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散文(整理9篇)由网友“品月尝风”投稿提供,今天小编就给大家整理过的二舅散文,希望对大家的工作和学习有所帮助,欢迎阅读!
篇1:二舅散文
二舅散文
二舅和二舅母,两人算得上是天生的绝配,过日子都一样的精打细算,都一样的抠门至极。
对于出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来说,经历过饥饿、贫穷与**之苦,学会精打细算着过日子那是正常不过的事了,更何况勤俭节约一直就是人们所提倡的持家美德。可是,这人一旦计算得太精太细太认真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记得土地刚承包到户那年头,二舅一家人的确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精打细算的头脑,为自己的小家开创了一个幸福美好的局面。最先在村子里盖起了漂亮的新瓦房……过了两年,又买回来粮食加工机器搞起了加工与养殖,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改革开放的春风越来越暖人心,党的富民政策越来越好,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宽裕。村子里操办红白喜事的'人家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同村人“一家有事百家忙”的好传统依旧在代代延续着。于是,二舅夫妻俩就整天埋怨咱村人事多,老是在说别人家有事自己又是帮忙又是送礼的谁受得了啊!此时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自己家里有事时,村里人是怎样帮自己的。
接下来,夫妻俩就开始盘算着如何摆脱这种乡亲邻里有事要去帮忙(自己费工费时)还得花钱送礼的“困扰”。等到自己把两个女儿“风风光光”出嫁以后,就把自家的房屋田地一并交给已经另立门户的小弟一家照看,便带着十来岁的儿子出门打工去了。
二舅一家三口一去就是。这期间,逢年过节没回来过,左邻右舍有事没回来过,自家哥弟有事没回来过……外公过世得早,是大姨妈含辛茹苦地支撑着二舅兄弟几人曾经风雨飘摇的童年,就是大姨妈七十(稀寿)庆典时,所有该来的亲戚都来了,就差二舅一家人没在场。去年亲家公去世,二舅一家也没有回来,这让女儿觉得很没面子,哭嚷着要与狠心的父母断绝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有的乡亲邻里情乃至割舍不断的浓浓亲情都被他们的“精明”给埋葬了,村里人似乎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不是他们没有条件和没有能力回来,只是他们算计得太鬼灵精怪啦,满脑子里只有钱,至于什么情啊义啊都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据知情人说,他们家出门打工这些年从来就不在同一个地方呆久,总是干满一年就要换一个地方,原因就是怕在同一个地方呆久了与人混熟了又要被人家请客——不去没面子,去了又心疼钱!在他们眼里,那小小的三五十元钱就是一个比人情还要珍贵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宝贝数字。就这样,他们离家在外12年没干成什么体面的大事,也没有结下什么人缘。
就在上个月初,二舅突然回来了,只在三舅家里住了一宿,最后连自己家的老屋也没顾得上看一眼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这一举动让村里人觉得好生奇怪。
人们到后来才听三舅说,二舅这次回来是要他帮着请邻里和亲戚们下个月二十八号到砚山县城某餐馆去参加他儿子结婚喜宴的。
二舅走后,三舅特别为难,因为他知道凭着二舅一家的为人和他们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邻里亲朋是一个也不会去捧场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连三舅他自己都不想去……
这事到了后来,却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先前二舅的儿子保财在外面已经谈过了好几个对象,最终都是因为二舅俩老过于“精明”而宣布告吹。
现在这桩婚事好不容易才算定了。可是,知情知礼的女方家长却坚决反对他们在人地两生的打工地县城摆酒设席,还说这一家老小常年在外打工终归不是长远之计,做人就要知根知底守本分,彩礼多少都好说,但婚礼必须回老家举办,否则没得商量。准儿媳小雅是我们邻县人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她也说要借此机会多认识男方老家的亲戚。
就是这样一个合情合理而又被人称道的要求,却把二舅一家给愁坏了,顿时傻了眼。
试想,像他们这样淡泊亲情,利益至上,金钱第一的人,在抛离故乡12年后还能找回那一份原本不该抛下的情分吗?
篇2:忆二舅经典散文
忆二舅经典散文
最不起眼的小事,往往最难忘记。纵然淡漠如轻烟,也会触动心房,诱发阵阵颤栗。
我上小学的时候,忽然喜欢起美术来,就整日搜罗纸张。一日,我到二舅家串门,见屋墙上挂着个小本子,心里一阵窃喜,本想当面要,怕遭拒绝。等大人们出去后,我便麻利地用竹竿把它戳下来。我如获至宝,偷偷地躲到磨坊里,把那小本子撕成散页,然后创作起“作品”来。
正当我涂抹得兴高采烈时,二妗子突然走来,她见此情景,脸色陡然变得铁青:“我的娘哎,那是购粮证。弄坏了它,我们往后咋过啊!”
二舅闻声走了过来,连忙帮我解围:“外甥爱画画,我看是件好事嘛。购粮证反正弄坏了,咱再想办法补吧。”
二舅的言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舅为人忠厚,德艺双馨。他凭着祖传的瓦刀,跻身于生产队的.建筑班。
有一年夏天,二舅带病在烈日下为集体修缮仓库,突然晕倒在地。大家手忙脚乱,把二舅抢救过来。此事被我知道了,便想写篇作文。我想搜寻几句闪光的语言,便问二舅:“你醒来后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好好睡一觉。”
二舅的语言不闪光,岂能给我的作文增色?!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金秋的一天,我又去二舅家。二舅不在,二妗子说,七十多岁的二舅已操不动瓦刀,又不愿让儿女们赡养,改行当起了“鱼贩子”,谁劝都不听。
我立刻来了兴致,便到鱼市寻二舅。我在熙熙攘攘的鱼市一阵穿梭,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二舅。二舅的鱼已经卖完了。此刻,他正蹲在柳树下,一边抽烟,一边擦秤盘。那秤盘很奇特,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洞,像筛子似的。
我顿时明白了二舅的一片良苦用心,于是感慨地说:“二舅,做好人会吃亏的。”
二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那老得掉光牙齿的嘴巴剧烈地抖动着,“咱总不能把水卖给人家吧!”
