——来啰……来啰……可是不见人影。
他走的是另一条小径,两手空空地奔近来,我感到不祥——碗没了!找不到,或是打破了。
他憨笑着伸手入怀,从斜搭而系腰带的棉袄里,掏出那只夗,棉纸湿了破了,他脸上倒没有汗——我双手接过,谢了他。捧着,走过跳板……
一阵摇晃,渐闻橹声唉乃,碧波像大匹软缎,荡漾舒展,船头的水声,船梢摇橹者的'断续语声,显得异样地宁适。我不愿进舱去,独自靠前舷而坐。夜间是下过大雨,还听到雷声。两岸山色苍翠,水里的倒影鲜活闪袅,迎面的风又暖又凉,母亲为什么不来。
河面渐宽,山也平下来了,我想把碗洗一洗。
人多船身吃水深,俯舷即就水面,用碗舀了河水顺手泼去,阳光照得水沫晶亮如珠……我站起来,可以泼得远些——一脱手,碗飞掉了!
那碗在急旋中平平着水,像一片断梗的小荷叶,浮着,氽着,向船后渐远渐远……
望着望不见的东西——醒不过来了。
母亲出舱来,端着一碟印糕艾饺。
我告诉了她。
“有人会捞得的,就是沉了,将来有人会捞起来的。只要不碎就好——吃吧,不要想了,吃完了进舱来喝热茶……这种事以后多着呢。”
最后一句很轻很轻,什么意思?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怕的预言,我的一生中,确实多的是这种事,比越窑的夗,珍贵百倍千倍万倍的物和人,都已一一脱手而去,有的甚至是碎了的。
那时,那浮氽的夗,随之而去的是我的童年。
篇6:木心经典散文
坐长途公车从上海到乌镇,要在桐乡换车,这时车中大抵是乌镇人了。
五十年不闻乡音,听来乖异而悦耳,麻痒痒的亲切感,男女老少怎么到现在还说着这种自以为是的话——此谓之「方言」。
「这里刚刚落呀,乌镇是雪白雪白了。」
高亢清亮,中年妇女的嗓音,她从乌镇来。站上不会有人在乎这句话,故乡是专向我报讯的。我已登车,看不见这个报讯人。
童年,若逢连朝纷纷大雪,宅后的空地一片纯白,月洞门外,亭台楼阁恍如银宫玉宇。此番万里归来,巧遇花飞六出,似乎是莫大荣宠,我品味着自己心里的喜悦和肯定。
车窗外,弥望桑地,树矮干粗,分支处虬结成团,承着肥肥的白雪——浙江的养蚕业还是兴旺不衰。
到站,一下车便贪婪地东张西望。
在习惯的概念中,「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对的,方言,没变,此外,一无是处。夜色初临,风雪交加,我是决意不寻访旧亲故友的,即使道途相遇,没有谁能认出我就是传闻中早已夭亡的某某,这样,我便等于一个隐身人,享受到那种「己知彼而彼不知己」的优越感。
在故乡,食则饭店,宿则旅馆,这种事在古代是不会有的。我恨这个家族,恨这块地方,可以推想乌镇尚有亲戚在,小辈后裔在,好自为之,由他去吧,半个世纪以来,我始终保持这份世俗的明哲。
迷茫中踅入一家规模不小的餐馆,座上空空,堂倌过来招呼。
「红烧羊肉好 。」——好。
「黑鱼片串汤,加点雪里蕻。」——嗯,好。
「酒,黄的还是白的。」——黄酒半斤。
「热一热,要加糖 。」——要热,不要糖。
从前乌镇冬令必兴吃羊肉,但黑鱼是不上台面的,黄酒是不加糖的。
越吃越觉得不是滋味,饭也免了,付账之际问问附近有什么旅馆,说隔壁几步路就有一家,还干净的。
中国大陆的小城市,全是如此这般的宿夜处,无论你是个怎样不平凡的人,一入这种旅馆,也就整个儿平凡了。
两瓶热水,温的。
侧脸靠在冷枕上,我暗自通神:祖宗先人有灵,保佑我终于回来了,希望明天会找到老家,你们有什么话,就在今夜梦中对我说吧。
半夜为寒气逼醒,再也不能入睡,梦,没有。窗帘的缝间,透露楼下的小运河,石砌帮岸,每置桥埠,岸上人家的灯火映落在黝黑的河水里,可见河是在流的,波光微微闪动,周围是浓重的压抑的夜色,雪已经停了。
我谅解着:五十年无祭奠无飨供,祖先们再有英灵也难以继存,魂魄的绝灭,才是最后的死。我,是这个古老大家族的末代苗裔,我之后,根就断了,傲固不足资傲、谦亦何以为谦——人的营生,犹蜘蛛之结网,凌空起张,但必得有三个着点,才能交织成一张网,三个着点分别是家族、婚姻、世交,到了近代现代,普遍是从市场买得轻金属三脚架,匆匆结起「生活之网」,一旦架子倒,网即破散。而对于我,三个古典的着点早已随时代的狂风而去,摩登的轻金属架那是我所不屑不敢的,我的生活之网尽在空中飘,可不是吗,一无着点——肩背小包,手提相机,单身走在故乡的陌生的街上。
早晨还太早,街道幽暗,处处积雪水潭,我的左鞋裂底,吱吱作响。
寒风中冒出热气的无疑是点心店,而且照例是中年的店主,照例笑呵呵,照例豆浆粽子,我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天色曦明,我得赶程「回家」。
付钱时,硬币中混着一枚美国生丁,店主眼尖,挑出来放在掌中端详。
「你是华侨吧?」
「回来了!」
「这样早,有要紧事吗?」
「看看老家,不知在不在?」
「你是乌镇出生的呀?」
「东栅头!」
「东栅,现在只有半条街,后半条一片野地了。」
「那,财神湾呢?」
「在,就到财神湾为止。」
我掏裤袋,凑齐三个币值不同的生丁,送给他玩玩,他欢喜不迭,我更其高兴,是他证言了我将不虚此行。
明清年间,乌镇无疑是官商竟占之埠,兵盗必争之地,上溯则梁朝的昭明太子萧统在此读书,斟酌《文选》。《后汉书》的下半部原本是在乌镇发现的。唐朝的银杏树至今布叶垂荫、葱茏可爱。乌镇的历代后彦,学而优则仕,仕而归则商,豪门巨宅,林园相连,亭树、画舫、藏书楼……,寻常百姓也不乏出口成章、白壁题诗者,故每逢喜庆吊唁红白事,贺幛挽联挂得密密层层,来宾指指点点都能说出一番道理。骚士结社,清客成帮,琴棋书画样样来得,而我,年年「良辰美景奈何天」,小小年纪,已不胜惆怅「赏心乐事谁家园」了。
乌镇人太文,所以弱得莫名其妙,名门望族的子弟,秀则秀矣,柔靡不起,与我同辈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明明是在上海北京读书,嫌不如意,弗称心,一个个中途辍学,重归故里,度他们优裕从容的青春岁月,结婚生子,以为天长地久,世外桃源,孰料时代风云陡变,一夕之间,王孙末路,贫病以死,几乎没有例外。我的几个表兄堂弟,原都才华出众,满腹经纶,皆因贪恋生活的旖旎安逸,株守家园,卒致与家园共存亡,一字一句也留不下来。
过望佛桥,走一阵,居然就是观音桥,我执著了方向感,可以自主地向我的「童年」走去。
当年的东大街两边全是店铺,行人摩肩接踵,货物庶盛繁缛,炒锅声、锯刨声、打铁声、弹棉絮声、碗盏相击声、小孩叫声、妇女骂声……,现在是一片雪后的严静,毗连的房屋一式是上下两层,门是木门,窗是板窗,皆髹以黑漆——这是死,死街,要构成这样肃穆阴森的氛围是不容易的,是非常成熟的一种绝望的仪式,使我不以为是目击的现实,倒像是落在噩梦之中,步履虚浮地往前走,我来乌镇前所调理好的老成持重的心境,至此骤尔溃乱了。