面对二舅,我还能说什么呢。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生活目的。
哦,二舅,你的志趣所在既是做有益的事情,但你总是把它做得尽善尽美。
二舅叫张开祥,微山县马西村人,已经故去多年了。
篇3:过年与二舅散文
过年与二舅散文
“年”是什么?我一直搞不清。有人说,“年”的古字为“秊”。从其字型构造来看,它明显与“禾”有关。“禾”,就是田地里生长的庄稼。“禾”下加“干”,应该是指谷物的成熟。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在古老的农耕文明时期,“过年”就意味着一个轮回的结束,又一个轮回的开始。还有人说,“年”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独角怪兽,它每逢除夕,神出鬼没,祸害人间。因此,人们只好穿上红衣、燃放爆竹,加以驱赶。说起来您别不信,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以为“年”就是怪兽。
要说这种想法,的确有些离奇和古怪。可在那段懵懂的岁月里,这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如若追根究底,这种想法的产生,它不但与“过年”有关,而且也和一个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关于“年”是怪兽的传说或许早已有之,只是当时的我对此并不了解;而那个人却是我小时候过年走亲戚时常见到的。说起那人,便是我的二舅。一生中,我虽然与二舅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二舅在我心中的印象,却是亲切的、清晰的、深刻的。
记得幼年,每到过年初二,我都会和母亲一起去姥娘家。那个时候,姥爷和姥姥都早走了,只有两个舅舅在支撑着门面。母亲说舅舅们命苦,他们早年没有了父母,中年又都失去了妻子。所以,每次初二走亲戚,去舅舅家我连一个妗子也没曾见过。大舅有六个子女。当时,三个女儿都已出嫁,三个儿子只有二表兄通过换亲娶了一个小媳妇。大表兄过了正常结婚的年龄,仍在干熬着,可三表兄又追了上来。二舅原本有一男一女。儿子在六岁那年就不幸地夭折了,只剩一个女儿——我的大表姐,后来远嫁河西去了。因此,每次去舅父家,招待我们的都只有二表嫂。
每年初二的那天上午,我和母亲一准到舅舅家,无论早晚,都能看到大舅门里门外地或冥坐或晒暖,始终穿着一身旧袍子,胸前缝着一条粗布巾,他下巴上的那撮花白的老山羊胡子最为耀眼。大舅视力很差,一只眼几乎失明,另一只眼看物体也是模模糊糊的,在他的膝盖边一直搠着一根光滑的长木棍。但只要一听到喊“大哥”或“大舅”,他都会很快地说:“来到了,赶快到屋里找个地方,暖和暖和。”听到搭话,二表嫂就会从里间走出来,一边笑着接过母亲手中满装果子和油条的竹篮,一边喊三表兄把我提的那篮送到他二叔——我二舅那里。
三表兄小名叫做“成”,在家排行老三,母亲叫他“三成”,我叫他“成哥”。成哥比我大七八岁,当时刚念完初中不久,因为家庭成分高,没有上高中的资格,就辍学在家,平时帮大人干个小活。印象中,成哥很爱画画。他画的《葡萄熟了》和《喜鹊登枝》就挂在堂屋的墙壁上。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晶莹饱满,一朵朵干枝梅花竞相绽放,尤其是那对花喜鹊长长的尾巴、尖尖的喙,歪着头好像是在对话,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听母亲说,按照老哥俩的商量,大舅准备让成哥“过继”给我二舅。
尽管当时我对“过继”还不太明白,但我知道大舅二舅家是一处狭长的宅子,四周还断断续续地围着一条土墙。只是前后分两部分,大舅住在前院,二舅住在后院。初去的时候,不知是二舅忙还是不在家,反正很少看到他的身影。直到临近正午,人都到齐了,饭菜备得差不多了,家常话也说到了山穷水尽,二舅才出现。要说我这二舅,人长得挺板正,方脸,高个,白净面皮,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穿一身灰白的中山装,脖颈上经常绕着一条青灰色的围巾。说起话来面带笑容,斯斯文文,真的像一个读书人的样子。他和大家打过招呼,便邀客人到后院吃饭。大家都说“不必了”,让他留下,他却不肯,说他自己也做好了,说罢就匆匆地离开了。
要说我和二舅的真正接触,是在吃过饭说过话临走的时候。母亲让我去二舅那里掂回篮子,我高兴地答应了。现在我还记得,从大舅家到二舅家,只需穿过西山墙下的一段甬道。甬道边,也就是靠西山墙的拐角处,栽着一棵香椿树。香椿树有丈把高,木掀把那么粗,上面枝桠不多,似乎还有扳过的痕迹。转过它,就到了二舅的院里。院子里很干净、简单。靠东边并排长着几棵老榆树。榆树很高,铁青色的枝条直指天空。中间好像是一方萝卜白菜窖,正当中还竖着一捆芝麻杆。迎面是三间起脊的主房,土垛子,麦秸缮的顶。黑色的房门像是一个洞,“洞”两侧不远处各自一个小窗户,窗下分别摆放着一架整理好的干树枝,整整齐齐的。
还没等我往院里走几步,二舅已经掂着篮子出来了。我看那竹篮鼓鼓的,似乎还满着,和来时几乎一个样。只听二舅说:“天还早着呢?再玩会,走恁早干啥?”我说:“二舅你怎么没有留……”我试图去拉篮子。二舅一边阻止我,一边说:“这孩子,过年不就是见见面说说话吗?回去问你爷奶好。”我答应了。二舅说着从他上衣口袋里摸出五元钱。我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张画着一个老工人拿着铁锥的纸币,皱巴巴的.。二舅把钱放在了我手里,摸摸我的头说:“这是舅舅给你的压岁钱。该上学了,拿着回家买个本买杆笔吧!要好好上学,听父母的话。”
在当时,钱确实很主贵,我真的从来一下子没拥有过这么多钱,心里非常地高兴。走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得知我收了二舅的钱,当即就生了气。她骂我不懂事,说二舅没有了工作,一个人挣钱是多么的不容易。当时她就想立即回头把钱反给二舅。或许是又觉得不合适,便责怪后叮嘱我:“可不要再这样了!”我好奇地问母亲:“二舅原来是干啥的?”母亲说:“教书的。”我又问:“那咋不教了?”母亲叹了口气,说:“打成了右派。”我再问啥是右派,母亲也答不上来了。
说实话,从二舅身上,我真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哪里是“右派”。如果硬要说他“派”,那也只能说他人长得很派头;要说“右”,那就只能说他额头上那绺头发了,黑明黑明地向右偏。想当年,不谙世事的我,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政治。话说到最后,母亲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我说:“你二舅年轻的时候读书很刻苦,在许昌上学时,来回一二百地,都是他自己背着干粮往返跑,谁能会想到结果却是这样”。说着说着,母亲又怪起二舅来:“可他就是那个犟脾气,你说过年过年哩,还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里,读啥书,简直就像丢了魂。”
又是过了年的初二,又是我和母亲一起去舅家。或许是压岁钱的魔力,或许是对二舅的好奇,在前院玩一会儿冰雪,我就跑到了后院。那面黑色的大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悄悄地走了进去。我看到二舅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仰着头看着脊檩子发呆呢。见我进来,他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地就把书合上,问我来的这么早冷不冷。我说不冷,并问他读的什么书。二舅看看我,又看看书,轻声地说:“《彷徨》,鲁迅写的一本书。”我说:“彷徨是啥意思?”二舅说:“彷徨就是关键的时候思想上犹豫不决。”
见我有兴趣,他便给我讲了其中一个苦命女人的故事。我约略地记得,那故事好像也是在说“过年”。那女人几次在死了丈夫后,去到一个“什么老爷”的家里帮佣,而每一次去都是在过年的时候。听二舅说,这女人叫“什么嫂”,她的命好苦啊,一辈子嫁了几个男人,先后都死去了;她有一个儿子,好像叫“什么毛”,不小心被狼叼去了;最后连她自己也在过年的时候死掉了。印象中那故事的题目好像叫做《祝福》,因为当时我就问二舅:“什么是祝福?”二舅不假思索地说:“祝福就是过年时的祭祀,一种传统的民间习俗。”听过后,我觉得这世上苦命的人还真不少,二舅似乎也如此地感叹。
讲过故事,二舅又开始发压岁钱了。我说:“二舅去年给过了,今年就不给了吧。”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心里还想要,只是没敢伸手。二舅说:“过一年,长一岁。压岁压岁,年年都得给。过年都兴,这是二舅的心意。”说着他把钱别在了我的上衣口兜里,我要掏出来还给他,二舅不许。我说:“压岁压岁,钱能压着岁吗?您还是给我讲讲压岁钱的来历吧?”二舅说:“把钱装好,我给你讲。”