这一段街景不是故物,是后来重修的「旅游」卖点,确鉴是「明式」,明朝江南市廛居宅的款式,然而那是要有粉墙翠枝红灯青帘夹杂其中,五色裳服宝马香车往来其间,才像个太平盛世,而现在是通体的黑,沉底的静,人影寥落,是一条荒诞的非人间的街了。
行到一个曲折处,我本能地认知这就是「财神湾」,原系东栅市民的游娱集散之地,木偶戏、卖梨膏糖、放焰口,都在这片小广场上,现在竟狭隘灰漠,一派残年消沉的晦气。
「请问,这里是财神湾吧?」
「是呀。」须发花白的那叟相貌清癯。
「怎么这样小了呢?」
「河泥涨上来,也不疏浚,越弄越小了。」
「这里不是有爿香堂药材店吗?」我指指北面。
「对,关掉了,早就关掉了,东栅已经没有市面。」
「那边,他们在吃茶的地方,不是有一家很大的鱼行吗?」
「鱼行,鱼行隔壁是肉庄。」
「肉庄对面是刨烟作场。」
「你是乌镇人吗?」
「我生在这里,五十年没有回来了。」
「那你在哪里呢?」
「在美国。」
「你五十年前就到美国去了呀!」
「不,十五年前才离开中国的。」
为免那叟更深的盘问,便握手告别,转身往回走。
凭记忆,从湾角退二十步,应是我家正门的方位。
可是这时所见的乃是一堵矮墙。
原本正门开在高墙之下,白石铺地,绿槐遮荫,坚木的门包以厚铁皮,布满网格的铜馒头,两个狮首衔住铜环,围墙顶端作马鞍形的起伏,故称马头墙,防火防盗,故又名封火墙。
现实的矮墙居中有两扇板门,推之,开了。
大片瓦砖场,显得很空旷,尽头,巍巍然一座三开间的高屋,栋柱梁椽撑架着大屋顶,墙壁全已圮毁——我突然认出来了,这便是正厅,悬堂名匾额的正厅,楹联跌落,主柱俱在……。
厅后应是左右退堂,中间通道,而今也只见碎砖蒿莱。
我神思恍惚,就像我是个使者,衔命前来凭吊,要将所得的印象回去禀告主人,这主人是谁呢?
踏入污秽而积雪的天井,一枝狰狞的枯木使我惊诧,我家没有这样恶狠狠的树的,我离去后谁会植此无名怪物,树龄相当高了,四五十年长不到这样粗的。
东厢,一排落地长窗,朝西八扇,朝南是六扇,都紧闭着——这些细棂花格的长窗应是褐色的、光致的、玻璃通明的,而今长窗的上部蚀成了铁锈般的污红,下部被霉苔浸腐为烛绿,这样的凄红惨绿是地狱的色相,棘目的罪孽感——我向来厌恶文学技法中的「拟人化」,移情作用,物我对话,都无非是矫揉造作伤感滥调,而此刻,我实地省知这个残废的,我少年时候的书房,在与我对视——我不肯承认它就是我往昔的嫏嬛宝居,它坚称它曾是我青春的精神岛屿,这样僵持了一瞬间又一瞬间……,整个天井昏昏沉沉,我站着不动,轻轻呼吸——我认了,我爱悦于我的软弱。
外表剥落漫漶得如此丑陋不堪,顽强支撑了半个世纪,等待小主人海外归省。
因为我素来不敢「拟人化」的末技,所以这是我第一次采用,只此一次,不会再有什么「物象」值得我破格使用「拟人化」的了。
再内入,从前是三间膳堂,两个起居室,楼上六大四小卧房,现在还有人住着,如果我登楼,巡视一过,遇问,只说这是我从前的家宅,所以我来看看。
走到楼梯半中,止步,擅入人家内房又何苦呢?
楼梯的木扶栏的雕花,虽然积垢蒙尘,仍不失华丽精致,想我自幼至长,上上下下千万次,从来没曾注目过这满梯的雕饰,其实所有锦衣玉食的生涯,全不过是这么一回懵懂事。
复前进,应是花厅、回廊、藏书楼、家塾课堂、内账房、外账房、客房、隔一天井,然后厨房、佣仆宿舍、三大贮物库、两排粮仓,然后又是高高的马头墙,墙外是平坦的泥地广场,北面尽头,爬满薜荔和蔷薇的矮墙,互砌的八宝花格窗,月洞门开,便是数十年来魂牵梦萦的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都杳然无遗迹,前面所述的种种屋舍也只剩碎瓦乱砖,野草丛生残雪斑斑,在这片大面积上嘲谑似的画了一家翻砂轴承厂,工匠们正在炉火通红地劳作着。
再往后望,桑树遍野,茫无边际的样子了。
不过,就是萧统的读书处,原是一带恢宏的伽蓝群,有七级浮屠名寿胜塔者,而今只见彤云未散的灰色长天,乌鸦盘旋聒噪。
铲除一个大花园,要费多少人工,感觉上好像只要吹一口气,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渐渐变得会从悲惨的事物中翻拨出罗曼蒂克的因子来,别人的悲惨我尊重,无言,而自身的悲惨,是的,是悲惨,但也很罗曼蒂克,此一念,诚不失为化愁苦为愉悦的良方,或许称得上是最便捷的红尘救赎,自己要适时地拉自己一把呵。
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刚才冷寂的街,这时站着好些男男女女。
「你回来啦,几十年不见了。」
「你小时候清瘦,现在这样壮,不老。」
「到我家去坐坐,吃杯茶哪。」
「你小时候左耳朵戴只金环的。」
「你倒还想着乌镇的呀,真好!」
「那时候我常到你府上来替你理发……」
必是财神湾所遇之叟通报了消息,他不知道我来此地是看「物」不看「人」的。好多年前故乡就谣传着我的死讯,十足是「家破」「人亡」,怎么这位弱不禁风的「少爷」健步如飞地回来了呢。
我巧言令色地摆脱了这群乡邻,走不到十步,那清癯之叟迎面而来,所握住了我的手,满面笑容:
「乌镇风水好,啊,好,乌镇风水好。」
这样的恭维使我很为难,我不能贸然表谦逊,因为他并没有专指是谁应验了好风水。我倒注意到他花白的上唇髭剪得刷齐,像是他回家用心剪齐了再来会我一面的,那可真是风水好了。
不分东南西北只要是残剩的街道市面,我就穿巷越陌唯旧观是图。
乌镇的西南部已是新兴的工业区和住宅区,而东栅北栅、运河两岸大抵是明清遗迹,房屋倾颓零落,形同墓道废墟,可是都还住着人,门窗桌椅,动用什物,一概陈旧不堪,这些东西已不足出卖,也没人窃取,它们要怎样才会消失呢。
茶馆,江南水乡之特色,我点燃纸烟,斜签倚定在小桥的石栏上,便于观望茶馆的全景,阳光淡淡地从彤云间射下,街面亮了些,茶馆内堂很暗,对面又是一条较宽的河,反映着纯白的天光,人物为河水形就的背景所衬托,便成了剪影。
茶客都是中年以上的男人,脸色衣着鞋帽与木桌板凳墙柱,浑然一色,是中性的灰褐,没有太深的,没有太浅的——要结成这样平稳协调的局面,殆非一时人工之所能及,这是自然而然,有限度的天荒地老,他们是上一个时代的孤哀子,日未出而作,日入而不能息。从前上茶馆的人是实在有话要说,现今坐在茶馆里的人是实在无话可说。
烟蒂烧及手指,我一惊而醒。走下石桥,桥堍有石级可及水面,江面运河的水是淡绿的、含糊的,芸芸众庶几百年几百年地饮用过来。
儿时,我站在河埠头,呆看淡绿的河水慢慢流过,一圆片一圆片地拍着岸滩,微有声音,不起水花——现在我又看到了,与儿时所见完全一样,我愕然心喜,这岂非类似我惯用的文体吗?况且我还将这样微有声息不起水花地一圆片一圆片地写下去。
篇7:木心经典散文
坐长途公车从上海到乌镇,要在桐乡换车,这时车中大抵是乌镇人了。
五十年不闻乡音,听来乖异而悦耳,麻痒痒的亲切感,男女老少怎么到现在还说着这种自以为是的话——此谓之「方言」。