于是,二舅给我讲起了“压岁钱”的故事。那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说从前有一种黑身白手的小妖,取名叫做“祟”,它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夜里都会出来害人。只要它用手在熟睡的孩子头上轻轻地摸三下,孩子立马就会哇哇大叫,接着发烧、说梦话,好像得了大病一样。过几天,虽然热退病消,但孩子却变得痴呆疯癫了。
人们怕“祟”祸害孩子,于是在除夕夜,就点亮灯火,团团围坐,称为“守祟”。据说有一户人家,夫妻俩老年得子,视为掌上明珠。他们怕“祟”来,就陪着孩子玩“红纸包铜钱”的游戏。八枚铜钱,拆开包上,包上又拆开,一直玩到很晚,睡下后把包好的钱放到了枕边。夜半时分,一阵狂风吹开屋门,熄灭了灯火,小矮人溜了进来。可正当他用白手触摸孩子的头时,枕边瞬间迸裂出一道亮光。“祟”急忙缩手抽身,尖叫着落荒而逃。原来那八枚铜钱是八位仙人所化。后来这件事传开了,人们就把除夕夜红纸包的钱叫做“压祟钱”。因为“祟”与“岁”谐音,随着时间的流逝,“压祟钱”渐渐地被人们称为“压岁钱”了。
又过了一年,正当人们都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时候,那天午后,成哥突然来我家,说二舅回去了。我当时还未转过弯来,就见父亲母亲急匆匆地跟着成哥走了。很快父亲又回来了,说二舅死了,就在除夕之夜。他回来是要拿些钱买个花圈送去。我也闹着要跟去,可父亲不让,说事情紧急,他得立即赶回去。记得当天父亲母亲都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也就是初二,很晚很晚他们才到家。父亲回来说:“没想到,怎么会这样?”我见母亲给父亲使使眼色,没有答话,仿佛害怕我知道了什么。
不过,没几天,我就从奶奶那里得知了真实情况,说二舅不是好死的,是上吊死的。据父亲回来说,当时那场景非常地凄惨,大表姐哭得死去活来,眼睛肿的像灯笼似的,通红通红。人葬得也很草率,既没有举行正规仪式,也没有邀请别的什么人,去的都是至亲。听过之后,我觉得很是诧异。说句实在话,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把一个有说有笑和蔼可亲的二舅与吊死鬼连在一起。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相信读了很多年书的二舅不会不知道。死亡是痛苦的,我很难想象二舅是如何钻进自己挽的套子里,自己又是如何把自己吊死的。我想,那个漆黑的夜晚,他一定很绝望,他一定彷徨过。但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彷徨过,既然在关键时候犹豫不决,那他为什么又坚定了下来,在生与死的一刹那,那该需要下多么大的决心呀!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知道,一个读书人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何要选择这样一种极端的形式?我问我自己,在那个大年夜,他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呢?他明明知道生命比什么都重要,难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祟”吗?即便是有,那也是专对小孩子的,可二舅早已经是大人了。我看过歌剧《白毛女》,知道杨白劳死在了大年夜,我听二舅讲过那个苦命的女人也是死在大年夜。可人们为什么要过年?年关年关,难道“年”真的要把一部分人“关”到“年”的那一边吗?除非“年”就是什么怪兽,它要在大年夜来祸害人。但它为何要专与天下苦命的人过不去,难道是想让他们进天堂吗?我真的好迷惑,我真的无话可说。我有些愤愤然了,我甚至怨恨起“过年”了。
大梦醒来,一个时代结束了。“右派”平反,上面组织调查,彻底揭开了我二舅死亡的原因。原来我二舅聪明、有学问,人长得又洒脱,在当时的村里面有个与我二舅年龄大小差不多的,他嫉妒自己哪一样都比不上我二舅,便记恨在心。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二舅被“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荒谬理论打成了“右派”,成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交由生产队看管。那小子是贫农,正是村里的小队长,看到有机可乘,他便不准我二舅出门,让自己的老婆看管我二舅。那女人心地原本善良,最初有些同情我二舅,后来看我二舅没了爱人,她私下地喜欢上了我二舅。
后来,她向我二舅表白了。我二舅认为,他俩当时那样的身份、各自的家庭,方方面面都不合适,便婉言拒绝了。不料这事被小队长知道了。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恨,最后想出个孬点子。他竟然让自己的老婆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开始那女人不愿意,他就往死里打。最后那女人熬不过,二人便共同导演了一出双簧。男女间的事,有时候真的是谁也说不清。我二舅被诬陷了。小队长要开我二舅的批斗会,说是就在大年初一的上午。古语云:士可杀不可辱。调查组在询问当事人时,或许是良心的发现,或许是上天有灵,那女人澄清了事实。二舅的不白之冤终于得到了洗雪。
落实政策后,国家给了一些补偿款,三表兄都交给了大表姐。由于表姐年龄已大,而三表兄能写会画,又有早年过继的说法,经过协商,三表兄算接了二舅的班,在村小教起书来。三表兄很努力,工作认真,为人诚实,不久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乡小的一位大龄女教师。他们很快结成了伴侣,建立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人们都说这一切全是二舅带来的福,可二舅倒起霉来,死都找不着硬地。可见,世事的变迁,都是大势所趋,人只有顺应时代罢了。
在二舅“平反”后的第三个年头,过年初三,我又去了趟舅舅家。成哥备好了纸篮和祭品,领我一起到了二舅的坟上。二舅的坟在村北不远坑边的那片沙棱岗子上,孤零零的一座。坟头不高,上面还有些新土,好像是刚添过不久。周围长着几堆干枯的茅草,茅草尖尖的、细细的,在北风中瑟瑟地颤栗。成哥摆上祭品,放过鞭炮,然后俯下身去,用火柴轻轻地点燃了那淡黄色的草纸。我半蹲在成哥一边,看着蹿起的火苗,张张纸片化作了缕缕青烟,悠悠地飘扬,我二舅那熟悉的面容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时,只听成哥说:“叔,过年了,起来拾钱吧。叔,过年了,起来拾钱吧。”听着成哥那一遍遍地絮叨,猛然间我又想起了当年二舅给我压岁钱时的情景,眼眶不由地肿胀起来。我知道二舅再也不能给我压岁钱了,可我又该如何报答二舅呢?正当我低头沉思的时候,成哥捡起了旁边遗落的一根细木棍,轻轻一挑,火光猛地一亮。忽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小旋风,说时迟,那时快,灰烬迅速飘起,在二舅坟头的新土上洒落一片。我和成哥都有些迷茫,跪在二舅的坟前,我俩结结实实地磕了四个头。
站起,转身要走的时候,成哥告诉我: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按照乡下的老规矩,二舅死后未能入老坟;为了让二舅漂泊的灵魂有个归宿,最好还是让他守着先人;他说已经与哥哥姐姐们商量过了,准备在清明节前,把二舅的坟迁过去。说着,成哥伸手向东一指。我抬起头,顺着成哥手指的方向望去,太阳已经老高,光芒四射;近处一株挺拔的白杨在静静地肃立,而远方的麦苗早已是遍地青青了。
其后,过了一年又一年,也不知在外忙活了多少年。如今,我已两鬓染霜,有好多年头没有去看过二舅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又到过年了,我决定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到二舅的坟上去看看。因为生活告诉我,“年”不是什么怪兽,但它又确实像怪兽;一年又一年,它不仅改变了我们的青春和容颜,也吞噬了这个世上我们多少亲人的生命,想必还将包括我们。“年”既是结束,也是开始,但更是人们心中永远的回忆和纪念。
篇4:二舅的幸福生活的散文
二舅的幸福生活的散文
母亲兄弟姐妹间一直很团结,总会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亲情,还有那些来自亲情的暧。一直,我为出生在这样一个大家庭里而自豪着。
如今的年月,很多淳朴的东西被肤浅的欲望腐蚀,而至掩埋,就连亲人,在利益与金钱的驱动下亦变得一文不值,那些冷漠将无边的苍凉托起,最后,面目全非。人的心,变得很遥远,那些我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血肉相连的情份也终究是成了新时代所谓新气象的牺牲品。
世间再变,我们始终是亲人,记得我们毕竟一脉相承,多好!有什么能比得上亲情的份量呢?
只要一家有事,便是大家的事,电话里互相转告着,商量着,关心着。母亲弟兄们就是这样几十年走过来,那种其乐融融,那种相亲相爱的情无形中就变成了我们这些后辈们的优良传统。
母亲常提起从前的苦日子,她说就是姥姥舅舅们帮衬着走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她也常常与我们叨叨着哪个姨姨家怎么怎么样了,哪个舅舅家又是如何如何了,或是那些在外的表弟表妹或是姨哥姨姐们又是调工作了,或是涨工资了,买房子了。于是,就算很大的一个家庭,却彼此没有生出半点生分的感觉,总是,不管千里之外还是近在眼前,一样亲切。
二舅家最小的儿子最近要结婚了,很自然,这又成了我们这个大家庭里这一段时间一个重要而共同的话题了。
二舅家的小儿子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不久,以前在学校就谈了一个女朋友,女方的父亲是县城里一个学校的校长,而我二舅不过是一个小山村里地地道道的农民,终究,几年的感情冲不破千百年来的门弟之分。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感叹:现实就是现实,再丰满的理想都无法在贫瘠的土壤里生长起来,即便努力发芽,却也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枯萎。
为了这事,二舅愁了好一阵子。眼看孩子都二十七八了,房子也没给人家买好,就村子里那几孔旧窑洞是万万娶不到媳妇的,这些年一直指望着谈好的那个姑娘,这一下说完就完了,一时到哪里再找个合适的呢?
二舅有四个儿子,但我们管最小这个儿子叫七表弟,因为四个舅舅的孩子是一起依次从大到小排列着,这似乎在无形中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亲和与凝聚的力量。
记得很小的`时候,二舅就是大家谈论的一个重点,因为他有四个儿子,在农村这可算是困难户了,给一个儿子娶媳妇都是很吃力的事情,况乎是四个!是的,打我记事起他们就总在替二舅愁着,愁着他仅靠山坡坡上那几十亩薄地可怎么能娶回四房媳妇啊?加上还要供孩子们上学,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可是二舅的脸上总是挂着自信的笑。
二舅,也算是姥姥家族里的能人了,这一点在我的印象里很深刻。记得小的时候只要谁家有麻烦事就要找二舅,二舅能言会说,有一定的领导能力,也有一定的说服才能。就连我的父亲和母亲吵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就想着找二舅帮忙,仿佛二舅一来,我的心就变得踏实与安全了。
听父亲常说二舅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二妗还是他在外面做活的时候自己领回来的,在那个村子里二舅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二舅是个农村人,可,是一个脑子相对活泛的农村人。
90年代初,有四个儿子的二舅眼看着种地不能负担起孩子们上学的费用了,于是率先在他们村子里开了一个小卖部,虽然村子不大,可是因为毕竟是第一家像样的小卖部,货源也相对全面,所以买卖还真的红火。反正后来那就成了二舅家主要的资金来源。
一边物农,一边经营着那个小卖部,四个儿子也一天天长大了。眼看着,大儿子要娶媳妇了,他只比我小一岁,因为家庭负担终究是有些重,作为长子的他放弃了学业学了一门手艺早早就开始帮着二舅挣钱养家。后来在二十岁的时候经一位亲戚介绍娶了邻村一个大他一岁的女子。结婚的时候他有点委屈求全的意思,看得出他没有相中那家姑娘,可因为那个姑娘瞅上了我姥姥家的门风好,家里的大人铁了心想要攀上二舅这家人,就算是少要几个彩礼也要嫁给表弟,说白了,为了省钱,倒也是听说这姑娘是个过日子的角儿,所以,二舅和二妗的脸上写满了高兴与满意。他们不停地给大儿子做着思想工作,力求完完美美。
表弟那个时候还算个孩子,所以结婚用的东西和一切事宜全部由二舅来采购,张罗,二舅是个心细的人,又是头一个儿子结婚,所以他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与兴奋,满身全是使不完的劲儿。
大儿子如愿娶了那女子,二舅两口子对媳妇就像女儿一样,因为一直他们缺个女儿,稀罕个女儿,要不是这个原因也不至今生了四个儿子。再后来,慢慢的,表弟也挣钱,二舅也努力,没过几年就给大儿子盖起了三间平房。大儿子也为他们添了一个小孙女,二舅当上了爷爷,那有些苍老的脸上依然是那乐呵呵的样子。
大儿子的生活算是稳定了,其它三个却还在读书中,二舅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很重,可二舅在我的眼里一直是那副姿态,没听他抱怨过,烦恼过。只是说:“看他们的命吧!兴许以后不用我愁,媳妇就来了,说他们有本事吧!这个社会有本事的人一定吃得开!反正我就这点力气,全部使出来,能给他们闹点啥就闹点啥。”
二儿子头一年中考凑合走了一个中专,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他不能占用更多的资源,只要能走出去,走出那个山村就好。那个时候是九十年代末,中专还勉强可以,就当做了他迈向外面世界的一个阶梯吧!他那里基本稳定了,二舅就安心再供下面两个孩子。
那些孩子算是争气,三儿子和四儿子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现在也有了称心的工作。看我二舅那张老脸啊满是自豪,那些纵横交错的皱纹也仿佛被笑容挤成了一朵朵花,开得好张扬,开得好美丽。在村子里他更能挺直了腰板走路了,看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等别人夸他家孩子个个出息的时候他也会毫不客气地告诉那些人,“咱家德行好,孩子们也争气,比咱有本事。”这些年虽然一直未曾看到他脸上挂着的愁苦,可如今的笑却更舒心,更甜了。
在小山村里,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那依然会算是荣耀的事情,再等三儿子领回一个温婉的媳妇,二舅更是合不拢嘴,忙里忙外张罗着给头一次登门的姑娘买着稀罕的菜啊,水果啊,拿出庄稼人待客最好的东西,然后把同样在村子里的三舅,大舅都叫了过去,姥姥姥爷自是也会请过去,一大家人围在一起瞅着那新媳妇,心里那个乐啊。
再等饭毕,人家姑娘到了别屋,他们便一起聊着那姑娘懂礼貌,就是不大爱说话,或是说普通话他们听不懂,最后二舅会总结一句:“管她的呢,反正看起来挺好的一个姑娘,像咱家的媳妇,本本分分,是个过日子的角儿。”大家便附合:“是啊,是啊,人家两个孩子一起过,只要人家都没意见,都喜欢,咱就给人家掏钱就行了。”
大儿子帮着拿出一笔钱,这些年他过得也挺红火,村子里的房子锁在了那里,一家子搬到了县城又买了三间新平房,媳妇也找了一份工作,可谓是美美满满,就数二儿子有些困难吧!结婚时间不算久,又刚添了小孩子,刚买了房,勉强够自己生活而已,但二舅手里还有一点积蓄,再加上兄弟姐妹们一起凑凑,三儿子的婚事也办得圆圆满满。
三个儿子都成了家,二舅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余下的就只有盼着小儿子能找一个称心的媳妇了。
逢年过节,孩子们都回去,一家子热热闹闹,孙子孙女绕于膝下,二舅看看这个,抱抱那个,听他们一声声叫着“爷爷”,心里别提有多幸福了。那些年他和二妗没明没夜地忙活,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成人,成家,再到现在的一家一家和和美美,所有的辛苦也是值了。
做父母的,先是盼着孩子们健康平安地长大,然后盼着有出息,再到后来成个家安安稳稳过着日子,这是一个最朴实的愿望,也是一生最大的心愿。
年轻的二舅不畏困难,在生活的洪流里顽强拼搏着,他跨过一道又一道沟壑,他勇敢地迎接着生活的考验。其实,这些年,也许并不是他一个人在行走,有善良而温柔的二妗陪着他,也有他的兄弟姐妹一直不离他左右,那些不都是生命给予二舅的幸福吗?那些不都是二舅战胜生活的能量吗?