「这里刚刚落呀,乌镇是雪白雪白了。」
高亢清亮,中年妇女的嗓音,她从乌镇来。站上不会有人在乎这句话,故乡是专向我报讯的。我已登车,看不见这个报讯人。
童年,若逢连朝纷纷大雪,宅后的空地一片纯白,月洞门外,亭台楼阁恍如银宫玉宇。此番万里归来,巧遇花飞六出,似乎是莫大荣宠,我品味着自己心里的喜悦和肯定。
车窗外,弥望桑地,树矮干粗,分支处虬结成团,承着肥肥的白雪——浙江的养蚕业还是兴旺不衰。
到站,一下车便贪婪地东张西望。
在习惯的概念中,「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对的,方言,没变,此外,一无是处。夜色初临,风雪交加,我是决意不寻访旧亲故友的,即使道途相遇,没有谁能认出我就是传闻中早已夭亡的某某,这样,我便等于一个隐身人,享受到那种「己知彼而彼不知己」的优越感。
在故乡,食则饭店,宿则旅馆,这种事在古代是不会有的。我恨这个家族,恨这块地方,可以推想乌镇尚有亲戚在,小辈后裔在,好自为之,由他去吧,半个世纪以来,我始终保持这份世俗的明哲。
迷茫中踅入一家规模不小的餐馆,座上空空,堂倌过来招呼。
「红烧羊肉好 。」——好。
「黑鱼片串汤,加点雪里蕻。」——嗯,好。
「酒,黄的还是白的。」——黄酒半斤。
「热一热,要加糖 。」——要热,不要糖。
从前乌镇冬令必兴吃羊肉,但黑鱼是不上台面的,黄酒是不加糖的。
越吃越觉得不是滋味,饭也免了,付账之际问问附近有什么旅馆,说隔壁几步路就有一家,还干净的。
中国大陆的小城市,全是如此这般的宿夜处,无论你是个怎样不平凡的人,一入这种旅馆,也就整个儿平凡了。
两瓶热水,温的。
侧脸靠在冷枕上,我暗自通神:祖宗先人有灵,保佑我终于回来了,希望明天会找到老家,你们有什么话,就在今夜梦中对我说吧。
半夜为寒气逼醒,再也不能入睡,梦,没有。窗帘的缝间,透露楼下的小运河,石砌帮岸,每置桥埠,岸上人家的灯火映落在黝黑的河水里,可见河是在流的,波光微微闪动,周围是浓重的压抑的夜色,雪已经停了。
我谅解着:五十年无祭奠无飨供,祖先们再有英灵也难以继存,魂魄的绝灭,才是最后的死。我,是这个古老大家族的末代苗裔,我之后,根就断了,傲固不足资傲、谦亦何以为谦——人的营生,犹蜘蛛之结网,凌空起张,但必得有三个着点,才能交织成一张网,三个着点分别是家族、婚姻、世交,到了近代现代,普遍是从市场买得轻金属三脚架,匆匆结起「生活之网」,一旦架子倒,网即破散。而对于我,三个古典的着点早已随时代的狂风而去,摩登的轻金属架那是我所不屑不敢的,我的生活之网尽在空中飘,可不是吗,一无着点——肩背小包,手提相机,单身走在故乡的陌生的街上。
早晨还太早,街道幽暗,处处积雪水潭,我的左鞋裂底,吱吱作响。
寒风中冒出热气的无疑是点心店,而且照例是中年的店主,照例笑呵呵,照例豆浆粽子,我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天色曦明,我得赶程「回家」。
付钱时,硬币中混着一枚美国生丁,店主眼尖,挑出来放在掌中端详。
「你是华侨吧?」
「回来了!」
「这样早,有要紧事吗?」
「看看老家,不知在不在?」
「你是乌镇出生的呀?」
「东栅头!」
「东栅,现在只有半条街,后半条一片野地了。」
「那,财神湾呢?」
「在,就到财神湾为止。」
我掏裤袋,凑齐三个币值不同的生丁,送给他玩玩,他欢喜不迭,我更其高兴,是他证言了我将不虚此行。
明清年间,乌镇无疑是官商竟占之埠,兵盗必争之地,上溯则梁朝的昭明太子萧统在此读书,斟酌《文选》。《后汉书》的下半部原本是在乌镇发现的。唐朝的银杏树至今布叶垂荫、葱茏可爱。乌镇的历代后彦,学而优则仕,仕而归则商,豪门巨宅,林园相连,亭树、画舫、藏书楼……,寻常百姓也不乏出口成章、白壁题诗者,故每逢喜庆吊唁红白事,贺幛挽联挂得密密层层,来宾指指点点都能说出一番道理。骚士结社,清客成帮,琴棋书画样样来得,而我,年年「良辰美景奈何天」,小小年纪,已不胜惆怅「赏心乐事谁家园」了。
乌镇人太文,所以弱得莫名其妙,名门望族的子弟,秀则秀矣,柔靡不起,与我同辈的那些公子哥儿们,明明是在上海北京读书,嫌不如意,弗称心,一个个中途辍学,重归故里,度他们优裕从容的青春岁月,结婚生子,以为天长地久,世外桃源,孰料时代风云陡变,一夕之间,王孙末路,贫病以死,几乎没有例外。我的几个表兄堂弟,原都才华出众,满腹经纶,皆因贪恋生活的旖旎安逸,株守家园,卒致与家园共存亡,一字一句也留不下来。
过望佛桥,走一阵,居然就是观音桥,我执著了方向感,可以自主地向我的「童年」走去。
当年的东大街两边全是店铺,行人摩肩接踵,货物庶盛繁缛,炒锅声、锯刨声、打铁声、弹棉絮声、碗盏相击声、小孩叫声、妇女骂声……,现在是一片雪后的严静,毗连的房屋一式是上下两层,门是木门,窗是板窗,皆髹以黑漆——这是死,死街,要构成这样肃穆阴森的氛围是不容易的,是非常成熟的一种绝望的仪式,使我不以为是目击的现实,倒像是落在噩梦之中,步履虚浮地往前走,我来乌镇前所调理好的老成持重的心境,至此骤尔溃乱了。
这一段街景不是故物,是后来重修的「旅游」卖点,确鉴是「明式」,明朝江南市廛居宅的款式,然而那是要有粉墙翠枝红灯青帘夹杂其中,五色裳服宝马香车往来其间,才像个太平盛世,而现在是通体的黑,沉底的静,人影寥落,是一条荒诞的非人间的街了。
行到一个曲折处,我本能地认知这就是「财神湾」,原系东栅市民的游娱集散之地,木偶戏、卖梨膏糖、放焰口,都在这片小广场上,现在竟狭隘灰漠,一派残年消沉的晦气。
「请问,这里是财神湾吧?」
「是呀。」须发花白的那叟相貌清癯。
「怎么这样小了呢?」
「河泥涨上来,也不疏浚,越弄越小了。」
「这里不是有爿香堂药材店吗?」我指指北面。
「对,关掉了,早就关掉了,东栅已经没有市面。」
「那边,他们在吃茶的地方,不是有一家很大的鱼行吗?」
「鱼行,鱼行隔壁是肉庄。」
「肉庄对面是刨烟作场。」
「你是乌镇人吗?」
「我生在这里,五十年没有回来了。」
「那你在哪里呢?」
「在美国。」
「你五十年前就到美国去了呀!」
「不,十五年前才离开中国的。」
为免那叟更深的盘问,便握手告别,转身往回走。
凭记忆,从湾角退二十步,应是我家正门的方位。
可是这时所见的乃是一堵矮墙。
原本正门开在高墙之下,白石铺地,绿槐遮荫,坚木的门包以厚铁皮,布满网格的铜馒头,两个狮首衔住铜环,围墙顶端作马鞍形的起伏,故称马头墙,防火防盗,故又名封火墙。
现实的矮墙居中有两扇板门,推之,开了。
大片瓦砖场,显得很空旷,尽头,巍巍然一座三开间的高屋,栋柱梁椽撑架着大屋顶,墙壁全已圮毁——我突然认出来了,这便是正厅,悬堂名匾额的正厅,楹联跌落,主柱俱在……。
厅后应是左右退堂,中间通道,而今也只见碎砖蒿莱。
我神思恍惚,就像我是个使者,衔命前来凭吊,要将所得的印象回去禀告主人,这主人是谁呢?