如今,二舅显得有些老了,尽管黝黑的脸宠还是写满了倔强,可毕竟,白发爬上了头,他真的不再年轻,也少了年轻时候的那股子冲劲与耐力。于是,为了小儿子的事情,他开始犯起了愁。
原本打算先在省城里买一套房子,这样找起媳妇来也容易些,毕竟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什么丘比特,什么巴拉图,又什么梁祝化蝶,那些所谓的唯美也不过是一道精神食粮而已,车子,房子,钱,工作,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我们不是拜金的人,可我们却无法不去做一个拥有那些看似庸俗的东西的人。这就是真真实实的日子。
二舅自然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几十万的房子对于一个种地的庄稼人来说还是一个天文数字,何况他已经娶了三房媳妇,他单薄的身板已经负载起了别人很难负载的东西,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这得大家一起来凑了,四舅说能凑多少凑多少,剩下的全由他揽下。
因为大家的齐心合力,二舅的愁苦减轻了些。
可最近猛得听母亲说七表弟已经和三姨夫家的一个亲戚的姑娘谈上了,两个人也满意了,而且这姑娘也感觉像一个识大体的孩子,她还说一分钱也不要二舅花,虽然长得不是多么漂亮,可用二舅常说的一句话:“像咱家的媳妇,本本分分。”听四舅说,二舅高兴得又合不拢嘴了。
是啊!最小的儿子也有了着落,给他们全成了家,二舅的心事算是全了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拼搏不就是图这个吗?
笔落至此,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想想我的二舅这大半生的时光,想想我的二舅那一脸的笑,我想我该是为二舅欣慰的,我的二舅也该是幸福的。
二舅只是一个庄稼人,一个种地的汉子,可年轻时候也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就算现在后辈们都长大了,他也不及当年那样被推崇成家里的能人,因为后辈们能人又出了不少,可他依然是我们可爱而尊敬的二舅。他有善良的父母,有一个被很多人羡慕的和睦的大家庭,有一群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他们总是一家有事,就是大家的事,还有四个孝顺又懂事的孩子。
孩子们本本分分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不管他们离二舅有多远,可是他们身上流着二舅的血,他们的思想有那个大家庭的传统束缚着,从来没让二舅闹心过,也没让二舅操心过他们会干什么坏事,或是惹什么事非。就算平平凡凡地过着,就算不是波澜壮阔,可平平淡淡才是最真,不是吗?
如此,二舅怎能不说是幸福的?
是的,二舅是幸福的,普通人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也就是这么纯粹。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普通着我们的幸福,也幸福着我们的普通!
篇5:二舅抒情散文
二舅抒情散文
恸哭声和器乐声戛然而止,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的二舅被掩埋到了黄土里。老人家寿棺一头写着:你原是土归于土。七月的骄阳炙烤得人心隐隐作痛,坟头插满花圈,上面缀着无数朵寄托哀思的小白花,用于点缀的锡箔纸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从此,二舅就要在那间漆黑的“房子”里长久居住,千年万年!
――题记
我的二舅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沉默寡言,身材高大,皮肤黧黑,记忆中,他永远是一身黑色装扮:黑布鞋,黑裤子,黑长衫。上了年纪的乡下人都爱穿黑色衣服,因为他们整天吃力流汗地跟土地打交道,或许图的就是衣服耐脏耐穿吧,二舅是千千万万老农民中的一员,想必他的心思也慨莫例外!
二舅病了,感觉胃部灼热难受、吃饭频频呕吐,儿女们看着实在不行,就带着他去住院治疗,没想到检查结果却已经是胃癌晚期!因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可手术,只能凭着打点滴保守治疗,听到二舅住院的消息,我提着水果即刻前去探望。病房里静悄悄的,二舅躺在病床上,消瘦虚弱,不再具有健康时那种特殊肤色!几个儿女围座床前,默默无声。
二舅神志清楚,我问候过并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语,病人是需要充足休息时间的,我不可过多打扰就出来了!陪护的表弟也跟出来,他说直到现在还没有告诉老人病情,目前用药只是为了缓解疼痛而已,这个病就是扁鹊再世也回天乏术!像二舅那样的老农民,目前中国农村有千百万之众,他们为撑起一个家庭,为繁荣一个时代,不计代价地付出,默默无闻地奉献!
记得在西安打工的那些年,每每收种庄稼时节我都要回家,期间大多数时间都能看到,二舅担着水桶从我家房屋侧面的塄坎上走过。年复一年,每一回我都有新的发现,他的腰背渐渐的弯曲了,步履渐渐的蹒跚了。有一次在大路口,我和二舅遇了个正面,他问我啥时回来的,在西安的情况好不好。话语温和,充满关切,当时我心里感觉暖暖的,没想到木讷少语的二舅,他的心里竟然也装着一缕缕亲情的牵挂!
二舅是闲不住的人,自从分产到户,家里就一直饲养着耕牛。他用一介老农民的智慧,先买一头母牛,既耕了家里的承包地,也能每年繁衍一头小牛犊,劳动、生产两不误!几年下来,家里就像办了个小型耕牛养殖场,槽头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牛。二舅家离山坡较远,房前屋后都是别人家的庄稼地,养牛的难度可想而知!记得有好几次溽热难耐的天气里,我见到二舅背着纤棍、e着镰刀,去到四五里以外的“葛秧沟”给牛割取野生饲草的情景。牛是胃口极大的家畜,二舅每次要割够足足两大“背子”,路途偏远,回来的时候总是轮换着一节一节的往回转。负重而行,汗流浃背,只见庞大的草“背子”缓缓移动,他的身体淹没于垂下来的叶蔓之中!
二舅一辈子勤勤恳恳、朴朴实实,好像专门为土地而诞生,养牛不但为耕种自家的那几亩承包地,而且也顾及左邻右舍!那些年我的两个孩子幼小,为了生活和发展,家里也承包耕种着几块“吊边地”,到了犁地备耕的档口,总会给二舅说一声!我和媳妇尚在家准备着给他往地里送饭送水呢,岂料老人家已趁着朦胧的星光把地都犁完了。我们给辛苦钱他不要,端来饭菜也不吃,递的茶水也不喝,只是抽一支缓解极度疲乏的纸烟,以后路过时还一再地叮咛我们说:叼空空把地里的胡基打一打,把地畔畔挖一挖!
我的家乡属于浅山区地貌,坡陡弯急,直到现在依然不适合大面积机械化生产。千百年来,人们一代代传承延续着落后原始的农业生产模式,畜力成了农家人不可或缺的生产资源!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量外出,留守的老人日渐衰老并相继去世,退耕还林把昔日的土地染成一片片“绿海”,农活不再是辛苦繁忙的代名词……回望历史,思绪绵绵,如今我们的日子越来越甜蜜滋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像二舅那样的老一辈劳动者,无私地支撑与坚守,才成就了一个值得留恋的美好家园和梦呓乡愁!
其实,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二舅,他应该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粗人”:一是没有文化,斗字不识;二是不穿新衣,永远本色;三是沉默寡言,从不阿谀。
我却以为,二舅属于那种大智若愚之人,他的聪慧令人难以想象,让我等后辈望尘莫及!二舅生前是教会乐队的老队友,每逢礼拜、瞻礼、庆祝、祭祀等活动时,他吹奏笛子的声音悠扬、婉转、响亮,引领大家顺利完整地演奏到曲终,很长的曲子竟然不看乐谱也不会出差错!在教堂里诵念经文,许多人需要依靠经本方可进行,二舅只凭记忆就念得流利顺畅、声音洪亮、吐字真切!真是奇人了,长篇累牍而又拗口难懂的文言句式,二舅是怎么记得住的呢?曾经问过母亲,她说:你二舅小时候非常聪明,过目不忘,先生教的东西记不住的话,他自己连饭都不吃……二舅朴实得如一g黄土,把根脉深深地扎进泥土,本真做事,活出了自己独特的人生精彩!
记得那年我从西安刚回家,就听到一则让人动情的消息。原来二舅与村里一位年纪相仿的老头,趁农闲时节两人同去山上割扫帚。不料,过一个石岩的时候,那老头一脚踩空掉了下去。茫茫荒野,空无一人;悬崖峭壁,命悬一线!二舅用绳子一头绑着悬岩上一棵大树的枝杆,一头绑在自己腰间,抓着绳索缓缓下到那位老头的跌落处,把他搀扶爬到自己脊背上,又用绳子把两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二舅抓着绳索,拼劲力气,经过十几个小时艰难地攀爬挣扎,终于上来了!二舅筋疲力尽,那老头奄奄一息,恰好有位采药人路过,于是就有了给家人通知报信、抬担架上山救人的一幕幕!后来听二舅说,那是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奇迹,因为:绳子刚刚够长,负重一百多斤直立攀援几丈高!
二舅是信教之人,胸襟坦坦荡荡,常怀仁慈悲悯。那些年,村里不管哪位信教老人到了病危临终时刻,二舅不管天黑路远、刮风下雨总是及时赶到,一直陪伴在身旁,关怀抚慰、诵经祈祷直至病者安详离去!
二舅去世的当天中午,母亲给我打来电话,通知了这一令人伤感的消息!我们家离得都不太远,听说二舅有了临终迹象后,于是电话通知了所有亲戚,至亲的人基本上都赶去见了老人最后一面!我的媳妇也去了,她说二舅走得神情安详,眼闭口合,如同睡着一般!如今斯人已去,人们没有忘记二舅曾经的善行义举,参加葬礼的人很多,轰轰烈烈,大家为他祈祷送行,正是心无私念天也助,善行善心结善果!
篇6:羊倌二舅和茶的散文
羊倌二舅和茶的散文
随着年龄的增长,关于家乡的画面时不时地在脑海里浮现。原来,留在心里的童年印象一直清晰,从未远去。
记得生产队刚解体的时候,我家养了十多只羊。
那十几只羊,乖顺听话,只需接送几次,它们便认得回家的路。记忆中有这样的镜头: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羊儿们顶着余辉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走进家门,奔向我们早已准备好的水和饲料。随着它们的归来,喂猪喂鸡,烧火做饭,寂静的小院便喧闹起来。
家里大人上班,孩子上学,没人去当“羊倌”。邻家二舅在生产队一直放羊,我们养羊的几家人一合计,雇了二舅当羊倌。说是二舅,根本不是什么亲戚,只是随着村里人叫的。模糊记得他大约五十多岁,个子不高,冬天常常披一件大棉袄,从来不系扣子。
每天早晨,我们把羊放出来,不用吆喝,一只只羊跟着来到二舅家大门口。二舅披着棉袄,等着他的羊群集合完毕,挥舞着羊鞭,跟在羊群后面,乐哉悠哉,我曾经一度很是羡慕他的自由自在。
那时,井拔凉水是最佳饮料。无论大人孩子,渴了,拿起水瓢,“咕咚咕咚”一顿狂饮完事。人们很少喝茶,家里预备的茶叶也只有来了客人,才拿出来享用。我家的'茶叶盒和茶具擦的一尘不染,很少使用,当做摆设摆在柜上。羊倌二舅来了,却是例外,我们要去烧好热水,在妈妈的指点下,在一个大茶缸子里放一大把茶叶,然后倒入滚烫的开水,茶叶都漂浮起来,不一会茶叶就占据茶缸一半,浓酽,棕红,透明中泛著淡淡的碧绿。
二舅怎么不怕热呢?滚烫滚烫的水刚倒进茶碗,他嘴一煸,“刺溜刺溜”喝了三碗过后,便开始漫无边际地聊起来。
多数时候,二舅都是先汇报这一天放羊的经历:,哪只羊长得快,哪只养不听话;还有他为了让羊吃得饱,去了哪些地方,费了多少力,受了多少累。津津有味地说起来没完没了,我们趴在妈妈身边瞪着眼睛听着。
妈妈没有专心陪二舅闲聊,她或者搓绳,或是纳鞋底、缝补衣服。间或给二舅续上茶水,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二舅聊着。
二舅喝起茶水那么香,啜一口,很香甜的样子。换了话题,那块地长得好,谁家的小子能干活;谁家玉米种选得好,谁家的庄稼高产,他都娓娓道来。二舅就是一个“天下知”,农村的许多民俗、红白喜事的规矩、土得掉渣的俗语,都在二舅喝茶中被我无意间记在了心里。待到二舅把两个暖壶的水都喝光了,他才起身回家了。我们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睛。
有一次,我家的一只母羊在山上下小羊羔了。傍晚,羊群后面,跟着抱着小羊羔的二舅,爸爸妈妈见了,十分高兴,炒菜烫酒,招待二舅,二舅一边喝酒一边不忘邀功,喝掉半斤度数极高的烈性酒后,开始喝茶,直到酒饱茶足才满意地离去。
过不了几天,二舅又来了,照样沏茶水,喝茶,闲聊,现在想起来,二舅家那时家境一般,他真是把我家当做一个极好的茶馆了。
二舅放羊还是极其认真的,十几只羊膘肥体壮,繁殖到三十多只。后来,爸爸工作调动了,搬走以后,家里再也不养羊了,就再也没有见过羊倌二舅。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想必二舅再也不用到别人家过茶瘾了吧。他一定会在放羊归来,沏上一壶好茶,含饴弄孙,乐享晚年了吧!
篇7:我的二舅作文
20xx年9月11日,也就是中秋节的前一天,一家三口驱车回长安老家看望两年多未曾见面的二舅父、舅母及四舅母三位老人。因处于中秋节假期,由西安绕城高速长安路出口下来后,电视塔南面的长安路上车队拥挤,一派节日喜气热闹景象,与“911”这个日子形成强烈反差,因此自己不禁会心一笑;车行至韦曲塬上时,手机震动提示有短信载入,随手一看,是来自长安乡一党一、来到我博客常称回到娘家的XM发来的节日祝福语。因中秋节这个特殊的日子与此刻所处的特殊的位置,不觉心头一热,顾不得组织词语,随手回复“正在回长安途中的韦曲塬上,祝XM中秋节快乐!”并下意识地想到,此刻,想必XM也在长安老家父母的身旁,正享受着中秋节这个万家一团一圆的温情与快乐。XM人到中年,还能享有这份快乐与幸福,不禁勾起自己一份令人心绪激动的思乡之情…
现在,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人中,健在的只有二舅父一人了。前几年四舅父已经去世,因此,看望二舅父、舅母和四舅母就成了自己对长辈亲情的唯一精神寄托。两年前的清明节,回长安老家给父母上坟时看望了三位老人。因四舅父去世出殡的那天,遇到了过去曾与父亲同在一校任教的一位舅家的门中表兄,提到他家里还有当年学校老师的合影,合影中自然有他与父亲。因父亲年纪五十出头就早逝了,大姐怕母亲看到父亲过多的生活照而勾起悲伤之情,所以,家里只留了一张父亲的 “标准照片”,其余照片皆付之一炬。正是这一举动,却令父亲离世时还不到四周岁的我,对于父亲生前的一切充满了欲知的强烈念头。因此,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从坟地回来时,我便随这位表兄到他家取这幅照片,讲好我回渭南后将照片翻拍后下次回长安时将原照奉还。还照片时,自己带上了一些礼物以示谢意。不巧的是,这位表兄正在村庄附近的菜地里忙活。于是,表嫂带着我们一家三口和二舅父去见这位表兄。看到绿油油的田间春一色,我提议给二舅父与表兄夫妇拍几张照片。回到渭南后,自己挑效果好的几幅照片分别给二舅父和这位表兄夫妇洗出来。因此,这次看望舅父时就带回了照片。
当九月十日回长安老家前清点所准备带的东西时,看到照片,不知心底怎么就冒出几年不见也不知这位表兄现在如何、还健在么这样奇怪的想法。按道理,这位表兄七十出头,比二舅父要小十岁左右,可因常在电话中听大姐讲二舅父身体非常硬朗,所以,就在这位表兄身上起了这样奇怪的想法,同时,想到了恍如隔世这个词。当这个想法冒出时,在觉得奇怪的同时,自己还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怎么不想些好的、偏就想到这样没有由头的事情?后仔细想想,也许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乡情太浓太深了,所以,才产生了这种“唯恐”的奇怪心理吧――看到一个个年长的亲人陆续离世,但凡上了年纪的亲人,就会下意识地有一种怕离去的感觉与想法。见到二舅父后,看到舅父身体很健朗,话题就自然从舅父的身体健康状况说起。话间,舅父拿出退休人员定期体检结果让我和爱人看,并言,除了耳朵有些背以外,身体其它方面都很好,虽已经是八十好几的人了,可平时几乎不吃药。看到舅父的身体健康状况令人非常欣慰,我便趁机从挎包里取出两年前清明节回长安时为舅父与那位表兄夫妇拍的照片。舅父拿到照片后的一句话,令自己简直惊呆了:XX一年前已经去世了!当听到舅父的这句话后,我下意识地用眼睛瞄了一眼爱人,脱口而出:真是太奇怪了,我昨天看到照片时不知怎么就冒出XX哥现在…当确认这是事实后,自己便不好在对此事上有过度地反应了,以便将这令人悲伤的'一页很快翻过去。
生离死别,人世至痛!也许,正是为了抚一慰这种不可抗拒的生老病死与为生活而不得不长期分离所带给世人的精神创伤与痛苦,人们才借月圆之时,给予精神上一份万家一团一圆所带来的温馨之感。我的父亲早逝,这是我一生中最为遗憾并无法弥补的创痛。正是这份遗憾,令自己充满了对父亲生前的一切欲知的强烈念头,而这位表兄所提一供的照片,正是对自己的这份缺憾的一份弥补,并由此从内心深处令我对这位表兄充满了感激之情。由照片,将父亲与这位表兄联系在了一起,成为了自己精神世界的一个非常特殊的组成部分,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性,敲醒了自己内心深处亲情这根弦。所以,当两年多与二舅父和这位表兄没见面而看到照片时,自己就下意识地冒出了那样奇怪的想法!