踏入污秽而积雪的天井,一枝狰狞的枯木使我惊诧,我家没有这样恶狠狠的树的,我离去后谁会植此无名怪物,树龄相当高了,四五十年长不到这样粗的。
东厢,一排落地长窗,朝西八扇,朝南是六扇,都紧闭着——这些细棂花格的长窗应是褐色的、光致的、玻璃通明的,而今长窗的上部蚀成了铁锈般的污红,下部被霉苔浸腐为烛绿,这样的凄红惨绿是地狱的色相,棘目的罪孽感——我向来厌恶文学技法中的「拟人化」,移情作用,物我对话,都无非是矫揉造作伤感滥调,而此刻,我实地省知这个残废的,我少年时候的书房,在与我对视——我不肯承认它就是我往昔的嫏嬛宝居,它坚称它曾是我青春的精神岛屿,这样僵持了一瞬间又一瞬间……,整个天井昏昏沉沉,我站着不动,轻轻呼吸——我认了,我爱悦于我的软弱。
外表剥落漫漶得如此丑陋不堪,顽强支撑了半个世纪,等待小主人海外归省。
因为我素来不敢「拟人化」的末技,所以这是我第一次采用,只此一次,不会再有什么「物象」值得我破格使用「拟人化」的了。
再内入,从前是三间膳堂,两个起居室,楼上六大四小卧房,现在还有人住着,如果我登楼,巡视一过,遇问,只说这是我从前的家宅,所以我来看看。
走到楼梯半中,止步,擅入人家内房又何苦呢?
楼梯的木扶栏的雕花,虽然积垢蒙尘,仍不失华丽精致,想我自幼至长,上上下下千万次,从来没曾注目过这满梯的雕饰,其实所有锦衣玉食的生涯,全不过是这么一回懵懂事。
复前进,应是花厅、回廊、藏书楼、家塾课堂、内账房、外账房、客房、隔一天井,然后厨房、佣仆宿舍、三大贮物库、两排粮仓,然后又是高高的马头墙,墙外是平坦的泥地广场,北面尽头,爬满薜荔和蔷薇的矮墙,互砌的八宝花格窗,月洞门开,便是数十年来魂牵梦萦的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都杳然无遗迹,前面所述的种种屋舍也只剩碎瓦乱砖,野草丛生残雪斑斑,在这片大面积上嘲谑似的画了一家翻砂轴承厂,工匠们正在炉火通红地劳作着。
再往后望,桑树遍野,茫无边际的样子了。
不过,就是萧统的读书处,原是一带恢宏的伽蓝群,有七级浮屠名寿胜塔者,而今只见彤云未散的灰色长天,乌鸦盘旋聒噪。
铲除一个大花园,要费多少人工,感觉上好像只要吹一口气,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渐渐变得会从悲惨的事物中翻拨出罗曼蒂克的因子来,别人的悲惨我尊重,无言,而自身的悲惨,是的,是悲惨,但也很罗曼蒂克,此一念,诚不失为化愁苦为愉悦的良方,或许称得上是最便捷的红尘救赎,自己要适时地拉自己一把呵。
永别了,我不会再来。
刚才冷寂的街,这时站着好些男男女女。
「你回来啦,几十年不见了。」
「你小时候清瘦,现在这样壮,不老。」
「到我家去坐坐,吃杯茶哪。」
「你小时候左耳朵戴只金环的。」
「你倒还想着乌镇的呀,真好!」
「那时候我常到你府上来替你理发……」
必是财神湾所遇之叟通报了消息,他不知道我来此地是看「物」不看「人」的。好多年前故乡就谣传着我的死讯,十足是「家破」「人亡」,怎么这位弱不禁风的「少爷」健步如飞地回来了呢。
我巧言令色地摆脱了这群乡邻,走不到十步,那清癯之叟迎面而来,所握住了我的手,满面笑容:
「乌镇风水好,啊,好,乌镇风水好。」
这样的恭维使我很为难,我不能贸然表谦逊,因为他并没有专指是谁应验了好风水。我倒注意到他花白的上唇髭剪得刷齐,像是他回家用心剪齐了再来会我一面的,那可真是风水好了。
不分东南西北只要是残剩的街道市面,我就穿巷越陌唯旧观是图。
乌镇的西南部已是新兴的工业区和住宅区,而东栅北栅、运河两岸大抵是明清遗迹,房屋倾颓零落,形同墓道废墟,可是都还住着人,门窗桌椅,动用什物,一概陈旧不堪,这些东西已不足出卖,也没人窃取,它们要怎样才会消失呢。
茶馆,江南水乡之特色,我点燃纸烟,斜签倚定在小桥的石栏上,便于观望茶馆的全景,阳光淡淡地从彤云间射下,街面亮了些,茶馆内堂很暗,对面又是一条较宽的河,反映着纯白的天光,人物为河水形就的背景所衬托,便成了剪影。
茶客都是中年以上的男人,脸色衣着鞋帽与木桌板凳墙柱,浑然一色,是中性的灰褐,没有太深的,没有太浅的——要结成这样平稳协调的局面,殆非一时人工之所能及,这是自然而然,有限度的天荒地老,他们是上一个时代的孤哀子,日未出而作,日入而不能息。从前上茶馆的人是实在有话要说,现今坐在茶馆里的人是实在无话可说。
烟蒂烧及手指,我一惊而醒。走下石桥,桥堍有石级可及水面,江面运河的水是淡绿的、含糊的,芸芸众庶几百年几百年地饮用过来。
儿时,我站在河埠头,呆看淡绿的河水慢慢流过,一圆片一圆片地拍着岸滩,微有声音,不起水花——现在我又看到了,与儿时所见完全一样,我愕然心喜,这岂非类似我惯用的文体吗?况且我还将这样微有声息不起水花地一圆片一圆片地写下去。
篇8:旧城铁匠街的优美散文
旧城铁匠街的优美散文
贵州乌蒙山区的织金县城里,曾有一条铁匠街。这条街的大多数住户,都是以打铁谋生。
铁匠街,解放后名为“小街”,位于县城的南门。南门小街,在清朝时期,是织金通往安顺的必经之路,是一条大路。
民国时期的织金,名为“平远”州,创建于康熙五年即公元1666年的清朝年间。县内的土著居民大多数为彝族,其余的,包括汉族和苗族等其他族别,祖籍都是山东、江西、湖南、四川等外省。据我父亲说,我家的祖籍是江西。
清朝同治年间,为躲避战乱,我爷爷的爷爷带领一家老小自江西来到当时贵州的平远州。本来要进城内居住的,可听当地人说,平远州城内经常遭军阀和土匪的侵扰,不宜居住。如上原因,不得不在平远州城外的以那多极乡暂且居住下来。爷爷的爷爷,即高祖父,是个手艺人,是银匠,也是铁匠。高祖父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我的曾祖父。由以那多极乡迁移到织金南门小街后的曾祖父,有三个儿子:我的大伯祖父,我祖父和叔祖父。大伯祖父做了银匠,我爷爷做了铁匠,叔祖父则进了民国时期的一个军校。大伯祖父三十多岁时,英年早逝。叔祖父为了奔前程,去了省府贵阳。至此,仅留下我爷爷在织金南门小街成家立业。
我爷爷是个手艺不错的铁匠,他打镰刀的手艺,方圆百里都颇有名气。
民国时期,人们生活、工作的大多数用具都是铁匠打出来的。南门小街的大多数人家户,都有一间打铁用的房间。一般都是以堂屋作为打铁用。
堂屋是织金的老少爷们祭祀祖先的房间,一般都比较高大宽阔。铁匠们选择堂屋打铁,也是对自己祖先的尊重。按照铁匠们的说法,铁匠的祖师爷为天上的太上老君,打铁用的火炉与太上老君用的炼丹炉为同类,皆为天上神仙相当重视的房间。在这样的房间里供奉祖先,无疑就是对祖先的尊重。并且,在祖先的庇佑中谋生计,定会如炉火越烧越旺,红红火火。
炉火,是用石头和耐高温的白沙泥堆砌的。通常都堆砌成边长为一百公分左右的立方体,中间得留一个下面大上面小的空间作为火心。火心可用白沙泥捏塑而成。炉火左边,必须放上一个圆柱形中空的风箱。风箱中部,贴近炉火处,以一根竹筒相连,以保证拉风箱时产生的压缩空气,能自风箱进入炉火的火心去,好把炉火吹燃。让拉风箱产生气压的大活塞,可用一根削得光滑的长木棍嵌入插满了公鸡毛的大圆盘,制作而成。炉火右边,放上一木桩,木桩上嵌入一圆柱形的铁墩,以此作为打铁塑形用,这叫木铁墩子。木铁墩子旁边还要放一个一头如牛角,另一头为有四脚的长方体铁墩,似独角的铁牛,铁匠们习惯称之为“铁牛”。除此之外,还要准备一根通火用的火棍、火钳、钢錾子、冲子、凿子、小锤和大锤等各一把。小锤为铁匠师傅用,大锤为助手用。小锤敲打什么地方,大锤就敲打什么地方。
至此,打铁用的硬件设施布置完毕,就等发炉火开张了。
发炉火开张,必须查看黄历,选定吉日良辰。发炉火前,须在炉火旁边的神龛上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杯斋饭,一杯净茶,几个苹果,一对点燃的红蜡烛,以祭拜太上老君。铁匠们都认为,太上老君就是他们的祖师爷。洗手后,立于神龛前,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祖师爷在上,弟子某某承蒙庇佑,建造炉火准备开张,以养家糊口,奉上斋饭净茶等以略表心意,望祖师爷赏弟子某某全家一碗饭吃。
念完后,恭恭敬敬地叩首。
祭拜祖师爷完毕后,即可发炉火。发炉火比发家里做饭取暖用的大砂火容易得多。不需干柴,只需些许稻草和一个烧红了的煤,很快地,就会在有节奏的拉风箱中把炉火发燃。
将铁放在炉火中烧红后,用火钳夹出来,放在铁墩子上。主锤师傅的小锤打在哪儿,助手甩的大锤就打在那儿。在火花四溅、叮叮当当中,小锤快则大锤快,小锤慢大锤就慢。通常都是由慢到快,直至把烧红得较软的铁捶打至变黑变硬为止。接着,将其放在炉火中,等着烧红后用火钳夹出来再打。
打铁是苦不堪言的手艺之一。“世间有三苦,挖煤打铁推豆腐。”南门铁匠街的老人们常这样说。紧握铁锤或火钳的手,全是老茧。冬天打铁还稍微好些。三伏天,不打铁也会出汗。更何况又是在火热的火炉边。浑身的汗水时常把补满补丁的衣衫浸湿。四处飞溅的铁花,时常把皮肤烫得灼痛。传统的打铁,由于没有条件戴防护眼罩,被铁花灼伤眼睛,那是常有的事。每天站在火红的炉火边,双眼要不停地盯着炉火和火红的铁看,时间长了,会看得眼睛布满血丝流眼泪。大多数铁匠年迈时,视力模糊,溢泪,就是打铁这个职业所致。
打一种农具或生活用具,如锄头、铁瓢,须如上反反复复地烧红、捶打多次,方能成功。在如此反反复复的过程中,还会将铁放在木铁墩子旁边装着水的桶里进行淬火、回火和退火处理。这一步比较重要,也是打出来的铁制用具是否耐用好用的关键之处。
简陋的铁匠铺里,炉火映照,火花四溅,挥汗如雨。捶打声叮叮当当,铁放在水桶里哧溜哧溜,白烟冉冉升起。自晨曦微露至夜幕降临,单一的姿势,枯燥的敲打,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就是这种近乎原始的手工艺,在那些岁月里,却也能敲打出油盐柴米、衣裤鞋袜等最基本的物质生活保障,以保一家老小衣食无忧。我从未见过爷爷,但听父亲说,爷爷打铁,一丝不苟,又善于琢磨。勤劳而又聪慧的他,头戴旧毡帽,身穿补满补丁的长衫,戴着长围腰,对各种铁制农具或生活用具,都会采取不同的打法。尤其是他打的镰刀,据父亲说,不但割草好用,而且还能用镰刀背在石头上打出火花引燃火草,以点燃叶子烟呢。
正是如此,家里的生活在那时,还是稍宽裕。只要一发炉火打铁,总会有很多人等着他打镰刀。从远处来的,都愿意在家门口的铺台边睡上几天,直到等到打好镰刀为止。随着爷爷打铁名声增大,人们都称在家排行第二的他为“陈二师”。前来拜师学艺的不少。
打铁是一门不易学的手艺。铁匠师傅选徒弟很严格,不但要求学徒人品好有天赋,而且还要有吃困耐劳的毅力。徒弟白天都是在师傅家吃饭。打铁很消耗体力。铁匠们饭量都很大,特别是那些年轻气壮的徒弟。铁匠们吃的饭都较硬——软的饭,吃下去容易饿。听父亲说,民国时期,平时很少吃上肉,只有赶场天卖出铁器时,才会有肉吃——这叫“打牙祭”。铁匠学徒在师傅家吃火锅时,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不能“过河”。
拜师学打铁的,一般都要从拉风箱和甩大锤开始。拉风箱和甩大锤,其实是见习期。边做边学,耳濡目染中,聪明的学徒,会在此期间学会不少东西。很多年轻铁匠学徒,学会后,很快就找上了媳妇,同时自立门户,开起了铁匠铺。人品好的铁匠徒弟,逢年过节,总会接师傅去过年。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师傅送点过来。
街上的年轻人,学打铁的,逐渐增多。那时的姑娘,找对象,都喜欢找打铁的。因为,老人们常常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结婚后,开了铁匠铺的徒弟,为了节约开支,通常会让媳妇来帮忙——或帮拉风箱,或甩大锤。这条街上的人家户,几乎都以打铁为主。街上的铁匠们,不是师徒关系,就是师兄弟关系。铁匠们能吃苦,性格豪爽而幽默,常在一起吃喝玩耍。街上哪一家有什么事情,整条街的人都会主动帮忙,亲如一家人。