记得有一部电视剧叫《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看到这个剧名,令人心里升腾一起股既温情又悲伤、不舍、无奈的心绪。是的,父母亲都已经去了,现在世界上唯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二舅父一个人了。当四舅父去世时,二舅父无声地独座在人声嘈杂的丧事办理现场中那只桌旁、右手轻扶额头长久地静默一隅时,我无法准确地猜测出二舅父此刻心里具体在想些什么,可我泪眼婆娑中的二舅父那份不舍与分离之痛我却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当看到年纪越来越大的二舅父时,自己发誓要常回来看望他老人家。可儿子大学毕业后工作问题因各种原因迟迟不能妥善解决时,怀着给年迈的舅父报喜不报忧的心理、不愿让老人分担这份压力,两年多总是让大姐给舅父带话,用我工作忙、一抽一不开身这样苍白的理由来安一抚老人的心。我想,身为做了大半辈教师、校长的舅父,一定不仅会有作为教师的那份聪慧与细腻,更有作领导者的那份洞悉力,当今天看到脸上洋溢着欣慰感的我们一家三口,舅父也一定会理解这两年多舅甥不曾谋面的那份苦衷与无奈,当我们一家今天面对二舅父时,老人家自然是充满了欣慰感的!现实生活中的亲人们,往往好多时候是离多聚少的,而一份牵挂与思念,却将有形的距离给拉近了,从而心心相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当夜空中那轮明月盈一满时,便将人们期盼一团一圆的那份心境充分地表达出来了。因此,中秋月圆,才成为人们亘古永恒怀念并珍藏心底的一缕浓浓的温情!
篇8: 二舅的自留地心情随笔
二舅的自留地心情随笔
二舅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当年他以优异的成绩从高中毕业,不过那时候毕业分配制度已经改变,不再由学校分配,而是由父母的单位负责分配工作。离开了亲人,离开了城市,除了换洗的衣服,就带了几本书。
二舅被分配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里,那里交通很不方便,距离最近的县城都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算是过着半隔世的生活吧。
知青的生活很累,做为一位农民所需要做的事情都需要做之外,还有一些额外的工作。二舅的工作就是看护打理村里的果园。
村子的后面的那一片果林,郁郁葱葱的,绿的十分喜人。手捧着一本书,坐在果林最大的一颗果树下面,每当微风拂过,淡淡的果香在鼻尖打着旋儿,绿色的蝴蝶在身旁翩然起舞,那就是二舅最幸福的时候。从那个时候开始,二舅开始学习和钻研果树的种植,细心的照顾每一棵果树。
每一天每一天,摩挲着挺直的树干,摩挲着脉络清晰的叶子,看着它们一天一天长大,抽芽、开花、结果,就如同照顾孩子一般地照顾着它们,茁壮成长的身影就是二舅最大的快乐。
春天,细雨如丝,伸展着翡翠一般的枝条上芽苞初放,就如同婴儿的.笑脸,稚嫩地绽放,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的惊喜;
夏天,烈日炎炎,葱葱茏茏如撑开的绿色伞盖,就是一名成熟历经风雨的青年,成熟稳健,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心疼;
秋天,秋叶纷纷,满园的果香芬芳悠远,多情而婉约,这时候的二舅总是满脸欣慰;
冬天,白雪皑皑,告别了往日的繁荣与热闹,如同迟暮的老人一般的萧索,这时候二舅总是透露着些许哀伤,更多的却是对来年的希冀……
后来政策变化,许多和他一起过来的知青都回到了城市,但二舅并没有选择回城,而是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陪他度过最艰苦时期的那片土地,留在了他钟爱的果林里。
土地到户以后,二舅没有选择传统的种粮的水田,而是选择了他一直打理的果园。二舅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他喜欢看书,愿意学习,积极接受新鲜事物。二舅也是最勤劳的人,他相信艰苦的环境下,只有努力的劳作,才会有收获。
其实,二舅只是将他的自留地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罢了。
篇9:二舅作文1500字
二舅作文1500字
去二舅家之前,听说过二舅状况,说是活得窘迫而落寞,他唯一的儿子也疏离了他。曾经,也听过老人被冷落的事,没想到,这次的主角竟然是二舅。
到得二舅家时,已经是下午了,二舅没在家。我在大舅的表哥家吃过晚饭,再去看二舅时,天已经漆黑了。
二舅住在外公遗留下来的祖屋处。
那里曾经是个四合院,几经改造,却依然透出厚重之感。
儿时的我并不喜欢二舅家那陈旧的木房子,因为光线不够穿透,总觉得阴森森的,让人没来由的惶恐不安。好在每回二舅与母亲坐在屋里拉家常时,表哥就会带着我出去玩。
二舅家屋外有一吊井,井口是圆的,我最喜欢趴在井口看表哥打水了。他把一个系了长绳子的木桶“咕冬”地丢下深井里,手腕一甩绳子,带着几分潇洒劲,然后,浮在水面的木桶一倾斜,水乖乖地就进了木桶。由此,我对表哥简直顶礼膜拜,我也无数次地学着表哥那样甩动绳子,但不知是力度不够,还是技巧不娴熟,始终不能打满一桶水。表哥很有耐心,不厌其烦地教我,但只要听到二舅喊声“贵州佬”,他就不理我的纠缠了。
表哥名叫贵州佬,乡下有种习俗,把孩子看得越金贵,那名字就取得越低贱。
贵州与湘西交界,那里穷山恶水的,要是碰到年景不好,就会有穿着苗服的女人携着孩子过来乞讨,他们通常会用自家染的藏青色的土布包着头,身着蓝色的长衫或苗裙,衬得人又黑又丑,但给人感觉却很熬实,仿佛经得起大风大浪似的。所以单看“贵州佬”这个名字的寓意,二舅是用了一番心的。
贵州表哥很听话,通常二舅的声音还没有落,他就打满两桶水,拎着水桶欢快地奔回家,桶里的水也撒着欢儿弹跳起来,晶莹剔透的水珠落了一路,那画面很诗意,现在回忆起来,不由得想起苏轼的“白雨跳珠乱入船”,不过用“白雨跳珠乱落地”更恰当……
乡村的夜,灯火稀稀疏疏的,偶有青蛙的鸣叫此起彼伏,让静谧的夜平添了几分和谐;乡村的夜像个未出闺的处子,安然而朴实。我的心稍感安慰,这里如此的安详静美,也许,二舅的生活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远远地看去,二舅家一团漆黑,仿佛预示着什么,想起二舅家的荒诞之事,心里倒又添了几分不安。没曾想过,二舅年已古稀,却落得晚节不保,名誉扫地。
湘西虽偏远,也详实地呈现着中国农村的缩影——男子出外打工,女子在家陪读。就这样,表嫂和二舅同处一个屋檐之下。这样的格局在乡下并不鲜见,但二舅家却出了事。
表嫂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被二舅捉奸在床。但匪夷所思的是,贵州表哥回家后,事情却荒谬地发生了逆转,贵州表哥不但没对表嫂恶语相向,拳头相加,反而于第二日,与表嫂及孩子一起搬出了那个栖息几十年的家。
二舅最初还气恨交加,说儿子是傻子,被媳妇灌了迷魂汤。但是,不一日,乡下有了传闻,说贵州不在家时,二舅晚上爬上她的床,要行不伦之事。
二舅从此臭名昭著。
对此传言,二舅保持着缄默。倒是听者唏嘘,或疑惑,或嘲笑,或纷纷议论,说二舅宝刀不老,已经古稀了,还有那本事?