尤其是红白喜事,酒席往往会从街头摆至街尾。桌子板凳都由街坊邻居提供。结婚酒宴安在家里,丧宴安在街上。办酒的那天,若是丧宴,披麻戴孝的孝子跪在街上,领孝子的那人喊道:“孝子给亲朋好友、老幼尊卑磕头,请大家明天早上五点钟送老人上山。”会有懂礼节的人大声回应:“黄金入库。”若是婚宴,则由一人领着新郎新娘,分别给每一桌的客人们敬酒。新郎新娘不用喝,而每一桌的客人至少要有一人喝酒,说“四句”,以祝福新人。据老人们讲,民国时期,南门铁匠街具有代表性的婚宴祝福“四句”为:
铁锤打铁响叮当,敲出一对好鸳鸯。
自从今日成双对,儿孙金银挤满堂。
铁匠干活时,吃苦耐劳的精神无与伦比;铁匠休闲时,豁达而风趣也颇具特色。四方井下面的小河沟、穿过岳家大土就可到的湾滩和狮子岩,皆为铁匠们晚上收工后洗澡的地方。
夏日炎炎的夜晚,忙了一天的铁匠们,会到湾滩、狮子岩或小河沟去冲凉。南门小街的铁匠们,整天与火热打交道,对清凉的喜欢胜于常人,甚至,在每年农历七月十三的晚上,给去世的亲人烧好纸后,常会去四方井游泳。在小河沟的源头四方井游泳,是南门小街的一个民风。自民国时期,就有这一风俗。七月十三那天,去四方井挑水,都要在天黑前,否则,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
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五,是太上老君的诞辰。那天,南门铁匠街的铁匠们会歇业一天,去火神庙为太上老君做寿。火神庙里,供奉的,就是铁匠的祖师爷太上老君。开张祭拜一般,势铁匠们会整整齐齐地站在太上老君的神像前,毕恭毕敬地念念有词:
祖师爷太上老君在上,弟子们给您老人家祝寿。承蒙祖师爷庇佑,打铁谋生虽辛苦,一家老小总算有粗茶淡饭聊以度日。望祖师爷继续庇佑弟子们手艺越做越精,衣食无忧,无灾无难。叩首。
无灾无难,是平民老百姓最基本的生存要求,从遥远的省外来到当时偏僻且人烟稀少的平远州,就是为了躲避军阀、民团和土匪的蹂躏。可是,那时名为“平远”的织金,时常得不到安宁。
当时城内的大人们晚上常做恶梦,小孩常在夜间啼哭。风水先生认为,导致如此奇怪现象的原因,是那城外的蜜蜂山,酷似一窥视着平远城的大老虎,时时刻刻干扰着城内的安详。要想解除这一天然的干扰,必须在城中央建造一虎形的财神庙。为了让城内老百姓能在安宁中生活,康熙年间,在城中央建造了财神庙。财神庙建成后,城内的大人夜晚不做恶梦了,小孩夜间也不啼哭了。但是,每年的夏季,洪水、干旱却不断。
旧织金城南北城门的建造,除了防止土匪或军阀攻城,还为了防止洪水泛滥。初建的城门,是以木材制作,上面覆盖茅草即可。直到清朝末年才改成石头堆砌后再盖瓦。沿着一条雨水冲刷和踩踏得光滑的长长的石级走上去,就是城门楼。城门楼的底层,里面放了几张木床,可供无战事时,无家可归的人居住。最大的一张床,可以睡五六人。大床下,有几门拆散了的大炮。有人攻城时,才会组合后抬到城墙上用此大炮向对方开炮。城墙上,长着青苔,春来荣,冬来枯,稀稀疏疏。平远州的'执政者做了有关城门的规定:南门居火离位,北门居水坎位。倘若连续下三天暴雨,必须关南城门三天,直至连续三天不下雨,方能打开城门。假若遇上干旱,则必须关上北城门,以防止城内的水外流。除此之外,猪为亥,属水,城内不得杀猪卖肉三天,不得燃炉火打铁,要制止火以解救水。那段时日,可忙坏了距南城门洞才几百米远的南门铁匠街——南门小街的铁匠们了。
铁匠们秉性厚道,生意再好,也不涨价,不趁人之危,不见财起意。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还处于军阀、民团和土匪横行霸道时期。军阀草菅人命,民团欺凌,土匪掠夺,原本富裕的平远州被弄得民不聊生。这些人来到南门铁匠街,闯进铁匠铺,看上了什么铁器,拿起就走,从不给钱。南门铁匠街的铁匠们,也只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为躲避战乱时期军阀、民团和土匪的蹂躏而来到织金的铁匠街的父老乡亲,虽然痛恨那些土匪,却从不打刀剑等凶器,只打生活用具和农具。对父老乡亲所需,铁匠街的铁匠们总是义不容辞。每逢接近过年,街上烧肉,都喜欢到铁匠铺去。铁匠们都很热情地帮忙。
过年耍龙,铁匠街的铁匠们,不但会打铁,扎龙的手艺也堪称一流。扎龙而很讲究,尤其是龙头的角和嘴。如若长短比例掌握得不好,懂行的观看者会说那是母猪龙。耍龙的人不但觉得扫兴,而且会觉得颜面扫地。南门小街的龙扎得很专业,配置也颇吸引人的双眸:渔翁捕蚌壳精、唐僧师徒四人、灯姑娘灯老者,甚至白蛇青蛇也有。这种配置,在东门、西门和北门的耍龙队伍里是看不到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南门铁匠街的铁匠们,早早地吃了饭后,在织金大府头发燃火炉,以作为烧铁水用。随着大府头观看耍笼的人逐渐增多,火炉里面烧着的生铁片也慢慢熔化。铁匠们早已迫不及待。随着一阵阵迎接龙进场的炮竹声不绝于耳,负责抛铁花的两人已默契地行动起来:一人用铁勺在熊熊火焰扑腾的火炉中舀出火红发亮的铁水,小心翼翼,熟练地,往其左侧弯着腰站着的另一人双手持着的木拍放上去。只见那人快速地将木拍稍朝下,让那铁水珠往下滚动。在将靠近木拍边缘的瞬间,木拍转朝上,同时,使劲往上一用力。只见,那些金黄色的铁花,似珍珠,似钻石,自半空中纷纷扬扬地掉落下来。被翻滚的人潮围在大府头中央的耍龙的铁匠们,个个赤裸着上半身,任凭滚烫的铁花自身上滑落下来,手脚也不停息,把龙耍得似在翻腾倒海。这还不是高潮。