到了二舅的家门口,我的步履禁不住生出怯意而变得迟缓。
二舅的家黑咕隆咚的,没有掌灯。黑漆漆的房屋屹立在浓厚的夜里,透着说不清的沉重和压抑。又因为儿时对这幢房子没来由的恐惧,这时的我,就像胆小的孩童站在了鬼屋面前。
我带着几分怯意问表哥,“二舅没在家吧?”潜意识里,我只想落荒而逃。
“在家!他不喜欢开灯!”
我知道乡下人的那份节俭和克己,但总不至于到二舅这种程度,一个活人,愿意被黑夜淹没,是因为他再也看不到光亮了?抑或是,他只是想用黑的夜包裹自己?保护自己?
“二舅,二舅……”我站在屋檐下怯怯地叫着。
“哪个?”这声音来得仓促,我被吓了一跳,因为声音的出处就在屋檐下。
“二舅,是我呢,妹芙子!”
我从来没有在如此黑的夜里叫过自己的名字,心里没来由地生出几分诡异来。
“哦,妹芙子!”
好在二舅还记得我,只是声音是平的,没有我想像中起伏的.惊喜。
“刚才睡着了!”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必二舅之前是坐着,现在却站了起来。
表哥走上了廊檐,熟门熟路地进了二舅家的堂屋,拉亮了灯。
我这才看见,原来二舅果然离自己不远,他站在檐下,精瘦精瘦的。他的身后有一张竹制的懒床,想必他刚才是躺在懒床上睡着了。
久未碰面,见到二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表哥嘱咐过我,不要问及二舅父子间的纠葛。但还没有从惊悚中醒过来的我,却仓促地问了一句,“二舅,一个人在家吗?”
二舅只在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作了答,也不管这一声“嗯”带着多少怠慢和冷漠——二舅显然不喜欢我这样的开场白。
“怎么不开灯?”我这次的问话乖巧多了。
“灯扎眼!”二舅的话语短得干脆。
他走上了廊檐,拿来了木凳,看上去,二舅的背明显佝偻了。
“坐一下……”二舅把木凳放在我面前,可能觉得到了家门口不邀我进屋到底说不过去,又说,“屋里稀乱的!”
我坐在廊檐下与二舅拉起了家常。因为不能谈及家长里短,所以跟二舅的话总是隔着一屋膜似的,说不到心坎上,只问些身体如何?吃得饭不?仿佛跟一个路人在寒暄。
二舅对贵州的事只字不提,间接地提醒了我,那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区。
直到要走了,我都没能与二舅说上一句交心的话,这次探望仿佛成了敷衍之行。
告别了二舅,我心里并没太多不舍,反而有种解脱,因为面对二舅,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寒和苦楚。
我理解二舅,话说家丑不能外扬,但是,没想到,二舅会如此刻意地隐晦。
母亲说,二舅是他们几个兄妹几个唯一读过书的,外婆为了供他读书,没了钱就拖一船谷子充当学费。也许正因为受过儒学的熏陶,二舅比一般人更传统更守旧了,那些传闻,他不是不想解释,也许,他根本没法启齿!但是,他不为自己辩驳,倒叫心疼他的亲人连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上,更别说为他叫屈或辩解了!我很为二舅委曲,要知道,沉默终不能成金的!
回首望向二舅家,那屋子的灯又熄了。我心里一时千头万绪的,有种难以言说的沉闷。
如果不是又出了事,也许,那顶为老不尊,伤风俗败伦理的帽子,二舅是不打算摘掉的。
贵州表哥离开了二舅,在镇上租住了房子。
没有多久,镇上隐约地有了一些丑闻,是关于贵州老婆与一个理发匠的。终于,传播丑闻的人不再避嫌贵州了,因为他老婆跟理发匠腻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也不避讳谁了,包括贵州表哥。
我问大表哥,“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那个女人也离开了贵州表哥,为什么贵州表哥还不回家?”
表哥稍稍沉默,才缓缓道来。
只怕,贵州对二舅是有怨恨的。
贵州表哥认为,老婆最终弃他而去,与二舅处事不当,操之过急是有关联的,因为有把柄落在二舅手上,他老婆才索性撕破脸,破罐破摔,最终绝情地抛弃了他和两个孩子……
也许记忆里儿时的贵州表哥太过聪慧和乖巧了,所以,曾经,我一直不愿意说贵州表哥的愚。设身处地,一个是生养自己的父亲,一个是白头偕老的伴侣,他该信谁呢?
曾经,我愿意相信贵州表哥只是一时糊涂。但是,此刻,我却无语了。难不成,贵州表哥是知道老婆的风流韵事的,而二舅的一纸捅破,让他无法再守住那个秘密,难道说,只要外人不知道,贵州表哥可以默认这一切……
突然 ,我觉得贵州表哥很可怜!我几近是带着切肤的痛,体味着那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个人蠢而不愚犹还有救,但一个人既蠢又愚,有子如此,又怎不让为人父的二舅悲哀?
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二舅要保持缄默?为何,他一直不主动地洗掉自己屈辱?
作为父亲,儿子的痛和耻他最能感同身受,只有他能体味,贵州所受到的伤害远远甚于他!他沉默,不是想清者自清!他沉默,是一个父亲保护儿子唯一的方式。因为,任何为自己的辩解,都会伤害到贵州!他的沉默像一块遮羞布,可以稍稍为贵州捂住那块见不得人的伤口,保留些贵州已然殆尽的尊严。所以,二舅不为自己鸣不平,有父如此,为儿的贵州该当何想?
走出二舅家大门,我刻意绕了几步,想去看看那口吊井。 吊井还在,只是圆形的井口边缘长满了杂草。
大表哥说,如今每家每户都装了自来水,那口井已然成了摆设了,早废了。
站在井口,想起贵州表哥打水的情景,我很努力地想把他那生动的画面抹去,但是,他提着水欢快奔回家的情景,滤过燃着星星点点灯火的乡村,反复出现在我眼前,只是色彩有些沉重;贵州表哥的笑,也浸染上记忆的斑点,如渡在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里,生涩得泛了黄;而那些从水桶里欢快溅起的水珠,竟也成了一粒粒黑色的霉点……
后记:写完这篇文后,我跟母亲说,我把她二弟的事写出来了,母亲切切地问,那贵州看得到么?我哑然,我知道贵州不会上网的。何况,以贵州的性格,他见了我的文只怕会恼羞成怒……
我知道母亲关心二舅,只能说,我很惭愧,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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