其他地方耍的龙为四条,而织金耍的龙,除了东南西北四条龙之外,还有南门小街——铁匠街耍的龙。五条龙混战,往往会把耍龙的活动推至高潮。这个环节,人人都可参与。龙的全身都是宝。尤其是龙头,更是宝中之宝。如果能扯得龙的一鳞半甲,放在家里,必定能让新年无灾无难,平安吉祥。哪一条龙头保留得最完整,那一条龙就赢。
锣鼓声不断,炮竹声不断。一阵阵铁花飘飘洒洒,一阵阵欢腾的喧闹声中,五条龙已被撕扯得残缺不堪。南门铁匠街的汉子们,在平时敲敲打打的职业生涯中,早就习惯了铁花的考验,所以,最终取得胜利的,都是南门铁匠街。
1950年1月8日,南门城门外的铁匠街仍然在“叮叮当当”的敲打中,守望着平民想要的基本物质生活。北门城门外,民国织金县长王佐带领一行人迎接解放军135团。织金第一次和平解放。
织金和平解放不到一月,解放军135团接到命令要立即赶赴黔西县,以解放黔西县。135团撤出织金不久,盘踞在珠藏四方洞的几千土匪进驻城内。“八县总指挥”土匪头子李名山的侄儿李成龙,派手下皮和清在织金双堰塘旁边的月亮地,活活打死了县长王佐夫妻俩。
1950年5月18日,蓝天白云下,织金南门铁匠街,听不到茅草屋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只有几只喜鹊轻松简洁的欢歌。铁匠们都去了大府头。铁匠街上,成了孩子们的天下。男孩子在放“王”字形的风筝。风筝断线时,往往越飘越高,越飘越远。晃晃悠悠地飘向那麦苗青翠得一望无际的南门田坝。女孩子则会在石头铺的街道上滚铁环。这种可滚动着玩的铁环,由一个大圆铁环和铁钩组成,是当铁匠的父亲或哥哥做的。
大府头公审了李名山,立即枪决。全场几千人欢呼声响彻云霄。欢呼声中,自然少不了铁匠街铁匠们豪放的声音。织金第二次解放。至此,被军阀、民团和土匪要蹂躏了几百年的织金,终于被彻底解放了。城内的乌烟瘴气,也被那一阵阵的欢呼声和鞭炮声驱逐得无影无踪。
大跃进期间,在赶超英美的号召中,南门铁匠街的炉子都被撤了。许多铁匠及其女眷纷纷迈出家门,进入了距铁匠街不远的农具厂。农具厂就是以前铁匠为祖师爷太上老君祝寿的火神庙。在农具厂里,手工制作农具变成了用气锤捶打或铸造。几岁时,曾玩过母亲在农具厂用生铁水铸造的小铁锤。那小铁锤,轻敲都会断,根本不能用。
没多久,大炼钢铁开始了。原南门城门左侧的壕头成了炼钢铁的场地。炼钢铁的炉子不到两米。由两个铁匠拉风箱,称为“进三步快三步”。捅开炉门后,炼出来的铁水流至细沙铺过的地上或模具里。流到地上的称为“铁地图”,流进模具的称为“铁狗崽”。据专家介绍,这种近乎蛮干所炼出来的“铁地图”或“铁狗崽”,还不如优质的铁矿石。几乎整条铁匠街的人,干活在农具厂,吃饭也在农具厂。那段时日,铁匠街异常安静。时不时,有几只麻雀或斑鸠飞到茅草屋顶或光滑石头上觅食。
工业搞得热火朝天,农业同样人声鼎沸。可是,食堂的饭菜常不够吃。有人说,粮食是被鸟、鼠、虫等“四害”吃掉的。于是,全县掀起了除“四害”的浪潮。在县人委会门口,常见一些鸟或鼠被挂着,下面还有毛笔写的“除四害”等大字。除“四害”期间,南门铁匠街的铁匠们,每天清早,都会成群结队地背着自己制作的火管枪去桂花林场、歪头山和蜜蜂山等地方打鸟。
夕阳西下,距铁匠街不远处,传来不绝于耳的钟声,那是东山寺的钟声敲响了。此时,铁匠们总会带着麻雀、斑鸠、夜莺等鸟去农具厂的食堂批斗后,庆祝一番。那时认为,长得越怪的鸟,偷吃的粮食越多,害处越大。有些稀有的鸟类,就是在那段时日灭绝的。后来,有人说麻雀也吃害虫,为麻雀平反,不再捕杀麻雀……
原本热闹的铁匠街渐渐沉寂,这一沉寂居然就是十多年。冬去春来,枯枝发芽,花谢花开。
岁月蹒跚,步履无声,踩过时代的每一空隙,留下独特的足迹。
几百年的光阴若白驹过隙,一弹指顷。
七十年代末,忽然有一天,一缕缕春风拂过,南门小街久违的“叮叮当当”如唤醒沉睡的音符,再一次谱成抚慰艰辛生活的乐章。随着“叮叮当当”声越敲越响,越敲越快,炉火抚平了沧桑,映红了朴实无华的笑靥。
铁匠们不再局限于自己狭小的铁匠铺的小敲小打,更多的,除了农具和生活用具,还制作起了水果糖机、铁炉子火;也有的,干脆改了行,或栽培了竹荪,或当起了包工头,或下海经商。铁匠街的茅草屋和瓦房,逐渐翻修成了平房。那条留下若干代人足迹的石头路,也被打成了水泥路。
如今,由于旧城改造,城市扩建,南门小街,这条见证旧城兴衰、历经几百年岁月洗礼的铁匠街,已完成拆迁,所有这条街的住户已搬到金南路的居民住宅新区。铁匠街曾经炉火映红、叮叮当当的场面,再也看不到。但是,那种靠挥洒汗水来维系祥和生活的理念,对幸福的渴望,却永不停息。
篇9:铁匠波尔卡说课稿
教学目标:
1、通过欣赏乐曲《铁匠波尔卡》,学生能够喜爱音乐,并形成一定的良好聆听音乐的习惯。
2、学生在聆听、体验、律动等活动中,充分体验音乐实践的快乐。
3、通过欣赏乐曲《铁匠波尔卡》,学生能够用自己的声音和动作表现音乐。
教学重点:
学生能够用自己的声音和动作表现音乐。
教学难点:
学生能够准确把握每个乐段的衔接处,并连贯的表现出来。
设计意图:
由于一年级学生以形象思维为主,好奇、好动、模仿力强的身心特点,因此我采用了视频、律动、图片进行直观教学。根据音乐的特点,我还结合了哼唱和表演等音乐活动让学生参与音乐体验。
一、导入
1、师:“今天老师带来了一个视频,小朋友们看看视频中的人是谁,他们在干什么”?生:……
师“其实他们是铁匠,铁匠是一门古老的职业,他们以铁为原料,靠铁来打造出各种各样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来养家糊口”
“那你们有看到视频中的人用着怎样的工具在打铁?大小一样吗?声音是怎样的,可以用自己的声音模仿一下吗”?
“我们再来看一遍视频,听听大小铁锤的敲出来的节奏是怎样的,用你自己的声音模仿一下”(进而说到大小铁锤的速度)
2、出示节奏谱
师“现在老师要把你们分成两组,分别代表大小铁锤”出示节奏谱,并分组。
“你们为大铁锤,大铁锤的动作是怎样的?”
“你们为小铁锤,小铁锤的动作又是怎样的?”
“大小铁锤们,我们一起合作试试吧,记得带上你的动作”。
3、乐器伴奏
师“同学们,如果要用打击乐器为我们伴奏,应该用怎样的乐器比较合适大小铁锤呢?”
生……
师“那我请两位同学来做代表为我们呢伴奏好吗?”选择学生为其伴奏。
师“其他同学继续用自己的声音和动作表现”。
二、揭示课题
1、“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在150年前,奥地利有位作曲家就是听到了这美妙的打铁声,于是创作了一首管弦乐曲《铁匠波尔卡》,现在让我们来听听这首乐曲,听完告诉老师从音乐中你听到了什么声音,铁匠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2、“因为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们找到铁匠打铁,铁匠也非常高兴每天都能帮助到大家,你听,铁匠美好工作的一天又开始了,他正哼着歌儿朝铁匠铺走去”。
三、分段聆听
(一)第一部分
1、聆听第一乐段,师在主旋律前“do’sol’mi’do’re’(叮)”处唱“一起打铁去(铃鼓)”,接着指着旋律谱用“叮”哼唱,并在每句最后一拍拍手。
2、“小朋友们愿不愿意跟着老铁匠去铁匠铺看看?”
“那请小朋友们拿出你的手指随着铁锤的路线一起唱唱吧”。
3、师“我们刚刚唱了几句?”“你是怎么发现的”“拍手是在每句的什么时候出现?”再随音乐做一次。“也就是说我们走了四条路才到铁匠铺,现在,请同学们起立,伸出你的右手,我们先朝右手边方向走,每当我们唱完一个乐句后,请你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好吗?”带领学生走了一次后,请学生自己完成一次。
4、师“欢迎各位来到铁匠铺,老铁匠托我考大家一个问题,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坚硬的铁块才能被我们敲出想要的形状?”
生……
5、当学生说出有关火的答案后,师“你真聪明,其实铁匠铺一般都有一个火炉,在火炉的'连接处都有一个用手拉的风箱,用来控制火的温度和力度”。“谁可以来模仿下拉风箱的动作?”
请全班同学一起做一做(12,12,12)提示学生面对圆心做动作。
6、“我们跟着音乐试试吧”教师带领学生有节奏的做动作,并在打铁声出现时在黑板画出旋律线。
7、师“刚刚在拉完风箱后,你还听到了什么声音”。
生“打铁声”
师“根据老师所画的旋律线你能知道哪里是大铁锤和小铁锤的声音吗”?在学生描述完答案后,老师进行旋律线的讲解,并带领学生随这部分音乐用自己的声音模仿和做打铁的动作。
师“同学们,你们可以跟着音乐用声音和动作再来表现一次吗,面对圆心拉风箱,准备~”
8、师“其实我们刚刚所表现的‘走路去铁匠铺’‘拉风箱’和‘打铁’是《铁匠波尔卡》这首乐曲的第一部分,现在你们可以将这一部分完整的表现一次吗?我要请出几位同学为我们伴奏”。
师在主旋律前“do’sol’mi’do’re’(叮)”处唱“一起打铁去(铃鼓)”,并随之引导学生表现动作。
(二)第二部分
1、师“小铁匠们表现的真棒。你听,老铁匠满意的看到你们的工作成果,他们在用怎样的方式庆祝呢”生……
师“其实老铁匠们正在随着美妙的打铁声舞蹈着,这种舞蹈就叫做‘波尔卡’,小铁匠们要不要跟老师学一学”
2、师“我们手拉手,同样的还是朝右手边开始走,12345678,反方向22345678,换32345678,再换方向42345678,;接着男生请伸出你的右手,绕着你右手边的女生面前转一圈123456刚好回原地拍拍手,接着,女生在刚刚的男生面前跑一圈223456回原地拍拍手;再自己转一圈323456面对中间拍拍手,然后右脚、左脚、右脚、左脚”
3、师“记住了吗,那我们完整跳一次”接着带领学生跟着音乐试一次。
(三)第三部分
1、师“小铁匠们跳的真好,刚刚我们听得是乐曲的第二部分,让我们继续往下听,接下来这一部分和那一段相同呢?”播放乐曲第三部分。
2、在学生说出与第一乐段相同,并且结尾处不一样时,师“原来在我们跳完舞后,铁匠们又回去铁匠铺继续工作了,让我们再听一次,数一数大铁锤出现了几次,小铁锤出现了几次”。
3、在学生说出正确答案后,表扬并进行第三乐段的表现。
师“原来在两声大铁锤和五声小铁锤中,铁匠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现在我们把这一乐段再表现一次好吗,谁来为我们伴奏?”
四、完整聆听
师“铁匠这一天的工作真的是充实而又高兴的,小朋友们,你们可以将这一天的情景再完整表现一次吗”?
生……
师“那老师要选出几位同学给我们表现的同学伴奏”。
表演完后请学生依次放好乐器并回圆圈位置坐好。
五、介绍作曲家
师“今天我们所学的这首管弦乐作品来自奥地利作曲家约瑟夫·施特劳斯,他有一百多首管弦乐作品,这首《铁匠波尔卡》是其中流传最广的一首,今后我们还会学习到很多他的作品,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小朋友们再见!”
篇10:铁匠和狗寓言故事
铁匠和狗寓言故事
铁匠家养了一只狗,这狗除了吃饭之外,就是躺着睡觉,从来不看家护院。铁匠端碗吃饭,特别是有骨头的时候,狗对主人摇着尾巴,立刻跑过来,显得亲亲热热。
我算看清楚了!铁匠对狗说,吃饭的时候,不用我叫你,你准时上桌;看家可不见你的影子!我的铁锤叮咚声震不醒你,我吃饭,牙齿嚼东西声,你却听得一清二楚!你这游手好闲的`家伙,你本来是干活的仆人,却像一位懒散的爵爷!
狗说:我怎么是爵爷?我为了不干活,命运使我成为一条狗,而不是一头驴。
那好,爵爷先生,铁匠说,请你离开我家,到别处看看命运去吧!
狗真走了,到各处闯荡。在别处,夜里他看门护院,一宿也不合眼;在这里跟着为盲人引路的童子和卖艺的舞蹈家,在那里,在烤烧旋盘里奔跑,却尝不到一口肉。最后,狗终于明白,幸运不会像我们期望的那样落在头上。
篇11:铁匠和木匠美文
铁匠和木匠美文
一个富翁请了一伙木匠替他制作家具,他们是六个木匠和一个包工头。一个木匠因为出门时太匆忙,把锤子忘在了家里,而他的家离这里有几百公里。
于是木匠来到铁匠那里,对他说:“给我做一把好锤子。”
铁匠回答:“没有问题,一定包您满意。”
锤子打造好了,对木匠来说,它的确是一把好锤子。和从前的锤子相比它不仅更好使,而且装上的锤柄不管是多大劲都不会松动。
木匠的同伴看到见到这么好的`锤子,都跑到铁匠那里,要求定制一模一样的锤子。
当包工头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来到了铁匠铺,对铁匠说:“我要两把锤子,要比前面给木匠们做的锤子更好。”
“对不起,我做不到!”铁匠回答说,“我给予每一位顾客的,都是我最好的手艺,并不会因为他是谁!”
诚信是人际交往的基础,是情感联系的纽带,是人格精神的体现。一个失去诚信的人,无异于鸡鸣狗盗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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